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缩饼干也是可以的。
只要是精细的吃的,都可以。
结果日本人不愧是日本人,他们看着东西带不走,看我们两队合一打配合,也很惜命,打不过就走,畏惧不知道我们这边到底有多少人,因此仓皇撤退。
撤退的辎重带不走不要紧,这不是有河吗?
全给你扔进去。
且极其擅长拆除,我带不走的,我就炸毁。
我炸毁来不及的,我就把重要零部件带走,你留着也没有用。
这个天气的话,打捞了很久。
宋旸谷回来的时候,恰好是黄昏。
残阳如血,野地炊烟。
短兵相见,二四四旅因为有紧急任务,因此留一部分物资便急行军再南下。
这不能说一场胜利,但是没给别人占便宜就是一种极大的胜利。
宋旸谷在烤火,他把罐头打开,还有一把勺子,“吃吧。”
他在烟火跟前笑的牙白。
有些得意,他下水也捞的,这些吃的,大家伙就分分了。
好吃吗?
不太好吃。
油脂很大。
但是扶桑吃一大口,觉得这个罐头怎么能这么好吃呢。
怎么能这么香呢?
“我觉得这个罐头,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因为是你拿命去抢的。”
宋旸谷添火,火炭往她那边挪一些,省的拉烟,天边鸽血红一样的晚霞浓艳,炊烟的味道弥漫,带着枯草撩烧的味道,还有杂和热气的香味。
四周旷野,兵勇如豆。
远处城墙,眼底有你。
她真的快活。
大口地吃肉,大碗喝水,脑子里只有活着一件事情。
秋风深夜吹不起秋思,只有瑟瑟的芦花,只有酣然到深处的旷达。
扶桑才明白,不会感谢苦难,但是感谢应对苦难中的所有坚毅且勇敢,走出苦难的每一个身影。
打枪很简单,她也会了,难得是瞄准,她的手也很稳。
她们离香港越来越远,离着那样的生活越来越久远。
扶桑在看报纸,日文的,可能日本人留下来的。
大家才知道两个人会外文,宋旸谷给大家读报纸,“在亚洲战场,扶持中国,同时开辟第二战场,在欧洲……”
这是美国人在干的,美国现在跟英国人还有苏联在一起,成立了前所未有的三角铁关系宇宙联盟,联盟的目标就是把德国人干趴下,让他不要四处打仗得瑟,两次世界打战打的都很心累。
尤其是苏联,打的很吃力,前几年他们刚进行了军官阶层的清洗,觉得自己不是很纯洁,洗是洗完了,但是现在打仗的时候,人就有点不够用的了,前期积累的有实战经验的高级指挥军官,洗的差不多没有了。
供不应求。
但是还是跟美国人一起,前所未有地开始转变自己的态度了,转变对中国的态度。
在亚洲战场上,苏联人跟日本的关系,在暧昧□□存,在改变中又暧昧,暧昧中又疑虑重重。
日苏联盟,日本曾经许诺不侵犯苏联,只打中国,他三分之二的兵力输出,全部在中国炮火连天地侵略。
苏联无动于衷,日本人进一步由东四省南下,今天的局面为止,苏联人袖手旁观。
棍子不打在自己身上,大概是永远不会觉得疼,不会觉得着急的。
如今徳苏开战,苏联人也觉得心热了,开始意识到日本人的威胁,日本跟德国达成了秘密协议,苏联人不得不重新考虑,在南边中日的关系了。
世界上两个超级大国,在同一个阶段,开始拉拢中国,对外宣布,中国是我们的好朋友,是我们坚定的盟友。
这是宋旸谷嘴里的政治,也是扶桑眼里的政治。
“军火武器,资金拨款,还有军官指挥官培训,很多人会去苏联留学,去西点军校进修,我们跟德国人的暧昧关系,就此结束了。”
以前最先进的军事训练,不是看美国人的,是看德国人的,我们最好的几个装备军队里面,就有德械师,还有我们的军事训练,军事制度,很多是参照德国来的。
德国人在一战后,跟中国的关系比其它国家要好一点儿。
但是从此之后,戛然而止。
扶桑掐着手指头算,“那么,在这些援助下,我们还要打几年呢。”
这是个好问题,我们什么时候才胜利,还要再打多少年呢?
从出生就开始动荡的年代里面,没有人打仗能打一辈子吧,从来没有,宋旸谷很有信心,“五年,十年之内肯定可以。”
扶桑也觉得可以,我们差哪里了?
哪里也不差,慢慢地都会了,以前不会打平原战,平原战打的人没脾气,给人虐着打。
但是现在平原战不是也打的很好吗?
中原战场的兵下来,马上能跟日本人继续打,打的也是一场小胜不是?
很有信心!
我们以前老挨打,现在我们也会反击了。
举国上下精神都振奋了一下,给一点希望,都觉得灿烂。
不给希望的时候,也不相信这个ʟᴇxɪ世界就是黑的,有的人一直在黑暗里面奔走的。
到山西安稳下来,搭乘去南边办事处的军用车到重庆。
他们打算从重庆再周转到汉中,然后从汉中再南下到云南,去缅甸,然后再从缅甸中转到国外去。
一场跨越大半个中国的逃亡。
规划择优选择一个不那么充满硝烟的路。
给家里人去电话,宋映谷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钱够不够,我给你汇款。”
这边来不及了,他就生怕自己弟弟饿死了。
打钱去重庆那边,等他们到重庆的话,可以收到。
汇款都很大额,承恩亲自去汇款的,分次三笔的。
还有药,扶桑的药,这次心眼多了,其余西药也备份很多。
扶桑感念军队一路扶持,无论你是打什么仗的,只要你打日本人,你还在打,她就很舍得钱。
“之前在巴拿马地区有投资,一直没有动,老爷那边想等你出来再交给你的,特意嘱咐家里开销三爷那边都从公中走账。”
也就是说,儿子赚钱也不是很给力,一直花钱的,那没办法,这么大年纪了,就啃老呗。
但是儿媳妇的钱,这个是一点也没有动的。
二老爷还在做投资,都很稳健。
承恩就按照扶桑的吩咐,跟二老爷那边汇报,“一部分购买物资,每年收益拿出来五十个点,甚至六十个点,供应后勤物资。”
二老爷问一句,“多少人头?”
承恩也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来一个数字。
二老爷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叹口气,“我不如她。”
在商言商,即便打成这样,也没想过捐半付家财资助。
但是有的人就舍得。
舍得舍得,有舍有得。
二老爷这个舍,自愧不如。
但是对儿媳妇的话,扶桑的话,他每一句都很尊重地去考虑。
也很欣慰,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愿意儿子儿媳妇一起来巴拿马。
但是考虑到美国的情况,也很愿意他们留在美国。
国内的话,他也是一天都不太想去看,不是其他的,光看早报他血压就很难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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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他乡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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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重庆的时候, 她的伤口已经开始完全愈合,宋旸谷的胳膊上留下来的疤痕很丑,颜色也很深, 重庆大概是在降温, 湿冷的水面上有很多船, 不停地有人搬迁到重庆来。
吊脚楼很漂亮,大多数是竹子做的, 扶桑吃的第一顿饭是竹笋炒竹笋。
是的,新的一些竹笋,配一些晒干的颜色褐色的笋干, 口感不一样,但是很美味。
他们在吊脚楼里面吃饭, 一人一大碗米饭,吊脚楼下面有人卖披肩,随着政府的内迁, 各个阶层的人很多。
空气里面还带着火燎的味道,时而有火灾的。
日本人已经轰炸一个月了, 他们从长江的防线飞进来, 对长江中游乃至重庆,进行不定时的空中扫荡还有有目的性计划的轰炸。
重庆房子都是竹木的,一些炸药火星都能烧起来, 但是吊脚楼总是时常建起来,地下的防空洞也很多很多在建设, 有警报的时候就躲在防空洞里,反而要暖和一点。
这是个山城, 扶桑知道。
是她也从没有涉足过的南国, 宋旸谷这边也没有认识的人, 但是在军官层里面他们夫妻很受接纳,因为知道宋旸谷是一位有钱的先生,他给中原战区撤退换防到山西的部队,捐了很大一笔军费。
因此总也很热心接纳他,舞会也有很多,只要有人的地方,有权贵的地方,生活质量总是高出来许多的。
他带着扶桑去吃晚宴,他们现在住在一个吊脚楼里面,临江靠里面一点的,扶桑喜欢趴在窗户上看,有时候很想在街上走走,但是怕轰炸来不及。
但是不影响心情很好,宋旸谷换好衣服,看她这样单薄,“你是不是加一件衣服。”
两个人有钱了,买很多衣服。
扶桑呢,不胖,甚至有些瘦弱了,且她又白,这些年更是白的发光一样的,这两天伙食好,白的发透。
不是很想穿,因为今天的裙子很亮眼,冬天里面穿一身靛蓝色的裙子,里面一条绒裤,似乎也不是很冷,这样的颜色外面配不上任何的大衣,哪个大衣都衬不出来的。
因此只对着宋旸谷笑了笑,“走吧,今晚应该是西餐吧?”
应该是西餐,高档宴会上面,如今都喜欢吃西餐。
她很久没吃过牛肉了,对食物的期待很大。
宋旸谷就不太喜欢她这样,他现在已经不觉得她漂亮了,因为看习惯了,两个人太熟悉了,朝夕相处之后,似乎就会主动忽视另一个人的样子。
反正不丑就是了,站在那里不懂。
你看,脾气一如既往地拐。
扶桑就自己起来,拿了一件大衣,“走吧。”
宋旸谷才起来,出门挽着胳膊,这边有滑杆儿,也是竹子的,两个人却只喜欢走路,路边有烤糍粑,烤的很香,焦黄的,扶桑停顿了一下。
宋旸谷就买,就是她喜欢吃什么,爱吃什么,愿意吃的,都会买,不会讲什么马上吃饭了,对胃口不好之类的话,你愿意吃什么就吃什么。
滚烫的垫着一点油纸,上面一圈红糖粘稠的汁水,一层稀松的黄豆粉,她掰开一半儿,有乞讨的小孩在门口坐着,她随手递给他一半。
另外一半,再掰开一半,她刚好一口,宋旸谷一口。
宴会厅里面很暖和,扶桑跟宋旸谷站在门口,桌子上很多杂志,宋旸谷跟山西驻重庆办事处的人在聊天,大家都很爱交朋友,交换很多信息。
宋旸谷背对着扶桑,他讲一会,总也回头看一眼,人家也发现了,找个共同的话题,“宋太太很漂亮。”
心里想着,宋先生亲自劫狱出来的,能不漂亮吗?
之前大家消息都很灵敏,只了解情况的,因此起哄闹着,一定要邀请人来见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夫妻,才能这样子。
预想的很丰满,但是见到了之后,只会觉得这两个人很安静平淡。
讲话也是慢慢地,做事也是慢慢的,似乎总有自己的想法跟事情,这样热闹的宴会,大家都会互相迎合一下,或寒暄或夸张地表演,总有一些宴会的情绪的。
但是宋旸谷的反应就是很平淡,有人问起过去的事情,他只含蓄地不讲,没什么好说的。
很喜欢听别人讲话,他们局势上面的分析,比扶桑跟宋旸谷了解的要透彻,扶桑看报纸,她都没太看过这些年,对金融方面的格外感兴趣。
手指在上面点了好几下,那份报纸还是舍不得放下来,她自己很专注的,一些刻在骨子里面的东西是非常蠢蠢欲动的,比如说现在。
一直很具备国民信心的蓝筹股,在她关进去的五年时间,已经从几百美金跌落到一文不值的地步了,股票市场已经崩盘了。
国内买债券,政府为了淘换资金,大量地印刷纸币,不断地贬值,国外股票市场崩盘,似乎都是一个很坏的时代。
一系列的金融反应,扶桑在心里马上就能演变出来,股市,银行,证券公司,工业生产,农产品,包括失业率这些。
连锁反应,这个世界上经济形势是千变万化的,今年这个涨钱,明年那个跌钱,后年突然又涨钱。
她是账房出身的,从小荣师傅教的就很好,每一个物价背后,就是一个行业,一个行业总是牵连几个行业,政治原因,地缘原因,气候原因,没有一个数字是无缘无故变动的。
每年秋天青州蜜桃是中秋的佳品,但是价格总也波动,她小时候以为物以稀为贵,账房上的数目跟产量有关。
后来荣师傅喊管事儿采买的来讲,并非如此,青州商贩多,每年成熟前便有固定的商贩联合垄断起来,外面商贩插不进手去,便由几人定价。
偏偏大丰收年头好,名气也大的很,各地经销商人都愿意从此进货,但是地头上就开始的垄断,低价收购,高价分销,所以青州蜜桃丰产的年月反而价格更贵。
并非单纯因为其品质格外地好,而是商贩联手压价的原因。
再几年,青州蜜桃便渐渐消失在市面上了,果农费力不讨好,只三年时间便杀树换粮种,最后青州蜜桃的市场还是被搞坏了。
这个事情扶桑的话,印象很深刻。
小时候思维的模式跟习惯,荣师傅对她影响是最大的,那时候小啊,崇拜师傅,师傅说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荣师傅这一脉的,极其擅长从大局面上看东西,看的东西都很大,他有些自负跟傲气,这两样东西跟他的才华匹配起来,因此他很多绝技,那么多徒弟里面,也只传扶桑一人,小荣他都不带教的。
所有的数字可以波动,经济可以很多形势,但是规律永远不会变。
这个东西价格市场定位是多少,那就最后一定是多ʟᴇxɪ少,你人为去做一些事情压价或者是政治原因权贵喜欢而抬高价格,都只是暂时的,最终的结果,最终还是会恢复到它值得的应该有的价格上来。
这个就是价值!
看的不是价格,是价值。
青州蜜桃的价值是多少,商贩压价搞坏市场,但是三五年之后,它始终在市场的价值定位依旧很高,哪怕这个品种消失了,在大家心目中,依旧是个金贵东西。
价值是一种天然的,市场给予的,消费者所赋予的品质定位。
她看这些东西就非常的有意思,很入迷。
坐在那里一晚上不动,有人来的时候,她就会放在一边,跟大家讲话应酬,也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