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事,也都是云溪奉惹来的。
瑞王世子被提溜着不疼,但是少年人就怕丢人。还是在长辈的寿宴上,当着自己嫂嫂和堂姊的面,气得不管不顾。
“云阿兄你就偏袒她!”
“我可是听说了,她当年对你是骗婚!”
“婚书是假的!她婚宴是和别人拜的堂!”
而后他扭着脖子对着笑意散去面无表情的姜秉儿喊。
“你说你们成婚了,那云阿兄可有与你拜高堂,谢天地,酬宾客,敬祖宗?”
作者有话说:
云团子:猪队友,掐死得了。
来啦!给小姜饼妹妹解心结。
红包包
第43章
咔哒。
一只茶碗滚落在地,碎成数片,滚热的茶水倾撒一地。
明明是咿咿呀呀的戏台楼阁,却无一人发出只言片语,安静到落针可闻。
云溪奉额角青筋暴起,他咬紧后牙槽,几乎是全靠着忍耐,才只是将手中按着的胡话小子狠狠掼倒在地。
“闭嘴。”
姜秉儿垂着眸,捏着手中扇子,忽地觉着似乎不用扇风了。早先人家说什么心静自然凉,她还不信。这会儿倒是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心静自然凉。
半分暑热都感觉不到,甚至像是置身盈盈风吹的山峰,一阵一阵的冷风吹得她浑身冰凉。
燕回给摔蒙了。
他不该是揭穿了一个女骗子,拯救他云阿兄吗?怎么被他阿兄摔了?
这可给他弄蒙了,义正言辞叫醒他云阿兄。
“阿兄你别被骗……”
云溪奉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底血丝遍布。
他难得粗暴地打断旁人说话。
“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
燕回梗着脖子叫嚣:“我知道!我认识他们通城人,听他们说过那桩婚事!本来就不是正经婚礼!”
云溪奉还要说话,坐在皇后身侧的少女这才摇着扇子盈盈开口。
“你说的没错。”
是姜秉儿。
她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指着骂骗婚,指着说他们这桩婚事是假的,而她的表情却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淡然,嘴角甚至带着笑,好奇地问瑞王世子。
“你是听谁说的呀?”
她还有闲情逸致在哪儿好奇。
瑞王世子下意识地说:“通城人,之前和我一起吃酒的。”
“哦,那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呢?”姜秉儿坐在那儿,歪着头笑时,眉眼弯弯,额间花黄衬得她娇娇可爱,好似邻家小姑娘最寻常不过的好奇。
瑞王世子有点看直了眼,结结巴巴就说了。
“他说……说你当初成婚没有婚书,婚礼当日,还没有新郎。随便抓了一个人拜的天地。”
瑞王世子忽地想到那人在说话的时候,感慨地叹气。
通城最娇气最受宠的小姑娘,婚礼当日没了新郎,在宾客面前强忍着泪水,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瑞王世子脑子有些懵。等等,之前那人为什么要说她可怜无助,不是说她骗婚吗?
云溪奉就在那儿听着。
高大的男人站的笔直,双手紧紧攥着拳头,他不想听,所有的声音全都钻入他耳中。
尤其是姜秉儿那似乎并不受影响的淡然语气。
假的。
都是假的。
“唔……说的也有几分准确。”
姜秉儿摇着扇子笑弯了眼,见皇后和老国公夫人怔怔地看着她,不由得挤了挤眼:“我还想寻人家说的错处呢,没法,人家说的是实话。”
婚书她撕了,新郎自己跑了。
和她拜天地的人,是她的好友沐悠世。
她视线放空,不由得想,所以说在她的心中,那桩婚事根本不算是真正的成婚啊……
从来都不是。
皇后看着姜秉儿笑吟吟的模样,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发生这种事,几乎是对她毁灭式的打击,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甚至能和她调笑?
云溪奉的目光落在姜秉儿的身上,他紧紧咬住牙,眉眼之间是肉眼可见的难过。
“栖栖……”
他想说什么,可话到喉头,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说什么都没有用。
当年他做出那个选择的时候,就永远的失去了在姜秉儿面前辩解的机会。
他无法对姜秉儿说一些辩解的话。也无话可说。只能在瑞王世子站起来后,又一脚给他踹翻。
杀气肆意。
“是我的错。”
燕回才爬起来就给一脚踹翻。
摔得他脑门发晕。
听到这话还以为云溪奉是在刻意帮姜秉儿呢,只觉着自己云阿兄被女妖精给骗了。
“你指责错人了……”云溪奉垂下眸,一字一句说道,“婚礼当日是我背信弃义,因私事而走。与她无关。”
“任何人都可以因为此事指责我。但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指责她。”
“她没有任何错。”
“错在我。”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姜秉儿听在耳中,却只是无趣地打了个哈欠,还好,扇子在手中,也不算失礼。
躺在地上的瑞王世子傻眼了。
啊?合着他弄错了?
“这么说来……大人和姜姑娘的确是没有成婚。”
婉鎏公主这时起身,意义不明地看了眼姜秉儿。走到皇后身侧,似乎有些不懂地问:“嫂嫂,这婚礼没有新郎,无法行礼,的确不算礼成吧?”
成婚都讲究一个礼数。
最重要的是一纸婚书,两家契约,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答谢宾客,合卺饮酒,接发同心。
如此才算是礼成。
礼成之后更是要祭祖,昭告家中添新人了。等老祖宗们都认识了新人,方才算是一家人。
所有人都懂。
皇后自然也懂。
懂,却说不得。
她眼神担忧地看着姜秉儿。
这真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小姑娘。想说她不在意吧,但是若真不在意,又有谁会真的不在意这种婚礼?
若是在意……为何她甚至一点难过都没有?
或者说是早就难过透了,伤心过了,已经再也伤不到她了?
“你未成婚,什么也不懂不要乱说。”
皇后还是站在云溪奉这边,低语斥责婉鎏公主。
婉鎏公主脸色一白,到底没再吱声。
在场的宾客数不胜数,都是皇城边的贵人。
瑞王世子不管不顾当着众人的面这般捅了出来,几乎是让所有人都知道。
这位大将军夫人,几乎不作数。
是个假的。
就算大将军亲自回护……那又如何?
宾客中到底是懂礼仪的,没有当面窃窃私语,可那些打量的眼神,实在是让谁都受不住。
姜秉儿也是个淡定的,直接举起扇子遮着脸。
不给他们看热闹。
待会儿回去就回家吧。
她不由得庆幸早一点的时候,将酒水都带到了临泉镇,这样回去后也能在镇子上起个生意,等爹娘回来……
“朝廷律法认得是婚书,只要婚书在,云溪奉与姜秉儿就是夫妻!”
云溪奉第一次正眼看向婉鎏公主,声音低沉,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暴戾。
“公主可以不学无术,但请不要颠倒黑白。”
婉鎏公主的脸霎时白了。眼泪水几乎瞬间盈眶。
难堪让她几乎不敢抬头看任何人的脸。
却还是赌着一口气,带着哭腔嚷道:“律法认得是婚书,不是假的婚书!”
这闹得。
姜秉儿甚至有些想笑。
瞧瞧,这些人在为了她三年前的那场婚事争吵。吵她的婚书是真是假,吵她的婚礼没有新郎。吵她和云溪奉……名不正言不顺。
姜大姑娘长这么大,所有的委屈和羞辱,大概都来自于那场婚事了吧。
所以说啊,当初她想的是对的,这辈子不要再和云溪奉见面就好了。
看,现在弄得狼狈吧。
姜秉儿想到了什么,嘴角翘起。
“阿云。”
她在外第一次用了当年的称呼喊云溪奉。
这一声,让云溪奉莫名的后背一凉,浑身紧绷。
他顺着声音看去,姜秉儿眉眸含笑,看不出任何难过生气。
就连最能看懂姜大姑娘的阿云也不能。
他看不懂这一刻的她。
“婚书我撕了,后面的那份是哪来的?”
她还挺好奇。倒不如趁机会一次问了得了。
毕竟踏出这里的大门,她应该不会再想看见他了。
云溪奉沉默了片刻,还是如实说了。
“去请主簿吃酒,给他送了一锭银子重新签的字。”
立了婚书,不单单是新娘新郎的名字,两家之好,还要由主管户籍的主簿签字盖印。
姜秉儿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也不算假的。”
可这些已经掰扯不清了,看,就算到了现在,云溪奉也只说他自己错了,却只字不提其他。
没有意义了。
姜秉儿有些意兴阑珊,扭头对着老国公夫人笑道:“对不住,您的好日子,偏叫这种事给搅扰了。”
说罢,她行了个礼:“既如此,我就……”
还未说告辞的话,老国公夫人立刻抓住了她的手。
“等等。”
老国公夫人当机立断,立刻安排宾客先去前厅,再让人叫上云溪奉瑞王世子,另外带着皇后姜秉儿去内堂。
姜秉儿无所谓。
让人看不看笑话都看了。
只是才转身呢,戏楼外有人风风火火地往里跑。
陪同领路的侍女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先一步跨进门槛,腿一软跪了下去立刻抬高声音通禀。
“云三公子到——”
姜秉儿眼皮一跳。
满京城姓云的权贵,也只有云溪奉一家了。
云家如今排三的公子只有一个。当年她专门派人去打听下落的云鹿玟,云溪奉的亲弟。
他不是在外求学,家中说他要到中秋才回来吗?
怎么今儿就回来了,还直径来了国公府?
还不等她想明白呢,一阵旋风似的绕过侍女冲进来的少年,急得快着火一样,嘴里还在问谁在编排我嫂嫂……
姜秉儿嘴角一抽。
合着戏楼里发生的事情,短短一瞬都让底下侍女传到外头,甚至让刚进国公府的云鹿玟都给知道了。
知道了就知道吧,无妨。
十三四岁的少年,也是懂规矩的,找到老国公夫人和皇后这里,行礼的时候自然看见自家长兄,躺在长兄脚下的瑞王世子,还有白着脸有些熟悉的公主。
另外还有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摇着扇子好奇地看着他笑。
云鹿玟脑子一懵,好像知道这是谁了。
“鹿玟回来了?”
皇后一愣,似乎也知道云鹿玟外出求学的事情,只觉着此事越来越乱,怎么云鹿玟也来了,这云家的笑话,势必是要闹大了。
云鹿玟却没看皇后,直勾勾盯着姜秉儿,嘴唇动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
“是,是嫂嫂吗?”
少年刚开始变声,声音还有些哑。
姜秉儿捏着扇子,这话可不好说。
唔,若是半个时辰之前的话,她还真的能笑吟吟点着头说是,她是他嫂嫂,再给小子一个见面礼,多好。
但是现在嘛。
姜秉儿却摇头。
否认的话还未说出口,云溪奉先她一步。
“给你嫂嫂见礼。”
这就是要给她正名了。
又有什么用呢。
姜秉儿有些无奈,移开扇子,想跟云鹿玟说不必。
但是这少年却是眼眶一红,直挺挺在她面前双膝跪地,抬手叩头。
“弟弟见过嫂嫂。”
好好的,怎么行此大礼?
这给姜秉儿吓了一跳,同辈之间就算她是长嫂,也没有叩首行礼的规矩啊。
她连忙弯腰去扶他。
“快起来。”
谁知云鹿玟并未起身,甚至趴在地上哽咽着哽咽着,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给姜秉儿弄蒙了。
刚刚瑞王世子闹事时,她很淡定,婉鎏公主添砖加瓦时,她没生气,但是云鹿玟这位从未蒙面的小叔子这么一跪一哭,还真给姜秉儿弄不会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刚刚回来,记得今日是老夫人的生辰……”
云鹿玟抽抽搭搭地跪在地上说:“我来给老夫人拜寿。”
甚至还顺势起身,给老夫人念祝寿词。
老国公夫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接受了云鹿玟的好意,又问他:“好孩子,怎么哭了?”
“我……”云鹿玟又忍不住,一双眼哭得通红。
“我进来时听见有人说,说我嫂嫂的不是!”
“说我嫂嫂成婚当天没有新郎的事!”
小小年纪的少年,面容几乎是狰狞地,扫了一圈,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瑞王世子身上。
而后他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扑过去和瑞王世子扭打在一起。
“让你嘴碎我嫂嫂!”
瑞王世子快冤死了。
他从小跟在云溪奉身后长大,和云鹿玟自小关系都好。
前几日意外得知了云溪奉妻子的真面目,又有人提醒他,今日这种场合揭穿那女骗子的真相,她就再也不会赖着云溪奉不撒手了。
他只是为了云阿兄好。
怎么前面被云阿兄连摔带踹,就连云鹿玟这小子都扑过来打他!
偏生他已经察觉此事可能真的有误会,还不敢还手,愣是让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弟弟按着打得哎哟哎哟直叫唤。
这一顿打给瑞王世子打得不轻,小少年下手没个轻重,打得他鼻青脸肿,鼻子都流血了,才被皇后赶紧叫人拉开。
“有话好好说,打……打就打了,别打太狠,免得瑞王那儿你不好说话。”
皇后还不敢明显的偏向,派人拉开了云鹿玟,见云溪奉沉默的站在那儿,面对弟弟暴动的情绪,似乎有些压抑。
“这事儿……鹿玟可是知道些什么?”
皇后给云鹿玟递话。
姜秉儿在一侧看的目瞪口呆。
尤其是云鹿玟一边打人一边自己眼泪掉,哭得嚎,看起来比被打的瑞王世子还要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