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也重生了——十在【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08 11:38:04

  “1
  午间时分,安乐长公主殿下姗姗来迟。正殿的醮已撤去,晏珩也解下了腰间的白腰带。四人于膳厅坐定,在菜上齐后摒退众侍,却无人动筷。
  “可怜珩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陛下竟没严惩甘露殿那位。”晏月一脸不甘,恨恨道,“没有主子授意,我就不信那柳心有这么大的胆。谋害皇嗣,可是大罪。”
  “殿下慎言,左不过是珃儿福保”江若柔说着红了眼角。
  “柳心自戕,陛下下令将其族人籍没入官,发配岭南,不许再议此事。李夫人因为管教不严,也除了权,如今宫中之务,由母亲暂摄。”晏珩倒没有过度悲伤,面上一片平静,沉着地分析起局势来。
  “太子虽然没有受到波及,但李夫人被陛下疏远,心中多少有不忿。如今建章宫与猗兰殿势如水火,李夫人仗着与陛下的那点余情,将手直接伸到我头上,令珃儿横遭不幸。我与晏琮,再无兄友弟恭的可能。”
  “珩儿有何想法?”晏月对晏珩的表现很是满意。
  逢此变故,还能镇静自若,色不变目不瞬的分析局势,是她眼中的可造之材。她巴不得晏珩开窍,做藩王的岳母与做大夏天子的岳母,二者可谓天壤之别。人往高处走,她晏月生来高贵,自然想要做那“天”。
  “与其受制于人,不如先发制人。”晏珩毫无表情地开口。
  “好。”晏月点头,对晏珩投去赞许的目光,“姑姑就喜欢爱憎分明、能屈能伸的人,珩儿果然没有叫姑姑失望。若有需要姑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便是。”
  “自然,晏珩虽未与表姐成婚,但心底早已将姑姑当成至亲。”晏珩举杯,起身敬道,“伤口尚未痊愈,不能饮酒,在此以茶代酒,敬谢姑姑好意。”
  “来日,长公主殿下要多多来猗兰殿做客才是。”江若柔也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真诚地望向晏月,“我就只有珩儿这一个独苗了,以后婉儿嫁过来,就是我的亲女儿。凡是婉儿想要的,无论是什么,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会想方设法为她争龋”
  “我自然不疑珩儿对婉儿的一片真情。”晏月忙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应和道,“我们是亲上加亲的一家人,珩儿的事就是我的事,谈不上什么谢不谢。日后若是珩儿得势了,公主府也跟着他沾光。”
  席间,陆婉一直保持着沉默。她不明白为何这宫中人人都要攀龙附凤,而被攀者亦欲壑难填。那个位置对她的吸引力,真就那么大吗?
  陆婉深知,晏珩身为最受宠的七皇子,还能如何得势。晏珩与母亲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只有合力挤下晏琮,让晏珩做储君。做大夏未来的君主,说一不二的九五至尊。
  果然,重生后的有些事能够改变,有些事却无法改变。譬如母亲对财富的热爱,晏珩对帝位的渴求。从头到尾,只有自己是那个心在天外的知情人。可她逃不掉,离不开,囿于宫苑,或许是她无法更改的命运。
  在场三人都注意到一语不发的陆婉,各怀心思的目光齐齐射向她。
  陆婉心中一片混乱,她顶着晏月的压力,涩然开口,撤出一抹并不愉悦的笑:“陆婉相信殿下定会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夫妻本是一体,表姐的吉言,我就收下了。”晏珩弯了弯眼,笑意不及眼底,但配上少年英俊的面庞,足矣迷倒京中七成无知的未婚少女。
  陆婉迅速别开头,然胸腔中那忽而加速跃动的心,却让她难以面对自己。外表青涩英俊的翩翩少年郎,有着沉稳刚毅的性子,既不轻佻也不古板,言语拿捏的恰到好处。那双墨色的凤眸时而流光熠熠,时而沉水深深,总能将晏珩不易捕捉的情绪隐藏的更加微妙。
  可她知道,对方只是看上去的人畜无害,温良恭俭让都是晏珩在大权未掌时的伪装和妥协。大丈夫能屈能伸,君王无情无义,晏珩应该比谁都要深谙此道才对。
  “婉儿,方才我在慈安殿,太后娘娘说你好久没有去慈安殿陪她了,想让你在宫中小住几日,我已替你应了。”晏月想起近日晏珩被皇帝免了课业在猗兰殿修养,晏珩可难得闲下来,于是她意有所指地开口。
  “是婉儿疏忽了,听凭母亲安排。”陆婉轻声应道。
  “膳食都要冷了,殿下请用膳吧。”江若柔温言道,“没有什么珍馐,都是小厨房备下的家常,让殿下见笑了。”
  “我大夏重修生养息,夫人这般勤俭,是陛下之福,大夏之福。”晏月说着提起筷子在每一盘中都夹两筷子,不管其味如何,都是赞不绝口。
  陆婉心不在焉,对桌上的食物也兴致缺缺。她起身辞别,晏珩亦放下了筷子,和她一前一后的出了殿。
  桂花辞树,秋风扫叶,空气中还残留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宫道上执着扫帚清理残花败叶的太监见到一黑一红的两道身影走近,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齐齐朝二人欠身。
  “殿下跟着我做什么?”陆婉见自己带来的随行宫人也退避三舍,在故意落在二人身后唯唯诺诺的模样,不由得拧起了眉。
  “左右无事,我送表姐回慈安殿。”与在殿中不同,晏珩此刻卸下了心防,俊脸上笑意盈盈。
  “殿下不是要与母亲谈事?”
  “不拘于一时,也不必背着表姐,不是吗?”晏珩一笑,就敛去了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整个人变得温润起来。
  晏珩在膳前换了衣服,仍然是一袭黑袍,但束发改用了一顶无瑕的白玉冠。昔时凛然的眉梢眼角随着她扬起的唇角锋芒尽去,衬得她整个人斯文极了。就像这秋雨落后的长安城,干净明亮,连踩在脚底的石砖都变的朗润了。
第23章 风波(三)
  “晏珩。”
  冷冷的男声传来,陆婉明显一怔。她错愕地盯着面前忽然出现的晏琮,而晏珩则慢悠悠的自陆婉身后走出。
  “参见太子殿下。”晏珩缓缓弯下腰,揖道。
  陆婉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晏珩一起朝晏琮行了礼。二人动作出奇的一致,倒像是新婚夫妇拜见长辈,夫唱妇随。
  晏琮黑了脸,对着晏珩冷冷道:“受不起。令妹尸骨未寒,你身为兄长,竟面无悲戚,与……”
  他用余光偷瞥了一眼陆婉,而后又狠狠剜了晏珩,语气一变,居高临下道:“于此处纠缠郡主,真是令人不耻。”
  “珃儿尸骨无存,可拜谁所赐,太子殿下当心知肚明。”晏珩直起身,冷冷地对上晏琮轻蔑的目光。
  “你……”身量不高的幼弟只一眼扫来,竟令人高马大的晏琮遍体生寒。
  那如芒似箭的眼神,哪怕在对自己一向严厉的父皇身上,他都没有见过。晏珩怎么会有这种气势?晏珩一个藩王哪里来的底气和自信?他可是太子!
  思及此,晏琮面色凝重:“你少血口喷人,是柳心与江若柔的私怨,波及了你兄妹二人,与孤的母亲何干。父皇已经为此事盖棺定论,孤的母亲是清白的。”
  多日不见,晏琮清减了许多,整个人也成熟了不少,陆婉如是想,而后打量起一身宝蓝色衣裳的晏琮。晏珩注意到身侧人的异样,心下一沉。
  果然,还是心里有他,对吗?
  “呵,清白……虽说清者自清,可这宫中,又有谁是干净的,太子殿下?”
  “你……晏珩1晏琮被她一噎,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殿下什么都不懂,依臣弟看,还是是多跟先生读些书比较好。”晏珩不咸不淡的补了句。
  晏琮刚想驳斥两句,还未开口,就被陆婉不容置疑地打断:“李夫人代掌宫中庶务多年,突然被除了权,心绪不定西难免会做出什么傻事。太子殿下好不容易进了宫,合该早些去甘露殿看望李夫人。”
  陆婉难得开口,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晏琮展颜,对晏珩冷哼道:“孤不与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计较,郡主慢走,孤先行一步。”
  “恭送殿下。”陆婉颔首,侧身给晏琮让了路,对方步履匆匆地去了。
  一旁的晏珩幽幽道:“阿婉,你不要忘了,你如今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陆婉发现晏珩有了小性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身后的宫人也跟着窃窃私语起来。
  陆婉生得美,笑起来眉眼弯弯,煞是好看。她就像三月中盛开的簇簇粉樱,六月里娉婷的朵朵芙蓉,是四时变化的风景中最亮眼的那一道。
  “乱什么乱。”晏珩难得发了脾气,语气一提,突然转身。她一眼扫过去,那些没有正形的宫女太监立刻噤若寒蝉。
  陆婉脸上的笑也忽然定格了。她凭什么认为这是晏珩在使小性子?是凭她与晏珩做了十三年的有名无实的“夫妻”,还是凭她被晏珩废居长门?
  眼前的少年可是晏珩,是骨子里带着开疆扩土野心的君王。是赐死椒房殿中三百名伺候她多年宫人眼都不眨一下的天子,未央宫中无情无心的冷血君主,君临天下的皇帝陛下……
  “表姐,走吧。”晏珩复而转过身来看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诗经》中所描绘的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大抵是晏珩此时的样子。
  凝固的空气渐渐松动,陆婉的笑也跟着凄然落幕。她不着痕迹地同晏珩拉开距离,方才还泛着潋滟辉泽的瑞风眼中浮光尽散。
  “我识路,不需要殿下送。”
  “表姐……”
  陆婉语气僵硬,怜惜与包容同她眼底的光一样转瞬即逝,晏珩还未来得及捕捉,就这样堪堪错过。陆婉拂袖,红衣翩跹而去,在消失在长廊尽头的拐角。晏珩长了张嘴,却没有发声,孤寂地立在原地。
  “殿下,您不追上去吗?”王忠大大咧咧地上前问道。
  “……”一旁的陈良瞧都懒得瞧他,不知道王忠长的是什么榆木脑袋,上赶着给自家主子找不痛快。
  “她不想看见我,我追上去惹她心烦吗?”晏珩甩袖而去,与陆婉背道而驰。
  秋雨初霁后的天空,太阳隐隐有了冒头的想法。不知何处起了阴风,将七零八落的乌云拼在一起,而后用这块黑魆魆的布重新将大地笼罩。天空又变得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的雨珠子开始落下,争先恐后般在瓦甍上蹦着……
  “母亲1侍从去了伞,晏琮解下身上染了湿意的披风扔给他,而后大步踏入甘露殿。
  李骊正对窗失神,见高大的身影一晃遮住了眼前朦胧的雨,这才抬起失焦的眼。
  “琮儿,你怎么来了?”见一身宝蓝色长袍的晏琮立在眼前,李骊眼中顿现慌张。
  “父皇许儿臣来看您,母亲不必担忧。”晏琮蹲下来,望着精神不振的母亲,恨恨道,“刁奴误主,母亲怎能替她伤心?”
  啪!清脆的掌掴声想起,晏琮捂着脸,瞪大了眼睛。
  “你怎能如此说你柳姑姑?”李骊气得发抖,怒目圆睁道,“你自幼蒙她照看,她尽心尽力伺候你,你都忘了么?死者为大,你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
  “母亲1晏琮并不领情,脸上火辣辣的疼让他对柳心愈发生恨,“儿臣是太子,她是奴婢,奴婢伺候主子是理所应当。且刁奴数次在您面前谮言婉儿,害您与安乐长公主交恶,儿臣失此良缘!如今她自作主张,谋害皇子,落得这个下场,还连累您,实在是罪有应得。”
  “你……”见李骊抬手,晏琮忙往后一退。
  “母亲竟为了一个贱婢打我两次1晏琮咬着牙,一脸的不可思议,“儿臣,儿臣不明白……”
  “没有什么自作主张,是你母亲蓄谋已久。”李骊放下手,冷冷道,“她是为我们而死。”
  “1晏琮闻言,如遭雷殛,整个人愣在原地。
  “怪我将你保护的太好,也怪你你还是太年轻。母亲不能不为你筹谋。晏珩本就受宠,与晏月结盟后在前朝更是如虎添翼。你已为储君四年,连自己储位岌岌可危都看不出来吗?”
  “儿臣,儿臣……”晏琮在李骊复杂的眸色中,低下了头。
  这场秋雨较为缠绵,陆陆续续下了半个月。好在中秋前田地里粮食就收了,到底没有损了百姓的收成。人人只道天凉好个秋,可一向康健的皇帝却因受了寒不见好,精神愈发不振。
  “陛下,该吃药了。”御前总管张华端着盛了药的白瓷盏,跪在了晏清身侧。
  晏清撂下手中的奏章,搁了温热的御笔,一手压着广袖一手去端过那碗药。棕黑色的药汁还冒着些许热气,晏清盯着碗中那因自己举动荡起涟漪药汁,幽幽地叹了口气。
  “张华,是朕老了吗?一个小小的风寒,竟拖了半个月还不见好。”
  张华摇摇头,乐呵呵道:“陛下龙精虎猛着呢!老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养病须得慢慢来才是。”
  “就你会说话。”晏清亦露了齿,咕噜咕噜地将碗中的药汁全部吞荆咽下满嘴苦涩,晏清抬起头,看着张华鬓角生出的白发感叹起来。
  “想不到你也青丝化作白发了。你跟在朕身边二十年,如今……也该有五十了吧。”
  张华毕恭毕敬道:“回陛下,奴才今年正好五十。”
  晏清点头:“五十而知天命,这么说来,你已经可以窥破天机了。”
  “奴才愚钝,”张华摸不着头脑,只是将头低得更很,“如何敢窥天机。”
  “朕看你不是不敢,而是太敢了。”晏清失望地发出一声叹息。
  皇帝声音不大,在空旷安静的殿却那样掷地有声,落在张华耳中,更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陛下……”张华惶恐地跪伏在地,尖锐的嗓音随着揪起的心微颤,“奴才……奴才……”
  啪!瓷盏被猛地一摔,在殿中坚硬漆黑的大理石光面,四分五裂。刚刚躺在帝王手心的温润白瓷,顿时化作了森然锐利的瓷片。
  “你倒是惯会见风使舵,看菜下碟。齐王与安乐长公主的钱照收,太子和李骊的事也做,两头不得罪啊!可朕还没死呢,你未免也太着急了。人呐,不能太贪心。”
  “陛下……”张华心一沉,头一下重过一下,在坚硬的石板上磕得闷闷响。
  “你以为你不说,朕就不知道,你就能一直欺上瞒下过去?你以为你把柳心畏罪自杀这件事做得很干净?张华,不要忘了你的权力是从哪儿来的。”
  张华的额头已经肿了,他闭上眼,不再磕头,而是安静地趴在地上,有两滴浊泪自他眼角流出:“奴才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
  “你明白就好。”晏清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朕知道你的位置也难做,难做也就这两年,朕百年之后,会遣你还乡安度晚年的。无论齐王与太子谁坐上这个位置,你都会善终。”
  “奴才明白……”
  “至于太后那边,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奴才遵旨……”
第24章 风波(四)
  碧空如洗,雁阵成行。
  晏清站在廊下,看侍弄花草的太监搬运外地新贡的金桔树去装点未央宫。浓绿的枝叶间缀着星星点点的花,白的瓣,黄的蕊,开得甚是可爱。
  “老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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