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成欢:“……”
之前听到那句“都是我师父”时,他便眉心一跳,心中有了不祥预感。
接下来,这股不详之意就成了真。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好徒儿会在这儿等着他!
说她胡说八道吧,其中大半是真的。
说她戳穿真相吧……
至少他不愿给她好剑,绝不是想要她转为音修或法修!
无论如何,在柳棉说出那番话以后,不光是镜中的河朔对谢成欢提出批评,镜外一众长老更是抓住这个机会,对谢成欢一通非议,其中以玄元宗长老最为激动——
“浮霄真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徒儿的剑术天赋这么好,你不好好培养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打压呢?!”
老头子胡子一翘一翘的,谢成欢的眉心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甚至这一次,就连他的情人,玄女宗宗主都站在他的对立面,一脸不敢苟同地冲他皱眉。
谢成欢:“……”
你们懂个屁!
他这是熬鹰之道!是调教之术!
谢成欢扭开脸,不屑跟这群老古板解释,更是不能解释,好在这时候,水镜中有了新的变化。
遗冢内,河朔夸完柳棉的坚持,便开始招招对准她的剑猛攻。
真可谓趁你病要你命,我夸你与我想杀你并不冲突。
柳棉早有防备,并决定趁此机会,将储物袋中最后一点长剑存货全部耗光。
他两剑光拳影,你来我往,打得不相上下,合欢宗其他人却快撑不住了。
河朔带进来的魔修实力明显比合欢宗弟子们高出一截,就算后者人数上占了优势,也架不住魔修的打法不要命,齐知礼等人被围攻得节节败退。
若不是魔修之间毫无配合,打起来一团乱战,合欢宗诸人早已落败。然而到了现在,他们已是黔驴技穷,支撑到了极限。
眼见柳棉那边还被河朔缠得脱不开身,齐知礼已经打算招呼其他人,趁着最后一口气还在,赶紧跑路。
至于他们跑了以后,剩下柳棉一人会被魔修们怎么围殴,就不是他们能顾及到的事了。
毕竟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嘛。
齐知礼正要打个呼哨,示意同门快撤,突然感觉脚下地面在颤抖,头顶天光也一下暗了下去。
正在围攻合欢宗人的魔修纷纷停下攻击,和被围攻的人一起,扭头看向东南方向。
风起树摇。
狂摆的树枝沙沙作响。
每个人心头平添一股莫名压力。
晦暗的天地间,自远处涌来一条白线,恍然海天交处,翻滚奔涌来的滔天巨浪。
随着白线的不断逼近,地面颤抖得幅度越来越大,直至最后,整片大地都开始上下摇晃不停。
而在此时,已无人在意,因为白线已化为白茫茫一片妖兽群,正奔腾着,从天际尽头席卷而来。
形如白牛的妖兽乍看上去普普通通,并无威胁,可当这没有威胁数以百万甚至千万计时,谁也不敢小看。
光是这铺天盖地的数量,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妖兽并不仅仅奔腾于大地上,而是呈立体之式,从上到下,由天及地,充斥所有空间。
无数牛蹄接连不断踩踏在空气上,甚至引起空气的振鸣。
“嗡嗡——”
“嗡嗡嗡——”
柳棉瞬间收剑,转身就跑。
这是上古妖兽傲因,攻击性倒不强,关键是皮糙肉厚,血条巨长。
平时光是一只站在那儿让她砍,她都能砍上三五剑,更何况这么多只。
没必要没必要。
实在没必要用这种方式累死自己。
一阵热风从身侧刮过,柳棉的余光捕捉到一抹墨中泛赤的色泽。
是河朔。
这小子刚才跟她同时收手,眼下居然跑得比她还快!
这如何能忍?
柳棉随手就把手里快散架的长剑扔出去!
“嗡——”
剑锋直指河朔后心,他不得不停下来,挡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功夫,柳棉越过他,直窜向前。
河朔:“……”
既然她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河朔冷笑一声,浑身暴起红光,倏地加速。
柳棉只感到一股热浪忽地扑来。
她一个激灵,反手就是一道剑风!
“噗嗤”一声,血花四溅。
河朔居然避都不避,硬拼着胸前伤口,直扑上柳棉!
犹如被一团烈焰包裹。
下一秒,柳棉就和这发疯的魔修一起,滚进傲因兽群中。
柳棉:“……”
河朔:“呵!”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傲因兽群中,柳棉和河朔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柳棉最先反应过来,一脸痛心疾首:“你说你!你自己倒霉也就算了,干嘛还拉上我呢?!”
河朔呵呵:“到底是谁先开始的。”
“……”柳棉扭头看向周围,从储物袋里掏出最后一柄铁质长剑,“事已至此,各凭本事。”
话音未落,原本埋头奔跑的牛形妖兽一只只抬起头,成千上万双猩红妖瞳瞪住柳棉和河朔两人。
两人下意识背靠背,一个抬剑,一个握拳。
下一瞬,冰生火起。
冰火交织中,柳棉突然发现,这些傲因砍杀起来的强度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河朔在旁帮忙的缘故,但很快,柳棉就明悟过来,不是河朔,而是跟消失得踟蹰花是相同的道理——
秘境缔造者并没有那个实力,百分百还原这么多只傲因的实力。
既如此,柳棉已大致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现在仅剩的问题是,要想办法找到这个秘境的缔造者。
迟来的移形换影如约而至。
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得白牛妖兽皆已消失,唯有河朔还在。
他看到柳棉,也一皱眉:“你怎么也在?”
柳棉示意他别忙着嫌弃自己,先看一眼周围:“不光有我在呢。”
数柄长剑同时递出,从四面八方,架在柳棉与河朔的肩头,同时十数条缎带蛇一般缠住两人,缎带带口在两人脸侧探头探脑,恍若毒蛇吐信。
柳棉与河朔同时放下手,摊开掌心,示意自己没拿任何武器。
迎着二十多张如花美眷的警惕视线,柳棉笑着向其中一张芙蓉面挥手:“陆道友,好久不见!”
没错,现下同时俘获她和河朔的,正是玄女宗的女修们!
作为距离遗冢最近的宗门,这次玄女宗派来的修士人数最多,就连第一大宗的玄元宗,都比不上她们。
这队玄女宗女修像是跟大部队走散了,但也有二十人数出头,加在一起,弄死柳棉和河朔两人还是不成问题。
柳棉便急忙跟当中的熟人打招呼,示意自己跟她们宗门是一起的!
果然,带队的白衣女修一边仍将佩剑架在柳棉脖子上,一边侧头问陆明月:“你们认识?”
陆明月怯怯撇了眼柳棉,微微点头。
柳棉松了口气。
“你怎么会认识合欢宗的人?”白衣女修眉头拧得更紧。
陆明月把头低得更深:“是程大哥……之前我并不知道,她是合欢宗的修士。”
“程昭?”白衣女修回过头,深深望了眼柳棉。
柳棉:“……”
她有了不详的预感。
一盏茶后,柳棉和河朔一起行走在玄女宗修士之中。
虽然周围都是如花似玉的女修,但她两的心情都不太美妙。
不提被缚在身后的双手,就是身边频频投来的冰冷眼神,就足够令人暴躁了。
柳棉比河朔稍好一些,只是双手被缚,河朔是整个人都被好几条缎带五花大绑。
察觉到柳棉的视线,卷毛魔修冲她冷笑:“马屁精,有用吗?”
柳棉挺起胸膛:“要不是那个叫程昭的拖累了我,我绝不是现在这样!”
前方领队的白衣女修回头,柳棉冲对方灿烂一笑。
现在,她已经知道这名女修的名字了,不出意外,果然是柳依依。
程昭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
柳依依也却是长了张白月光的脸,柳眉青黛,面容姣美,恍若一副活生生、玉亭亭的水墨画。
而且最神奇的是,她跟柳棉确实有几分相似。
难怪程昭会找柳棉当其替身。
现在的柳棉自然是不在意这件事,就是不知道柳依依在不在意……
柳棉以为柳依依会对自己说什么,都做好先骂一通程昭的准备,没想到柳依依真的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就重新转过脸去。
柳棉打好的腹稿没用上,顿时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空怅。
于是,她找上一旁的河朔:“你知道,程昭是何人吗?”
河朔挑眉:“不是你用来跟这群女人拉关系的姘头吗?”
柳棉:“……”
好家伙,你真的是体修?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修的是口遁。
柳棉被噎了一下,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喷回去,便被陆明月抢了先。
这位小女修握紧拳头,涨红脸:“你,你怎么能这样说程大哥。”
“还有柳姐姐。”她瞄了眼柳棉,补充道。
河朔嗤笑:“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如果不是,你作何这么激动。”
“你!”
“陆师妹,”一只素如白玉的手伸过来,按住陆明月肩膀。
是柳依依。
她冷冷扫了眼河朔,向同门师妹告诫道:“对这种人不要多言。”
柳依依卷起一边袖摆,握掌成拳,一拳砸中河朔的脸:“直接打就是。”
河朔:“……”
陆明月:“……是。”
柳棉:“噗!”
柳棉向柳依依竖起拇指。
打得好!
多打几下!
反正这人淬体炼骨,皮糙肉厚,打再多下也不碍事。
要不是柳棉眼下双手被缚,她都要上前帮柳依依减轻劳动量了。
她还记着,要不是河朔,自己也不会卷进傲因群中的事呢!
可惜,柳依依没打几拳,腰上的一块玉佩便闪烁起呼吸般的明光,与此同时,周围玄女宗女修都有相同的景象。
二十多枚形制相似的云彩状玉牌,以相同的频率闪烁光亮。
一看就知道,是玄女宗内部在用门派令牌传达消息。
实际上,从刚才起,柳棉储物袋里的合欢宗令牌也在闪烁震动,只是被柳棉无视了而已。
她还记得先前齐知礼等人预备丢下自己,打算提桶跑路的事呢。
齐知礼估计以为她不知道。
可惜柳棉眼亮心明,早就注意到那群合欢宗门人的小动作,并在心里给他们记了一笔。
眼下齐知礼急着请她回去,她却是一点都不急。
不仅不急,还懒得搭理。
除去合欢宗和玄女宗的令牌,还有一枚令牌也在震,而且还是在柳棉的储物袋中。
柳棉悄悄用神识一探,突然想起来,这枚剑形令牌属于谁了。
易风行。
先前他收回了自己的身外化身,却把他的宗门令牌落在柳棉这儿了。
看来玄元宗也在召集弟子,还指明了集中地点的方位。
“玄元宗也在召集弟子。”
柳棉一时恍惚,险些以为这句话是她自己说的,抬头才发现,说话之人是一名玄女宗女修,周围人都叫她“年音”。
年音手握一枚剑式令牌,被几个师姐妹团团围住,她们都对她发出善意的调侃:
“是王师兄的令牌吧?”
“你们关系可真不错!”
“是啊,之前从未听其它姐妹说过,她们的道侣会将门派令牌都交给她们。”
“果然王师兄和年师姐是不一样的。”
年轻女修羞红了脸,低垂着头,攥紧令牌。
“好啦好啦,你们别再说了。”其它人劝道,“年师姐都不好意思了。”
柳依依也上前一步,问道:“玄元宗召集令中有说什么吗?”
年音闭目感受了一会儿,睁开眼时,满脸惊讶:“他们似乎发现了剑冢!”
柳依依表情一肃,旁的人也渐渐安静下来,再不敢嬉笑。
“看来玄元宗发现遗冢核心了。”柳依依喃喃。
没人反驳。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剑仙遗冢最核心的部位,不是剑冢的话,还能是什么地方呢。
柳依依表情变幻了一阵,最后定格在下定决心:“我们也去!”
玄女宗诸人对视一眼,统统看向你年音。
柳依依跟着看过去:“年师妹,可以吗?”
年音咬唇,慢慢地、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众人皆松了口气。
“别担心,我们过去也是帮玄元宗师兄们的忙。”一名女修拍拍年音肩膀,安慰道,“等此间事了,王师兄应该也能出关了。你两很快就能见面啦。”
听到最后一句话,年音脸上才浮现了一丝笑纹。
动身出发前,她仰头看看天:“希望……如此吧。”
水镜前,玄元宗长老板着脸,看向玄女宗宗主。
后者被看得微微撇开脸,片刻又转回来,低声解释:“这是弟子之间私下往来,我并不知情。”
玄元宗长老冷哼一声,正待张嘴说什么,忽闻一声惊呼。
顺着众人视线望去,只见原本平滑的水镜镜面一阵剧烈波动,几息扭曲后,整片镜面“哗”地一下溃散。
“怎么回事?”
“柳宗主?”
玄女宗宗主皱紧细眉,双手结宝塔印置胸前,口中念念有词。
秘境中,柳棉若有所觉,抬头看了眼乌云依旧密布、天空仍然晦暗的天空。
储物袋里,易风行的令牌仍在指向与她们前进相反的方向。
玄女宗一行,并着柳棉与河朔这两个外人,很快便抵达了年音所说的剑冢。
目所能及的荒丘上,插满大大小小的战剑,长剑,短剑,重剑,软剑,木剑,青钢剑……
无数柄剑遍布这片大地,安静地、静默地,似乎还在等待它们主人的归来。
众女噤声,不由自主肃穆起来,一个接一个,跟着柳依依,悄无声息又很有秩序地降落在万剑丛林中。
只是走了一阵,都没看到玄元宗的修士,更没有感觉到此地有其它人的存在,便有人忍不住了,小声问道:“年师姐,玄元宗师兄们真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