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趴在他耳朵边,第一次开口,“我没事,你别怕。”
“快跑。”
“我想出去。”
她已经觉得很冷了,女人嘛,来个姨妈那点血都会觉得冷,更何况是这样多的血,在腹部。
倒也正常,她一点也不怕。
侧门留的观风的人已经看到院子里人都动起来了,真的是只有百十米的距离,日本人就过来了,赶的就是速度。
他们开始往下面扔烟雾弹,烟雾弹的话,会给宋旸谷保留一点时间。
日本人没想到是什么事情,先看到的是地上自己人的尸体,军医在检查,一路人去追。
结果看了一下,很像浙江那边的暗杀手段,大动脉那边的话,全部挑断了。
刀口都很大,日本人又是惊恐又是愤怒,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畏惧。
人是怎么进来的?
更重要的是,人为什么敢进来。
南京城内的驻军,臭名昭著,他们培养了一个伪政权,当做他们的爪牙,耀武扬威地在南京城辐射到周围,以为滴水不漏地牢固,以为就连蚊子都得避开南京城飞,不敢进入南京城。
结果人家,夜里摸进来,伸不直鬼不觉地杀人,速度身手都很了不起。
这得是有组织,有预谋,且有本事的。
日本人越想出一身的冷汗,怀疑有很多,这边的话,更不敢动了,跟之前不敢出南京城一样,现在他们不敢去外面,外面是不是有伏击,内部是不是还有敌人。
所以很诡异的,宋旸谷他们跑出去了,从那里跑出来的一瞬间,追兵意思意思地站在高高地围墙上,从垛口放了几声枪,放了几个照明弹之后,就没有人追出来了。
里面的日本人不停地挂电话,不停地汇报,南京城其余的日本驻军,全部都动起来,警醒起来了,最大的一种怀疑,就是这几天城外的势力,摸进来了,他们佯装撤退,实际上却趁着大家放松的时候,趁虚而入。
至于怎么进来的,哪里来的武器,日本人搞不懂。
但是他们揣测,应该是小股势力,但是多少个这样的小股势力,他们也搞不懂,摸不清。
摸不清的时候,就要按兵不动,老兵都很惜命的,他们也希望继续过如今的好日子。
结果监狱里面盘点一下,少了扶桑。
马上就有结论了,她通敌。
一号通缉犯,红色人物里面,马上就有扶桑的画像了。
日本人视为奇耻大辱,这个民族,很要面子。
可能打小就缺面子的原因,很看重自己的形象,这样的事情不能报道,因为给外面人知道了,这是一种耻辱,给人摸进南京城,摸到大本营里面来了,还劫狱。
还杀人杀的都没抓到一个影子,扶桑敢说,日本人都不一定敢承认这是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的事情。
就只能暗地里这样抓,南京城来来回回地盘查,一层一层,挨家挨户的。
日本人的情报组织不是很强大,但是汉奸伪政权,日本人的爪牙,在南京的一位,曾经是中央情报组的,后来叛变了而已,当了走狗汉奸。
要找,也是能找出来蛛丝马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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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赏的魅力是巨大的,我的小腰折的特别麻利,加更来了。
第114章 清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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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店车站都是重点排查的对象, 伪政权这边的话也很出力,但是查到小洪先生的时候,小洪先生的人送了钞票来。
他们是道儿上混的人, 很讲规矩的, 这边伪政权的特务人员, 收到了小洪先生的口信,“听说您当年, 也在上海打过流,大家要说起来,也是师出同门的, 我们同出青帮。”
在上海的时候,特别看重关系的帮派的, 混的就是个面子,当初在上海打过流,这样的人混出头的也有不少, 这个人还跟小洪先生是有些缘分的,老洪先生还在的时候有一点情分, 两位洪先生都是很与人为善, 广交人脉的。
出于各种考量,后续的追查的话,最后还是中断了。
小洪先生当天夜里一直等到五点钟, 南京那边才来电话,人送出去了。
小洪先生挂了电话, 看着宋映谷,“你这个弟弟, 好自为之吧, 我只能帮他到这里了, 其余的,尽人事看天命了。”
还想说什么,东方既白,鸡鸣晓色,小洪先生一夜疲乏,漫步在皇后大道,氤氲的热气在地平表面升起又滞留,带着一点和暖的晴朗,台风季节过去最后的秋日,也在这一天尽数展现。
倒也不愧一个痴情的种子,小洪先生微笑。
他跟宋旸谷的关系,交往的非常好,真的是出于对这个人的欣赏比较多,这个人最起码很实诚,不太会权衡利弊,很坦白的一个人,如果比较了解他的话。
宋家二少奶奶凌晨六点就被送去了医院,肠绞痛。
宋映谷一起陪同,并帮宋旸谷告假,“周末的时候就出发了,要去那边照顾我父亲,父亲的身体情况不是很好,我这边太太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没办法。”
他坐在病床前,外面喜得财跑进来,“林小姐来探病。”
姑太太一早上得到消息就来了,她也不是很想来,对这一位不是很有好感,她年轻时候多大的脾气,现在的话,自己就先开口了,“我先走了,既然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还是保重好身体,有什么需要可以喊我。”
出门的时候,林小姐在门外,笑的很和气,还很主动打招呼,“早上好啊姑太太!”
姑太太笑的很勉强,她很想怼几句,但是没有心情,扶桑在的话,她能怼死这个人,可是最大的问题大家都知道,扶桑不在。
如果宋家有这个意思的话,那没有人能改变的,人家独苗的儿子,香火难道就这样断了吗?
可以理解,但是还是不愿意接受,如果事情真的发生的话,她是一定要站出来阻拦的,不然你让另外一个活着的人怎么办,是逼着扶桑去死吗?
但凡有个修养的女孩,姑太太觉得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你喜欢是你的事情,但是你付诸行动就是你的不对了,他们是登报离婚了,但是事实婚姻的话,两个人是一直在承认的。
“林小姐,你知道他们没有离婚吗?”
林小姐站在那里,她穿一身得体米白色套装,亭亭玉立,“我不太懂您在说什么?”
姑太太走上前一步,压着很近,站在窗户旁边,一字一顿地看着她说,想看清楚她什么表情,一个反应都不太想错过,“我是怕林小姐不清楚,我们家小二子,跟旸谷并没有离婚,您知道吗?”
林小姐笑了笑不说话,她知道,但是这个无所谓,香港这边的话,不是很看重这个婚姻的,包括内地的话,也不是很看重这个,“我有我的想法的。”
没有人说离婚再娶是违法的,或者娶两个三个,二房三房是要去死的。
不是吗?
你现在不喜欢我,难道以后会一直不喜欢我吗?
大家也是各凭本事吃饭的,先生喜欢谁的话,靠他自己做到的。
就是这样的神情跟态度,姑太太看的就眼睛很疼,肚子里面一肚子的闷气,出不来,她觉得憋气,真的是时代不一样了,大家想法也不一样了,她来香港这边之后,不习惯。
或者说很多东西,都看不惯,这样一位漂亮姑娘,她明摆着就是接受的教育还有想法理念上的差异,她不认为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不道德的。
她甚至觉得大家各凭本事吃饭的,她总有自己的能力跟本事,让别人喜欢她。
林小姐目送姑太太走,然后进病ʟᴇxɪ房,宋映谷就一直在旁边陪同,“劳烦,小问题而已,还要兴师动众。”
林小姐笑了笑,她知道宋旸谷请假的事情,在那边的话,有熟人的,“应该的,我早上起来刚好要去办事,路过这边担心想看一下,家里情况还好吗?”
她问的总也含蓄,宋映谷对答如流。
等着人走了,他就看着自己太太,为什么一定要你来医院呢,因为怕问的人太多了,太太外交这边很五花八门的,人家的心眼子都挺多的。
他怕在外面的话,会说错话。
二少奶奶这边呢,也知道利害关系,她也很关心宋旸谷的,“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说错话的,你既然这么不信任我,当初何苦要结婚呢。”
对老二的不信任很介意的。
老二就解释几句,也可以接受,“兹事体大,关系到老三两口子的姓名,我能不慎重吗?不仅仅是你,就是妈那边的话,我都没有讲,你跟那些交际名媛接触的话,林小姐又想法很多,务必不要多说。”
老三的话,看自己得了,出了南京城的话,他光有进城的计划,那个本子他看了很久,没有看到出城的路线。
他现在干什么?
奔了一夜的路,一行人的话,来的时候是分开走的,但是走的时候不敢分散了,全部走山路,夜路。
宋旸谷歇口气,扶桑的伤口的话,不适合这样背着的,许老官的人就地砍了树杆子,做了简易担架抬着走的,伤药都给扶桑撒上了。
宋旸谷自己不要,他胳膊上面伤口很深,但是他不愿意,扶桑的这个伤口也很深,他就是一点药粉子,也留着给扶桑的,这会儿人睡过去了,实在是疲乏。
原定计划要南下的,他们要回汉中。
但是现在扶桑这个情况,走不掉,他们再留也没有意思了,得养伤的话,周边都没有好地方,苏州不能去,那边是重灾区,日本人的小飞机在苏南地带盘旋不停。
一行人左思右想,就近的只有中部战区还有能喘息的地方,别的日本人的势力都过大了,便又一路北,到敌后中原战区,许老官跟中原战区的总司令有交情,两人曾经一起在南京办事处吃过饭,打上海的时候,也曾经接防过。
这又是三天后了,伤口的话,当然是都发炎的了,红肿化脓,还起热了。
野战医院那边看着扶桑的肚子,这个肯定是很受罪的,因为你这个伤口深的话,你肚子上面不是骨头,治疗的也有点晚了。
他们经常被日本人的子弹打,之前大家就说过了,日本人的子弹很有特点,它造成的杀伤力不是很大,不是一下子就在你身上炸开的那种,但是它灵巧,最擅长在人身上打洞穿孔,这个子弹造成的伤口不会当场要命。
但是他后续治疗,能要命。
我们缺医疗兵,也缺野战医院,也缺医生,更缺消炎药。
你这个伤口后续的感染,基本上就能带走很多人了。
最残忍的一个消炎方式呢,就是用纱布,贯穿整个伤口,从伤口进去再出来,这样消炎。
疼吗?
疼。
疼得要命。
而且很多人做了依旧会死,因为消炎药不够,有的伤口就用盐。
盐在战时状态下,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扶桑就拉着宋旸谷的手,她问医生,“疼吗?”
医生看她一眼,不是很忍心,女生在队伍里面基本上没有,除了汇演的时候,随军的就更少了,前面还在打仗,炮声能听到,缺药缺的厉害。
宋旸谷的手都在发抖,他浑身冰凉的,手都带着一股青色,紧张到呼吸都觉得困难,旁边人先发现他不对的。
扶桑躺在那里,还是拉着他的手,“你先出去,我没有事,我觉得不是很疼,我现在感受不到疼,有时候疼也是一种很好的感觉,你出去。”
承恩就赶紧拉着宋旸谷出去,出去他就哭。
自己坐在石头上,本来是蹲着的,然后下一秒就开始落泪。
落泪的时候,真的是泪如雨下。
承恩就站在那里看着日头,一点一点地,云从上面飘过,他得一直看。
不能低头,因为宋旸谷抽抽噎噎地一直哭,哭的很忘我。
也许他有许多伤心事,但是这样的清创也不止有今天这么一次。
他伤口上发炎的,撒盐他都不觉得疼,扶桑的话,好歹还有一些消炎药呢。
这个时候,他是真的想去上海,去香港,那边治疗条件更好。
但是过不去,路上就能给人逮住灭了,现在已经不能完整地穿过大半个中国了,敌我之间的界限已经没有了,基本上打成一团了。
扶桑真的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很安静,医生收起来纱布,扶桑还在问,“怎么恢复的会更好一点呢,需要我做什么。”
求生意志这样的顽强,她很想恢复,很想好,医生就笑了笑,“好好吃饭,不要扯到伤口,尽量不要动。”
“这样的话,几天能好呢?”
“看清创情况,如果干净的话,也要半个月,如果不干净的话肯能要更久。”
每个人恢复能力不一样,有的人清创一两次就可以了,但是有的人,清创就一直断断续续的,清完好一点,第二天又严重了,这是体质的问题,体质的话,他也说不清楚。
有的人清创没办法的话,就这样没了,很多很多这样的战士。
其实如果有好一点的药的话,会更好一点,但是没有,都缺药,就是司令的身上,也就带着一点药粉罢了,进口消炎药搞不到的。
国内之间就是断货。
扶桑笑了笑,“早知道当年去学医了。”
跟着伍德去学医,现在才知道,学医能救人,最起码伤员能救一半儿。
等第二次清创的时候,宋旸谷还是出去。
等着人走了,他再进来。
里面多久,他就要在外面哭多久,也没有声音的哭。
进去的时候就擦擦眼泪,什么也不说,还是坐在扶桑旁边,扶桑没有力气跟他说话,他没有那样地勇气去让她再耗费一点精力。
她身体就是不太行,在里面亏着了。
宋旸谷一样的伤口,就恢复的要快。
等下午扶桑睡觉的时候,他就去跟人家换东西,身上的钱不流通,就用手表,换了一只土鸡回来。
拿回来也不会搞,请厨房做的话,人多也分不到,就自己杀鸡,也不知道怎么杀的,承恩回来的时候,就看那鸡上面怎么那么多毛呢,全是那种小绒毛。
这样子,没法弄了,宋旸谷在一根一根摘下来呢。
“皮给撕了吧。”承恩接过来,把皮给撕下来了。
他手脚利索,给宋旸谷打水洗手,没有香皂,一股子腥味,就用土喊他搓搓手,“不然有味道。”
宋旸谷就起来了,他很沉默,但是大家都给他起个外号,因为爱哭,大家都很关注他。
许老官的人已经回去了,就承恩在这里,宋旸谷很担心扶桑伤口,这个事情还是要托承恩去做,“你一个人,找药去。”
扶桑下午的时候,又起热了。
得找药。
没有联系上伍德,不然他很多同行在的话,应该会有储备药。
承恩最起码就得去托关系找,回上海也好,去北平也好,香港也好,得找点特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