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下雨天——一支枯芙【完结】
时间:2023-03-29 11:47:35

  齐烽抬头看了眼,四楼最右边的窗户亮着暖色,他扬了扬下巴问:“人扣住了?”
  “嗯。”程濡洱又把烟抽出来,啪一声点燃。
  烟雾弥漫间,齐烽的声音静静响在耳边,“老四,你这招玩的,挺脏的。”
  风仍在吹,鼻尖的尼古丁味散得很快,雨后泥土味一阵阵扑上来,空气像一块拧不干的毛巾,湿乎乎压在程濡洱心口。
  他想,周熠说得真对,他确实不在乎道德。结婚了又如何,外界传闻感情好又如何,他志在必得。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娱乐圈里演员多如牛毛,严丁青出轨的女演员,正好是程濡洱旗下,拍下的照片又正好被他拦截,这样的概率有多低?
  那女演员叫什么来着?阿玲还是阿莹,总之是个让他毫无印象的人。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歪心思打到他身上,偷了他休息室的门卡,钻在被窝里等,手差点被他折断。
  直到被程濡洱拖到门口,她才开始害怕,意识到眼前淡漠的男人,不是靠勾缠能解决的,哆嗦着哭喊求原谅。
  程濡洱很少给人第二次机会,他灵光闪现,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是个不错的选项。于是他松手,随手扯下毛毯盖在她身上,侧过身去慢条斯理地擦手,很随意地问:“你确定让你做什么都行?”
  脚边的女人拼命点头,黑发乱糟糟堆着,脸上是抹不开的泪痕。
  “头发烫一下,染成黄色,拿下严丁青并保留出轨证据,听懂了吗?”他擦干净手,用脚踢了踢门,满脸嫌恶,“滚出去。”
  好消息没让他等太久,严丁青飞速上钩,这让程濡洱怀疑他不是初犯。原本想等芝华自己发现猫腻,按芝华以前的性子,绝不会容忍出轨。
  可当听到“备孕”二字,程濡洱很难再等下去。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人赃并获,将出轨的证据送到芝华面前。她若一怒之下提出离婚,那最好不过,她若没舍得当即离婚,这段感情也已经被他敲出裂缝。
  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从中挑拨。对程濡洱来说,芝华婚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谁,他的答案自然只有一个。
  今晚是他第二次与严丁青面对面,他记得严丁青这张脸,和多年前在芝华身边见过的八分像。当时他一眼看穿,这个年轻的男孩对芝华有心思,程濡洱曾不屑一顾,没想到他翻身成了芝华的合法丈夫。
  严丁青刚被扣时,看着尚且体面,只是衣衫乱了点。他坐在木椅上,前后都站着人,房间看着像疏于清理的仓库,漫起一股粉尘味。
  看见程濡洱走进来,严丁青明显欣喜,以为自己碰见熟人救星,主动招呼:“程老板,您还记得我吗?”
  也许是程濡洱的开场白不好,给了严丁青一些灵感。
  “我记得,你是梁小姐的丈夫。”程濡洱在对面的沙发坐下,面色不善。
  后来谈到一百万赎金,严丁青试图卖弄人情,“您先放我出去,我一定把钱补上,我肯定不敢赖账的。您记得吗,我老婆还坐过您的车呢,咱们也算是有交情对不对。”
  程濡洱嗤笑,脸上是严丁青从没见过的冷淡模样,看他的眼神仿佛看一只蚂蚁,“你说得对,要不是因为梁小姐,我真懒得亲自过来瞧你这一眼。”
  气氛骤然低沉,严丁青显然被激,慢吞吞憋出来一句话,“程老板对我老婆很感兴趣?”
  沙发上的程濡洱没动,只懒懒盯着他看。
  “不如让她陪你,抵了这一百万吧。”严丁青这样说,他浑然不知,后面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以为自己提出了一个绝妙的条件。
  身为芝华的合法丈夫,他是唯一知晓芝华心理障碍的人。若程濡洱同意,芝华也不会让他得手,反而会因她失控让程濡洱于心有愧,更方便严丁青以后索要投资。
  况且在他们的圈子里,将妻子引荐给上位者,不算新鲜事。这个交易,对他而言一石三鸟。
  短时间里,程濡洱没有太大反应,他甚至悠闲地调整坐姿,抽出手机点开录音,语气平静地说:“再说一遍。”
  “让我老婆陪你,够不够这一百万。”严丁青毫不犹豫地复述。
  房内忽然沉默了,可怖的压抑像一场即将爆发的雪崩。程濡洱耐着性子关闭录音,将手机递给裕生,房内只有他起身的动静,是爆发的倒计时。
  严丁青听见一声笑,从上方传来。灯光从顶部落下,一抹人影逐渐蚕食他眼前的光亮,他抬头看见程濡洱走到眼前,拎着一根棒球棒,眼里是肃杀的狠意。
  下一秒,严丁青只看见挥棒的残影,眼前忽然一片白,痛得瞬间昏过去。
  挥第一棒时,裕生不敢拦,第二棒举起来时,裕生壮着胆扑上去拉住,急忙劝:“您别冲动,梁小姐很快就要来了!”
  程濡洱停滞数秒,手背绷得青筋暴起,强压下怒气,球棒撞到地板叮当响,“修理一顿再喊医生来。”
  雨下得正急,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地吵,像他无法纾解的愤怒,总叫嚣着再发泄一回。他生怕唐突惊吓的芝华,他迂回婉转靠近的芝华,凭什么在严丁青这里,竟像个玩意儿般能随便转手。
  芝华不该被如此对待。
第16章 16
  究竟是几时醒的,芝华已想不起来,她阖眼睡了很久,入眠又好像未眠,黑夜如潮水从她指尖淌过。芝华听见刮了一夜的风,她分不清风声是外面的,还是梦里的。
  真正从床上起来,已经到下午。芝华不觉得饥饿,身体轻飘飘的,像一张被热浪烘上天的纸。
  门口有快递送来,芝华抱进来拆开,闻见浓浓的草药味。不用想,又是婆婆寄来的药。
  芝华烦得很,把药扔进垃圾桶,婆婆仿佛感应似的,电话跟着打进来,“芝华,药收到了吗?”
  “收到了。”
  “记着吃啊,花了我不少钱,你早点好,我也少出冤枉钱不是。”
  听上去,真像是她生病了。
  “好。”芝华不作辩解,安静挂断电话。
  不过是急着让她生孩子,在她事业上升期,用一个孩子捆住她,以免她真的飞黄腾达,到时严丁青握不住控制她的线。
  所有人都觉得,她欠严丁青的,应该感恩戴德在他身边一辈子。不只是20岁那年救了她,后来父亲破产,严丁青也干脆地拿出参赛奖金接济过。
  现在,该到芝华帮他的时候了,世上最难还的是人情债,她渴望与严丁青两清。
  不想再拖累他维持无意义的婚姻,不想再说不情愿的“好”,不想再一口口吞药,被医生翻来覆去检查,像检查养殖场里的牲口。
  饥饿感如解冻的冰块,凉丝丝地钻进芝华的胃,她敷衍地热了一碗速食,潦草吃完时,夕阳已经出来了。
  那张房卡在她昨天外套的口袋,芝华捏出来看,一道昏黄的阳光落上去,卡面反射淡淡的光,被芝华捏着晃了晃,塞进玄关鞋柜上的手包里。
  她想了想,简单化妆去赴约,脸上只有粉底和口红。她的上半张脸,冷淡如一场雪,苍白的眼皮下是微微泛红的眼睛。她的下半张脸依旧冷淡,嘴唇却红得令人错愕,像雪地里唯一的篝火,有燃烧时的温度,又因周遭的苍白,这温度也显得像无用点缀。
  晚上八点一刻,芝华因晚高峰姗姗来迟。她刷开房门进去,室内无光,落地窗外是整片城市夜景,跃动着银白色的光亮。
  门在身后合上,走廊唯一的光被关在外面,自动落锁的声音其实只有一秒,听在芝华耳中却是“唰啦啦”的,像有人在洗一副扑克牌。
  芝华摸索着想开灯,朝里走了两步,忽听见房间里有人说:“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声音冷冰冰的。
  芝华被吓一跳,脚步乱了几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程濡洱的声音。
  还是没找到开关,芝华在黑暗里飞快地寻,才发现床边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因隐在墙角处,很难被第一眼看到。
  “你竟然愿意为他付出到这种程度?”程濡洱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去。他是笑着说的,可芝华并不认为他是高兴的,迫近的寒意已然裹挟她。
  为什么不高兴呢?芝华想不明白,他分明答应了严丁青的条件,才轮到她出现在这里。难道他答应了,却希望她不要来?这说不通。
  数秒后,程濡洱走到她跟前,俯视着她,连落地窗外遥远黯淡的光也挡住,眼里没有半分温度。
  芝华彻底掉进黑暗里,她从未见过程濡洱这种神色,胆怯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是冷漠,芝华敏锐地感觉到,他并非疏离,而是在生气。
  “为什么不回答我?”程濡洱又往前两步,依旧俯视她,“如果今天是其他老板和他做交易,你还会来吗?”
  芝华身形一晃,忽然觉得她从未真正认识程濡洱。以往见面时,那些谦和斯文,只是他套的一层无害的壳,令她放松警惕才越靠越近。
  无法抗拒的雪松香,堵在她鼻尖,芝华竟有些不敢闻。他的问题令她语塞,真的只为了和严丁青两清才来吗?还是恰好,对方是程濡洱,一个她认识、不抗拒接触的男人,她甚至偷看他的手失神。
  难以忍受的沉默,如一把钝刀,压在芝华心口来回割。芝华承认她有私心,可这种话她说不出口。
  尴尬的沉默,很容易被误解为默认。芝华心慌意乱,后悔来这一趟,她想起自己的婚姻,想起乱糟糟的家庭,她有什么资格,期待着接触那双好看的手呢?
  如果不来,她和程濡洱也许能维持不咸不淡的友谊,他们的关系顶多就到那儿。
  不该来的,她其实没必要和严丁青两清,因为她根本没有爱其他人的资格,至少她的父母是这样说的。
  芝华眼底一热,扭头便想逃,左手忽然被握住,程濡洱轻轻一拉,毫不费力地将她带进怀里。
  那只手依旧是温热的,指腹的茧摩挲她的手腕,粗糙的触感像电流,令她指尖轻颤,抽出手的力气都没有。
  心跳太快,她死命咬着唇,生怕心脏真的跳出来。这不是恐惧,芝华很清楚,这是心悸,是某种情绪破土而出的震动。
  她的下巴被扼住,脸一寸寸往上抬,却始终垂着眼,只看见程濡洱上下滑动的喉结。
  “你不该来的。”他的口吻像宣判。
  干燥的唇压下来,封住她最后一声惊呼,程濡洱滚烫的舌直往里探,勾缠住她的,突然发狠地吮,烟草味闯进来,野蛮地夺取她的呼吸。
  芝华一瞬间瘫软,浑身脱力似的,全靠扣在她腰上那只手撑着。
  “程先生……”她似乎在求救,却没有推开他。
  心脏都快被他吸出来,几声短促的喘|息里,程濡洱用手按住她肩头,像要吃掉她一样,开始浅浅地啃咬她的嘴唇,又冷不丁重重地吮。
  外套跌在地毯,芝华被推到床上,裙摆堆叠在腰间,她甚至来不及看清天花板,程濡洱便压下来,再次堵住她的唇。
  一辆失控的车,正飞速奔向万劫不复的悬崖。
  “怎么这么甜?你吃糖了?”程濡洱忽然问。
  他们紧贴在一起,能感受到的是彼此的体温。芝华茫然看他,才发现他正恶劣地笑着,胸腔的震动传递到她这里,好像两颗心脏共振的动静。
  失神的片刻,从未有过的痛感,正一寸寸凿穿她。她被逼出泪来,朦胧地看着程濡洱,看他紧绷着脸,“嘶”一声艰难地呼出气,伸手抚摸她的脸颊,轻吻她的眼睛。
  芝华想,她一定是一叶孤舟乘着海浪,否则世界怎会摇晃得令她忍不住抱紧他。
  被子是何时滑落的,芝华浑然不知。平息的夜很静,月光攀过窗棂落进来,洒在二人身上。芝华累得睁不开眼,被程濡洱抱进浴室冲洗。
  本想快速洗完,让芝华好好休息。可浴室灯光太柔,铺在芝华身上,像白瓷一般,美好而易碎地陈列他眼前。一股热流窜上来,程濡洱喉结微动,关闭花洒,将晕乎乎的芝华抵在墙上,力道失控得有些粗鲁。
  “我没力气了。”芝华软声说,向他求饶。
  程濡洱眼底热潮涌动,根本无法克制,想听见白瓷般的她破碎的声音,贴着她耳垂哄:“抱紧我就好。”
  他声音沙哑,粗糙的质感刮过芝华耳膜,她闭眼闷丨哼一声,闻见雪松味越来越浓。
第17章 17
  耳边有流水声,噼啪打在地板上,接着是浴室玻璃门打开的动静,水汽扑出来,芝华感觉鼻尖湿漉漉,但她不敢睁眼。
  芝华已然醒了,只是不知道以什么心情面对程濡洱,面对昨晚已发生的事实,只能翻个身装睡。
  没想到床的另一侧,属于程濡洱的雪松香更浓,她整张脸陷进枕头,仿佛掉进程濡洱怀里,惊得她浑身僵硬,险些连装睡也演不下去。
  她听见程濡洱走出来的脚步,离她越来越近。芝华屏息听着,忽然听不到动静,就像他从房里凭空消失了。
  约莫三秒后,脸颊忽然感受到滚烫的鼻息,像一支羽毛耐心摩挲她的脸。芝华耐不住,眼皮颤了颤,听见程濡洱的笑声:“别装睡了,起来吃早饭吧。”
  一瞬间破功,内心徘徊的尴尬、羞赧,像一个个被戳破的气泡,芝华睁开眼却不看他,盯着床单默默坐起身,手在床边沙发上胡乱地找:“我、我的衣服……”
  慌张的手被程濡洱按住,那只比她大了近一倍的手,沾着浴室水汽,茉莉花香波的气味,攀着水汽朝芝华袭来,“别找了,衣服送去干洗,新买的衣服过会儿送来,你先穿睡袍去吃饭。”
  灼人的气息,像一把干燥热烈的火,烤得芝华心乱如麻。她轻轻抽回手,一阵O@套上睡袍,飞快看他一眼,目光移向别处说:“我先去洗漱。”
  “好,我先过去,等会儿让服务生带你去餐厅。”他语气如常,倒显得芝华更心虚。
  芝华从浴室出来时,已是二十分钟后,客房门外有服务生等着,见芝华开门便迎上去:“梁小姐,我带您去餐厅。”
  走廊依旧是空无一人,这让她的紧张稍有缓解。毕竟被人看见她身穿浴袍,从程濡洱的客房走出来,这场面想想就让人尴尬不已。
  没想到下一秒,包厢门打开后,一张圆饭桌坐满了人,只有程濡洱身边空着。他也穿着睡袍,和芝华身上一摸一样,甚至两人的发梢都沾着湿意,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们俩必定已经发生了点什么。
  芝华错愕得脸颊红透,硬着头皮往里走,经过三个人的座位,终于在程濡洱身边坐下。餐食摆上来,芝华默默将木椅往左挪,试图和程濡洱分开一些距离,这道小心翼翼分开的距离,对程濡洱而言毫无意义,他伸手将木椅拉回来,说:“坐近点,这里不挤。”
  饭桌上没有说话声,程濡洱的声音尤为清晰,尽管他只是贴着芝华耳语,但芝华确信所有人都能听清。
  可没人有反应,仿佛一夜之间,大家都已经默认,芝华是坐在程濡洱身边的那个人。
  芝华如坐针毡,一顿饭吃得稀里糊涂。她听见程濡洱的声音,他正和旁人说着什么,但芝华没听进一个字,只是偶尔他的笑传过来,令她想起昨夜贴在她心口的笑声,朦胧的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回,扰得她拿筷子的手跟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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