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撩我入怀中——栖迟Q【完结】
时间:2023-04-06 13:54:12

  谢阙轻轻吹去热气,直至碗边温和,才放到她手边。
  那日过后,沈清颜原以为她与帝王见面时难免会心生尴尬窘迫,甚至打算在夜间提出分榻而卧的想法都想好了。
  却未想到帝王当夜并未留宿, 甚至连着几日内,只是偶尔会过来坐坐, 陪她用膳, 那日的事仿佛只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意外, 提都未提。
  恰好其当的分寸把握,相处起来, 犹如沐春风般的舒适。
  沈清颜捧住碗, 莹白纤细的手指捏着汤勺来回搅拌, 时不时抬眸看向帝王, 欲言又止。
  “有事要问朕?”
  沈清颜喝了口汤, 暖的腹中热乎乎的,“陛下, 晋国公世子真的死了吗?”
  “死了。”
  帝王修长手指翻转, 饱满圆滚的虾肉褪去虾皮,放进瓷白的小碟内。
  对此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安禄海伺候帝王多年, 还从来没有看见陛下对谁这般上心过。
  谢阙拿过布巾, 敛下眼眸,慢条斯理的擦手。
  是被他挑断手筋脚筋,动用大刑,活生生折磨死的。
  谢阙看向她,眸色掠过几抹如深海暗泽般沉寂,道:“你很在乎他?”
  “臣妾不敢,”沈清颜抿抿唇道,“年幼时臣妾曾与钟世子有过些许情分,如今听闻世子去世,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谢阙低低嗯了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用过晚膳后,帝王回了寝殿,沈清颜软下身子,半张脸埋在被褥中,盯着远处出神。
  近日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天色渐黑,夜空中稀疏亮着点点星子。
  念香端来安神汤服侍沈清颜喝下,见人睡着了,才蹑手蹑脚的退出去,刚转过身,就见银川从屋内出来。
  她走过去,好奇道:“银川,你这是要出去吗?”
  银川带上门,看了眼熄灯的主殿,笑道:“地面湿滑,前几日不小心摔了跤,林嬷嬷经过时将我扶了起来,还用帕子帮我擦去身上沾的泥。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这不想着,绣了条新的送过去,权当是心意了。”
  念香轻哼了两声,抱着托盘道:“我怎不知你何时跟林嬷嬷交了好。”
  “这话听着真真吃味,”银川压低声音,道,“我出去一趟,你伺候好美人。”
  “去吧去吧,夜里黑,看着点路。”
  出了华池阁,银川走出段距离,确认身后没人跟上,矮低身子钻进假山,三两下就拐进条小道。这处实在隐秘,前有假山遮挡,四周又是水坑,若不仔细瞧,当真看不见。
  小道岔路多,银川走时连犹豫都没有,游刃有余的从小道走上了大道。
  此时已是深夜,值夜的侍卫刚刚换过一轮。
  殿外,小太监见她过来,迎上去道:“银川姐姐,你快些进去吧。”说着,看了看四周,小声同她道:“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姐姐说话小心些。”
  银川心里咯噔一声,道句多谢,推门走了进去。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血腥味。
  银川余光扫过殿内,也愣了下。
  只见帝王身着墨色流纹锦袍,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深邃阴郁的眼底泛着冰冷,整个人周身气息冷厉肃杀,丝毫没有白日时见到的那般温和。而他如玉长指间,此时正把玩着一柄匕首。
  安禄海站在帝王右手侧,同他一并站立的,还有位太医,正在替帝王包扎伤口。
  听着动静,帝王抬眼,视线随之落在银川身上。
  银川连忙跪地,硬着头皮行礼:“奴婢见过陛下。”
  殿内落针可闻,安静的令人窒息。
  太医收回手,擦了擦汗道:“陛下,已经包扎好了。”
  “下去吧。”
  “是。”太医连忙收拾好医箱,片刻未停的离开帝王寝殿。
  匕首沾了血渍,谢阙指腹抿过,棱角分明的面容不见半丝情绪,“她怎么样了。”
  银川当然知道帝王口中的“她”指的是谁,连忙道:“美人刚刚喝了药睡下。”
  谢阙动作一顿,抬眼看她,“喝什么药?”
  “回陛下,是安神药。”
  见帝王没有开口,念香便将近日沈清颜的状况说了说,事无巨细,凡是帝王不在时沈清颜做过的事,她都挑着说了几句。
  直至说到钟思阳死讯时,银川才直起身子,从袖中拿出一沓书信,双手恭敬递上,“美人进宫后,世子暗中命人送了不少书信进宫,都被奴婢暗中拦截下来,所有书信都在这里。还有几封是世子出事后,晋国公传来的口信,是想请美人看在往日情分上,救下世子性命……”
  安禄海接过书信,放到桌上。
  谢阙拆了几封看过,看着书信中写的缠绵情话,他神色冷淡的扔给安禄海,“烧了。”
  “是。”安禄海不敢耽搁,拿过书信交给守在外面的小太监,催促人赶快烧了干净。
  “只是,美人对世子的死,好像并不在乎……”
  谢阙皱了眉。
  前世沈清颜入宫,钟思阳在宫外帮着做了不少事,若非感情深厚,又怎会在离宫后随他去了幽州。难道是因为上次梅园的事,让人死了心不成?
  总觉得有些过于简单了。
  银川跪在地上,等待着帝王的问话。
  那年灾民大乱,民不聊生,进义侯府的夫人广开善心,布棚施粥,夫人见她可怜,将她收入府中,并送到幼女身边伺候。
  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恰好随了她的心意。
  从一开始,她就是帝王亲自挑选出来送进侯府的眼线。
  不为别的,只为了留在沈清颜身边。
  后来,帝王登基,她依旧留在侯府内,时间长了,她自己都忘了究竟是谁的人。
  直到今年冬天,宫中突然派人联系她,让她在张姨娘出府后,将沈清颜带到成安寺内。
  说起这事,她也觉得奇怪,只是碍于平日里不得陛下传召,也无法说出此事。
  “陛下还记得成安寺吗?”
  “那日美人感染风寒,卧病在床,一连昏迷多日,醒来后尚未等奴婢开口,便吵着哭着要去成安寺,问了理由也不说,奴婢拦都拦不住。”
  银川顿了顿,道:“还说要是不快去,张姨娘就会有危险,那焦急慌乱的样子似乎……似乎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什么……”
  “铿”地一声,匕首插|入龙案上。
  银川被吓了一跳,手心紧张地都出了汗,恨不得将身子都贴到地面上。
  脚步声响起,暗纹衣摆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是帝王沉哑森冷的质问声。
  “你说什么?她是醒来后……自己去的?”
  仔细听了,那声线中隐隐含着颤意。
  “是,”银川大气都不喘,“美人回来后,还交待张姨娘要多提防林氏,说临盆时,千万不能用林氏找回来的产婆。”
  谢阙抬起头,刹那间,他眼底的神色几乎难以用言语去描述,仿佛是浓稠墨汁滴入水面,如晕染般渐渐散开。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他身形踉跄几步,勉强靠着龙案稳住身形。
  “陛下……”安禄海伺候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帝王如此失态的样子。
  帝王抬手遮住眼,遮住眼底情绪。
  他微微仰起,下颔线条紧绷,声音似冬日挂在屋檐下的冰凌般清冷。
  “滚。”
  二人皆是一惊,安禄海看了眼帝王,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银川,摇摇头,带人出了寝殿。
  殿门合拢的瞬间,里面陡地响起东西落地,噼里啪啦的摔声。
  银川惴惴不安问道:“安公公,奴婢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安禄海叹了声,“咱家也从来没见过陛下这般。行了,你也早些回去,莫要让沈美人看出端倪来。”
  “公公放心,奴婢晓得。”
  茶杯碎裂在手中,鲜血顺着掌纹流淌,尖锐瓷片扎进血肉里的疼痛远远及不上心底翻涌的兵荒马乱。
  那是一种最坏的、最令人害怕的结果。
  他重生了,沈清颜也重生了。
  难怪,难怪她会对钟思阳的态度与前世大相径庭。
  想起上一世冷宫外,她慌乱逃走的样子,心中忽地升起一股巨大的惶恐来,仿佛有双手正拽着他,再一次要将他拖进刺骨寒冷的无尽深渊中。
  不会的,他已经学着收敛爪牙。
  他有在变好了。
  ***
  翌日,帝王遇刺的消息传遍了前朝后宫。
  “你是说,是晋国公刺杀的陛下?”沈清颜坐在镜前,好看的眉心紧紧皱起。
  念香点头道:“是啊,晋国公为了给世子报仇,怀恨在心,这事宫内都传开了。奴婢还听说,陛下似乎伤的很重,连早朝都未上,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了,到现在还在宫内侯着。”
  在旁听着的银川也皱起了眉。
  晋国公是否刺杀的事她不知,可昨夜见到陛下时,陛下并无大碍。
  沈清颜也觉得荒唐。
  前世直至她出宫,晋国公都活的好好的,更不用提做出刺杀陛下的事情来了。不过,眼下钟思阳去世,晋国公爱子心切,早些年又是上过战场的人,若要真动起手来……
  沈清颜心口隐隐发闷,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站起身来。
  “随我出去趟。”
  到了殿外,果真如念香说的那般,太医们还在。
  “安公公。”
  安禄海行礼,将她引至一侧,低声到:“陛下让奴才转告您一声,让您不用担心。”
  皱起的眉心松开,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若是无事,何故太医都在这里,“安公公,陛下可有受伤?”
  “这……受了点小伤,并无大碍,”安禄海犹豫道,“陛下还说了,让您先回去,等过些时日再去看您。”
  言下之意,帝王眼下并不想见她。
  沈清颜怔怔,低低嗯了声,语气中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失落。
  殿内,帝王站于窗边,手指搭在窗棂上,透过微弱窗缝看向那抹愈行愈远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视线内。
  安禄海推门进来,饶是他,也猜不透如今帝王在想什么,“陛下,沈美人走了。”
  “嗯。”
  “沈美人过来,说明心中是担忧陛下的,您为何不让人进来瞧瞧?”
  谢阙沉默半晌,道:“不敢见她。”
  安禄海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帝王口中听见说出“不敢”二字。
  沈清颜回到华池阁后,不过一盏茶时间,就有小宫女捧着封书信到她跟前,“美人,这是陛下让奴婢给您的。”
  沈清颜接过,拆开,里面是张姨娘写的信。
  连受伤了,就算不见她,也要让人把信送来吗?
  她将书信放在桌上,有些出神。
  若是寻常,她必定是欢欢喜喜的读上几遍,再去立即写了回信托人送出宫外。
  可不知怎的,今儿个却怎么也都高兴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恶念
  帝王连着三日未上早朝, 这可是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大事。
  群臣无首,流言四起,各自心怀鬼胎的想要打探消息。
  对此, 太医院支支吾吾什么都不肯说, 朝中几位素来德高望重的臣子前去探望,也都被拒之门外。
  如此之举,俨然将陛下身受重伤,命不久矣的流言推至高|潮。
  不知是谁说了句,“不如去问问宰辅大人……”
  众人沉默片刻,终究是无人接话, 此事也算不了了之。
  若说陛下是凶猛蛰伏的野兽,宰辅大人就是藏在暗处最狡猾、最阴险的狐狸, 三言两语就能把人引入陷阱中。
  且说这位宰辅大人, 正在殿内, 慢悠悠吃着茶,“昨日探子来报, 中都督大人约了几位友人前往府中小聚, 吃酒聊天, 歌舞升平, 直到深夜才尽兴而归。都说这位大人性子沉稳, 如今瞧着,倒是最耐不住性子的那个。”
  放长线, 钓大鱼。
  流言愈演愈烈, 朝中风势就会变动的越厉害,赵家也会越发坐不住。
  他们不怕赵家反, 就怕赵家不反。
  坐的久了, 身上竟有些热意, 陆昀放下茶盏,手指挑开领口上方的衣扣,捏住领子往两侧扯了扯,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眼下帝王不上朝,官员见不到人,他那处要处理的公务也就多起来,有时审阅到半夜,外面早已黑透,屋里却连盏灯都不给他留,连身下的榻都是冰冰凉凉。
  想起这些,宰辅大人心生不满,正想冷嘲热讽几句,就见帝王眸光冷淡的看过来。
  陆昀动作一顿,抬手摸了摸颈间齿痕,掀起唇角笑了。
  “臣可是听说了,陛下现在连沈美人都不肯见,”他抚了抚袖角,长叹一声,“陛下如此定力,倒真是让臣佩服,佩服啊。”
  谢阙垂下目光,道:“朕不想将她牵扯进来。”
  “臣竟不知,陛下何时也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了,”陆昀挑了下眉,“您是天子,连天下都是您的,还有得不到、护不住的东西?再说了,感情都是磨出来的,哪有天生情投意合,要臣来说,喜欢的东西就该先抢过来,留在身边哪怕看个舒心,也总比眼睁睁瞧着被人抢走的好……你瞪我做什么?”
  要说陆昀招人厌的本事,就凭这张嘴,字字句句扎人心肺,直往痛处戳。
  有时连谢阙都在想,陆昀夫人当初是怎么想通的。
  谢阙捏了捏眉心,强压下心头烦躁。
  钟思阳死了,前世沈清颜依偎在他怀里离开的画面也不会再有。
  可这几日他总是心绪不宁,夜里噩梦接连不断,身体里似是有团火在燃烧,睁眼闭眼浮现的,都是沈清颜躺在他怀里,浑身冰冷、了无生机的样子。
  每每醒来,想到这些,头扼制不住的疼,好几次都险些控制不住情绪。
  这种感觉,令他熟悉,又令他惶恐。
  龙案下,掌心柔软手帕被他攥成了一团,芙蓉花颤颤抖动,泄露出了帝王的不安、恐慌,随之而来的,是近乎暴虐般的杀意。
  谢阙沉默片刻,许久,才将那股情绪压下去。
  陆昀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盯着他,忽地扯唇笑了,“我总算知道你在怕什么了,怕她知道你体内的雪上鸿,怕她见到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怕她再也不与你亲近。”
  “陆昀,”帝王冷声打断他,“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陆昀冷嗤了声,“陛下想杀臣的心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两年前那一剑,臣到现在还记着仇。”
  当年他正值大理寺卿,查命案时牵扯出一件皇子夺嫡的秘事,当夜就遭遇刺客,胸口被狠狠刺入一剑,险些没撑住。醒来后他咽不下这口气,命人把皇都城翻了个底朝天,才寻到些蛛丝马迹,线索指向那位刚回宫不久的不受宠皇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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