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民国]——张大姑娘【完结】
时间:2023-04-11 17:18:50

  所以出谋划策,很会看天气,这个天气,跟当年他们南京保卫战打的时候一样,在秋天的时候大撤退,他们阻击的,给逼到了城郊一个小高地上,趁夜摸螺丝,给日本人老巢偷袭,吓得日本人闻风丧胆。
  也是破水沉舟的一次,如今宋旸谷是抱着一种莫大的信心的,就是他自己都觉得这个事情是有些疯狂的,没法子的事情,在日本人眼皮子下面做事,又不是冷兵器时代以前的劫狱,监狱外面一层层的铁丝网,电网。
  那厚厚高高的围墙上面的垛子,里面一个一个的小小的口子,架起来的全部是机枪,有人靠近就瞄准给你干掉了,各种技术水平都是达不到的。
  但是宋旸谷很坚信,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但是动作尽可能的小,尽可能地影响面不涉及到别人,这就要靠小洪先生的本事了,有人在城外接应,山人是自有妙计的。
  他们总有自己传递消息的路径的,夜里带城里面去,人就马上走了,一句话不会跟宋旸谷多说的,只带路,也不介绍自己,都是要安稳过日子的人,一路上这样引路的人呢有六个。
  到临界的时候,摸黑就有人在等着,也是掉头就在前面引路,小洪先生的人呢,非常的靠谱。
  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就进城了,最后一个接力的人,背着身行礼,人马上就消失了。
  夜里露水凝华,宋旸谷短打的裤腿都能拧出来水儿,鞋面都是湿透的。
  城里面他就熟悉了,他就是进不去城,出去的时候,还是小洪先生安排接应的人,在监狱旁边三波,你往哪个方向走都可以,但是前提是,你能在走的出来。
  小洪先生还没有睡,看了下时间,如果说,半个小时之内你事情没有做成的话,那基本上就没有机会了,现在是凌晨两点钟。
  “去宋家。”
  宋映谷一听就麻了,张口就开始骂,“他疯了,他去送死的吗?”
  他时常搞不懂这个弟弟,从小就是这样的脑子不对劲,你去干什么?
  上赶着给人送人头,给人噶了?
  南京那边日本人带着一帮子伪政权的汉奸,耀武扬威地建立气南方政治中心,你是生怕自己给人抓不到啊,你凭什么本事去的?
  小洪先生也很头疼,他真心讲,不想干的,“他从我这里拿走了几把枪。”
  几把?
  你是去打鸟的吗?
  你是去劫狱啊弟弟?
  他记得浑身都冒汗,浑身都觉得虚弱,瘫在沙发上,“几点?”
  小洪先生有些凝重,屋子里面香烟的味道越来越凝重,时间走的很慢,但是又觉得很快,现在是两点半。
  就是这个时间,“我那边的人回电话,两点钟入城,如果顺利的话,半个小时。”
  “怎么顺利?”
  “他之前的计划,是从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正面摸进去,然后再正面摸出去。”
  硬刚呗,没有别的办法,跟个水桶一样的,你要进去就得这么干。
  宋映谷真想哭出声儿来,以前没觉得他傻啊,这玩意儿爱情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他想不明白,想不透啊。
  小洪先生也想不透,他一辈子爱很多人,也有很多女人爱他,没觉得离开了哪个觉得这辈子是白活的,都活得挺好的。
  俩人跟个弼马温一样地窝在沙发上,宋映谷手哆哆嗦嗦地抽烟,打火机没有货了,他打开门,大喊,“火呢,火呢?”
  打火机扔地上,二少奶奶还穿着睡衣在听,她没想到门突然打开的,打火机的碎片砸在她脚面上,出血了。
  捂着嘴掉头就走了,老二一把拽住她,“你听到什么?”
  二少奶奶看他,“我没听到什么,我不会讲。”
  老二没说话,眼神很深地看着她,“你任何人都不要讲,给我记住了,老三去了巴拿马。”
  “好,老三去了巴拿马,我明天开始,就病了,你陪我去医院。”
  老二脸色缓和了很多,“拿火来。”
  他觉得明天南京城的报道上可能就写了,莫名分子劫狱,然后乱枪打死。
  再想想,这个结果算好的了,不太好的话,打的半死不活的,日本人喜欢抓俘虏,宋旸谷就给进去了,正好了,省的押送了,到时候要是认出来,整个宋家在国内就很出名了,山东顾旧就很收到牵连。
  搞不懂,他实ʟᴇxɪ在是搞不懂,一个看着兢兢业业去上班搞事业的人,一个木讷偏执的弟弟,到底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策划这个事情的呢?
  他不是爱上班吗?
  每天晚上吃了晚饭还得去办公室,跟个劳模一样,只谈工作不谈感情。
  喜得财已经摸到宋旸谷办公室去了,他桌子上还有信,喜得财不敢拆开,拿回去给宋映谷,“办公室里面没有手稿,只有这一封信,还有这一个本子,一副地图。”
  他先打开那个本儿,随手一翻开,好家伙,全部是铅笔画的,都是随笔一样的,路线图,计划步骤,都是很随手写的。
  但是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宋旸谷他每天都写,厚厚的一个本子,全部是一个内容。
  这个东西就很不正常,他一定是天天在想,天天在谋划,天天在计划。
  把同一件事做的这么日复一日不厌其烦的,他每天晚上都在做这个事情,坐在那里想一会儿,写一些,再补充一下。
  就很可怜自己弟弟,他现在就可怜宋旸谷,你说人心理多大的压力啊,白天活得跟个正常成功人士一样,晚上的时候,才能一个人在那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写这些的时候,一定很轻松很快乐,他有时候会在本子上画几笔人头。
  长头发的卷头发的,有时候就单纯的俩眼睛,他就是这样消磨一晚上一晚上的时间的。
  然后再从皇后大道走回家,直接睡觉,难怪他总是要先洗漱再出门,不是睡觉前再洗漱,他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很放松。
  心里面交代的很清楚,如果没回来的话,家里事情全部委托给老二了,这个时候他才像是个弟弟,语句很平淡,很简短,“五年之久,无一日不念,一日不思忖,一日不后悔,当年事情开始便处理不当,她一个人奔赴北平,深夜念及,锥心之痛。”
  “往后看繁华不见繁华,只遗憾她许多没看到,没吃到,看风景不见风景,风景里面全是她,我时常觉得我的眼睛坏了,不然怎么总看不进任何东西去。”
  “旷日持久,日子不难熬,却觉人生苦短,不如去做想做的事情,无论对错,去见相见的人,无论时间,去说自己想说的话,才不枉费一生。”
  我的一生可以做很多事情,有很多成就,成立一番顶天立地的大事业,获得社会上光芒四射的地位,在亲朋当中有着超人一等的名望,这些我都有做尝试去做,也得到很多,我的梦想理想,我少年时期积累的才学,这些年都有得到展望。
  她不在我身边,我安慰自己说也还可以,她的精神与我同在。
  但是我的眼睛得了病,看见皇后大道手挽手的情侣们,我会觉得刺目。
  比她丑的懒得不如她的,都在阳光下行走,而我的桑姐儿,为什么要关在暗无天日的森森围墙之内呢。
  宋旸谷像是个影子一样,在队伍的前面,几个人看他,呼吸都不敢大声,有光线不停地扫射,南京城依旧是外紧内也紧。
  并没有战后的松懈跟疲乏,这边的日本驻军,也是身经百战的老手。
  老奸巨猾且十分懂中国国情。
  他们在阴暗的小巷子里面,头顶上是一个垛口,上面冰冷的机枪擦的层亮。
  第一个往上走的,铁勾子带着一点轻微的声音,三两下,脚往墙上蹬踩然后跃然而上,身轻如燕,背后的马刀拿出来,趁着浓雾之下,只能听见快刀入肉的闷声。
  下面的人没有间隙地再上一个,日本人的哨兵从来都是两个人,另外一个也是如此。
  前面打头阵的两个人干的很漂亮,活儿比杀猪匠还要好,且极其擅长夜视。
  能进去就好许多,还是那个牢房,扶桑没有在睡,一个人无所事事时间久了,作息是非常容易混乱的,因为没有人管,日本人这几年完全对她不管,很无视,她已经是个弃子了,从宋旸谷在她登报离婚去香港后。
  日本人认为她没有价值,但是又不好杀,就关着。
  她有时候白天睡觉,有时候夜里睡觉,也有很偶尔的时候,大半夜的在站墙。
  为什么站墙,站墙很累的。
  但是没别的事情,有时候不能太舒服了,累一点才不会显得不正常,不然身体也很虚弱,扛不住,她觉得自己得运动,最起码有许多活力。
  很多人关久了,就麻木了,没有火力了,她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可以对抗一下时间,对抗一下衰老,对抗一下所有不太美好的事情。
  穿着一身旧旗袍,袖口都磨损的了,但是很爱穿,穿的很舒适。
  也没有灯开,也没有油烧,乌漆墨黑的。
  所以院子里进来人的时候,她还是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听着,一二三……
  嗯,好几个人影,她觉得有意思,难得的新鲜事儿了。
  还是不吭声,保持沉默是一种法则。
  结果就奔着她窗户这边来了,就一个人,影子近的清晰。
  短打的绑腿儿,瘦高的身形,走路的姿势,还有他最后站在窗户前,那样郑重地停顿。
  扶桑觉得平静的心,一瞬间就跳动起来了。
  这个人,这样一个人,能这样站在她窗外的,只能是一个人。
  两个人,从头到尾,只看了一眼。
  扶桑跟着他一起跑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为什么愿意跟着他跑,不考虑后果,不考虑其它的。
  只是他伸手的时候,拉着她的手跑的时候,她就愿意跟着跑,跑的那样地热情,那样地热爱。
  如果前面等待我的是一颗子弹,是一颗炮弹,哪怕就是一颗美国人的原子弹,一瞬间把她化了,粉身碎骨了。
  她也愿意跟他跑,那样自由地放纵地,心里面踏踏实实地,牵着手地跑下去。
  撞破院子里空白的雾,踩碎浓重的露,践踏这个世界上一切阻碍在一起的一切,那样地狂热,那样地奋不顾身。
  她心里很多很多话,说不出口,来不及说出口。
  我这一辈子,也未曾如此奋不顾身,也未曾如此快活过。
  我的爱人。
  我死而无憾。
  宋旸谷紧紧地拽着她的手,他未曾来得及回头看她一眼,只牵着她,那样地不松开手,他怕她走慢一步跟不上,怕她害怕,怕很多。
  他不怕,但是怕她不在了。
  哪怕她就是成了一根木头,他也愿意牵着她,愿意带着她走,也必须拉着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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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见一个爱人,总护着你,总担心你。
第113章 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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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九月, 扶桑因为少见太阳的原因,在这样漆黑的夜色里面,依旧能凭借一点光线白的发透, 所以当正面相遇的时候, 在一行人当中, 非常的显眼。
  是的,他们从侧面哨口进来的, 然后从侧面出去。
  等折返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
  承恩一个快步挡在宋旸谷前面,同时拔枪。
  在别人的地盘之上, 狭路相逢,永远是武力值说了算的。
  他们正面遭遇的是夜里的巡逻队, 不定时巡逻的,就是这样的几率。
  承恩反应最快,一巡逻队六人, 他开枪就是两人。
  另外四个要报信,全靠速度的。
  离得太近了, 大雾的天气下, 遇见的距离就已经避无可避了,甚至那么近的距离,除了最开始承恩两枪, 其余人都不能开枪了。
  日本人上刺刀,其余人是马刀。
  许老官的人擅长用马刀, 这个马刀跟日军在战场上搏击战的时候,不太讨巧, 因为比人家日本人的刺刀短了。
  近身搏击, 一寸长一寸好, 许老官有钱了,自己加工武器,汉阳那边的军工厂里面,专门订了一批马刀,加长的。
  虽然就几个人,但是大家一下子就打红眼了。
  宋旸谷也得拼命干,他是打过仗的人,不是文弱书生,把扶桑往后面一推。
  大家都知道得快点,因为开枪了,人马上就来了,你给人撵着脚后跟走都来不及。
  那真是生死一线之间,来不及开侧门那边离着自己就百十米的距离,但是你就是拖不开身,日本人呀呀地乱叫一声。
  扶桑手里没有东西,宋旸谷扛着马刀,他跟日本人对着劈,刀光剑影,速度都很快,但是力气的话,还是略低一筹的。
  胳膊下一次劈刺速度就没跟上去,刀就要往他肉里面去。
  扶桑也跟不上动作,实际近身战中,旁边人是没有办法帮忙的,帮不上,速度太快了,等你觉得你应该插进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没有机会了。
  宋旸谷刀给摔地上去了,人也滚在地上,她就一直盯着,一直盯着,然后捡起来,会劈刺吗?
  不会。
  她连菜刀杀鸡都没有过?
  用多大的力气才不会跟他一样倒下,用什么角度,用什么姿势才能没有破绽,不至于让对方的刺刀捅到自己身上,她都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得让对方死。
  你就得尽可能伸直了胳膊,尽可能地让ʟᴇxɪ刀尖靠近他,尽可能地对准发力,一刀毙命。
  你不能歪了,手腕不能脱力,正向发力。
  日本人戳着她的侧腹,她一刀冲进去了日本人的肚子。
  刀进肉的一瞬间是感觉不到疼的,下一秒钟就是冰凉的巨痛。
  扶桑这个人呢,她稳。
  她能不眨眼地,跟当年一样,旋转刀,她不拔刀。
  她潜意识就是在日本人的肚子里,旋转,然后再拔出来,宋旸谷脱力,看着扶桑一直举着刀,她得让人死透了。
  她不能让今天的事情,暴露宋旸谷于举国上下,所以一个活口也不能留着。
  她的刀法,就连许老官的人看了,都觉得好一个干脆利索,对着脖子的大动脉补刀。
  别人补刀,就连日本人,都是对着身体去的。
  但是扶桑,就是对着脖子的大动脉去的。
  这一场短暂的正面遭遇,扶桑觉得漫长,但是前后不超过三分钟。
  她捂着肚子,宋旸谷胳膊划伤了,他就背着她跑。
  跑的时候,感觉手的上面,湿漉漉地粘稠,都是血。
  宋旸谷抿唇,他想跑很快,快点出去。
  可是他怕跑快很颠簸,怕每一下颠簸要她的血留更多,怕的看不清路,怕的觉得自己这百十米的距离,根本跑不出去。
  绝望在蔓延,因为他觉得血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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