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家的情况诸位你我心知肚明,内部高管贪污腐败,对外贸易连连亏损,任何一个有眼光的投资者,宁愿重创项目,都不会淌宋家的浑水。”
“我先生是为了我才受托做代管人,他的实力不用我过多介绍了,大学时创立的公司便以美股上市,占据国内外一席之地,我相信他的到来,甚至会超过我父亲的巅峰时期。”
一番肺腑之言将全场说教得突然沉寂。
面前的稿言没用上,纯粹是即兴发挥,宋大小姐的眼神坚定,无畏,以及对未来的展望和信心,让宋余中的党派都起了动摇之心。
后面是谢临及老陈对宋家未来的分析和策划。
以及老宋总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维持的局面,还没正式胜任,上个月的利润便抵得过去年半年的。
看着大家纷纷赞许的目光,未等到投票环节,宋余中倏地起身离开。
一切顺利。
午间新闻,两大板块全是关于谢宋两家联姻的事情。
不是小道消息,不是传闻,是正儿八经的官宣,谢临出现在摄影机里的每一个镜头都被完完整整记录下来,从他为宋时舒接砸过来的鸡蛋开始,熟练的动作堪比一个专业的棒球手,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宠溺。
就算是演的也比娱乐圈不少塑料夫妇演得更逼真。
股东大会的具体内容没有公开过,但会议过后有记者特意前去他们两跟前询问感情,话筒刚开始是递到宋时舒跟前的,因为距离太近被谢临直接拿开了。
他们索性将问题抛给谢临。
“谢公子,请问你为什么会娶宋大小姐为妻?”
前方的路被暂时围堵,夫妻二人步伐不自觉慢下来,谢临一直握着她的手腕,无波无澜的眼眸在这话过后垂下去看她一眼。
“为什么会娶谢太太呢,因为她美丽大方,温柔体贴,才慧过人。”一通吹嘘的夸赞后稍作停顿,在众人期待目光下,话锋一转,“都不是,因为她是宋时舒。”
娶她不为别的。
因为,她是宋时舒。
男人眉骨上挑,语气轻狂,工整正装之下是恣意和桀骜,镜头游转之中,他握着宋时舒的手,拨开前方一条路,带她一起踩着所有人的视线离开。
她小步跟上,眼色恍惚,后方嘈杂的声音全然无视,步伐的频率和心跳交错,她耳边忽然寂静,脑海里回荡他刚才的一字一度,左胸口心脏怦然跳动的声响越来越明显。
这次正式官宣,在圈内引起不小的轰动。
夫妻两彻底将传闻坐实。
圈里的群炸开似的纷纷@他们两个出来说两句,这没声没息地结婚真是不把大家伙放眼里,罚三杯不止。
祝福语和打趣一个接一个。
也有犯贱的男的@秦付,问他会不会参加前女友的婚礼。
之前秦付在圈里的名气尚可,带夏黎来后大家伙儿都不乐意和他玩了,圈里的公子哥不算什么好人,换女朋友比衣服还快,但大家立的是花花公子人设,不像秦付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副嘴脸。
他显然早就知道这件事,被拉出来后看到无人为他伸冤,无人责怪谢临撬墙角一事,羞愤至极,回了一句:【我反正不信。】
这时候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群里消息太多,没一会儿就将他的那条给挤下去。
接到赵媛电话时,宋时舒正在和唐思思聊天,新闻里的钻戒拍得不清晰,唐思思想看看高清图,看完后羡慕不已,别的不说,不管他们是不是商业联姻,至少男方诚意足。
沉浸在朋友们的祝福中,宋时舒险些把自己的亲妈给忘记了。
本想处理完宋家的烂摊子后主动交代,现在新闻一出,她应该率先看到了。
接通电话,宋时舒欢快地喊了一句:“妈。”
没有想象中开门见山的询问,赵媛反而很冷静,也很冷淡,“什么时候回家一趟,我有话问你。”
“这个周末应该能回去,怎么了?”
赵媛已经挂断电话。
宋时舒心里咯噔,结婚这件事一直没和赵媛说过,看来她是生气了?
作为亲妈,还是看新闻才知道自己女儿结婚,这事搁谁都会生气。
严格归严格,赵媛一直以来很宠闺女,鲜少让宋时舒受委屈,总爱操心她生活里大大小小的事务,成年后才放任她自己独立生活。
回去宋时舒把赵媛的事和谢临说一下。
“我妈生气起来是很可怕的。”
宋时舒忆起过往。
平常笑脸温和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可谓火山爆发,天摇地动,不过那只针对外人,对自己女儿,赵媛能手软就手软。
以前上学那会儿,有两个喜欢宋时舒的一路送她回家,被赵媛看到后,不分青红皂白抬起大扫帚将两个小男生挥滚出去,气恼地教育女儿不要和那些男孩子走得太近,发现一次打一次。
打的是男孩子。
至于宝贝女儿,会根据不同程度的错误罚她做题,补课,练舞等等,家里常备鸡毛掸子,打的都是外面的小男生。
以前不怎么教训,现在长大了应该更不会拿她怎样,宋时舒打算买点赵媛喜欢的甜点,送点礼物哄哄,这事应该就能过去。
“你母亲喜欢什么?”谢临比她更用心一点,“第一次正式见面,我应该给丈母娘留下好印象。”
“随便送吧,她没啥爱好,平时不是喜欢去你外婆家打麻将吗,咱们总不能送麻将。”
话这么说,等到周末这天,正式会面丈母娘的时候,他们车的后备箱满满都是准备的厚礼。
过来路上心情愉悦,看到家门敞开,院子冷冷清清的,宋时舒还没多想什么,谢临去停车的时候,她兴致勃勃提着礼盒推门进去。
难得地,这个点赵媛没去搓麻将,端坐在沙发上,仿佛从早上开始一直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屋内的光照昏黄,在赵媛脸上渡了一层温馨的余晖,宋时舒尚未察觉到紧张的气氛,放下手里的礼盒,直扑过去,“妈,我来啦。”
近身,才见赵媛神色一直绷着。
脸色很差,眼圈发黑,状态很差,宋时舒以为她生病了,去握她的手,“妈,你怎么了,脸色怎么成这样子,生病了吗?”
抬手要去试探赵媛的额头,却被她挥回去。
宋时舒不知所措地杵在一侧,“怎么了?”
因为她隐瞒结婚这件事吗,会生这么大的气?
再生气也不该把自己气成这样子,面庞消瘦这么多,眼神无精打采的,给她一种回到童年时父母离婚时的错觉。
“是不是因为我和谢临结婚这件事没告诉你?”宋时舒小心翼翼地问,“对不起,我本来想说的,被很多事给耽搁了,下次不会了。”
“下次?”赵媛抬脸看去,“你下次还想瞒着我和谁结婚?”
“……我的意思是,不会再有事瞒着你的。”宋时舒举起小手。
赵媛应该是比较好说话的。
哄哄就行。
可惜结果不如愿,赵媛面无表情叫了句她的名字:“宋时舒。”
一旦被家长喊大名,那就意味着——完蛋。
“我这几天在想,从小对你的教育到底哪里出问题了。”赵媛冷声陈述,“会让你连我这个妈都给忘了。”
“我没有——”
她真的不是故意隐瞒的。
只想把事情解决。
像现在,宋家的股东大会结束,尘埃落定,二叔三叔都被扫走,再告诉赵媛不是最好的结果吗,省得她操心太多。
“还是说。”赵媛语气一变,“你是因为秦付的背叛和分手,才会报复性地随便拉了个人结婚。”
“我?随便结婚?”
宋时舒隐约猜到赵媛生气的原因并非隐瞒。
而是她结婚的事情。
是对谢临不满意还是……
“或者,是你爸逼你的?”赵媛又假设一个条件,喃喃自语,“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不管他在哪,就算入了坟,我也会被他揪出来是问。”
“没有这回事,妈,是我自愿结婚的。”宋时舒仓促道。
“你自愿结婚?”
赵媛知道谢临是谁。
不是对他不满意。
是耿耿于怀他们的闪婚。
“开春的时候你和谢家那位彼此陌生,互不认识,结果就自愿结婚了?”赵媛字字珠玑,“我看了新闻,你难道不是拉他拯救宋家的危机吗?”
“我……”
“早就说了,宋家的烂摊子可以不管,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去管?”
赵媛的婚姻不幸福。
所以她格外注重女儿的婚姻。
现在的情况是,宋时舒大概受宋爸搅和,为个破公司和一个不熟的男人联姻,将自己的下半辈子彻底捆绑。
作为一个把女儿从小养到大的离异女人,赵媛心中的苦从未向别人诉过,她不像其他家长那么盼女成凤,用一句话总结,她希望宋时舒快乐。
并非约束。
宋时舒明白赵媛生气的点,但她不知道如何解释,比起看着宋家衰败,看着父母亲曾经的心血落空,现在和谢临在一起的生活,更开心幸福。
“妈,你能不能理解一下,我没有牺牲自己的幸福,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宋时舒坦言,“闪婚这事瞒着你,是我不对,但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挺好的?”赵媛站起来,“哪里挺好的?和一个没感情的人在一起生活,是不可能幸福的,绝对不可能。”
赵媛坚定地认为,他们没感情,纯粹联姻。
宋时舒无法解释,她和谢临之间,到底是否存在感情,如果存在又属于什么。
“妈你别说的那么果断。”宋时舒垂下眼帘,“你不能因为自己婚姻失败就不要一棒子打死所有。”
这句话不仅起不到劝说的作用,反而正中赵媛的弱点。
她这些年不二婚不仅仅是为了宋时舒,也是深爱过后无法再相信别人。
陪着宋归中白手起家,育有一女的幸福美满生活,最后都以落败收场,无法想象,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能被背叛的。
感情深厚的人都是那般,那么,像宋时舒这种的呢,一点感情基础没有的联姻,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你真是要造反了!”赵媛捂着胸口,闭上眼睛,气得浑身发抖,颤抖地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鸡毛掸子。
宋时舒离得很近,抬手就能挥到,只是一见她那张白皙的脸蛋,手不论如何都使不上劲,怒不可遏的攥紧拳头,一把子将茶几上的东西尽数挥开扫空。
杯中的凉水溅落,宋时舒吓了一跳,退至两三米远。
“妈……”她犹犹豫豫,“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给一点时间,我想证明我过得很好……”
门口这时传来脚步声。
谢临在门口附近呆了有一会儿了,听到她们母女两个吵架没作打扰,任由丈母娘先撒气,听到动静后察觉到不对才过来。
在丈母娘面前,再乖张不羁的女婿,都能从大尾巴狼变成小狗狗。
他只声未语,微微颔首以作礼貌,那句“妈”不得不暂时搁浅,免得给丈母娘火上浇油。
他一过来,宋时舒心情更复杂,挪了半步抓住男人的手,抬起的眼眸尽是委屈和无奈,早知道这么严重,就应该做好准备过来。
谁能想到赵媛这么生气。
“我一直以为沈奶奶家的外孙人挺不错。”赵媛矛头转移,“结果呢,骗我女儿闪婚了,还一直瞒着我,你可真行。”
瞒着这事都是宋时舒的主意,她不给说他不会自讨没趣,眼下没有躲避,低头认下来,“希望岳母听我们慢慢说,我和舒舒虽然闪婚,但我会一直对她好的。”
这种话骗小姑娘可以,在丈母娘面前一点用没有。
赵媛冷笑,拿着鸡毛掸子过来,“看不出来吗,我今天没心情陪你们慢慢说,有多远滚多远——”
掸子作势抬起来的瞬间,谢临下意识抱住身侧的宋时舒,一手护着她的后脑,一手环住她的腰背对着丈母娘。
宋时舒只觉眼前一黑,一刹那,只听得鸡毛掸子打在衬衫上的声音,很重的一下,被护着的她都不由得颤动。
赵媛未必真会打宋时舒,但换成谢临的话,气血冲昏大脑,毫不犹豫地落下去,收手后才见自己的女儿是被他一直抱着的。
清瘦的身子刚好被他完整挡住,连手臂都是抱紧拥护的。
有些不知所措的赵媛扔掉折断的鸡毛掸子,心里的火气起伏不定,看宋时舒从他怀里钻出来后,恼火地喊了句“妈”。
谢临拉住宋时舒的手安抚她冷静下来,眼下这情况能忍就忍,他捡起地上的鸡毛掸子,转身走到赵媛的跟前,身形颀长的男人压迫感很足,眼神却是垂落恭敬的,“我知道岳母您现在很生气,但这件事和舒舒没关系,怪就怪我一人,改天我会亲自受您教训。”
被打断的鸡毛掸子不足以解气,他之所以还回去是甘愿受罚的意思,赵媛可以准备再结实一点的棍子来解气。
以退为进的作法让气急的赵媛哑然无言,她无法通过这个举动判断谢临的真心,二十多年前宋余中待她也好得不像话,最后全是败给时间。
无视鸡毛掸子,赵媛谁都没理,转身上楼,“你们滚吧,今天我不想见到你们。”
宋时舒想跟过去,被谢临再次拦住。
让他们滚的意思是暂且放过,留下彼此思考冷静的时间。
“等她消气再说。”谢临轻轻拍着她的肩侧,“我们先走。”
欢欢喜喜过来蹭了一鼻子灰,宋时舒心情受挫,到底是她不了解赵媛还是怎么,发生的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夏夜晚风轻拂,周边灯火四溢,这栋独院冷冷清清。
本来他们也该是阖家团圆的场景。
“怎么会这样子呢。”宋时舒想不通,“我知道她会生气,但没必要这么绝吧。”
“是我的错。”谢临浅声应着,“我们确实……太快了。”
正确的做法是在她分手后他开始追求。
先博得长辈的喜欢,避免现在的结果。
可经历过一次失去,机会就在眼前,难免会丧失理智。
“和你没关系。”宋时舒想到他刚才替她挨了一杆,“你没事吧。”
掸子都被打折了。
“嗯。”他眼眸低垂,像只无辜的大狗狗,“很疼。”
“打哪儿的,我看看,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
她眼色担忧,小手还是扒拉着他,“你不是说疼吗,不去医院怎么行。”
“不去。”谢临抓住她的腕,反而将人给拥住,气息靠近,懒散的笑遮不住,“你亲我两下就好了。”
宋时舒噎住。
眉尖蹙着,把腕从他手心里挣脱开,“你别闹了,我妈还在楼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