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压下心底翻涌的苦涩:“韩晨曦,你到底和苏小小……”
“还不滚?!”
她已经怒不可遏,一脚踢翻面前的青石圆凳。
白祁月盯着那翻滚几圈的圆凳,咬咬牙,转身拂袖而去。
她承认了要走。
她说苏小小比他好。
他说退婚,她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哪怕再说句谎言也好。他即使堵住耳朵、捂上双眼,也甘愿相信。
可惜她连最后一点余地也不给。
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被缓慢的瓦解,堕入黑暗。
只留下撕裂心扉的痛楚,每想起她一下,便狠狠地痛起来,钻心蚀骨。
第66章 中策
轰走了吃错药的白祁月, 韩晨曦心里虽然烦躁,却也没工夫去理会了。
当务之急是解决师姐的事情。至于闹情绪的小气男人,就让他自己气死自己吧。
Who TM care!
韩晨曦开始认真思考起下一步的计划来。
首先, 她有个下下策。但需要一个修为极端压制的人来当帮手。
她本来打算找白祁月,把那蒋延绑了,十八般酷刑一上, 大概率就能让他主动招供、自动退婚。
但眼下她和白祁月这闹翻脸的情形, 下下策是行不通的。
上策暂时还没想到。
中策倒是有一个――她还记得蒋延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香味。
当时她就觉得奇怪,怎么这仙侠世界的男子也有爱好男士香水的。
如今她反复回想,终于忆起了这有些熟悉的香味来源――蒋家外门弟子中有个银色花钗的女弟子,长得挺娇媚。
她身上便有这种浓郁的香粉味。
渣男在蒋家有点地位, 又是个见异思迁的, 肯定是吃了窝边草, 嘴巴还没抹干净。
就像那歌里唱的,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想起这一点,韩晨曦就气得不行。
这还在娘家呢, 这还没娶到手呢, 就敢在眼皮底下偷吃。真嫁到他们蒋家去, 师姐还不给欺负死?
正所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
既然蒋延胆大包天, 敢在水云谷乱来, 那她只要偷偷跟紧了这家伙, 不就有机会捉奸在床么?
到时候看他还怎么狡辩!
本来干这种事情, 需要声势壮胆。叫一些信得过的人陪着自己是最好的。
可惜现在没有人肯支持她。小小苏、言束都劝她别管闲事,白祁月又闹别扭。
只能她单打独斗了。
至于禁足。
宗主只是嘴上说说, 和白霖那种关禁闭等待调查的情况是不同的。她只要注意隐藏踪迹, 应该就出不了什么乱子。
打定主意后, 韩晨曦便准备动身往东厢客房去。
这时,冷不丁从天上落下一团红色的东西,耀武扬威地站到了她的肩膀上:“嘿,女人。”
韩晨曦翻了个白眼:“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你主人我现在有正事做。别捣乱!”
复读鸡啄啄翅膀下的毛,“哇――”了一声,道:“女人你有何事?想要我帮你的话,求我啊!”
脑袋被门夹了才会让你帮忙。
能不添乱吗!
韩晨曦摇摇头,鄙夷地看了它一眼:“我现在是要去做地下工作的,需要隐秘。带上你,比带了个3000瓦的大灯泡还扎眼,你一叫唤,还不是整个水云谷都知道了?”
复读鸡高兴地拍翅膀:“女人,你总算知道我的号召力了。”
韩晨曦:“号召力我不知道有没有,重力、离心力、摩擦力你选一个?”
顺便摩拳擦掌地看着它。
复读鸡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每一根羽毛都戒备起来。
但见韩晨曦抛下它要走,它赶紧拍拍翅膀又跟了上去,拉耸着脑袋道:“女人,我就破例帮你一次。”
看来对这家伙,好好说话真的不管用。
韩晨曦熟练地捏住它的双翅,杀气外泄。
复读鸡开始垂死挣扎、负隅顽抗,扑腾得一地鸡毛:“放开我!我要叫人了!”
韩晨曦露出邪恶的笑容:“你叫啊,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人回来救你的。”
额……怎么感觉怪怪的。
霸道总裁和娇柔小白花,角色设定是不是颠倒了?
复读鸡并没叫人,它叫起了救命。
声音洪亮如钟:“哇!救命啊!杀人啦!”
韩晨曦嗤笑一声:“想让人出来救你,叫救命是没用的。你要叫‘着火啦,着火啦’,我保证全谷的人都出来了。”
复读鸡犹豫地眨眨眼,刚决定勉为其难地试上一试,便被韩晨曦精准地掐住了脖子。
得,半个音儿都掐没了,只剩张嘴。
韩晨曦冷笑道:
“不想死,就好好待在听风阁。这两天,我要是在听风阁之外看到你,你就准备后事吧。”
复读鸡一个激灵,眼瞅着自己的脖子老实了不少,战战兢兢地晃晃脑袋。
韩晨曦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放开了它。
转身要走,忽然听到它在背后“哇――”了一声,趾高气扬道:“等一下,女人。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韩晨曦挑眉看它,半晌才问:“什么事?”
复读鸡的小豆眼躲闪了几下,终于下定决心道:“你先答应,不能对我使用暴力。”
听起来就不像有什么好事。
无非是偷吃了八珍丹,或者偷懒没去收废品吧。
她如今可没工夫计较这些鸡毛蒜皮。
韩晨曦冲着它冷哼两声:“废话留着以后说。若是师姐的事情摆平了,我心情一好,或许可以大赦天下,饶你不死。”
复读鸡眼睛一亮:“真的?”
“嗯。”
韩晨曦点点头,转脸看天色已晚,匆匆叮嘱了复读鸡几句,便急忙往东厢客房去了。
成败在此一举。要想打消师姐对渣男的幻想,只能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眼前。
即使她会哭泣、会受伤。
……
韩晨曦一连跟踪了蒋延三天,顶着两个黑眼圈不眠不休,却毫无所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的纠纷打草惊蛇了,总之这渣男突然就戒备起来,每天正常起居,跟师弟师妹们讲话也不超过十句。
特别是和那个长相娇媚的女弟子周梅儿,竟然好像在避讳什么似的,每次碰面都隔了好几尺远。
两人之间的距离,都可以一起做第八套广播体操第一节 之伸展运动了!
韩晨曦不禁头大。
眼看时间将近,再不拿到有力的证据,师姐可就真的要嫁给蒋延了。
她无比心烦,这一心烦便控制不住脾气,转身冲不远处的树荫传音道:“白祁月,我跟着蒋延三天,你就跟着我三天。你没毛病吧。”
树荫缓缓地摇动了一下,漏过来几点细碎的光。
韩晨曦觉得面上有些微风,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白色的身影便闪到她旁边,传音道:“你长能耐了,居然能知道我在。”
要真的是因为长本事而注意到白祁月的行踪,她做梦都会笑醒。
可惜这与修为无关。
韩晨曦丧气地举着手腕上的千里传音铃:“这玩意,取不下来。你一在附近,我就能知道。”
金玲并不会响动。但是她就是莫名其妙地知道,他在身边。
可是他没有金玲,只要她不主动告知方位,他并不会知道她在哪里。
也就是说,她在想什么,她下一步要做什么,白祁月都十分清楚,这才有可能在东厢找到她。
然而这样的他,却不明白她的心意。
“你还来干什么?”韩晨曦没有好脸色。
“不是来找你的,”白祁月说得理直气壮,“我是为了长姐来此处打探……”
“呵,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爱上哪儿打探便上哪儿去,干嘛蹲在我后头影响我发挥?”
白祁月道:“你修为太低,容易被发现,难保不出岔子。我……是顺便盯着你的。”
韩晨曦依旧毫不留情:“大哥你有没有搞错。不盯着渣男,盯着我?我身上产证据么?”
前几天闹脾气的时候,不是发狠让她走么?怎么才过几个时辰,就像跟屁虫一样黏上来了?
白祁月小心地打量她,半天没答话。
他忽然伸手,指尖微凉,在她眼眶地下蹭了蹭,低低道:“三日没睡了……你回去歇着吧,他们应该是察觉到你了,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脸颊开始发热,却还拧着脾气:“呵,你是谁啊。我凭什么听你的。”
他想说什么却没出口,有些受伤的样子。想了想,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不想回去,就不回去。”
为了找她,他也去听风阁看过了。
苏小小一直等在那里。她这时候回听风阁,肯定会遇上。
虽然他们两情相悦,可是他,仍旧没办法如此洒脱地放她回去。
韩晨曦没注意到白祁月心中的千转百回,兀自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敌人按兵不动,她没理由就跟着坐以待毙。
是时候搞点事情了。
“我没时间和他们耗着,”韩晨曦拉了拉白祁月的衣角,“师兄,咱俩的内战先放一放,共同抵御外敌要紧。”
白祁月抬眸看着她:“你想怎样?”
韩晨曦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钓鱼执法。”
白祁月:???
钓鱼?指法?
韩晨曦见他露出迷惘的神情,连忙清清嗓子,解释道:“这渣男的性子我算是摸透了,新欢的诱惑大于旧爱。他此时能忍,还不是因为周梅儿是到手的猎物,什么时候吃都可以。若是我们给他点新鲜的诱饵,说不定他会忍不住上钩。”
不料听到她的高招,白祁月不但没鼓掌赞同,反而激烈反对道:“不行!”
韩晨曦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
他有些薄怒,道:“不行就是不行,没那么多为什么。办法有的是,你何必以身犯险……”
原来他以为她要牺牲自己去当诱饵啊。
真傻。
就算如此,有他这双快喷出火的眼睛盯着,她哪里会有事?
韩晨曦憋住笑意,故意板着脸:“才不是我呢。前几日已经把蒋延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如何还能上当?用膝盖想都知道是个陷阱吧。”
听她这么说,白祁月算是冷静下来了,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那日蒋延向我打听白霖师姐。我琢磨着,那个花花肠子大约也看上她了。不如我们就给他派个假消息,看他会不会赴约。”
白祁月低头沉吟,半晌道:“若是他见不到白霖,扭头便会走。我们也拿不住什么把柄。”
一个人的戏可是唱不起来的。
“白霖师姐”不可或缺。
“所以,这里就该师兄出场了,”韩晨曦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师兄你要不要尝试一下新造型?”
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占据了白祁月的心头,他眉心一拧,义正言辞道:“不要!”
“反正蒋延没见过白霖,黑灯瞎火的,以师兄的绝色定然可以蒙混过关。”
“休想……”
“等蒋延向你伸出罪恶的咸猪手时,你再将他打得屁滚尿流、不能自理!”
“我说不要!”白祁月冷着脸,愠怒地盯着她。
她习以为常,死猪不怕开水烫:“师兄不去,那我只能亲自上场,为了师姐牺牲色相……”
“……”白祁月无奈地闭上眼,“我去。”
很好,就喜欢你生气却又干不过我的样子。
这回,看蒋延这个渣男还有什么法子开脱!
第67章 下饵
东厢客房。
蒋延正枯坐在房中, 五心不自主,门外忽然响起一个男弟子的通传声:“师兄,外边有个水云谷的女弟子找你。”
他听到“女弟子”三个字精神一震, 紧张地脱口而出:“谁啊,韩晨曦?”
都快被那女人搞出心病了。
门外的弟子连声否认,忙答话道:
“师兄放心。我们不会如此没眼力见, 随便让那个丫头乱闯……外边来的是寒香舍的女弟子, 之前在无垠殿里见过的。”
蒋延听说,终于起身开了门,冲着门外的师弟询问:“什么女弟子?是来找我商议成亲的事儿吗?”
门外的师弟笑道:“我问了她,她不肯透露, 非要当面和师兄说。”顿了顿, 又嬉皮笑脸道:“说不定是看上了师兄英俊潇洒, 主动上门……”
“去去去,”蒋延皱着眉赶他,面色不悦道, “胡说八道些什么, 让人听了去, 又该出乱子了。”
“师兄放心吧。梅儿师妹方才说,那韩晨曦已经回去了。”
周梅儿别的本事没有, 制香闻香是一绝。
人食五谷杂粮, 身体散发的香味便各有不同。金丹期以下的人靠近, 梅儿都能察觉出来。
韩晨曦自以为隐藏身法精妙, 却不知道世间千人,各有所长, 她那点小算盘, 早就暴露无遗了。
蒋延喜上眉梢, 心也飘了一点:“那女弟子是谁,长相如何?”
“长得还行,就是黑了点,看起来有些呆呆的,”门外的师弟实诚道,“应该是真的来说事的。”
蒋延将前些天见过的寒香舍弟子都回忆了一遍,立刻对上了号,有些失望道:“哦,那个白秋水啊。就那样貌叫‘长得还行’,你是没见过美人,还是没见过女人?”
师弟干瘪瘪地笑。
蒋延也不再理他,拔腿往门外走去。
到了东厢的院子里,他便看到一个黑黑瘦瘦的姑娘,跳来跳去,十分不耐烦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果然是寒香舍那个傻里傻气的白秋水。
蒋延上前先行了平礼,言笑晏晏道:“秋水姑娘找我有何事?”
白秋水听到问话,这才站好。
她神秘兮兮地靠近他一步,小声道:“白霖师姐叫我来的。她禁足在剑舞轩不方便,让我帮忙传信给你。”
蒋延一震,又仔细打量她片刻,方迟疑道:“白霖姑娘……认识蒋某?”
白秋水无视了他的问话,专心地背起了教给她的词儿:“她说,‘久仰公子大名,倾心许久,无缘得见;今得人相助,终有片刻脱身,乃托秋水师妹传信:今夜子时,白莲池外,愿月下相会,共沐良宵,欢好一刻’。”
这话听得蒋延整个人都酥了,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秋水睁着懵懂而求知的大眼睛,怯生生地问了一句:“蒋公子,你说白霖师姐文绉绉地说了半天,就是约你见面嘛。为什么要说‘良宵’啊,‘欢好’啊。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