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下雨天——一支枯芙【完结】
时间:2023-03-29 11:47:35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提醒,我在某博有抽奖,可以去瞅瞅~
第50章 50
  三年雨季的故事讲完,窗外风声不休不止。他们仍躺在床上,芝华枕着程濡洱的臂弯,仰头与他四目相对。
  “原来你那次打算和我正式结交啊。”
  听上去有些遗憾。
  “可是没有等到你来。”程濡洱与她额头相抵,低声问,“为什么?”
  怀里的人低头不语,细嫩的手指在他腰窝打圈,摸到几道突起的疤痕,指尖停住。
  以往几次坦诚相对,芝华只是跟着他的节奏走,完全分不开精力注意手下的触感,这是第一次注意到他身上的痕迹,已经恢复得很淡,仔细触摸才能感觉到。
  “这是那次车祸留下的伤吗?”芝华闷声问。
  拙劣又明显地转移话题。
  程濡洱无奈叹口气,顺着她的话答:“对,缝了9针。”
  “还会不会疼啊,你当时没痊愈就飞过来,肯定很影响恢复吧……”芝华肉眼可见地放松,注意力全被他的伤疤吸引。
  “宝贝,我有没有完全恢复,你感受不到吗?”他声音逐渐低哑,忽然扣住芝华的腰,恶劣地往下压去,有突起碾过她柔软的小腹。
  “不要……我饿了。”芝华伸手推他,只觉得他浑身硬邦邦,又热又烫无端让人害怕。
  半个小时前,裕生已经来敲门,说晚饭备好了,但程濡洱只说了一个“滚”字,害得裕生扭头就跑,再也不敢上来问。
  程濡洱轻声笑,胸腔笑得嗡嗡震动,任她推着,很轻易地被推到床边,翻身按开客房服务电话,让人把晚饭送到房间来。
  两人套着浴袍,坐在沙发上吃饭。芝华吃得心满意足,一看程濡洱的碗,基本没动几口,他酒醒以后没什么胃口,坐在这里更多是看她吃饭。
  离开周熠的私房菜馆时,两人也穿着浴袍。芝华羞愤难当不肯出去,硬是被程濡洱圈在怀里,不得不跟着进电梯。
  也没别的,主要是等裕生送一套衣服上来,回去了又脱掉,费时费力太麻烦。
  回到程濡洱的别墅,芝华抱着丝绒盒子,转来转去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收着。程濡洱看她像只迷路的小飞虫,一把将人拽回来,抽出盒子随手搁在客厅置物架上。
  “怎么能放在这里,万一被偷了怎么办。”芝华拧眉看他。
  “被偷了我再送你一个。”
  “那不一样,这是生日礼物……呀,你干什么!”
  程濡洱忽然将她抱起,压进沙发里,直截了当扯开她的浴袍。
  果然,还是穿着浴袍比较方便,他满意地抽开浴袍腰带,分开芝华的双腿挤进去。
  “试试我有没有恢复好。”
  程濡洱的唇压下来,不轻不重地吻她。
  风声里,她的身体像烈日下化开的冰,一点点灌进他滚烫的躯体。
  临近半夜十二点,裕生收到程濡洱发来的消息,带着资料忐忑不安地按门铃。
  以往他会直接输入密码进去,但现在程濡洱身边多了梁小姐,裕生不敢冒冒失失打扰,若真不小心撞见什么,可不是一句“滚”能解决。
  在门口瑟瑟发抖吹了阵北风,他听见程濡洱下楼开门的动静。
  大门打开,是一张餍足而松弛的脸,穿着一身居家服,眼睛被风吹得眯起。
  裕生偷偷松口气,换鞋进门跟着程濡洱,一前一后走进书房,把文件袋取出来放在书桌上。
  “有效的东西都在这儿了。”裕生翻开成堆的文件,抽出一叠银行流水,又拿出一张行车记录,“昨晚严丁青的车在一家医院的车库停了一个小时左右,这个医院我查了,擅长的是心理疾病,但是没有严丁青的入院记录。”
  “所以,入院的是芝华?”程濡洱抬头看他一眼。
  “是的,但是有一点很奇怪。”裕生指着银行流水其中一页,“一两年以前,每个月都在这家医院有付款记录,后来断了一年,最新的付款记录是昨晚。也就是说,梁小姐之前的就诊记录,全被被人为清理了。”
  疾风吹着落叶,扑簌簌砸在玻璃窗。压低的台灯只照亮他下半张脸,程濡洱眉间躁郁越积越深。
  “备车,去这个医院。”
  他走进衣帽间,匆匆换了套常服往外走。芝华睡得很沉,没听见他离开的动静,汽车离开时的光,斜向上晃在天花板,她眼皮一颤翻了身,被似有若无的风声哄得再次沉睡。
  医院前台一眼认出程濡洱,或者说这里无人不晓程濡洱,着急忙慌从服务台出来迎。
  “程先生,您是来就医?”
  程濡洱懒得接话,淡淡瞥她一眼,朝裕生抬了抬下巴,抽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往吸烟区走。
  “我们找梁芝华的主治医生。”裕生礼貌地笑了笑,“麻烦你联系一下。”
  虽然不合规矩,前台护士不敢不照做,查询了梁芝华的就诊信息,硬着头皮在凌晨联系章医生。
  程濡洱极其不耐烦地等,抽空一盒烟,才等到芝华的主治医生。
  最后一根烟刚刚点燃,被他干脆利落按熄。他推开门走出去,狭长走廊里,凌晨的医院静得人心慌。
  “你好,我想了解一下芝华的情况。”他心头直跳,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好意思,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不能告诉您。”章医生飞快地说。
  气氛忽然冷得可怖。
  “章医生,你简单介绍一下就好。”裕生连忙劝说,小心地看程濡洱脸色。
  “抱歉,我不能说。”章医生格外坚决,“如果她是其他问题,我说了也就说了,但她的心理问题诱因,我真的没办法随便说。”
  程濡洱揉着眉心,强压下烦躁,因为这个医生站在芝华的立场,所以他有了些耐心去解释。
  想了想,却不知从何开头。
  “我和她认识很久,只是8年前失联……”程濡洱试图平心静气地娓娓道来。
  “容我打断一下。”章医生神色震动,用力呼出一口气,缓缓向他确认,“您以前和她见面,是不是戴着口罩、墨镜和帽子?”
  程濡洱身体一僵,片刻后点点头,“对。”
  “好吧,请您跟我到诊室来,您一个人进。”章医生叹口气,打开诊室的门。
  消毒水味钻出来,心头那股怪异的预感更浓,程濡洱竟要提着一口气,才能稳着脚步走进去。
  “我从前对她进行治疗时,发现有关唐莺和你的经历,对她来说是为数不多的有治愈效果的经历。所以如果是你,我愿意和你聊一聊,也许能彻底治愈她。”
  房间还是黑的,章医生借着走廊灯,啪嗒按开墙壁的开关,顶灯倏然亮起,刺得他瞳孔发白。
  “但是你确认,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你都能接受吗?”她声音冷静,像一块坚硬的铁板。
  “我非常确认。”程濡洱毫不犹豫答。
  几秒钟的沉默里,章医生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眼睛,以确认他这份郑重承诺的真实性。短暂又漫长的无声考验后,她脸上的防备褪去,抬手示意程濡洱坐下。
  程濡洱很少有这么顺从的时候,像回到学生时代,忐忑不安地等一份通知书。
  “梁小姐她在8年前遭遇了性侵,一度有很严重的ptsd,失眠、厌食、呕吐,还曾短暂地有过人际交往障碍……”
  十几分钟后,诊室的门忽然被重重摔开,砸在墙壁上嗡嗡响。
  裕生被这动静吓住,几乎从板凳上跳起来,看见程濡洱面色铁青走出来,眼里涌动着暗无天日的暴风雪,紧绷的气氛令人不寒而栗,是想把人千刀万剐的怒意。
  “严丁青每个月固定把钱给了一个人,明天中午之前,把这个人找出来。”程濡洱摸出烟盒,里面空空如也,他冷脸把烟盒捏成团扔进垃圾桶。
  “谁找到,赏谁十万。”话说得轻飘飘。
  “您要做什么?”裕生不知晓实情,敏锐察觉程濡洱正在失控的悬崖边,准备纵身一跃。
  “我要干什么?”他笑得毛骨悚然,语气仍是寻常,“我要杀人。”
  久违的肃杀的狠意,再次浮现于他脸庞。
  走出医院大门,程濡洱拿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手是抖的,控制不住的愤怒盘亘在脑海,几乎倾覆他所有理智。
  章医生的话只开了个头,他好似受了当头一棒,身体被死死定住,只剩一双愕然的眼睛,看着对面医生的嘴一张一合,蹦出来的字融化在空中,他什么也听不见。
  胸口被插进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是八年前风吹日晒,一直等到今日扎向他的利刃,刺进他止不住阵痛的心脏,残忍地绞动。
  程荔去世以后,这是他第二次产生想杀人的念头。
  最后一块空白的拼图,终于得以填上,程濡洱从未料到这块拼图是鲜血淋淋。
  所以她不愿意说,她只是安静地垂下眼皮,冷静却突兀地转移话题。
  所以严丁青敢和他打赌,这种不入流的影视新人,哪来的勇气和他打赌呢?而他当时竟没有多想,反而轻易答应了。
  那年初夏的水杉林间,他满心期待等着与她相见,他听着蝉鸣分外平和的那天,他的女孩正被人拽进地狱。
  想想吧,他们已经无限接近,他们之间的直线距离不会超过20公里,但是他缺席了。
  一直以来,程濡洱常觉得是芝华缺席了他们最后的约定。如今再看,分明是他在最重要的时候,没能抵达芝华身边。
  而那以后,全世界都趁他不在时,亏欠了他的女孩。
第51章 51
  芝华感觉自己被关在一格柜子里,四四方方木隔板框住她整个身体,手和腿卡在小小空间内动弹不得。
  渐渐的,格子里浮现热气,木板软化成棉花,严丝合缝裹着她,徐徐渡着温热气息。
  她眼皮颤动,霍然睁开眼,久梦初醒,看见一张无限贴近的脸。她的鼻尖被一双湿润柔软的唇蹭着,曲着腿蜷在程濡洱怀里。芝华确认这不是她习惯的睡姿,她像只被塞进育儿袋的小袋鼠,躲避某种未知的灾难。
  只不过,心里不安的、瑟瑟发抖的,好像是育儿袋外的人。
  程濡洱极致地拥着她,一如她梦里那方坚硬的格子,把她闷在他的身体里,险些被抱得窒息。
  “你怎么了?”芝华躲开他的唇,猛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你做噩梦了吗?”
  不必等他说话,芝华已经嗅到那股不安的气息,本能伸手抱住他。
  “没有,只是突然醒了,然后……有点想你。”
  程濡洱撒了谎,他刚从夜幕里回来,对着空气净化器,烘走满身烟草气和寒露,放慢脚步回到卧室。
  那时芝华睡得安稳,呼吸声像一把梳子,拨开他心里一团乱麻的情绪,于是只剩下一个念头。
  抱住她,吻她。
  先吻她的唇,确认她嘴唇的温度,是实实在在的。
  然后吻她的眼皮,吻那双休憩的眼睛,确认此刻她不再眼含悲切。
  可心里还是慌乱,是地震后的余震,促使他不住收紧双手,抱她抱得彼此都痛,吻她脆弱柔软的鼻尖,确认她的呼吸仍然安稳。
  而这一切一切,抵不过她惺忪醒来,反抱住他的那一秒。
  “我就在这里啊,你想我干什么。”芝华没太清醒,声音困倦,拖着黏糊糊的尾音。
  他该怎么说,他想的不只是眼前的芝华,而是这一秒起往前8年,他缺席的每一刻,孤零零承受着凌迟的芝华。这样的念头,让程濡洱觉得身体破了一个洞,外面的风从这口破洞呼啸而过,只有芝华能填补。
  “对啊,你就在这里。”他低声呢喃。
  破开的洞,在她的拥抱里愈合。
  一夜过去,程濡洱几乎没有睡着,他一直等着手机提示音,等着有人能领走那十万块。
  天亮后的云更加低沉,气象台连续发布三则大雪预警。冷空气来得太急,也可能是这里离乌云太近,十月下旬便等着落雪。
  他轻轻起身,尽量让床垫不发出任何震动,替芝华掖好被角,带上门出去。
  空气一团干冷,厨房阿姨做好了早饭,打开餐厅顶灯,照得窗外天色更沉。他心不在焉吃了几口,嘱咐阿姨把奶黄包热着,搁下碗筷回衣帽间换衣服。
  裕生的车驶抵楼下,载着程濡洱去筑云,一旦有人找到勒索严丁青的人,会带到筑云去领赏。
  时间很慢,离中午十二点还剩四个小时,程濡洱的耐心正在逐渐蒸发。
  等芝华醒来,房子里外都没有人,手机有一条未读消息,程濡洱说今日有要紧事,晚上再和她一起吃饭。
  芝华心想正好,她也有自己的要紧事,今天须拿着离婚协议找母亲摊牌。
  本该是前天,在她生日当天,按照她颇有仪式感的规划,离婚协议书是她送给自己的礼物。
  人与人之间靠的是情谊,芝华记得唐莺教给她的这句话。如果一个人长久地用关系绑架你、操控你,事实上你们之间的情谊已经荡然无存。
  她以前不敢承认这件事,昨晚和程濡洱回忆起唐莺,想到唐莺握着她的手,勇气重新找到她。
  天气太差了,芝华在路上堵了几分钟,一眼望不到头的红色尾灯,像无数个禁止通行标示,暗示她此行即将付出的代价。
  以往要做一件事时,如果去的路上不顺,总是差一秒赶上地铁,差几秒赶上红灯,差几分钟就能准时抵达,芝华便默认这件事也会不顺。
  这次无所谓,她打过上万次腹稿,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芝华期望着,她与父母之间,还能有情谊。
  结婚以后,她很少来父母家。父亲认为嫁出去的女儿,应该尽量少回家,芝华懒得有异议。
  家里的陈列没太变动,母亲找出一双拖鞋,像招待客人那样,招呼芝华换上,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侧头看她一眼,问她怎么是一个人来的。
  母亲便责怪父亲,“女儿回娘家,还不能一个人回了?”
  因为那封勒索信,他们处在佯装风平浪静的状态里,氛围和谐得虚伪。
  “我有事要对你们说。”芝华站着,虽然母亲扯着她的胳膊,想让她坐下。
  她抽回自己的手,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摔在茶几上,砸在父亲面前。
  “我决定离婚,没有余地。”芝华冷静地说。
  母亲的手耷拉下来,夹在芝华和丈夫之间,无措地来回看。
  “有完没完?”父亲扔下遥控器,拾起那叠A4纸,摔回芝华身上,“从小严出轨开始,你就嚷嚷着离婚,你有完没完?这种事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我年轻时如何,照你的道理,你母亲也该跟我离婚,让你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
  “是的,我妈当年就应该离婚。”芝华捡起离婚协议,一张张抚平,抬眼直视父亲。
  她挺直脊背站着,毫不退让地看着这位步入中老年的男人,看他像晴天霹雳般,坐着直喘气,把手边的玻璃杯砸出去,撞碎电视柜上芝华和严丁青的婚纱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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