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给小纪弄得难受,将军的私库钥匙他哪敢长时间拿着,几乎是要给姜秉儿哭一场,才让姜秉儿先接了钥匙。
姜秉儿虽接了钥匙,但也没用。另外寻了一个梨花木盒将钥匙装了进去,等傍晚云溪奉回来又要还给他。
都司事多繁忙,云溪奉尽早回家也是日落黄昏后,匆匆洗漱用了饭,就被姜秉儿神神秘秘叫到了暖阁去。
日渐炎热,姜秉儿衣衫单薄了起来,一身四方锦纹春衫配了条曙红绣边裙,明艳曜春,更衬着她肌肤皓雪白皙。
她在前笑吟吟地摇着扇子,将她今日在府上做的事都说给云溪奉听。
不论其他,她现在管的是云溪奉的家,他有权知道这些琐碎的杂事。
云溪奉认真地听着这些琐碎之事,直到姜秉儿从暖阁的小榻旁去了个小匣子给他。
“这是你私库的钥匙。只你一人的东西外人自然动不到。我就不盘了。”
姜秉儿将钥匙还给云溪奉。
云溪奉接过钥匙。那是两把串在一起的黄铜钥匙,一碰叮铃响。
他轻抛起钥匙,对姜秉儿还回钥匙的行为没说什么,只问她。
“要去看吗?有好东西。”
姜秉儿眼睛一亮。
能让见多识广的云溪奉说好东西的,那必然不会是凡品。更何况不是她盘库,只是跟着云溪奉去看看,心里没有压力,自然是立刻跳起来答应地干脆。
“好呀。”
晚膳过后外出权当是消食了。
入了夜到底是有些寒气的,姜秉儿披着云溪奉的斗篷,跟他去私库看看热闹。
私库的位置倒是有些意外,是在主院旁的一个院中。
这个院子姜秉儿这两天管家的时候也听到了一嘴,说是一直空着没人住。但是日日打扫,内里添置的家具一应齐全,甚至每隔几天还要在房中四处更换新鲜的花束。
姜秉儿得知时,心里大大浮出二字,浪费。
她也是爱花之人,过往在姜家的闺房也是天天换花束,可那是她姜家大姑娘的住处才有的待遇。哪里有给一个空房子一直换鲜花的呀。
换了给谁看?
更别提这项花束开支大概是从建府起就有的。浪费了足足两年的鲜花。
现在发现云溪奉的私库就在这个院中,姜秉儿不由得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云溪奉的后脑勺。
这人真的有些奇怪的小毛病。给自己的私库天天备花。
夜幕降落,路边石台灯柱亮起,没有挂门匾的小院中并未有侍从,只有云溪奉和姜秉儿二人。
云溪奉领着她进了正房。
此处布局和主院大差不差,不同的是顺着屏风左边进去后,内里并不是暖阁,而是砌了墙实打实隔出来了一个室内的偏房。
门上挂着钥匙。
云溪奉将钥匙抛到姜秉儿手中。
“打开看看。”
而他则是吹了火折子,去点了一盏灯来照明。
姜秉儿跟在云溪奉的身边来的,自然没有压力,轻轻松松就用钥匙开了这间房门。
打开以后,云溪奉将烛台递给了她,就着光亮,姜秉儿一眼就看见室内整整齐齐的柜架。
和公库有些相似的地方,横柜拉开是整整齐齐一批一批的布料,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全是颜色鲜亮明艳的,暗纹流金,刺绣全幅的,即使是夜中只有烛光照明,也是让人惊叹的美色。
更别提旁边小柜抽屉,姜秉儿随手一拉开是满满的明珠。整整一抽屉。
给她看愣了。
这等晶莹剔透的明珠都是上品,居然有整整一抽屉?
她这下是真的好奇了,一个一个拉开抽屉看。什么一抽屉的珍珠玛瑙玉串子数不胜数。
云溪奉顺手接过她手中烛灯,让她能心无旁骛两个人操作。
姜秉儿拉开的小抽屉里除了这种珠宝,还有成品的金玉华胜,有耳珰,有禁步,全是女儿家的首饰。
另有整整齐齐的几个大箱笼。打开一看,里面有不少玉壶瓷瓶,透光小酒杯。甚至还有一整套的马球,小猎弓,一袋金珠的小弹弓。
姜秉儿越看越喜欢。
最后在一个上了锁的小匣子面前停下。云溪奉默不作声递上第二个钥匙。
姜秉儿看着玩,随手打开了。
打开来一看,整一小匣子的都是臂钏。
她看到臂钏时眼睛都亮了,忍不住手指在臂钏上点了点,仰头看向云溪奉。
“这个……你似乎戴不了的吧?”
这可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首饰了。
通城夏日炎热,无论男女夏衣都是单薄的,姑娘们上衫轻薄,尤其是接袖,都爱用透肌薄纱。
如此在上臂带一个臂钏就可好看了。
姜大姑娘爱漂亮,就喜欢各种华丽的臂钏。甚至还会在臂钏上坠几颗金铃铛,跑起来叮铃当啷,老远都能知道姜大姑娘来了。
少年云溪奉也是如此,只要耳边听见金铃铛的声响,整个人神经都紧绷,因为他知道不多时,后背就会扑出来一个少女,不由分说趴在他背上,让他背着她去竹林乘凉。
明明是酷热,明明是为了乘凉,可姜秉儿偏偏又要和他贴在一起。
背着一个娇气的小姑娘走一路,两个人衣衫都得汗湿。
金玲叮铃,呼吸绕耳。
姜秉儿故意捏他的耳朵,臂钏上的铃铛总是擦着他的耳坠,紧紧贴着他蹭。把少年惹烦了,他直接将她放到竹林里的石桌上,把嬉笑的她按住摘下臂钏来,捏住少女细软的脚腕,纱裙散开,绸裤蹭起,少女白皙的脚腕上被扣上了硬邦邦的臂钏。
他拨弄了一下臂钏上的铃铛,下了结论。
“猫铃子。”
姜秉儿眼珠不怀好意地一转,戴着臂钏的脚直接抬起踩在少年的下巴上,被他一把按住。
脚心痒。少年越握越用力,疼得她瘪嘴,晃着脚铃铛直摇。
那是通城夏日里最粘稠的时候了。
无论是对姜秉儿,还是对云溪奉。
云溪奉手持烛台,侧倚着墙壁,垂眸看了眼抽屉里收纳的各种精美臂钏,又看一眼眼睛明亮的姜秉儿。
“拿出来试试?”
她说得含蓄,可他太熟不过,轻易就能捕捉她言下之意。
姜秉儿大喜,想故作矜持吧,又深知云溪奉有时会故意作弄人,还是顺着本意赶紧摸一摸臂钏。
她小心翼翼取了一只出来。
那是一个金玉做底,面镶赤珠,上下刻着祝词的臂钏。
不但如此,在下环有一圈的金圈,整整齐齐挂着三圈小小的金铃铛。
姜秉儿看呆了,下意识晃了晃。
叮铃轻响。
这可真是直戳她心尖儿的模样。
姜秉儿攥着臂钏,抬眸看向云溪奉。
她可不信这是什么陛下的赏赐,外人送的礼物。
送什么也没有送这种算得上少用的饰品的。更别提府上的首饰珠宝什么的都在公库,供家中女眷挑选。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的面容看不清晰,甚至侧倚着墙壁的高大身躯也瞬间陌生了些。
“云溪奉,这是给谁的?”
姜秉儿其实更想问的是别的,但她问不出来,在金玲叮铃声中,她声音又小又颤。
云溪奉的回答是将烛台放在旁边的柜架上,接过姜秉儿手中的臂钏。
姜秉儿还在发愣,他已经熟门熟路地攥着她的手腕,将臂钏透过她的纱袖。
男人的手掌滚烫,从她的手腕一点点推上,所到之处指腹带起一阵一阵颤栗,姜秉儿想退缩,退无可退,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用一只臂钏将她牢牢套住。
他似乎还有些不满,捏了捏臂钏的开口,调整了一下大小。
“……大了。”
而后略有无奈地看着她。
“长大几岁,怎么不见得长点肉?”
曙红色衣袖上金色臂钏垂着金玲,她一动,铃铛声声响起。
姜秉儿脸蛋有些烧,她从云溪奉手中抽回胳膊,手摸了摸上臂的臂钏。
“……要你管,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小声嘟囔地,有些傲又有些娇,语气像极了当初和阿云说话时。
云溪奉嘴角勾起,干脆承认。
“嗯,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
姜秉儿眼睛瞪大了,立刻嘟囔:“你瞎说……我知道什么了?”
云溪奉定定看着她,只把她看到眼珠乱转,睫毛呼呼地煽动。
“姜栖栖,你知道这些是给谁的。”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入V,凌晨更新哦~
第19章
姜秉儿知道吗?
她迷迷糊糊地想也许是知道那么一点点的吧。
从很早很早的时候隐约有的那么一点点的猜测。
冷清又厌世的少年会用炙热的眼神看她,沉默寡言的他总会被她的情绪刺激到难以压抑。他们在一起时总是有一团火来回在他们身体滚落。
只是那猜测曾经随着云溪奉逃婚的婚礼而消失,从此她闭口不提此人,再也不会回忆往昔。
直到现在短短月余中,曾经被云溪奉亲手挖了的种苗,那种猜测似乎又在生根发芽了。
姜秉儿也不说知道不知道,她只是晃了晃臂钏上的金铃铛,小声嘀咕了句。
“姑且还算好看。”
这话说的不老实。这个臂钏几乎是照着她喜欢的模样长得,难保不是某人专门去弄来的。可姜大姑娘在落魄前有多傲气,怎么可能亲口承认自己的喜欢,那当然是委婉委婉再委婉了。
云溪奉也不需要答案,有些事对他们来说算是心照不宣。
他心情算是不错,提着灯带姜秉儿去看私库里的所有。
不只是姜秉儿喜欢的臂钏,曾经那个首富人家矜贵的姜大姑娘喜欢的一切奢华首饰,这里应有尽有。不但如此,还有不少姜秉儿都认不得的稀罕珍宝。
大将军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珍宝。也有人献上来给他的,他只将自己认为最适合某个小姑娘的珍宝带回,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私库里,等待一个不知何时会回来的主人。
私库不算大,只是隔出来的一间房,东西再多也能很快看完。姜秉儿看完后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这些都是她的,那她可得意地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这些大都是很符合她喜好的,让她几乎是见一个爱一个。
紧跟在姜秉儿身后的云溪奉,看她一手拎着一条百蝶描金戏水图样的锦缎,一手捏着小杏花团纹薄纱,眼睛里满满都是喜好,左边看一眼,右边看一眼,似乎已经描补出自己将这些布料穿戴在身上的模样了。
他提着灯在少女的身边站定。
“元宵节时皇后赏赐了二十匹布料,说是给我家夫人的。”
姜秉儿还蹲在箱笼旁在乐滋滋比划着布料呢,骤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讪讪地站起身。
云溪奉不紧不慢补充道。
“既如此,这些都是你的了。”
姜秉儿站在原地发愣。她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眼那些布料,眨着眼,这就是她的了?
而后才想到云溪奉口中的话。
她摸摸鼻尖,轻咳了一声。
“这怎么好意思。”
云溪奉哪里不懂姜大姑娘的一丝丝假客气,扬了扬下巴,顺势用手中的灯找了一圈私库。
“全都是你的,钥匙给你。”
知道云溪奉说的是真心话,姜秉儿笑地眉眼弯弯。
“将军辛苦攒下的私库,就这么给我啦?”
云溪奉估摸着时间不早了,领着姜秉儿先出去回主院。
路上拎着一盏灯,身后姜秉儿的影子拉得老长,走路都是轻飘飘地。
“不给你。”
姜秉儿才得意了半路,忽地听这么一句,兴奋晃着钥匙的手也僵了,凶巴巴地瞪着身前高大的男人背影。
咬紧一口牙。
逗她玩呢?
云溪奉不紧不慢说完后半句。
“那给谁?”
他依稀察觉到身后骤然停下的脚步,回眸。
目睹了小姑娘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由失笑。
“姜栖栖,我是成了婚的人。这些都是给妻子的。”
姜秉儿这才眨巴眨巴眼,慢腾腾跟上他的步伐。
给妻子的。
哦。
她是有婚书的,那真的都是给她的。
哦。
姜秉儿到底没忍住,低下头也还是笑得露出一口白糯糯的牙。
*
姜秉儿开始认真管家了。
早上起来先去外面小池中看看平黄,好运乌龟在池底扒拉着水,慢腾腾走两步就趴在鹅暖石上不动了。等姜秉儿给它喂了吃食,就潜入水底藏在落叶下。
用过早膳再去看云三夫人。
一场风寒让云三夫人在床榻上躺了足足七天,不过怎么也算是好转,瞧着已经有精气神了。
府上的大小管事在经过姜秉儿的操持后,都小心认真了些。对姜秉儿来说目前的情况已经在掌控范围之内了。
最多就是至今还没有和梁姝正经见上一面。还有那位舅爷。
不过这都无妨,如果她要长期在将军府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
府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姜秉儿就开始想自家三个小崽子。
来将军府之前刚把他们几个送去读书,她这些日子不在家中管着,也不知如何了。
姜秉儿索性留下书信一份,先回姜家去看看。
她低调,可再低调也与之前不同,走出门时她还是乘着轿子,身边跟着伺候的侍女,另外还有个无所事事的小纪。
云溪奉之前给姜家聘了个厨娘和干杂活的仆妇,算是让姜家的几位主子少有松懈。
这些日子忽晴忽雨的,偶尔遇上晴天艳阳,仆妇就洗了一堆衣裳,拧干了挂晒在庭院中,整整齐齐的衣裳大大小小布满。
姜秉儿去时是中午,三个小的该是去读书了,家中只有姨娘。
听见外头动静,姨娘出来瞧见姜秉儿,高兴地过来牵着她的手上下打量。
与离开前相比,现在的姜秉儿衣着打扮稍微有了些变化,衣衫首饰精美华丽了些,依稀能看出当年首富姜家大姑娘的模样。
但是姨娘还是挑出刺来。
“秉儿你怎么还梳着百合双髻?哪有当家主母的样子,全然还是个小姑娘样呢!”
不怪姨娘说她,姜秉儿的确没有改变发髻,虽然在将军府人人都喊她夫人,但是人人都会多看她的发髻两眼。至始至终姜秉儿梳的发髻都是最简单不过的少女髻,一眼看着完全不是已经成了婚的女子。
姜秉儿心虚地摸了摸发髻垂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