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这桩婚礼办得还算隆重。
林氏虽然嘴上埋怨林霓儿不听她的话,但相处了小一年的时间,林霓儿又事事以她为先,两人感情也深厚得很。她便认了林霓儿做义女,从谢家出嫁,给她好好抬了抬身份。
不过人总有亲疏远近,当初幼莲嫁人时,林氏添了整整十八抬嫁妆,里头装的都是实际又贵重的物件,好些还是她早年就备下的东西。
到了林霓儿这里,比着昌平伯府的彩礼,林氏准备了五十抬嫁妆。虽然有些箱笼没装满,但看着数量很多,面子上倒也还过得去。
接亲那天,钟二爷坐在高头大马上,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花轿里若隐若现的身影,乐呵呵地同路上贺喜的人拱手。
他长的并不难看,肤色白,人也喜气,一看就是富贵窝里养出来的。平日里跟着承爵的大房生活,没有什么官场上的困扰,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和侄子站在一块儿,倒也不显老。
林氏看着他精精神神的样子,心口的气也舒畅了几分。
罢了罢了,左右她已经努力将这桩婚事做到尽善尽美了,之后的路如何走,她也管不了了。
倒是昌平伯夫人仔细打量了半天林霓儿的嫁妆,啧了一声:“我还以为她的嫁妆寒酸得很,没想到谢家居然出这么多。”
要照她看来,给一个旁支的孤女准备这么多东西,也委实太傻了些。可如今她是既得利者,就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第二日敬茶的时候,给这位新弟妹的礼又重了一些。
相比起这桩婚事,虞青松娶妻的阵势倒是要低调一些。
施父官位不高,准备嫁妆的时候也很坦诚,直接将单子送了过来,并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倾家荡产与国公府的彩礼相衬。
他们这样一搞,反倒博得了徐春慧的好感。亲家拎得清,这比什么都重要。是以婚礼这日,她脸上的笑一直没落下去过。
幼莲帮忙操持着喜宴,看见徐春慧的笑脸,忍不住也弯眸笑了笑。
婶婶今日心情就这样好,那等明日爹爹宣布了那件事,婶婶岂不是要高兴得跳起来……
第二日,一对新人先恭恭敬敬地向长辈敬了茶,听徐春慧夫妇关怀劝诫一番。
对着终于娶妻的儿子,徐春慧欲言又止地握着夫妻俩的手,终究是没把那句催生的话说出来。
算了,这才新婚头一日呢,往后有许多时间可以慢慢说。
虞望生向来对长子满意得很,此刻便语重心长地开口:“成家立业,娶了妻就是大人了,于为官一道上要更加勤勉努力,方可为下面的弟弟妹妹做表率。”
年前三房递了信回来,许是回了扬州心情也好了,季长雁不多时就发现自己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虞望年一向把她捧在手心里,现下成了双身子,更是每日宠着哄着,生怕她有一丁点不高兴。
府里众人自然也为他们高兴,徐春慧忙送了好几车补品过去。幼莲还添了一车。被梅氏念念叨叨好几天,直到她不耐烦了把人请出去,才总算闭上了嘴。
虞青松听着父亲的话,也很是动容,站得笔挺,朗声答道:“儿子必不负父亲的期望。”
轮到令国公说话的时候,他先是看了看如沐春风的虞青松,蓦地抛下一个大雷:“前几日我已向陛下递交了请封世子的奏折,想必圣旨也是这一两日会下。”
虞青松愣了一下,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敬重的伯父有些傻眼,直到施芮用胳膊肘推了推,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向令国公行了个大礼。
“伯父殷切期待,青松必谨记在心,努力光耀国公府的门楣。”
令国公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笑,看着他的目光中透着满意:“你是咱们家最大的孩子,又一向上进,于情于理,世子之位都是你应得的。”
一旁站着的徐春慧早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她早就猜想令国公会什么时候请立世子,但临到跟前了,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多年的筹谋化为现实,她眼里闪着泪,手紧紧抓着虞望生的衣裳,不住地点头:“好、好……你要听你大伯的话,积极为朝廷做事,不要辜负世子的职责。”
幼莲见她情绪激动,忙不迭劝道:“双喜临门的好事,怎么婶婶还哭上了……迎春,快拿帕子来。”
徐春慧擦干泪,笑道:“是呢,这是青松的好日子,我该笑才是呢。”
施芮站在最外面,看着国公府一片祥和的氛围,也忍不住扬了扬眉。母亲还担心她嫁过来会被世家贵族的规矩所累,结果今天就成了新鲜出炉的世子夫人,倒是意外得很。
出门的时候,令国公走在最前头,幼莲和虞青竹围着虞青松打趣:“以后就不能叫大哥哥了呢,得叫世子哥哥……”
她声音故意拉得长长的,娇俏的下巴抬起一点儿,眼里满是笑意。
“以后我就靠哥罩着了。等我去了和州,谁要是敢为难我,我就报出你的名字,看他们谁敢动我。”虞青竹故意耍宝。
虞青松失笑地摇了摇头:“你们俩呀。”
他们兄妹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即便成了世子,虞青松也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改变。
“大伯不是给了你和州刺史的拜帖吗?若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千万不要自己强撑,家里这边也会多多注意和州那边。”虞青松语重心长。
他一贯是温和内敛的性格,多数时候都是默默为弟弟妹妹做事,此刻突然煽情起来,虞青竹都有点儿不适应。
“哥……”
他一面觉得虞青松把他当小孩子哄,一面又舍不得现在这么好的氛围,憋了半天,吭哧出一个字来。
虞青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幼莲不甘示弱地开口道:“二哥哥你就放心吧,虽然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有我夫君在呀,别怕!”
她故作豪迈地也拍了拍虞青竹的肩头,理所当然地把江有朝搬出来做外援,小脸上满是骄傲和自得。
虞青竹轻哼一声:“没大没小。”
嘴上这样说着,却没有把幼莲的手抖下去,反倒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呀,自己照顾好自己就好,要是受了委屈,我就算在和州也会跑回来替你出气的。”
幼莲灿笑着同他说江有朝的好话,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尽管放心。
等走到垂花门外准备分道扬镳的时候,幼莲突然想起来琴姨娘的事,疑惑问道:“我这次回来怎么一直没见到姨娘呀?”
虞青松正偷偷摸摸想要拉自己妻子的小手,听见这话,动作顿了下,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冷意。
他转头看着幼莲,解释道:“琴姨娘一心礼佛,前一阵自请去了佛寺清修,所以不在府里。”
幼莲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咱们家这么大的喜事,也不见姨娘出来……”
她惦记着琴姨娘的救命之恩,当即追问道:“姨娘在哪座佛寺呀?我好让乐秋送些东西过去。”
虞青松垂下眼,看着她脸上的殷殷笑意,声音温和:“府里都准备好了,不过娇娇要是想送东西的话,尽管报给阿芮就好了。”
施芮正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字,看着虞青松愣了愣神:“我、我吗?”
她看着婆母虽然温婉大方,做起事来却雷厉风行得很,根本没想过她会放权给她。
“这是自然。”虞青松顺势牵起她的手,“母亲早就盼望着能有人替她分担家中事宜。这么大的国公府,你当然得帮衬着她几分。”
幼莲看着兄嫂气氛融洽,眨眨眼道:“我先行回房啦,哥哥你带着嫂嫂逛一下咱们府上,好让嫂嫂认认道。”
虞青松看着她乐颠颠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歉然地对施芮开口:“娇娇就是这样的性格,还要你多包容她一些。”
施芮点头,转而问起他琴姨娘的事情:“方才我瞧着,夫君好像不太喜欢这位姨娘。”
公公虞望生只有琴姨娘一个妾室,夫君作为嫡子,不喜欢她也正常。
虞青松眉目微敛,语气里带着不豫:“琴姨娘犯了错,被我送到庄子里去了……只是幼莲同她关系好,我怕她伤心,就一直瞒着,你也莫要说漏嘴。”
施芮看着他顿时冷下去的脸,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内宅里头的污糟事数不胜数,想来这位琴姨娘犯的错不大光彩,否则也不会瞒着幼莲,而是直接告知她实情了。
*
因着虞青松娶妻,虞青竹才一直拖着外放的时间没走。眼下事情都办完了,离京的事也就提上了议程。
幼莲一向喜欢跟着虞青竹出门玩闹,知道他要走了,整日跟在他身后,不舍的很。
虞青竹倒是一脸轻松。他要外放为官,意味着天高水远,徐春慧再也不能强压着他看书,还让他背那些枯燥的典籍书本了。
是以趁着临走这几天,两人每天出门,玩的不亦乐乎,把其他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等到江有朝忙完回府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小妻子在岳家待了半个月还没有回来的迹象。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去了令国公府。
然而他进了荷风院的门,却发现扑了个空。
江有朝沉默片刻。迎春慌慌张张跑进来,见着他赶紧行礼:“奴婢见过主子。”
“夫人呢?”江有朝声音很淡。
迎春方才正在擦书房里的摆件,出来得急,手里还拿着湿帕子,期期艾艾地回答:“夫人同二公子去京郊骑马了,想必等下就会回来了……您、您先在房里等一等,奴婢给您添杯茶。”
江有朝抬眼看着窗外昏黑的天色,抿了抿唇,冷声叫她退下。方才急匆匆骑马过来时滚烫的心稍微降下来一点温度,在椅子上坐下。
屋里没有点灯,迎春在门外踯躅了半晌,还是没敢进去打扰江有朝,只能求神拜佛让自家夫人赶快回来。
她看着姑爷一身风尘仆仆,想必是下了值就急忙赶过来的,夫人却在外头玩的尽兴,把姑爷和将军府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迎春咬了咬牙,决定先出去通风报信。
她把湿帕子放好,洗了手就往出走,边走边在身上擦了擦手。
长风刚放好马,见她神色慌张,疑惑了一句:“你干什么去?苦夏呢,她不在府里吗?”
想到他是江有朝的贴身侍卫,迎春往后退了两步,胡乱点了点头,没和他吐露一个字。留下长风一个人在原地不解地摸了摸脑袋。
迎春站在大门口,紧等慢等,时不时就张望一下道路两头,看到骑马的人就要定定地盯上好几眼。
今天又轮到阿福当值,他给迎春搬了个椅子出来,脸上带着殷切的笑:“迎春姐姐,您怎么出来了?快坐下等会儿。”
“不用不用。”迎春头都没回地朝他摆了摆手,“我今天有正事,没空听你说八卦。”
阿福嘿嘿笑了一声,陪着迎春在门口等。
过了会儿,马蹄声渐渐临近,幼莲翻身下马,抖了抖已经没知觉的腿,看见迎春的时候惊讶了一下:“你怎么出来了?”
迎春瞥了一眼牵着马进门的虞青竹,凑近幼莲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姑爷来了,正在房里等您呢。”
“呀!”幼莲停下脚步,想到回国公府之前的晚上,她趴在江有朝怀里哄他的话,脸“腾”得一下变得通红。
她答应了夫君要早些回府的,如今却把这茬儿忘得干干净净。
“奴婢瞧着,姑爷怕是生气了。”想起江有朝坐在黑屋子里一声不吭的模样,迎春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幼莲顿了顿,随手把马鞭交给身边的小厮:“你去把马牵回去。”
她急急走到荷风院门口,看着屋里头一片昏黑,咬了咬唇,继续往里走。直到推门进去,对上了江有朝的视线。
“夫君。”她声音又轻又软,一双圆眼清亮盈润,映着屋外的零星光亮,“你怎么不叫迎春点灯呀?”
江有朝看着她这副装乖的模样,莫名有些想笑。
“迎春不是出去给你报信了吗?怎么点灯?”江有朝伸手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了两盏灯。
幼莲:“……”
她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坐到江有朝身旁挨挨蹭蹭,双手搂着他的手臂,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我今天跟着二哥哥去京郊打猎,结果带错了弓,怎么都拉不开,最后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江有朝本来就没生气,只是觉得自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兴冲冲地跑过来,妻子反倒玩的乐不思蜀,有些落差罢了。
他伸手拨动她的长发,看着她因为疾走有些发红的脸,喉结微动,声音里带着浅淡的笑意:“不是骑马就腿疼吗,怎么还出去打猎了?”
幼莲睁圆了眼睛,没想到他不安慰她一句也就算了,还要嘲笑她不会骑马,登时就把手放开了。
她语气里带着控诉,软软瞪着他:“夫君生气归生气,揭我的短做什么嘛!”
江有朝:“……?”
他看着面前突然变得气鼓鼓的小妻子,脸色空白了一下,方才想要说的话都忘的一干二净,冷淡的面容上浮起几分无措。
第64章 ◇
◎旁人看得见的委屈,都不叫委屈。◎
幼莲今日穿了一身胭脂色绣牡丹窄袖骑装,俏脸微红,眼尾轻轻挑起一个弧度,露出几分肆无忌惮的娇态,仿佛吃定了眼前人会哄她一样。
情况也确实如她所料。
江有朝怔愣一瞬,手指轻轻穿过柔软的掌心,暧昧地揉弄几下,随即与她十指相扣。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清冷的音色在幽静的房间里透出几分难以捉摸的缱绻:“是我说错话了,夫人骑术精湛,京中难有可堪匹敌之人。”
“什么话嘛……”她被江有朝的调侃闹了个大脸红,挣了两下手都没挣脱,最终只能乖乖地偎在他怀里。
小别胜新婚。方才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江有朝就动了欲,现下温香软玉在怀,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脖颈。
幼莲才将回府的事含糊过去,便抬起下巴任由他施为。
荷风院的床榻有多软和,江有朝最有体会。大红色的鸳鸯戏水锦被覆在身上,掩盖了室内的满园春色。
情正浓时,幼莲的手臂软趴趴地搂住他的臂膀,在结实有力的腰背上留下道道红痕。
她前两日才涂了新的丹蔻,衬着玉白的手愈发鲜妍夺目,江有朝正把玩着她的手指,冷不丁开口:“夫人离家半月,不知什么时候才回府?”
幼莲:“……”
她羞赧地推了推身上压着的人,没想到这个时候了,江有朝居然还有心情同她说其他事。
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闷笑。
等房里的动静停了,江有朝才有心情将床帐放下来。他没穿上衣,只披了一件外裳,宽肩窄腰,肌理分明的小腹上还带着两道暧昧的划痕。
明明脸还是冷的,眼角眉梢却透出几分愉悦来。
幼莲简直没眼看他这副餍足的模样,眼不见为净地把锦被拉起来,将酡红的小脸遮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