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艾清对这个张校长的□□有了新的认知。
在他辉煌的时候，他是学校的骄傲。在他落魄的时候，学校却恨不得跟他马上撇清关系。
卸磨杀驴都没这么快的。
程艾清不由得猜测，这个节骨眼上，学校让周子楠回来，估计不是让他复课这么简单。
不会又是张校长做出的离谱决定吧？
第14章
第二天，周子楠便来到了9班。
程艾清提前了解了一下，他以前还在国家队的时候，学校把他分到了一班。一失去利用价值，就把他扔到了9班。
像扔垃圾一样。
不过，童老师还是很欢迎这位新来的同学。
他热情地把周子楠请上讲台，想让他做一下自我介绍。
周子楠一脸不屑，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童老师，径直走向了他的座位，趴在桌子上睡觉。
只留童老师一人在讲台上尴尬。
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男生拿着童老师打趣：“老童，热脸贴冷屁股了吧！”
在周子楠那里受了气鹅童老师可算找到了个出气筒。
“就你会贫嘴，上课。”
下了课，一些对知识点没有理解透彻的同学围着程艾清问题，她也一一耐心解答。
这种情形对于现在的9班来说，非常常见。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他们的和谐。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是周子楠。
被他无缘无故吼了一句的同学十分不满：“又没人打扰你！再说了，学校里是睡觉的地方？”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惹怒乐周子楠。他“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桌子往墙角一踢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眼看着他们要打架，程艾清马上出来做和事佬：“没事，大不了我们声音轻一点。”
程艾清倒也不是怕他。只不过周子楠是个体育生，真要动起来手来，怕那个同学爱欺负。
“凭什么我们让着他？”
9班同学一下围了过来。他们的意思是：虽然力量不行，但是他们人多。
“好了！都回去，□□火拼啊？”
程艾清在班里还是很有号召力的。一句话的工夫，就解决了这场危机。
周子楠双手环抱着胸，轻蔑地瞧着程艾清：“我可不会感谢你。”
“我只是不想我们班被人说成排挤新同学，不值得。”
到了午餐时间，宁绵绵对着程艾清疯狂吐槽周子楠。
“他还以为自己是奥运冠军啊？这么看不上我们9班，跟校长说去啊，谁求他来了？”
宁淼淼说得正起劲，却发现对面的程艾清对她挤眉弄眼。
她抬头一看，看到了端着餐盘，刚打完饭的周子楠。
完了……
宁淼淼害怕地吞吞唾沫。这个周子楠人高马大，一身肌肉，不会要打她吧？
不知是不是周子楠不稀罕跟这个小姑娘计较，给了她几个冷冷的眼神，就走了。
程艾清看着他的背影，注意到了他走路的姿势。
他的速度很慢，一瘸一拐，看样子在冰场上受的伤还没有好。
程艾清突然有些理解他了。
从众星捧月，到跌落神坛，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一瞬间，所有那些以他为傲的人都离他远去，连学校都是这样。
归根结底，周子楠不过也是一个还处在青春期尾巴的学生。这个年纪本就是心理还比较敏感的阶段，却没人关心他，帮他一把。
年少成名，带来的大多是落魄的后半生。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周子楠来到9班也有几天了，可仍未和9班同学融洽相处。除了他看不上9班这个原因以外，还有就是，每天下午他都要去康复机构进行复健训练，也不在班级里呆着。
这点，程艾清就有些奇怪了。
她清楚地在周子楠的脑袋上看到――伤势已痊愈。
但是，周子楠走路的姿势，和日复一日的训练又骗不了人。
周子楠也没必要骗人。他才是那个最希望自己痊愈的人，这样他就可以早日回到国家队，重回赛场。
那是为什么呢？
一天，本该送周子楠去机构训练的周妈妈，火急火燎地冲到学校，一进教室逢人就问：“同学，你见到周子楠了吗？”
大家面面相觑，纷纷表示半个小时前，全班都看到她把周子楠接走了。
周妈妈向大家解释，原本，周子楠是一如往常地去了康复机构。
由于每次训练的时间很长，周妈妈都是把他送到训练室就回去上班了。
谁知道周子楠根本没进去！还是护士打电话给周妈妈，她才知道周子楠不见了。
童老师让她先冷静，让她好好想想，周子楠平常会去哪里。
“这孩子还能去哪儿啊！机构、学校、家。以前还会去队里，可是队友和教练我都问过了，就是不见人。”
“他不会想不开吧……”人群中有人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被所有人都听到了。
童老师马上吼了回去：“闭嘴！”
周妈妈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其实，在退队以后，周子楠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父母见他一天比一天消极，想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才和学校申请先复课。
听到这儿，大家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周子楠，很可能会真的想不开。
童老师安顿好同学，打算和周妈妈一块分头去找。他还没走，就被人拉住了袖子。
“程艾清，你别告诉我，你又要掺和！”
“我已经掺和很多事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更何况，什么事儿我给你搞砸过？”
这倒也是，每次程艾清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事情。
童老师指着她鼻子提醒她：“有情况随时和我打电话，五点前必须回来，否则明天你也别来了。”
“收到。”
程艾清坐在地铁上，数着还剩几站路。
她不像周妈妈和童老师那样盲目。她曾在周子楠的字幕里看到，他小时候喜欢去一个滑冰场。她搜索过，这个滑冰场早就拆迁了，现在的地址是一座公园。
到了站，程艾清跟着导航往里走去。
公园很大，程艾清走得脚都酸了，还没找到周子楠。
难道她猜错了？
“爸爸，下次我们还来滑冰。”
“好，等你考到100分，爸爸再带你来。”
一对路过父女的对话，引起了程艾清的注意。
“叔叔您好，请问这里是有个溜冰场吗？”
“是的，在西大门，有个室内溜冰场。”
“谢谢。”
程艾清急急匆匆跑到那个溜冰场，在一群小孩子中，看到了格外显眼的周子楠。
“可算找到你了，呼――呼――”程艾清如释重负，喘着粗气。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周子楠看到程艾清的那一刻，简直就像见了鬼。
这个地方他从来没对别人说过，程艾清是怎么找到的？
“这你别管。你妈都快急疯了，跟我回去。”
“你好烦啊，不回去。”
眼见周子楠这么犟，程艾清便拿出了手机。通话键还没按下，手机被周子楠抢了过去。
周子楠将手机举过头顶，程艾清怎么跳都够不着。
周子楠好笑地看着她：“你这个样子，真像一只上炕的柯基。”
“无聊！把手机还我！”
“可能吗？你不就是想给我妈通风报信吗？”
程艾清看得出来，周子楠内心的情绪十分翻涌，因为他头上的字幕在不停地变化，速度快得程艾清都看不清。
变幻的字幕终于停下，最后变成简单的四个字――心理问题。
程艾清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让他问题更为加重：“你是不是不想去复建？”
“哼！”周子楠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节。
“我知道我是废人，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我。”
程艾清本想告诉他，他不是。周子楠却先她一步开口：“程艾清，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我是个笑话？”
“淼淼她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说她！我是说你们所有人，你们所有人都在嘲笑我。 ”
“那你倒真的误会我们班了。”
从周子楠的话语里，程艾清听出来，他这段时间没少被人笑话。
可是9班绝对没有。
程艾清恍然大悟，或许周子楠并不是真的讨厌9班。他所有抗拒的表现，不过是在自卑和自负的双重拉扯下的自我保护。
想到这里，程艾清的话试着把话挑明了一点：“你的医生应该有跟你说吧，你其实痊愈了。”
“是！我跑遍了国内所有知名的医院，找了好多专家，他们都说我好了，可是我还是滑不了冰！我连正常走路都困难。”
“你要不，换个诊断方向？”
“什么意思？”
“呃……”程艾清一时很难组织语言。
她在纠结：叫人去看心理医生是不是不太好啊？他会不会误会我把他当做了精神病？
周子楠不耐烦地咬牙问她：“别墨迹，有话直说。”
“我在手机上看到，强烈的心理暗示是会影响身体状况的。你的腿，可能是因为心理因素诱发的……”
“你就是说我脑子有病呗？”
“不，不，不，不是！”程艾清连连摆手，她让周子楠把手机还给他，好让她把查到的资料找出来给他看。
周子楠犹豫了一会儿，想着程艾清敢趁机通风报信，就直接把她手机砸了，才把手机还给了她。
拿回手机的那一刻，程艾清没有食言，翻出了自己找到的资料。
不过资料上也说了，心理干预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并且每个人治疗的效果千差万别。
周子楠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火苗，又被浇灭了。
“这么说，我最后还是会变回一个废人？还是个脑子有病的废人。就算能治好，说不定我也七老八十了。”
“别还没尝试就先放弃啊。”程艾清搜索到了不少短期内成功的例子，“你现在开始配合治疗，说不定几天就好了。难道你不想回国家队吗？”
周子楠羡慕地望着那些在冰场上肆意欢笑的孩子。
“我做梦都想。”
第15章
周子楠看着一个约莫3.4岁的小女孩出神，看起来像是在回忆一些什么。
程艾清也不说话，拧开一瓶汽水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静静地等他开口。
小女孩在父母的陪同下，磕磕绊绊地滑着冰。她摔得挺厉害，但还是“咯咯”地笑着。父母拿着相机，把这珍贵的一幕幕留存下来。
“宝宝，站起来，妈妈相信你可以的！”
“宝宝，看爸爸镜头！”
这一幕终究触动了周子楠。
“我第一次上冰，和她年纪差不多。”
周子楠告诉程艾清，他小时候住在附近的小弄堂里。这里是附近唯一能玩的地方。
天气好的时候，有些人会在路边摆摊，卖溜冰鞋。
周子楠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缠着父母给买。父母答应了，但前提是他要把这附近的小广场滑一圈才行。
不出所料，周子楠摔得鼻青脸肿的。不过他没忘记他对父母的承诺，一边哭一边滑。也不知道滑了多久，卖溜冰鞋的摊主都收摊了，他才结束这痛苦的一圈。
说来也怪，在这么不好的滑冰体验下，周子楠却爱上了滑冰。
刚上小学，周子楠就进了市队，没几年便进了省队、国家队。在别人还在纠结读什么初中，中考选择哪个高中时，他就出征奥运会了。
“我从来没想过，如果不滑冰了，我该干什么。”
对于周子楠来说，滑冰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是融入生命里的东西。所以当他在受伤初期，得知可能无法再滑冰的那一刻，他率先放弃了自己。
“谢谢你跟我分享这些。”
“程艾清，别的同学还真没说错，你确实会让人情不自禁得相信你。”
这些话，周子楠连父母和教练都没说过，却说给了认识不到几天的程艾清。
“如果你真的信任我，就听我的意见。找个心理医生，好好治疗。”
很快，周妈妈和童老师过来接走了周子楠。
周子楠突然发现，妈妈老了很多。以前乌黑茂密的头发，现在变得又枯又黄，还多了很多白发。
或许自己真的太不懂事了。
“妈妈，对不起。”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跟妈妈回家。”
最后，周子楠还是决定休学。离开的前一天，他站上讲台，补上了自己缺席的自我介绍。
“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周子楠。我的特长和爱好是滑冰。这几天给大家添麻烦了，很感谢同学们对我的包容。特别是……”周子楠顿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童老师和程艾清同学，我会尽快调整过来，和大家一起上课的。”
“哗啦啦――”，班里响起了掌声。这一刻，他们也终于接受了这位新同学的加入。
一天清晨，天还没亮，程艾清去了宁淼淼家。她知道，这个晚上，宁淼淼一定睡不着。
“艾清，我好紧张。”
“你不是觉得自己发挥得很好吗？一定会是好成绩。”
今天是艺术省考公布成绩的日子，具体时间是上午9点，可是现在才5点半。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宁淼淼死死盯着钟表，只觉得平常追剧、看小说时一晃而过的时间，在此刻变得非常漫长。
“啊，现实生活怎么不能开倍速啊！”
程艾清把做好的早餐放在她面前：“现实生活还不能剧透呢。先吃点东西。”
“吃不下。”
从昨天开始，宁淼淼就没吃什么东西，她现在只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好快点度过这漫长的3个半小时。
同样紧张的还有李志衡。可他知道，如果自己过来的话，只会让宁淼淼更心烦。所以他只能给程艾清发消息。
『淼淼吃饭了吗？』
『你哄一下她，不要让她太紧张。』
『麻烦你喂一下猫，她现在肯定顾不上。』
程艾清抬眼，看了趴在猫爬架上的小布偶一眼。它苦哈哈地皱着脸，一脸生无可恋。
估计是饿坏了。
终于捱到了公布成绩的时间。
宁淼淼颤抖地打开考试网站，输入自己的身份证。
在即将点下“查询”键的时候，宁淼淼像触电般扔掉了鼠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