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子的声音娇娇甜甜的,好似在耍小脾气,路桑听到男人喊了声嫣嫣,耐心哄她。
路鸿挂掉电话,正好和路桑一瞬不瞬的目光对上。
路桑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挪开视线,尴尬得无所适从。
今天怎么回事。
她手指别扭地捏了下衣角,装作若无其事地在落地镜前试鞋。
皮筋有些松了,高马尾松松散散,她顺手拧下皮筋,细软的发丝瀑布般滑落,垂至腰间。
五官精巧,眼含秋水,清纯漂亮。
“鞋子合适吗?”路鸿走过来问。
皮筋缠上头发,绕了几圈,扎成一个元气灵动的高马尾。路桑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她踩着那双英伦风小皮鞋,唇角勾起温和的弧度,看起来很喜欢这双鞋子,她在手机上打字:很合适,谢谢叔叔。
后来助理过来跟他说了句什么,中年男人解释了声有急事,就离开了。
导购员把路桑原来那双被弄脏的鞋子打包好,递给她,走之前还拿来两个精致的礼品袋,看起来就价值不菲,说是路总送给她们的小礼物。
路桑捏着袋子,愣了瞬,头脑一热,跑到对面落地玻璃窗前,低头往下面看。
楼层很高,地下的人来来往往。
助理拉开车门,中年男人上了车,扬长而去。
路桑心里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
车子上,助理坐在副驾驶,瞥了眼后视镜,男人闭眼休息,手指在膝盖上轻点。
路鸿这人待人谦和,员工都觉得他平易近人,私下下经常开玩笑,他忍不住问了句:“路总,你刚才好像不在状态。”
“看出来了。”路鸿轻笑了声,睁开眼,眼角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疲惫。
“你是看到那小姑娘想到自己的女儿了吧。”助理笑了笑,透过后视镜看到路鸿眼眸遽然深邃,像是被某个词刺痛了一下。
但是这种异样的神情转瞬即逝,助理只当自己看错了,不以为然地看向前方。
没听到后面男人那句几不可闻的自语,“想到……一位故人。”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晚上八点~~
第28章
夜晚,路桑从浴室出来。
她刚洗完澡,棉质睡衣包裹着纤细的身体,露出的锁骨削瘦骨感,发梢还滴着水,路桑裹着干毛巾擦头。
吹风机吹到半干的状态,往手上挤了几滴精油,细致呵护地抹在发丝上。
外婆敲了敲门,端着温好的牛奶走进来。
路桑正坐在书桌前梳理头发。
细软的发丝垂至腰际,嫩白的颊边垂下几绺,看起来温柔乖巧。
路桑偏头看见外婆疼爱的目光,眼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隐隐闪烁着。
她抿抿站起身,走过去伸手抱住外婆,脑袋依赖般钻进她怀里。
她心里清楚,刚刚外婆肯定是想到妈妈了。
路桑长得很像她妈妈,尤其是披着这头长发的时候。
……
夜色宁静,市射击馆依旧灯火通明。
“教练,走啦。”
“师兄,再见。”
大家换上自己的衣服,陆陆续续告别。
有两个男生偷偷讨论着一会儿去哪开黑,被沈辞听到了,他舌尖顶了了下腮帮子,痞坏地勾了下唇:
“你们这帮臭小子,有那点时间泡网吧,不如多训练训练,争取拿个冠军什么的。”
沈辞自己吊儿郎当,倒是理直气壮摆起谱来教训别人,学校那群人知道了不得惊掉下巴。
队里的人几乎都比他小个一两岁,最小的也才十四岁,虽然沈辞看起来冷淡疏离,不好相处,但他传授起射击经验来毫无保留侃侃而谈,很有耐心,能力也强。
有时候训练晚了,还会给大家点星级酒店的外卖,是个嘴毒心软的大哥哥。
队里的人很快和他打成一片。
“知道了师兄。”
“对了师兄,我有个问题,听教练说你以前没日没夜地打游戏,即使不怎么训练,比赛场上照样能拿第一,是真的吗?”
教练插嘴道:“兔崽子,好的不学,净想些有的没的。你跟你师兄能一样吗?”
“所以说是真的了。”那男生满脸崇拜的表情。
沈辞顿了下,扬眉道:“不全是。”
射击场的人逐渐散去,恢复一片安静。
沈辞点开那个置顶的头像,发了一条信息:睡了吗?
路桑:还没,在刷题。
附一张书桌的图,上面摊着一张卷子,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
沈辞细长的手指捏着薄薄的手机,头顶的亮光投下来,勾勒出他锋利清隽的轮廓。
他喉结滚了下,拿起置物台上的气手.枪.
指尖扣动扳机,电子靶上显示成绩,10.2环。
沈辞心里没有任何波动。
哪怕平时的成绩再好,关键时刻依旧会掉链子。
手臂丧气般渐渐下坠。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脏像被什么拽住,摇摇欲坠,脑子里忽然冒出小姑娘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身影。
像一束光穿透密布阴云,他快要溺毙在深海里的身体好像被注入了生机。
沈辞眼底清明深邃,重新扣紧了扳机。
大家只看到了沈辞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一面,却没有发现那道在深夜里不眠不休、艰苦训练的身影。
即使天赋再好,如果没有后天努力的加持,也会泯然众人。
沈辞深谙这个道理,所以曾经获得过的耀眼成绩,都无不与他的努力和汗水挂钩。
哪怕现在羽翼破损,哪怕明明知道做不到,他也要努力试一试。
—
周一。
一辆迈巴赫高调地停在校园门口,引来一众目光。
后面的车门被司机拉开,少女勾了下烫成波浪的卷发,提着制服包下车。
她没穿北城一中的校服,而是穿着自己的百褶裙和白衬衫,外搭一件深咖色的大衣,牛角扣小巧精致,看起来复古时尚。
高二八班的早读课没老师守,读书声稀稀拉拉的,老师还没来,大家风风火火地赶作业,手嘴并用,一边唰唰地写,一边聊各种八卦趣事。
“喂,化学聚焦给我瞅瞅。”
“我去,我也忘了。”
“靠,伟哥,物理最后一道题给我借鉴一下,我手机搜不到,奇了怪了。”
“废话,那是咱们陈老自己编的内部题,你搜得到才怪。”
有个女生秀了下周末在街上抓拍到的帅哥,有人指着那张图说:“你看这个女生像不像路嫣。”
“欸,是挺像的。不愧是大小姐啊,出门迈巴赫接送。”几个人把脑袋凑过来。
“路大小姐不是出国当一年的交换生嘛,算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吧。”
周佩晴端坐着,露出一个微笑:“就是今天,路嫣亲口告诉我的。”
班里的人都知道,路嫣还没出国前,和周佩晴走得最近。
前门忽然打开,大家的视线齐齐看过去……
顾浅月吃坏了肚子,早读课忽然肚子疼直奔厕所,路桑去给她送完纸回来,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发现自己的桌子被人霸占了。
桌面上放着一瓶香水,一束真花,一杯奶茶和一沓包着精致书皮的课本。
抽屉里面也是满满当当的,笔袋是粉色的……看得出来,都是女孩子的东西。
路桑皱了下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可看了看教室的布局,和周围的同学,这里又确实是高二八班。
难道班里来了新同学?
大家噤若寒蝉,班长正要开口,后门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以后这个位置就是我的了。”
路嫣用纸巾擦了擦刚刚洗干净的手,环臂打量路桑。
“你就是路桑?”下巴轻轻抬起,她伸出手,姿态倨傲,“你好,我叫路嫣。”
路桑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像有一个惊雷炸响。
路嫣,原来她就是路嫣。
传说中沈辞的未婚妻。
她头脑空白,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
路嫣笑了笑,白皙的手指了下前排,看似礼貌实则处处透着一股高高在上:“以后你就坐那吧。”
第一排靠窗的位置。
路桑手指捏着衣角,布料捏出几丝褶皱。
明明说不出话,喉咙里却像卡了一根鱼刺,嘴张一下都疼。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浅月端着餐盘,气呼呼地坐在路桑对面:“她也太嚣张的了,真当学校是她家的啊。桑桑,你脾气也太好了。”
路桑筷子轻轻戳了下白米饭,夹了块排骨放进顾浅月碗里。
不是脾气好,她只是不喜欢和人正面发生冲突。
而且她莫名笃定,路嫣在那个位置坐不久。
顾浅月一边吃饭,一边玩手机,忽然惊讶地嘴里的肉掉进盘里:“我靠,桑桑,我们那天遇到的男人叫路鸿。”
路桑眼神疑惑地看向她。
“就是那个带你去买鞋子的,特别大方还特别绅士的叔叔啊!”顾浅月八卦兮兮地说,“他叫路鸿,是咱们学校最大的校董,也是咱们班路嫣的亲爹。”
平时路鸿为人低调,不常来学校,即使有几次校园搞大型活动,他也因为工作的缘故缺席,再者,也很少有学生会去关注学校董事会,所以少有人知道路鸿。
顾浅月把百度资料给路桑看,上面有很多关于他的头衔,像什么光耀集团主要创始人,著名慈善家和优秀企业家。
路桑抿了下唇,心里有点酸酸胀胀的。
有这样的爸爸,应该会很幸福吧。
她忽然有些羡慕路嫣。
—
卧室里窗帘拉紧,密不透风。沈辞手肘搭在额上,摸过手机,屏幕乍然亮起的光让他忍不住眯眼。
他训练了一个晚上,天蒙蒙亮才回来,冲了个澡就窝进被窝睡下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微信还有一条顾浅月的未读信息:
沈大佬,你快来学校啊啊啊啊,路桑被人欺负了。
他散漫的目光遽然一变,掀被而起。
下午放学是路桑她们组值日,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路嫣和周佩晴她们坐在桌子上磕瓜子,炫耀她爸爸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香水是多么的昂贵。
路桑从旁边经过,袖子忽然被路嫣抓住。
她低头打量路桑的鞋子,有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会有这双鞋?”
路桑抽回自己的手臂,生理反感地后退一步。
其他人也是在这时候发现,路桑脚上那双鞋和路嫣穿的是同款。
前D牌设计师鞋款,限量发售,目前国内只上市了两双。
“该不会是高仿吧。”周佩晴说了声。
其他人也附和,“说不定只值几百。”
“再穷也没必要穿假鞋呀,low不low啊。”
路桑咬了咬唇,在手机上打字:我没有穿假鞋。
路嫣喝了口奶茶,手忽然抖了下,她刻意得太明显,路桑本来能躲开的,后背忽然被人推了一下,半杯奶茶倾洒在路桑身上。
“抱歉,手滑。”路嫣毫不愧色,从钱夹里面摸出几张钞票,“赔你的干洗费,另外好心提醒你,别穿那双鞋了,看着怪膈应的。”
路桑瞪着一双杏眼,紧绷着小脸,猛地推了她一把,然后抓起路嫣桌子上的香水,打开窗户,手臂长长地伸出去,几乎半个身子悬在外面。
窗外冷风呼号,像厉鬼一样咆哮。
路嫣急了:“路桑!你知道那香水值多少钱吗?你要是敢摔,你全家都赔不起。”
路桑轻轻勾了下唇,目光无所畏惧地看向她,把手臂又往外伸了些。
打蛇打七寸,这个道理,她当然明白。
尽管下面铺的是草坪,路嫣依旧不敢冒那个险,恨恨地剐了她一眼,率先妥协说:“你想怎么样?”
路桑紧紧攥着香水瓶,单手打字:我要你给我道歉,然后把座位换回来。
路嫣气得牙痒痒,“你想得美。”
周佩晴跟旁边的女生使了下眼色,正要动手,教室紧闭的门被人大力踹开,传来一阵低沉冷冽的嗓音:“都给老子让开!”
少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阴沉似水,迈着大步进来,看到小姑娘委屈无助的模样,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沈辞,你白天怎么没来上课?”路嫣眼眸发亮,用温和的声音跟他打招呼,跟刚才的狰狞刻薄判若两人。
少年嗓音冷淡,“关你什么事。”
一瞬间,路嫣的脸色唰的变白,又羞又恼。
他若无旁人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牢牢地披在路桑身上,把她的手小心翼翼放回窗内,手往下滑过她的手腕,温热地大掌包裹着她被风吹得僵冷的小手。
一点点暖化她紧绷的身体,手指逐渐放松。
沈辞拿走那瓶香水,刃般的眼皮轻轻一撩,手臂扬起,香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度,精准地砸在窗外那棵香樟树上,四分五裂。
路嫣瞳孔睁大,咬着牙看向沈辞,迫于他冷戾的气场,半个字不敢说。
“明天之内把座位给我换回来,否则后果自负。”他一点不近人情,神情漠然,冷着声警告。
说完,少年牵着路桑径直走出教室,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沈辞把路桑带到医务室,里面没有人。
中途的时候,他折返回了趟教室。
他经常打球,容易出汗,储物柜里有备用的衣服。
路桑的衣服被奶茶浸透了,黏糊糊湿哒哒的,不换下来容易感冒。
他把袋子递给路桑,路桑打开后愣了瞬,里面不仅装着衣服,还有一袋全新的干纸巾,一袋湿纸巾、和他的衣服。
沈辞干脆利落地拉上所有门窗和帘子,顺便检查了下四周有没有摄像头,五官冷隽,眼神却是温和的,确认没什么问题后,让路桑放心去单人床里面换,他在门口守着。
沈辞说完懒洋洋倚在门框上,视线避嫌地看向外面,手指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
垂眸点烟,低颈时露出凛冽的棘突。
把外套给了路桑后,他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长指夹着烟,露出的小臂线条劲瘦有力,肱二头肌微微偾张。
少年身高腿长的,一个人就霸占了大半个门框,看起来非常有安全感。
他余光瞥到什么,偏头一看,小姑娘仍然站在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尾微微泛红,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沈辞眯了下眸,灭了打火机,没急着点烟,尾音稍扬:“怎么回事啊,小同学?怎么还不去换,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