所有下雨天——一支枯芙【完结】
时间:2023-03-29 11:47:35

  “你想听什么样的真心话?”他压着她的嘴唇摩挲,呼吸交融得找不到彼此,“比如,现在的真心话是,我想*你。”
  戛然而止的吻被接上,躲无可躲的舌头被他勾住,源源不断的水果糖味钻进来,压下她哭泣时弥漫的苦涩,甜味一丝丝与她的唾液交织,铺成一张天罗地网,将她密不透风地裹住。
  仿佛全身心都已被他吞下,否则怎么会全身心都是他的气息,汹涌弥漫的,随他霸道的吸吮蔓延全身的雪松香,把她淹进一场突然的海潮。
  心跳快得仿佛下一秒会爆炸,她慌乱地想用自己的手按住,程濡洱似乎隔空感知,宽大的手掌按上来,拨开她厚重的大衣,从针织打底衫的下摆钻进去,一寸寸往上探。像悄无声息的捕猎者,游移到飞快跳动的心口附近,激起她身上一阵弱电流,浑身无一不在他的掌控下战栗。
  程濡洱伸手往下去,微微用力,勾着薄如蝉翼的丝袜往外一扯,嘶啦一声碎裂开来。
  “我说了我的真话,现在我想听你的。”程濡洱低哑地说,“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越来越大的空洞,整将她倾覆。芝华是一叶扁舟上,打翻了沉进大海的求生者,攀着程濡洱的肩头。
  “程濡洱……我的真心话是……”她说得极缓,直视那双情绪涌动的眼睛,竭力让自己发音清晰,“我、爱、你――”
  猛然一下,她的声音像断在身体里。
  “宝贝,再说一遍。”程濡洱哑着嗓子,不住地吻她。
  “我……嗯、我爱你……”芝华找不回呼吸,声音也是碎的。
  程濡洱忽然将她抱起,压进松软的床。
  “不行了……”她的指甲掐进他肩膀的肉里。
  而他食髓知味,他不知疲倦。
  “叫老公,求我,宝贝。”
  不该是她喊出口的称呼,即使在必要场合,她也尽量避免这个称呼。
  但此刻,她昏昏沉沉,有种捧着心脏献出去的错觉,极小声喊出口:“老公……”
  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趟进海里,被海水夺走呼吸,然后等待他伸出那双手,用力一拽,救她回来。
  外面的世界整狂风大作,而这里一片潮湿,像被遗漏的春天。
第45章 45
  芝华躺在程濡洱怀里,窄腰被他的双手拥着,逐渐找回平息的呼吸。
  衣服揉得乱作一团,这里没有替换的,只有几件男士浴袍,偏硬偏厚的布料,躺下来时全挤在一起,不适合做睡衣。
  索性就什么也不穿,相拥躺着听风吹树叶的声音,听见他们心跳同频,呼吸也默契地合在一起,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不需要再做更多。
  芝华心里从未有过的宁静,脸挨着他心口,合上的眼皮贴着他温热的皮肤,轻声说:“来见你之前,周熠带我去了个地方。”
  他的声音便贴着传来,“去了哪里?”
  “郊区的高尔夫球场。”芝华停下,仰起头看他。
  听到地名后,程濡洱了然,周熠无非是带她去看了那群小狗,替他说几句用心良苦的好话。
  程濡洱不喜欢把这种事拿上台面,尤其说给当事人听,就像刻意邀功,让他觉得即使得到什么回馈,也并不是她发自内心。
  经历了程荔充满功利的母爱,程濡洱格外在意虚无缥缈的真心诚意。
  “然后你就来找我了?”程濡洱垂眸看她,轻悄捏她腰上的软肉,“这么好收买?”
  芝华在他怀里痒得阵阵发笑,按住他的手,绷着笑意说:“不止呢。”
  “还有什么?我有那么多秘密吗?”程濡洱的脸压下来,寻到她的唇,慢条斯理吻了几秒再放开。
  “我只是,看到了一些新的小知识。”芝华笑意盈盈,两只眼睛亮莹莹,比他挑选的那堆钻石加在一起还亮,“比如,你知道zhīhuá两个字,有多少种排列组合?”
  程濡洱忽然顿住,原来那个笔记本,也被她看到了。
  并非不想让她知道,只是时机不在此刻。他本想当作一个睡前或午后故事,等到他真的完全拥有她时,再轻描淡写说出来。
  意外的是,芝华虽然知道了,却只知道这故事的一半,尚且没有把他和从前的人联系起来。
  因为她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一直在找我?”
  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室内烘着暖气,室外狂风肆虐,看上去是一个讲故事的好时候。
  程濡洱起身随意套上浴袍,在黑色皮夹里简单翻找,取出一方不足拇指长的方形布帛,远看着有繁复花纹,头尾编着红色缎带。
  拿出来的那一刻,芝华便觉得眼熟。等程濡洱重新把她揽进怀里,递进她手中细看,芝华脑海里忽然一闪,很久以前的人和事,像雨季里的积水,一滴滴在她的回忆里聚起。
  “原来是你。”芝华喃喃地念,“原来你是他。”
  这是她和那个奇怪的男人最后一面时,塞给他的护身符。
  和他遇见之前,芝华正陷落于人生最荒寂的18岁雨季。
  一切并非都是不好的,最好的年纪里,大部分日子都是快乐的。那时,她拿到了戏曲学院的录取通知,比一般考生早了几个月。
  这归功于唐莺,唐莺很看重芝华,常夸她有天赋,一双眼睛聚满情绪,合该是在舞台上被人捧的角。于是唐莺拉了从前认识的老演员,让芝华跟着参演,拿了几个奖杯,再整理成资料,送去戏曲学院,为芝华换来一封提前录取的通知书。
  好消息只让母亲开心了几天,某个下雨的傍晚,她接到母亲的电话,干巴巴地让她“现在回来”。
  母亲说,父亲出轨了,出轨对象是培训班二楼教钢琴的老师。
  “怪不得他接你下课那么勤快。”母亲哭过一场,嗓子哑得只剩气声。
  芝华想问母亲怎么办,她以为母亲这样急着喊她回来,是要和她商量什么。可是她听了半天,发现母亲只是抱怨。
  抱怨自己生产时没能打无痛,抱怨坐月子时月嫂不称心,却没人帮着她找新的,抱怨抚养芝华的过程里,父亲缺席的每一刻。
  桩桩件件攒起来,加上如今板上钉钉的出轨,早够母亲提出那句离婚。芝华已经想好了,如果母亲问她想跟谁,她会毫不犹豫说想跟着母亲。
  但是后来父亲回来,芝华才听明白,母亲翻找出这些新账旧账,并不是为了增加离婚的砝码,而是争取同情的砝码。
  母亲陈列自己在这段两性关系里的不平衡,想以此换取父亲的同情。因此失败后,母亲变得歇斯底里,变成芝华没见过的偏执模样。
  从前连睡觉都怕弄乱一头漂亮的卷发,如今扯着嘶哑的嗓子,攀着一捆不知何时准备的麻绳,闹着上吊的戏码。
  一场出轨,把她精致美丽的母亲,变成了泼妇。
  芝华看着他们,像看一对陌生夫妇。她的人生没有真正的叛逆期,只是偶尔涌生叛逆的脾气,比如这一刻,她郁气地离家出走,投奔了她的昆曲老师唐莺。
  那晚月色朦胧,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水汽,芝华看见唐莺等在公寓楼下,披着一件烟灰色针织开衫,手里还抱着另一件,然后披在芝华身上。
  坐在沙发里,芝华吞吞吐吐,觉得家里发生的事,是难以启齿的丑事。唐莺听了,抱着她笑,掀开自己的衣角,露出小腹那道狰狞的缝合疤痕。
  芝华喜欢看唐莺的脸,眉眼都像纤细的柳叶,是古画里侍女们的模样,越看越觉得是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她断然想不到,这样的艺术品,藏着丑陋的疤痕。唐莺没有结婚,已经做过剖腹产手术,可她生产下来的孩子,芝华又从未见过。
  “我不能见,也不想见,这是我人生里不能不经历的噩梦。你看,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事情,你没必要感到自卑。”唐莺抱着她,像母亲安抚睡梦中惊醒的孩子,手掌轻拍芝华的脊背。
  后来芝华时常梦到唐莺,时常会失神地想,如果唐莺知道她20岁的遭遇,会否说出不一样的话,会否能让她多一点勇气。
  可惜芝华没有机会了。
  第二天醒来回家,父母之间又像无事发生,他们总有修复裂痕的方法,闭口不提昨天的闹剧。芝华左右看了眼,也不再说话,她的意见向来不算重要。
  拿到通知书后,芝华已经不需要再去学校,她没有多少爱好,平时都靠严丁青带着玩。现在严丁青冲刺高考,芝华只能往培训班去,变成唐莺的半个助教,替她看着一茬茬十多岁出头的小姑娘,慢慢地也觉得有意思,去的越来越勤快。
  每天下课,她都等着和唐莺一起收拾好,再锁门离开。
  雨季的雨水摸不准时候,芝华随身带着一把伞。她出门时,外面风停雨歇了一阵,斜洒下的余晖金黄一片,亮得人眼球胀痛。
  她往外走,第一次看到那个外地车牌,很突兀停在路边。
  那是第一眼,芝华和程濡洱都没有在意。
  第二天、第三天,那辆车又来了,安静又固执地停在同一个地方。
  芝华发现唐莺脸色怪异,会突然出神地看着那辆车,又像要甩掉什么似的,拼命摇摇头,扭脸不再看。
  脑海里灵光闪现,芝华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领悟的,直觉那是唐莺不能见也不想见的孩子,芝华想偷偷看一眼。
  于是她拿着唐莺做的纸杯蛋糕,趁教室里正忙的时候,从后门偷偷溜出去,有些兴奋地敲那扇车窗。
  片刻后,车窗缓缓降下,车里人那张脸挡得严严实实,帽子、墨镜、口罩捂得严丝合缝。
  芝华看不到他的神色,却觉得他浑身上下流露着慵懒,或者说是漠不关心,冷淡的姿态拒人千里。在他身上,是一整套裁量精良的西装,布料温润地反着暗纹,一看便知价格昂贵。
  和她这样的小城中产家庭相比,车里的男人属于另一个更高的阶级,是她伸直了手也碰不到的阶级。
  短暂的几秒钟里,芝华脑补了美丽女人和豪门的恩怨,迫不得已生下孩子并与豪门断绝往来,多年后孩子因为思念,千里迢迢看一眼母亲……
  他拒人千里,他一言不发,他故作风平浪静!这都是豪门继承人的保护色罢了!
  强烈的同情,促使芝华刻意对他补了一句,“祝你开心。”
  转身离开时,她想,明天还要来送小蛋糕,她要做唐莺和他之间的桥梁。
  
作者有话要说:
  年轻副本开启,大概三四章。这段结束后,程老板差不多要发现真相了!
第46章 46
  连续下雨的第七天,那辆车停在路边的第四天,芝华从唐莺提来的食盒里,偷摸多拿了两颗牛轧糖。
  雨暂时停了,不知何时会继续。她不动声色看唐莺,此时唐莺背对着她,正在批评一个上课不专心的小姑娘,十来岁女孩哭得气喘吁吁,把唐莺哭得心软了,又半蹲下去安慰。
  在这种忙乱的背景里,芝华钻出教室,贴着矮灌木绿化带墙,一路小跑溜到车边。
  有汽车和灌木丛的遮挡,芝华不担心会被唐莺看见。她知道自己也许是多管闲事,唐莺明确说过不想见这个孩子。但那辆汽车伏在树荫下,像一只可怜的黑色狗狗,眼巴巴等着遗弃它的主人回心转意。
  是的,芝华的想象里,车里坐着的那个着装怪异的人,躲在墨镜后面的,必然也是一双让人爱心泛滥的狗狗眼。
  而实际上,程濡洱的眼睛分外平静,他没有指望唐莺改变主意,也不想就此回到只有他一个人的大房子里。
  大概是来都来了,换个地方消磨时间也行。
  他坐在车里,徐徐降下车窗,看见做贼般冒出来的女孩,心头如一块蒙尘的镜子,被悄然擦亮一些。
  “今天唐老师做的小点心是牛轧糖,你喜欢吃糖吗?”芝华从口袋拿出两颗包着油纸的糖,看他没有伸手接,于是径直塞进车门内侧格子里。
  眼前人依旧默不作声,芝华看着他,竟看出几丝落寞。他换了一套新的西装,从头到脚简单的纯黑色,衬衫也是黑色,领口第一颗扣子敞开,微微露出的锁骨处,肤色白得像她刚吃的牛轧糖。他一定每天都期待和母亲见面,才会坚持穿得这么讲究,芝华又是一阵难过,琢磨着该如何安慰他。
  “你别难过,唐老师可能是太久没见你,没做好心理准备。”芝华温言抚慰,双手搭在车窗边沿,俯下身往里靠,近得能从他的墨镜里看见自己的脸。
  “唐老师人很好,她对每一个学生都很认真,她对我也很好,我觉得她不可能忍心真的不理你……”
  芝华声音静了静,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舔了舔嘴唇问:“虽然有点冒犯,但我还是想问,你是不是不能说话?我的意思是你这里――”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咽喉处,很委婉地问他是不是个哑巴。
  绝非阴阳怪气,芝华很认真地关心他的声带,因为从昨天到今天,始终没听到他说任何一个字。
  气氛冷了片刻,雨后清冽的气息涌过来,掺着几缕寡淡的植物香,似乎是车里飘来的香氛。他的身子动了动,脸朝她的方向转过来,隔着层层遮挡,也能感受到他流露出来的讶异,但他仍然一言不发。
  声音也不能让她听到,这些年程濡洱越来越多参与公开发言,若有心去比较,也能发现他的身份。
  看着他墨镜里的自己,芝华以为她说中了,脸色红白一阵,瓮声瓮气对他说“抱歉”,扭头往教室里逃走。
  听着她跑开的脚步声,程濡洱心头第一次浮现一个词――可爱。
  昨天晚上,他拿到了唐莺代孕前后的人生轨迹。程荔挑选东西一贯讲究,哪怕是找代孕的女人,程荔也要找个有文凭又好看的,身材身高也得她看得顺眼,哪怕孕母的基因并不会影响胚胎分毫,程荔也不允许自己的孩子,从一具不那么美观的□□里降临。
  为了达到程荔较为苛刻的审美目的,她找孕母花了大半年时间。好看又聪明的女孩,几乎没有愿意靠这个换钱的,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唐莺也不会。
  第一次联系程荔的,不是唐莺本人,而是唐莺的父母,像公园相亲角那样,拿着唐莺的照片和简历找到程荔,等了一周才见到唐莺本人。
  程濡洱无法亲眼见到当年的场景,因此无法判断唐莺是否处于自愿,但从结果来看,唐莺应该是不开心的。
  一百万元用在了她弟弟的治疗和康复,肾移植手术五年后,唐莺的弟弟还是撒手人寰。
  经历了代孕、剖腹产后,唐莺身体机能受损严重,时不时觉得小腹坠痛,身体支撑不住高强度舞台表演,从A角变B角,一点点被挪到舞台边缘,直至完全退出舞台。
  她生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作为报酬的一百万全部投进医疗的无底洞,但弟弟还是去世了,她也失去了舞台。
  一场不知处于主动或被动的现身,没能为唐莺带来任何好处,反而让她失去更多。
  从她的视角看,程濡洱理解她避而不见的心态。因此他不再期盼见她一面,唐莺并不欠他什么,而他却真真实实搅乱了唐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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