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体贴入微的照顾下,明栀的病好得很快,才过三天,便已经不会再反复发烧。只是偶尔会咳嗽几声,嗓子吞咽时还有点疼。
周四,第一次开的药已经吃完。周医生又给她开了三天的药,剂量明显减少很多。
最重要的是,没有了难喝到要吐的口服液。
她察觉出自己恢复了活力,不愿再整天躺在床上,想去客厅散散步。
没错,就是去客厅散步。
邵希臣考虑到她还在康复阶段,禁止她外出散步吹风。
她在客厅消遣的同时,他积攒了一堆视频会议。明栀已经好了大半,便劝他重回书房工作,不然每次坐在沙发,面前是小桌子,腿都无法伸全。
她转两圈,跪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懒洋洋地与季晚和宋冬雪聊天。
宋冬雪提到近期有一部很好看的电影。
书房隔音效果够好,明栀不担心会吵到邵希臣,便光脚窝在沙发里,找到宋冬雪所说的那部电影观看。
追剧时候嘴巴总是容易寂寞。
邵希臣固执地认为薯片、虾条、辣条是垃圾食品,自己不吃,还要管控着她,定下每周可以吃零食的份额。
因为生病,他更是叮嘱,零食一概不能碰。
这几日两人窝在家里,会有人定期送新鲜的食材。邵希臣对她生病期间的饮食管理十分严格,将医嘱奉为金科玉律,怎么清淡怎么来。
哪怕是午饭,通常也是淡如白开水的营养粥,不掺一点盐、味精等调料。
但她这几天除了营养粥还是营养粥,就连小菜也是清淡到不行。嘴巴失去味觉实在太过痛苦,明栀为了排解这种痛苦,决定趁他在书房专心工作,偷偷翻出几包零食。
轻而易举便找到他储存的地方,想要全部拿走时,脑海中出现邵希臣的脸。
还是有几分威慑力的。
最后她极其克制,象征性地只拿了一包薯片与辣条。
坐在电视前,正津津有味地看到剧情最跌宕起伏的地方,忽然察觉到两道幽深的视线。
带着某种预感,像电影慢放镜头,她机械般地转头,邵希臣靠在墙壁上,压下眉头盯着她。
跟她手里刚开口的辣条。
意识到他下一秒便要“没收”,明栀双手条件反射般地往回撤,邵希臣上前,欲要开口训斥,视线又落在她没穿袜子的脚。
真是连环踩雷。
明栀立刻将脚丫塞进毛绒绒的拖鞋。
没错,他前几日下楼买卫生棉时,特地带了双毛绒绒的拖鞋。
明栀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我只是嘴巴太干了。换作是你,连喝几天粥,也会产生一定的逆反心理吧?”
他对这个解释不置可否,视线又往下,意思是:那不穿袜子呢?
无从辩解。
明栀保证:“下次一定记得穿袜子,不光脚。”
邵希臣叹了口气,明栀认命般地等着他苦口婆心的劝导。
手机铃声再适时不过地响起。
明栀看不见来电人,只见他稍稍走出两步,应了两句,而后走到沙发前。
他捂着听筒,压低声音:“我妈。”
明栀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
只是接电话而已,望不见彼此,即使这样,她还是整了整衣服,清清嗓子接过电话。
自毕业那天起,她与席雨竹私下见过两三次,不至于尴尬到没话讲。
席雨竹先是表达对她病情的关心:“小栀,前两天希臣说你生病了。担心打扰你休息,等到现在才打电话过来。还发烧吗?”
“已经退烧了伯母。”明栀乖乖回答,“谢谢您的关心,您最近身体好吗?”
言辞语调最能透出人意图,明栀从这通电话中体会到席雨竹的真心关怀,语气渐渐变得随和,两人聊得开怀。
邵希臣扬了扬眉,打消掉替她接过电话化解尴尬的念头。
“明天伯母派人给你送些补品,是张医生根据你身体状况推荐的,到时要注意调理。”席雨竹交代完,“先别挂掉,把电话给希臣吧,小栀。”
明栀点头:“谢谢伯母。”
递给邵希臣,她慢慢躺回去,靠着床头,视线里是他线条流畅的侧脸。
两人对话应该与她有关。
“她才22,不着急。”
“您有空多去找周姨逛街。”
“行了。您别催她。”
挂掉电话,他走过来,明栀心虚地挪开视线,假装没听到。
她自然知晓席雨竹在催什么。
幸好,邵希臣没有谈论这个话题的倾向,话题又回到了她偷吃零食上。
邵希臣说:“不是说杜绝,你嗓子还在发炎,吃垃圾食品只会加重病情。”
闻声,明栀立刻张大嘴巴,待他认真看过,解释:“已经完全恢复了!”而后可怜巴巴地说:“今晚能不能不吃粥了?”
两人对视片刻,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中,邵希臣没忍住弯了弯唇,答应他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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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明栀坐在阳台看书,窗户开了一条缝,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让人心情也愉悦不少。
郑轻轻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进来。
“听你声音好多了,恢复得怎么样?”
明栀:“完全恢复!”
经此,邵希臣对她的饮食管控极为严格,因着医生那句“免疫力低,抵抗力差”,她每周都要吃有所耳闻、从未听闻的营养保健品,定期体检的次数也大大提升。
“那就行。明天来公司吗?”郑轻轻算着时间,“好久没见面了。”
“是啊。”明栀这才想了想,“居然有半个月。”
郑轻轻笑:“半个月。你跟邵总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轻轻姐,怎么突然问这个。”她语气很谨慎。
“别紧张,我只是随口一说。”郑轻轻回:“邵总这几天不是请假居家办公嘛,他很少会有这种情况。恰好你请病假,娜姐她们开玩笑不经意提起的。”
明栀松口气,“吓死我了。”又回答她的问题:“应该就是近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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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
邵希臣离开书房,洗漱过后照例来到她房间,习以为常地坐在床边。
除了第一晚,邵希臣睡在沙发,接下来的几日,两人皆是同枕而眠。
邵希臣一条腿已经搭上床,明栀紧急制止他下一步动作。
他不明所以地回望过去。
“我、我病已经好了。”她低着头,出声提醒。
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啧”了声,“不能睡这儿了?”
明栀不敢抬眼,使劲点头。
见状,邵希臣既好笑又无奈地叹口气,语调幽怨:“用完就甩是吧?没良心。”
“不是……”她本意并非如此,只是实在不方便说出口,变得结结巴巴,“床很小、两个人,有点挤。”
久久没有回应,明栀抬头,跌入似笑非笑的双眸。
他这幅模样,绝对是懂了话外的意思。
明栀脸颊温度飙升,比发烧时还要烫。
还好,邵希臣没有多逗她,指节托着下巴佯装深思:“那,换张宽敞的双人床?”
“……好。”她躲开目光。
又听他说:“再买一张太浪费人力物力。主卧那张够宽敞吗?”
“应该够吧。”她硬着头皮回。
邵希臣继续耐心询问:“那从今天,搬到主卧?”
“……嗯。”她点头,声音几不可闻,赶在男人唇角咧开前,扬声叮嘱:“不能笑!”
什么太浪费人力物力,只要他点头,一个小时内,北城最好的家具商便会送上门数十张床供他挑选。
偏偏还要一步步诱导她点头答应。
邵希臣帮忙将她房间里的几个玩偶全部拿到主卧。
明栀趁这个时间先去洗澡,出来后,他拿着浴巾进去,还叮嘱一句:“等我出来,先别睡。”
明栀不傻,自然懂另一层含义。
第一次睡在主卧,周围都是邵希臣的气息,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陌生,反而觉得安心。
对,就是安心。
让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都没那么紧张了。
可浴室门打开的那一刻,明栀下意识地紧闭上双眼,佯装已经入睡。
邵希臣望着她颤抖的睫毛,勾了勾唇,关掉灯,在她身边躺下。
“睡了?”他问。
明栀没有回答。
身后安静一阵,他应该是准备睡觉了,明栀窃喜,睁开眼的瞬间,耳垂传来湿意。
她尖叫出声,身后传来男人低笑。
“不是睡了?”他明知故问。
“被你吵醒了!”
邵希臣按着她肩膀,使她转过身来,“醒了?那干点该干的事?”
……
等她恢复意识,耳边是邵希臣低低的笑声,带着她侧躺下,想要拨开她额前湿发。
“不要!”她尖声,脸上一片火辣辣
邵希臣下床,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时,带着淡淡的柠檬洗手液清香。
明栀挪开视线,没有比现在更难为情的时刻了。
哪怕他轻笑声,她都要剜过去一眼。
殊不知,没有丁点儿的威慑力,更像是勾人。
邵希臣不再逗她,接了杯水喂她喝下,而后仔细地为她掖好被子。
而后躺在一旁,没有动静。
可她分明能望见他的形状。
“你……”明栀不好意思直说,硬着头皮道,“我没有被吓到。”
我没有被吓到,可以继续。
今晚提出要睡在一起,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邵希臣自然能听懂,捉住她不安分的手,“乖。你病刚好,明天还要上班。”
明栀说不出话。
“还是说,你想再请两天假?”
她立刻安分,改口:“我困了!晚安!”
-
大半个月没有上班,坐在工位上,明栀竟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像是寒暑假过后,再次回到校园,会产生短暂的新鲜感。
人事的同事们知道她是请了病假,十分关心,担心她没有痊愈,一上午都没派什么任务下来。
中午,吃饭时间,郑轻轻邀请她一起去文秘部坐坐。
电梯里,郑轻轻问:“跟邵总讨论的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今天?”明栀迟疑片刻,语气不太确定。
郑轻轻略感惊讶:“这么快?”
是有点儿仓促。
周末两人讨论后,达成一致,不用刻意宣布,只是当别人问起此事,实话实说就好。
这就意味着是今天。
文秘部的几位姐姐,一定会提及此事。
果不其然。
文秘部中午集体点外卖,从明栀进来的瞬间便用八卦的眼神打量。
“小明栀,娜姐最近听到了点儿传闻,你可要老实交代。”
明栀深呼吸,点头。
“邵总谈恋爱了,你知道的对吧?”
她还是点头。
“那恋爱对象是谁,你也知道?”娜姐又问。
明栀舔舔唇,诚实道:“……是我。”
先是安静了好一阵。
而后才爆发出惊呼声。
这还仅仅是文秘部内部。
“好家伙,怪不得之前提到邵总有女朋友,你神情不自然!我以为你是失恋,没想到是抱得美人归啊小明栀。”
“说起来,是不是从法国出差回来,你跟邵总就已经心意相通了?”向歌合理推测,“那段时间总觉得你俩眼神都含情脉脉的。”
明栀哭笑不得地解释:“向歌姐,我保证,那个时候我们真的还只是上下属关系。”
没人听进去她的解释。
“不对。我觉得比法国那时候要早,应该是邵总把小明栀调过来的时候。”
“你这话我不认同,明栀是靠工作能力才能上来的好吧。”
明栀还没来得及感动。
“要我说,八成是在明栀坐他电梯那时候,邵总就对她不怀好意了。”
……
明栀是午饭时间坦白的,消息是在下午上班前就已经传遍整个公司的。
幸好大家碍于邵希臣一贯严厉的工作作风,没有人敢到明栀面前主动询问。
只是休息时间,譬如午饭,总会有人望她一眼,面熟点儿的,还会喊她一声:总裁夫人。
公开后的影响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大,郑轻轻还是会时不时给她分配难度系数较高的工作,人事部与文秘部的朋友们照常跟她聊天聊地聊八卦。
总之,是在忐忑心情中度过的愉快一周。
周五,明栀跟邵希臣一同回家,在车上时,无数次想要引起他注意,不停地打量着他侧脸,只等他主动来问。
平常,在她望向他的第三次,他便会主动开口,问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今天邵希臣十分反常,像是刻意忽略她的视线,不主动询问,她只能憋在心里。
十一点钟。
明栀躺在床上玩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邵希臣聊天。
困意渐渐袭来。
她蹭了蹭邵希臣的胳膊,示意可以关灯睡觉了。
他起身关掉。
明栀闭眼片刻,按捺不住,问:“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有。”他思索片刻,语调慵懒,“江煜裴晏约我打牌。你要一起吗?”
她摇头,不死心,“除此之外呢?”
邵希臣视线挪到她身上,明栀的眼睛是他见过最亮的双眸,黑眼仁占比很大,总是水汪汪的,看一眼便会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没有了。”他细细思索,“要我陪你去哪儿吗?”
眼底的光骤然熄灭,明栀抿了抿唇,低声回:“没有。”
“那,晚安。”
她没有回应,甚至转过身,背对着他。
都表现的这么明显,应该发现她不对劲了吧?
再等等。
她劝自己。
没成想,等来的是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转过身,他眉眼平坦,一只手放在身侧,另只手搭着她的腰,已然沉沉睡去。
……
明栀有瞬间,产生要把他闹醒的冲动。
随即很快熄灭。
她盯着邵希臣睡颜,没有平日里严肃清冷,只是普通男人,非要说哪里特别,也就是特别帅了点儿而已。
可明栀知道,他这周忙的天昏地暗,每天晚上在书房呆到十点半,固执地要赶在她睡觉前,陪她聊天。
何远洲还感叹:“往年这个时间,邵总一周有五天都在加班,睡在公司家常便饭,我跟……轻轻私下调侃他是邵铁人。现在看他作息规律,不再把公司当全部,还挺有感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