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还是得留在将军府。
云溪奉明白了。
姜秉儿的弯儿还转不过来。
得给她一点自己消化的时间。
如此,他索性提出先搬到书房去住。
姜秉儿有些尴尬,自己住在人家的院子,却把人正经主人给撵了。
索性主动帮云溪奉收拾东西代表自己的一点点愧疚。
栖园发生的事情瞒不过府上的主子们。
清晨,姜秉儿才起身没多久,就听外头侍女来通传,说是府上的公子姑娘来请安了。
大早上的,姜秉儿眼皮一跳。
这不年不节的来请什么安。
外厅里,府上的三个姑娘两个公子都来了个齐全。
相比较掀开帘子出来的姜秉儿,他们显得格外紧张,一个个的都神情凝重,尤其是云鹿玟,不知昨晚上睡没睡,眼睛下一团青乌,一看见姜秉儿,紧张到话都说不出来,僵硬的直挺挺站在那儿,还是旁边云萱手肘捣了捣他,才反应过来,躬身行礼。
“嫂嫂。”
几个姑娘公子行了礼,一个个看姜秉儿的眼神都紧张兮兮的。就连梁姝都有些担忧。
姜秉儿坐在那儿打了哈欠。
“难得,一起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
府上一般是没有什么请安的。一则她也不是长辈,就是长嫂。二则请安也是需要天天折腾事儿,她不耐烦折腾,也不想让府上这几个孩子折腾。
这是她入府之后第二次人这么齐来找她。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都看向了云鹿玟。
很明显,攒这个局来的该是云鹿玟了。
少年涨红了脸,低下头。
“来,来给嫂嫂请安。”
姜秉儿也不拆穿他,让侍女给他们准备了银耳羹,清晨还算是凉爽,她慢悠悠吃着银耳羹,看底下几个年轻崽儿互相比划着眼神。
她低头笑了笑。
有趣。
一份银耳羹用完,见云鹿玟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还是稍长两岁的梁姝放下茶碗来,下巴朝云鹿玟努了努。
“嫂嫂给他个说话的机会,表弟这几天夜里急得一夜睡不着,想来与嫂嫂说话。”
姜秉儿看向云鹿玟。
少年和他的亲兄看起来有几分相似,也只是相貌。但是他年纪太小,十三四的少年郎,长得还没有云开叶大,身形单薄,面带稚嫩。
一想到他曾经受过的苦,姜秉儿也不忍心看他这么紧张,笑吟吟问他:“鹿郎想说什么?”
云鹿玟脸红耳赤地低着头,有些不太好意思说话。
初初与嫂嫂见面就是那么尴尬的场面,回来就听闻兄长搬去了书房,这几天只给他急得不行,担心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云家三个姑娘无奈地看着云鹿玟,戳他一下也不动,支支吾吾还整理不好要说的话。
“不着急,你们今儿也没有什么事儿,就在我这儿玩。”
姜秉儿倒是有些意外云鹿玟的腼腆,嘴角噙着笑,安抚他。
云鹿玟有些紧张,又有些松气。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若是真的是因为他影响了兄嫂之间,他羞愧难当。
相比较他,姑娘们想的更多一些。
毕竟都是亲眼目睹了一场面的,作为女子,代入一下换做自己,心里都难受的受不了,不由的在姜秉儿面前都乖了几分。
她们也是乖巧,陪着姜秉儿说话,陪她去后院鱼池给平黄喂粮。
一行人坐在围栏旁,看见从水池里爬出来的老乌龟,云鹿玟人都惊呆了。
毕竟只有他才回来,还没有见到平黄。一看见这个熟悉的老乌龟,云鹿玟不由得想起当年家中那个陪着玩的乌龟。
在确定这就是平黄的时候,云鹿玟更是高兴不已,姜秉儿索性将龟粮给了他,让他去一边喂。
“嫂嫂。”
云萱坐在姜秉儿的身侧,摇着扇子小声与她说:“昨儿的事你放心,不会有人说出去的。而且事情如何大家都知道了,没人会诋毁你。”
姜秉儿闻言笑了笑。
“我知道。”
她想得更深一些。
制造这件事的人只需要查一查就能知晓。只怕牵连了不少人。
想要让她身败名裂没成功,云鹿玟赶得巧,替她解释了当年的事情。那她和云溪奉之间的婚事,就不是什么背信弃义或者不完善,全都是无奈之举,被迫所为。
这会儿姜秉儿猜测外面不但不会流传关于云家的事,只怕还有些人会想办法把当时的闹剧往下压。
云萱这就不懂了,既然知道,为什么嫂嫂看起来还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她年纪小看不懂,但自己家姐妹弟弟年纪也都不大,一时之间没了法子,傻乎乎盯着姜秉儿看。
姜秉儿笑眯眯用扇子拍了拍她的额头。
“别担心,小问题。”
的确是小问题。
这件事根本不在外,而在她和云溪奉。
说简单也简单,只需要心态调整好就是。但是难就难在这个心态该如何去调节,如何让她和自己当初的心结彻底化解。
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姜秉儿侧倚在栏杆旁,看着云鹿玟和平黄谈心,没忍住笑了笑。
“……但是,但是听说阿兄搬出去了住了?”
还是云萱没忍住,小声先问了。
她到底是懂点事的姑娘,有些担忧自己兄嫂之间的关系。
“这个啊……”
姜秉儿犹豫了下,故意笑眯眯说道。
“想知道原因呀?”
这让云萱怎么好意思继续追问。问什么,问自家兄嫂分开睡的原因吗?
小姑娘不好意思了,只好抓了一把鱼食去喂鱼。
姜秉儿笑嘻嘻摇着扇子。
云鹿玟说是要来找她说话,可一早上在栖园,什么都没有好意思和姜秉儿说。
最后走的时候,有些犹豫,趁着阿姊们没注意,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飞快塞到姜秉儿手中。
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嫂嫂拿回去看。”
姜秉儿挑眉。
送走了这群小崽子,姜秉儿回到内室,打开了那个小小的木盒。
这木盒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上面的清漆都掉了一层。
这种东西……
姜秉儿不用问都知道,这该是云溪奉放在云鹿玟那里的。
毕竟云鹿玟也没有胆子私下给自己嫂嫂送什么东西。
她打开了来。
里面是放着……一堆干枯的花叶?
这里面的花叶脱了水分,干燥,没有枯萎,保持着最初在枝头的颜色,看起来鲜嫩,但是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是干枯过后的花叶。
姜秉儿想用手去碰,但是这花叶不知道存放了多久,会不会一碰就碎,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动。
怎么会有这么多干枯的花叶呢?
这有什么意义?
但是会被专门装在一个小盒子中,被放在云鹿玟那里……
她也不懂啊。
毕竟她也不记得自己有给云溪奉送过花儿。
这一盒被存放很好的花叶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姜秉儿不太喜欢有疑问,等黄昏后,派人在门口盯着,大将军一下值回家,立刻抱着小盒子去了书房。
书房门外还有两个小子在守着门。
一看见姜秉儿,下意识地就退开了。
也因此,云溪奉一回到书房,就看见桌前姜秉儿捧着腮坐在那儿,手指戳着桌上的笔架玩。
“回来了?”
云溪奉有些受宠若惊。
他还以为按照姜大姑娘的习性,得要好几天的工夫才肯和他好好说说话。没想到这才三两天,一回家就能看见她主动来找他。
心里头转过弯儿来了?
云溪奉主动上前,想牵小姑娘的手。
好不容易才有些亲近,就这么被弄到不尴不尬的位置,云溪奉不说,但他这些天也不好受。
伸出去的手被放上了一个小木盒子。
这眼熟的木盒子让云溪奉眼皮一跳。
“今儿鹿郎过来给了我一个盒子,什么都没说,我猜着是你的。”
姜秉儿手撑着下巴,眼睛炯炯有神盯着心虚的云溪奉。
这模样一看就知道她没有猜错,这是云溪奉的盒子。
她手指在木盒上敲了敲。
“但是我不知道这里面放的是什么。”
云溪奉犹豫了下,想说,又不好意思说。
“你可看了?”
姜秉儿忽地露出一个笑,乖乖地摇头。
“没看。”
云溪奉不知道信了没有。
什么东西到了姜大姑娘的手中不被看一圈,那才是有问题。
这个木盒……
云溪奉手指摩挲着,倒是难得叹气。
“鹿郎居然还留着。”
姜秉儿挑了挑眉,似乎猜着这个不是她曾经见过的。
毕竟也是,她也不会送花给旁人啊。
要说送花,她和云溪奉之间只有过一次。
春日去踏青,姜秉儿吃了点酒,兴奋的话可多了,在漫山遍野的小野花堆里都快打滚了。甚至摘了几朵花,趁着阿云不备,塞到他衣服里。
云溪奉嫌弃她话多烦,趁着她弯腰在地上摘花时,摘了一大堆花从后面倾斜,将她埋在花朵里面,让她玩个够。
姜秉儿哪里肯,反手就攥着花往他衣裳里扔。
少年心性,两人就这么捏着花彼此塞,塞到最后,一身都是花汁,黏黏糊糊的。
结果玩回去后,姜秉儿后颈脖背又红又痒,沐浴过后还是不行,痒得她眼泪汪汪,又不敢抓挠,又不想让大夫来看。
气得她钻到云溪奉的房中,让他给她挠痒痒。
挠痒痒岂是那么好挠的。
姜大姑娘多娇气的人,衣襟往下一些,露出的雪白脖颈,背后都是红色的小疹子。说话都带着哭腔,说是阿云害得。
少年难得没反驳,说是要去给她弄点井水擦,舒服,姜秉儿信以为真,在他房中等了好一会儿的好一会儿,云溪奉回来的时候,额头都有汗,似乎在喘。
他用纱布替姜秉儿擦着后背,凉飕飕的,似乎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在背上抹平了。姜秉儿还问到了一股草药味。
“你弄得什么?”
云溪奉没说,只把刚刚弄的草药给她抹了整整一后背。
姜秉儿醒着时还好,等她一睡着,手自觉地就去抓挠。
云溪奉抱着她按着她的手,一夜未睡。
次日清晨,不痛不痒了的姜秉儿立刻好了伤疤,精力旺盛的出去玩。
只留下云溪奉独自收拾屋子。
顺便将采集来的一些漂亮花叶拿了出来,盯着看了片刻,扶额叹气。
“没什么。”
云溪奉越是这么说,姜秉儿越好奇。
她忍不住脚下踢了踢云溪奉。
“告诉我呀。”
姜大姑娘想要达到目的的时候,说话声音又柔又软,乖乖儿的。
云溪奉抬眸看了眼姜秉儿。
她这会儿倒是乖巧,眼睛里都是好奇。
犹豫片刻,云溪奉把盒子打开,露出内里漂亮的干枯花叶来。
“之前想送你的。”
但是没想到姜秉儿有时候不能碰花。
姜秉儿这下是真的好奇了。他还真想过给她送花啊。
“什么时候?”
她伸出手去戳了戳盒子。
盒中整整齐齐的花叶,似乎已经沉浸了好几年。
云溪奉这次没有犹豫。
“四年前。”
姜秉儿一愣。
四年前,她和云溪奉还没有定下婚事的时候。
她抬眸呆呆的盯着云溪奉。
云溪奉将木盒推给她。
“一直没告诉你,当年我想过一件事。”
姜秉儿抱着木盒,盒中的花叶似乎又有了一缕芬香悠悠扑鼻。
“……什么呀?”
姜秉儿眨巴着眼,等待一个答案。
“想问你,愿不愿意去京城看看。”
云溪奉低声慢条斯理说道。
“京城没有通城的天气好,没有通城的热情,瓜果,你不能玩的自由,没法肆意。”
“怕你不愿,没开口。”
十七岁的云溪奉曾经在通城的春风中,第一次有了一种模糊的心思。
身边这个顽劣娇气的小姑娘,他想要将她放入余生的规划之中。
但是十七岁的他一无所有,身负仇恨,无能为力。
他不敢开口。
直到做梦似的,姜家到处在给姜秉儿寻找一个合适的入赘人选,姜秉儿这个人也不喜欢,那个人也不满意。
那天风轻云淡,他和姜秉儿在廊下听鸟雀叽喳。身侧咬着瓜果的小姑娘娇气地踹了踹他,漫不经心地问他。
“阿云,你愿意入赘吗?”
——他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说:
云团子:愿意!
来啦~
红包包
第46章
这些天栖园来的小辈多了些。
尤其是刚回来的云鹿玟,那更是乖的猫儿似的,天天都要来跟嫂嫂请安见个面,他嘴笨,也只会支支吾吾说些他阿兄的旧事。
偏姜秉儿还挺爱听,每天早上备一盏茶,一碟瓜果,就能听云鹿玟唠好一会儿。
这么些天下来,姜秉儿隐约也是发现了,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小心翼翼了不少。
将军府主家的热闹,最乐见其成的大概就是何姨母了,整日里眉飞色舞地摇着扇子和底下侍女说姜姑娘这,姜姑娘那,就好像姜秉儿已经不在将军府,府上不是姜秉儿管家了一样。
但是事实上,姜秉儿还是手握将军府的大权。什么都是她说了算。
她听着底下侍女支支吾吾说何姨母的事儿,她头也不抬随她去。
现在这个时候要是和何姨母杠上,何姨母说几句不好听的,就凭她现在的心情,指不定要怎么闹一出。
她倒也不怕闹事,但是府上还有个梁姝,小姑娘脸皮薄,当家做主的表嫂和自己母亲闹了矛盾,她不得为难死。
姜秉儿索性给何姨母找点事做,云葶的及笄礼,她作为云溪奉的亲姨母也得出点力。让她去负责筹办宾客所在地的一应事务,给她找点事做。
这个何姨母还挺乐意,有事儿交给她做,那她可也是在将军府出力的,就没人敢说她这位姨母无所事事。
只是何姨母得了差事,还找云三夫人来说项,想让梁姝到时候露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