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这一桌还坐着一位他见过一次,自称是姜秉儿的丈夫的男子。
冉临怀很尴尬,却又不想离开,只能干巴巴坐着。
得到姜秉儿的招呼,给他感动坏了。
绕过这么多人,头一个招呼他,一定是……一定是对他心软的。
云溪奉垂下眸。
而崔文津和沐悠世对视一眼。
到底是在一起长大的,很轻易就能明白姜秉儿的做法。
她从小到大的习惯就是,优先对待外人,客人。
越是自己人,越不在意。
那位冉公子看来根本没有多看一眼的必要了。
只是一个被摆放在客人位置上的外人罢了。
崔文津举起酒杯。
“许久不见,阿沐近来可好?”
沐悠世与崔文津的关系倒也凑合,不至于像和姜秉儿一样,见面就能掐起来。
虽然,也的确不喜欢崔文津。
这种日子,还是抬起酒杯。
“尚可。”
沐悠世淡淡饮了口酒,又问崔文津。
“听闻你要与公主成婚?”
在另一桌的姜秉儿耳朵多机灵啊,听到这句话立马回过头来,几乎是扒拉着椅子靠背,目光炯炯地偷听。
崔文津和婉鎏公主居然有进展吗?
她离开京城不到两个月,看来还真的有些事发生。
崔文津不需要靠她帮助,还能能和公主有所发展……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同桌的云溪奉抬眸,看了眼姜秉儿。
那兴致勃勃的模样,当真可爱极了。
崔文津不了沐悠世这般不给面子,一上来就问这种问题。
他放下酒杯,面色不善。
可回头看见偷听的姜秉儿,以及那一桌姜父姜母,再回过神来,同桌的还有云溪奉,云将军,有些事似乎也没有必要去想了。
他索性就试图将自己当做是姜秉儿的童年玩伴,想要和大家分享。
“之前我与公主有一面之缘。我随阿父去面圣时,陛下提及我的婚事,似乎有些想法。我不敢妄自揣测,具体会如何,并不知晓。”
说罢,他看向云溪奉。
“说来此事也有将军的出力。”
云溪奉淡淡瞥了他一眼。
“将军似乎在之前向陛下提起,公主的婚事应当早做定夺。”
还有这一层?
姜秉儿倒是不知云溪奉何时去跟陛下说的这话。
她不由得看向云溪奉。
旁边姨娘看不下去了,用手肘捣了捣她。
“且坐好了吃着吧你,哪有那么好奇。”
却不想坐在主位的姜郴和游善酌都端着酒杯,注意力也不在餐桌上,而是故作淡定地下意识往另一桌方向靠,等着听一些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若只是崔文津,云溪奉还真不想理会。
但是姜大姑娘好奇,自家翁家也好奇,那他也只能说了。
他放下筷子。
“家中三妹及笄之后,我就上书与陛下,公主年纪渐长,还未成亲,再独来云家不合规矩。请陛下为公主的婚事多操些心。”
说白了就是那天婉鎏公主登门,惹着云溪奉了。
婉鎏的心思谁都知道。若是她不做什么倒也罢了。偏偏当日在卫国公府的那件事,背后总有婉鎏透出的影子。
就瑞王世子那个脑袋,被自己堂姐利用太过正常,让他打了冲锋,结结实实挨了几顿揍。
之后婉鎏还想没事人似的来登云家的门,着实让云溪奉给气到了。
欺负了他的媳妇,还想上门来,太蹬鼻子上脸了。
第二天他就给陛下上书,注意公主的婚事。
之后也若有若无提了几次。
也许是因为卫国公府那件事闹得太大,皇后也在场,陛下也心知肚明,知道婉鎏在其中掺和了不少。
索性就开始自己选人给婉鎏定驸马。
当初给婉鎏准备的赏花宴中,婉鎏只对崔文津的那首诗有些异常反应,让皇后记在心中。
陛下召请按察使时,让他顺道带着自己的儿郎来。
先是看了人才外貌,再校考学识,综合下来崔家的郎君的确有能尚公主的实力。也就给崔文津圈了名,作为驸马的备选人。
若是时间不这么紧凑,说不定崔文津还真成为不了备选名单。但是偏偏就这么巧,云溪奉暗地里几次催促,陛下也怕婉鎏闹出些不好的事情来,让天家脸上无光,他也着急将此事落定,才算是让崔文津抄了个近道。
“恭喜崔阿兄。”沐悠世嘴角一撇,笑得有几分微妙,抬起酒杯就是一口的吉祥话,“那我就预祝崔阿兄早日成婚,阿沐定当奉上贺礼,恭贺崔阿兄大喜。”
崔文津:“……彼此彼此。”他笑得也有几分虚假,“倒是阿沐也得考虑考虑自己的婚事了,年纪大了,拖不得,也做不得梦了。”
沐悠世笑意一僵。
两人之间气氛说不上好。
彼此捅心窝子,留下两个伤心人。
云溪奉淡定夹了一筷子虾仁。
爽口。
下饭。
“婉鎏公主……我来京中也曾听闻。”姜郴漫不经心扭头问自己闺女。
“可是她欺负你了?”
姜秉儿下意识咬着筷子,心虚地移开视线。
“什么欺负不欺负,就见过几次,彼此入不了眼罢了。”
她对婉鎏公主本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因为婉鎏公主对云溪奉的心思,导致她们很难用正常的目光去看待彼此。
再加上婉鎏做过的一些事,让她对婉鎏公主敬而远之。
惹不起,她躲就是了。
听到这话,更尴尬的云溪奉。明明和婉鎏公主甚至没有说过什么话,但是因为婉鎏公主的心思,导致他和姜秉儿都陷入了一种窘境。
“我们小百姓还是不要接触这种皇权贵族的好,弄不好会出人命。”
姜郴似有意无意说道:“我们无权无势,惹不起那些人。这京中的确不适合我们。”
姜秉儿知道这是故意说给某人听的。
毕竟在通城,阿爹最擅长和官家打交道。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作为商人必须要让当地官家看得见,入得了眼,且要关系好,才能长久。
也因此,姜家这么多年从来不得罪人,在通城才能顺顺利利做大。
在京中两个月的工夫,能顺利打通各项关卡,开铺子,做营生,拉人脉,就没有姜郴做不到的事情,就算是皇权贵族,只要姜郴有心去打通关节,别的不说,顺顺利利在京中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这话自然就是故意说给旁人听的。
云溪奉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朝着姜郴和游善酌的方向躬了躬身。
“不敢让阿翁阿家为此烦心,小婿在京中一日,就一日不会有权大欺姜之事发生。”
他不敢保证其他,但是自己的岳家还是能保证的。
姜郴还想说什么,游善酌瞪了他一眼。
“行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值得你教训他,去给女儿煮碗面来。她还没吃几口呢。”
姜郴得了媳妇的训,摸摸鼻尖,那模样像极了心虚的姜秉儿。
姜秉儿不由得抿唇笑。
自己爹娘给了她很好的一种对成亲的期待,她也会想自己成婚后的和谐美好。
虽然……
某位云将军不怎么招人喜欢。
她想了下,端起酒杯。
“今儿我的生辰,我可要一个一个灌你们的酒的。”
说罢又看向冉临怀:“冉少爷身体不好,这酒就免了。”
说的十分客气。
冉临怀到底是捏着酒杯,仓皇起身。
“你……你的生辰酒,我还是要喝的。”
一口酒下肚,烧得他脸红干咳。
姜秉儿也无奈,但是到底是不熟,她也不劝什么。
她先是从冉临怀开始,又和崔文津喝酒。
“等你的喜酒了。”
崔文津起身,这次深深看着她,没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只低着声说:“若是顺利,我也不请你来。”
总得与过去作别。
更何况她与公主关系并不睦。不见,或许会更好。
姜秉儿挑眉:“正合我意,到时候只给你送贺礼了。”
亲疏关系,冉临怀第二个就是崔文津。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这么多年,之前的筹谋,全都因为一个云溪奉化为空。
而他还要为了自己父亲的想法,朝一个他从未想过的路子去走,这一步走下去,就与之前再也不同了。
崔文津擅饮,却在这一杯酒中,品尝到了两分醉意。
“阿沐。”
姜秉儿笑意甜甜,朝沐悠世举起酒杯。
“生辰百吉,祝卿顺遂。”
沐悠世起身,与她对饮一杯酒。
姜秉儿眨巴着眼,噗嗤笑出声。
“难得听你说这种话,我要好好记下来。”
风吹过,远处树叶摇晃着飘来,落在姜秉儿的肩头。
她拂去落叶,回到座位斟酒。
这一杯要给谁呢?
还没等她考虑好呢,姨娘似乎有些疑惑。
“姑爷怎么不见了?”
姜秉儿抬眸。
咦,云溪奉还真不见了?
他难道是知道自己不能露面时间长,又躲了起来吗?
不至于一杯酒水都不吃的吧。
不过,他伤中,也不能吃什么酒。
罢了。
“小叔,来陪我喝一壶。”
姜二爷起身拿起酒杯。
“一壶就一壶,侄女的生辰酒,我一坛也喝得!”
“喝,最好让二爷喝的醉过去,好派人将他绑了打一顿,等他醒了也不知晓。”
婶娘在一侧拍着手笑,只怕是又有什么夫妻小拌嘴了,让她想看姜二爷的乐子。
叔侄俩说喝一壶,那就是一壶。
就一碟花生米,姜秉儿愣是将自己小叔喝的眼冒金星。
她得意地举着酒杯,哼哼哼。
不亏是她,喝谁都喝得过。
一路和自己家里人亲昵地喝过去,姜秉儿和阿娘畅饮三杯后,发现自己阿爹还在,有些奇怪。
“阿爹怎么在这里,阿娘不是让去给我煮面吃吗?”
那可是她的长寿面。年年都是爹娘亲自下厨煮给她的。
姜郴面色有些复杂,瞪了自己姑娘一眼。
而后似乎有些无奈地叹气。
“今年……有人抢了先。”
姜秉儿眨了眨眼。
她好像猜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伤中未愈的云将军,身上围着一条围裳,挽起袖子,笨拙地端着一个木托盘从厨房一路小心翼翼走来。
托盘中,一碗面热气腾腾,蒸汽熏得他脸上甚至冒汗,男人前所未有的紧张,一步步朝她走来。
一碗卧着鸡蛋的长寿面放在姜秉儿的桌前。
“长乐无忧。”
他说道。
姜秉儿垂下眸,看着这一碗长寿面,扭头看向自己的爹娘。
姜郴和游善酌面色似乎都有些怔怔,好一会儿,才朝姜秉儿点了点头。
姜秉儿懂了点什么。
“……你少惹点事,我就无忧了。”
她小声嘟囔。
到底是吃了这一碗长寿面。
认真的,细细的,品味。
意外的不难吃。
夜幕降临。
三位宾客都安排在了冉家。姜家只留了自家姑爷。
难得,云溪奉不躲在小房间中,而是陪着姜秉儿提着灯笼,在庭院中散步。
姜秉儿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大都是一些细碎的话,偏云溪奉听得认真仔细。
“阿爹说,过些日子就送我回通城。”
姜秉儿背着手,一步一步倒着走。
她歪着头看着云溪奉。
“你要来送我吗?”
回通城啊。
云溪奉提着灯的手换了换,用右手将她揽了回来。
“不送你。”
姜秉儿笑意一僵,挑眉。
居然不送她?
“陛下有令,我明日就要回京。”云溪奉解释。
他在姜家一个月,虽然没有耽误什么事,但是对京中的掌控到底是没有人在京中来的好。
他得上朝,得入宫。
得亲自去审那些人。
还得……
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姜秉儿瘪了瘪嘴,移开视线。
“行吧,不送就不送,反正我有的是人送。”
她哼哼道。
云溪奉低头,熟门熟路在姜秉儿唇上亲了亲。
“栖栖,你在通城等我。”
姜秉儿心跳一颤。
“等……等你什么?”
云溪奉一想到分别,没忍住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抱着。
伤口也许是痛的,却没有分别之苦来得深。
“你知道的。”
他轻笑。
“姜栖栖,你知道对不对?”
姜秉儿慌乱地垂下眸,盯着他的肩颈。
云溪奉也不需要她的回答,给了她答案。
“等我来接你。”
“姜栖栖,我无父无母,家中单薄,人际简单。”
“朝堂之上的事情只要处理妥当,我就有足够多的时间陪伴家人。能化解和阿翁阿家之间的心结,化解和你之间的过去。”
“给我个机会,在通城等我来,好吗?”
作者有话说:
云团子:老婆,结婚!
红包包~
第61章
昨儿夜里骤雨疾风,雨珠儿滴答拍着树叶,闹得姜秉儿半宿没睡好。
她昨儿本就看账本子看得晚,临睡时又下起了雨,偏她今儿早上还有事,不得不早起。
起床后,根本没睡醒的姜秉儿耷拉着脸,冷水洗了脸换了身衣裳。
胭脂红的衣裙裙摆摆不盖脚背,窄裙窄袖,又穿着一双木屐,出了房门走到木廊,一步一咔哒,清脆又有节奏。
庭中还在淅淅沥沥落着雨。
四面屋檐瓦片汇聚的雨水,顺着翘檐滴落,天井一圈雨帘,滴滴答答地。
“大姑娘,外头车马备好了,您早上先去哪儿吃茶?”
府上伺候的小厮是换了新的,一个叫做阿砦的小子。去岁跟着阿爹,等姜秉儿回了通城,就在她身边伺候的。长得清秀,人也伶俐,还算是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