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蕖——韫枝【完结】
时间:2023-04-07 12:30:07

  水牢里,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朵被人掐断脖颈的、没有声息的芙蕖花。她清丽,安静,淡雅,却散发着倔强的生命力。
  沈蹊心如刀绞。
  为什么?
  为什么要替他去受刑?
  她明明这么瘦小,这么害怕。
  明明这么爱哭。
  沈惊游还记得,她可是连指甲盖大小的虫子都怕。
  更罔论一池子的水蛇。
  沈蹊竭力抑制住呼吸中的颤抖,扶着她坐起来、给她擦干头发上的水。
  一边擦拭,一边小心地哄道:“小芙蕖,别睡。”
  “蹊哥哥,我好冷。”
  一双手将她的身形结结实实地拢住。
  “蹊哥哥,我身上好冷,衣服都是湿的。”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就有干净的衣裳了。”
  “蹊哥哥,我好怕。”
  “蹊哥哥,我……我怕得要死,好深的水,好多的蛇。可我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你,一想到你,我就不怕了。”
  “蹊哥哥,你替我受罚时,也会害怕吗?”
  “也会……想我吗?”
  “蹊哥哥……”
  她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
  像一道温柔而有力量的雾,缠绕上他的心头。
  自此,爱意如大雾弥漫,再也无法散开。
  就在沈蹊准备说什么回应她时。
  身前少女身子忽然一抖,她打了个喷嚏,紧接着抱住双臂。
  “还冷吗,”他赶忙道,“你等我一下,我再加些炭。”
  兰芙蕖没理他。
  就在沈蹊欲站起身的一瞬,一只手忽然探出,揪住了他的衣袖。
  少女侧坐过身,一脸迷茫地朝他望过来。
  “小芙蕖?”
  男人微微蹙眉。
  而后,那被褥、那氅衣,顺着她的肩头滑落。
  沈蹊看见那一身被打湿的、单薄的衣衫下,少女姣好的身形。
  兰芙蕖喜欢穿淡色的衣裳。
  如今身上这件,亦是清清浅浅的颜色。
  衣料子紧紧贴着身体,衬出一片妩媚的好春光。就这一眼,让沈蹊呼吸再度一滞,回过神来,男人匆忙别过脸颊。
  她……
  实在太美了。
  一朵艳丽的芙蕖花。
  一朵饱满到了极致的芙蕖花。
  沈蹊又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禽.兽。
  这已经是数不清第几次,身体有了异样之感,他凝着呼吸,想要用被子将她的身形裹住,温柔唤了声:“小芙蕖。”
  谁知,手指还未碰到那被褥,少女忽然冲他笑了笑:
  “我不是小芙蕖,我是小鸭子,嘎嘎!”
  沈蹊手上动作一顿。
  紧接着,他无可奈何地垂下眼睫。
  正如叶朝媚先前所说,在昭刑间最让人感到害怕的并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故此,水牢里的蛇都是微毒,若是被咬了,并不会致死,而是会致.幻。
  而如今,她正是出现了幻觉。
  以为自己是一只鸭子。
  沈蹊既气愤,又心疼,又无奈。
  他碰了碰少女的肩膀,小芙蕖又惊恐地“嘎”了一声,瞪圆了一双眼睛。她好像正在凝视着他,又好像并未凝视着他。那起先惊慌的、而后逐渐变得纯澈的眼,让沈蹊很想知道,小芙蕖把他幻想成了什么。
  一只鸭子,一只猴子,还是一只猪?
  沈蹊耐心哄着她:“小鸭子,我先给你换衣裳。”
  小芙蕖“唔”了一声,乖乖靠进他怀里。
  转瞬,又像是发现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般,“腾”地一下弹跳起来。
  小芙蕖指着他的裤子,惊慌失措:
  “有一条蛇!有一条大蛇蛇!”
  水牢里的蛇爬出来了,也钻进他的裤腿了!!
  沈惊游满脸黑线:……
  算了,现在什么也解释不清楚。
  沈蹊伸手去抓被褥。
  谁知,男人方一伸手,面前的小姑娘咬牙切齿地瞪圆了眼睛,看着那条“大蛇”,恶狠狠地道:
  “你个害人的东西,本鸭咬死你!”
  下一瞬,她头一埋,“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沈惊游:!!......#&@
  作者有话说:
  小芙蕖,这可不兴咬啊O.O
第65章
  好在小芙蕖的力气并不大。
  她目前意识尚不清醒, 可谓是正处于一种“昏迷”的状态,这使得她这一口徒有架势、并没有多少力气。她一头栽下来, 更像是一只绵绵软软的纸老虎, 还没趴下,就已经散了劲儿。
  这一口“咬”,登时变成了空有架势的“包裹”。
  那条“凶神恶煞”的水蛇, 被她奶凶奶凶地裹住,小姑娘张着嘴, 蹙起眉心。
  兰芙蕖感觉,这东西像是受了惊, 猝不及防地弹跳了一下。
  好像……还变大了诶!!
  真是可恶啊!
  小芙蕖回想起来,自己被关在水牢里时, 这些个玩意儿是怎样折腾她自己的。冷冰冰的水池里, 凉水倒灌、将她整个人淹没, 而那些蛇群却兴奋地吐着蛇信子, 游到她身侧。
  先是打量她。
  而后宣誓主权。
  那些冷血动物攀附上她的双腿、胳膊, 想要咬死她、勒死她。
  当时,身处幽暗的水牢里, 她害怕极了。
  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她!重生成了一只鸭子!要!一!雪!前!耻!!
  要把这些坏东西, 都咬断!咬死!!
  男人也被她这动作一吓, 下意识地想扯开她。却见小姑娘明明是一脸深恶痛绝, 嘴上的力道却是软绵绵的。软得……让人酥.麻, 让人心痒。
  沈蹊的身子, 也不自觉地软了半边。
  小芙蕖如今意识不清,但沈蹊却很清楚, 她现在在做什么。
  在做一件, 何等危险的事情。
  兰芙蕖生得好看。
  眼睛大大的, 嘴巴却小小的,一点点,像红红的樱桃。
  如今这樱桃包着那一道布料,将水蛇裹挟着。她用不出来什么力气,去能让沈蹊觉得,自己正在被她牢牢拿捏着、桎梏着。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竟让他觉得浑身汗毛颤栗,紧接着,便是一阵异样的畅.快之感。
  他垂下眼睫。
  幽暗的耳房里,灯火不甚明晰。
  男人的目光隐于这一片深沉的夜色里,晦涩不明。
  他想伸手去止。
  可偏偏,又开始享受着这道细细密密的、如雨水滋润般的吮.吸。
  沈惊游的睫羽如小扇一般垂下,他的鸦睫纤长浓密,睫根轻轻打着颤。紧接着,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少女的头顶。
  这个动作刚一做完。
  他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在……做什么?
  他方才,为什么会有——把她摁下去的想法?!!
  罪恶感油然而生。
  尤其是现在,在小芙蕖意识尚不清醒之时,在小芙蕖刚刚为自己受过水刑之时。如今她正是虚弱的,无力的,需要保护的。他要做的应当是安抚她、呵护她。
  而不是这样!
  沈蹊的手指动了动,想要将她的身子从身上抬起来。
  “小芙蕖,你身上湿着,我给你换身衣裳,昭刑间里夜寒,当心着凉。”
  他方一开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沈惊游别开脸。
  小鸭子却十分固执,紧紧抓着那条蛇不放。
  一边用嘴,一边恶狠狠地念叨,咬死你,坏东西,大坏蛋,嘎嘎嘎。
  沈蹊无奈,太阳穴突突跳了跳:难缠。
  真难缠。
  小鸭子奋力与那条蛇作斗争。
  看她气势汹汹,大有“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之势。
  沈蹊拽都拽不开她。
  终于,小芙蕖一番折腾,也折腾累了。她手指动了动,紧紧攥住男人一侧的裤腿。
  沈蹊的氅衣被她撩起来。
  青鞭叩着芙蕖玉坠子,泠泠拂了一拂。
  她呜呜了一声:咬不死。
  怎么咬都咬不死。
  “小鸭子”垂头丧气,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沈惊游以为她终于要放弃了,谁知,下一刻她又埋下头,用手扼住那水蛇的咽喉!
  沈蹊:??!!
  紧接着——
  她惊恐地看着。
  蛇蛇膨胀了!!
  小芙蕖:哇~~~~~>O<
  沈蹊:……
  要命。
  ……
  这一场昏天黑地。
  她终于没了力气,两眼一黑,晕过去。
  恰在此时,下人叩了叩耳房的门,送来一套干净的衣裳。
  沈蹊黑着脸,走下床。
  见他此番模样,对方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不敢多言语,送了衣裳后,赶忙溜之大吉。
  沈蹊手臂上青筋微突。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如今安静得不成样子的少女,半晌,轻轻吐出一口灼热的气,上前去给她更衣。
  这件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
  只是如今,他愈发觉得灼热、难捱。
  整个人就像要炸裂开。
  那东西还是兴奋着。
  即便他别开脸,尽量不去看她,可落在手掌里温热暖腻的触感,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己在做什么。
  自己在肖想什么。
  更完衣裳,沈蹊一刻也不停,匆匆走出房间。
  他觉得,自己或许要去水牢里面清净清净。
  ……
  醒来时,兰芙蕖头疼欲裂。
  她躺在自己的军帐里,周遭是暖醺醺的香气,将她的身形包裹得分外严实。一睁开眼,二姐正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看着一本话本子。
  见她醒了,对方放下手里的东西,凑过来。
  “怎么样,三妹,头晕吗?”
  二姐从桌上取过一碗驱寒的热汤,兰芙蕖撑着身子,坐起来。
  “晕。”
  她诚实地答。
  而后一口一口,慢慢喝着那碗还温热着的汤羹。
  “怎么搞的,人好好的,突然晕了过去。”兰清荷回想起沈蹊抱着自家小妹入帐的情形,一脸狐疑,“是受了风寒吗,还是怎么着……”
  药粥苦涩,着实难以下咽。
  兰芙蕖抿了抿唇,不想喝了。
  面对二姐的疑惑,她也不想告诉对方,自己是因为替沈蹊受刑,在刑室里面晕了过去。
  等等……
  受刑?
  她微微蹙眉。
  脑海里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她怎么记着,自己这一整夜的水刑并未受完呢?
  正思索着,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掀帘而入,帐内传来一阵清冽的冷香。
  他身上带着几分梅香,走进帐里来。
  见了沈惊游,兰清荷仍是有几分畏惧,朝对方行了一礼,而后匆匆收了碗、退下了。
  沈蹊也驱退身后的应槐。
  一时间,军帐里只剩下兰芙蕖与他两个人。少女方转醒,面色看上去有几分虚弱,沈蹊走进来时掀起帘帐,带了一尾凉风。
  凉意直入肺腑,让她冷不丁地咳嗽了几声。
  男人赶忙做过来,继续给她喂汤粥。
  “这药是驱寒的,你在水里受了凉,喝了对你的身子好。”
  “好苦……”
  沈蹊早有准备,取出两块方糖放进碗里,用勺子搅了一搅。
  兰芙蕖不听二姐的话,却是很听沈惊游的话。
  特别是每当面对着对方这般温柔的眼神,她总会不受控制地点头。
  乖乖喝了一口。
  汤药果真变甜了。
  随着汤药下肚,兰芙蕖好像想起了一些事。
  “沈蹊,这水刑,我没有受完么?”
  一提到水刑。
  男人的面色变了一变。
  “嗯。”
  “我想起来了,我正在水里,你从外面冲过来,把我抱到一个房间……”
  再然后呢。
  “我好像还做了个梦。”
  小芙蕖歪了歪脑袋。
  “我梦见了一只鸭子,和一条蛇。”
  沈蹊把汤勺放到她嘴边,冷冰冰地打断她:“喝药。”
  “噢。”
  她又乖乖含了一口。
  咽下去。
  又想起了什么,兰芙蕖补充道:“那条蛇,好像还会膨胀……”
  沈蹊:“不喝完这一碗不准说话。”
  “可是好苦哎……”
  “喝。”
  一碗饮罢。
  她回味无穷。
  少女兴致盎然地坐过来,饶有兴致地发问:
  “蹊哥哥,这世上真的会有这种蛇吗?竟然还怕一只鸭子。我记得那鸭子死死咬着它的脖颈,那蛇不但没有被她制服,反而越涨越大,越涨越结实。”
  男人收着碗勺,假装听不见。
  “不过我讨厌蛇,都是恶心的脏东西。”
  沈蹊打了个喷嚏。
  “但经过这一晚,我好像不那么怕蛇了。”
  她坐在床上,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幕幕。水牢,刑室,池水,蛇群……
  虽然心有余悸。
  但兰芙蕖觉得,自己竟战胜了内心最深处的那一层恐惧。
  她好像真的变得勇敢了。
  若是现在要她再去水牢里,为沈蹊走上这么一遭,她一定不会像昨夜这般害怕,这般瑟瑟发抖。
  少女扬起唇角。
  正准备向面前之人邀功,却听见他道: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做这种事。”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
  他的面色亦是十分严肃。
  兰芙蕖神思一顿。
  帐外有大风呼啸着刮过,日光晃了一晃,落入少女眸色之中,荡漾起一阵涟漪。
  “可是……”
  她咬了咬唇,道:
  “可是我也想保护你。”
  沈惊游亦是顿了顿。
  他站在一片光影交界处,一袭玄黑色大氅,腰间佩着青鞭与御赐的尚方宝剑。周遭的一切,无一不在向她声明着:面前此人,是威名赫赫的朝廷命官,是北疆的大将军。
  向来都是他保护别人、庇护别人。
  她走下床,走到沈蹊面前。
  紧接着,伸出手,将男人的腰身抱住、扑进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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