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脸笑得跟朵花似的,连忙答道:“怎么会呢,您说话做事妥帖得很,定是江大人挂心妻子,才这样说呢。”
他自然不敢说五皇子半句不好。
五皇子沉吟片刻,最终还是任由江有朝去了,想来夫子是不会介意他的无心之失的。
“对了,给大哥和二哥的贺礼可送去了?”五皇子突然问道。
“都送过去了。”小太监答道,“按着您的吩咐,大皇子府上只比二皇子早了一刻钟,东西都是同样的分量。”
五皇子点了点头,丝毫不在意因为这个可能会引发的母后的震怒。
照母后的看法,即便他不偏帮着自己的亲大哥,也该在两者之中有所偏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努力平衡二者。
*
镇北将军府。
幼莲前不久刚刚打消怀个孩子生出来玩的念头,并不知道已经接连有两个“儿子”不听父母的管教了。
江有朝回来的时候,她正坐在下面弹琴。桌旁摆了两瓶插好的花,放在旁边,很有文人墨客的风雅气质。
他站在门口,无声制止了丫鬟们想通报的动作,倚着门边看屋内美人抚琴的景致。
素白的纤纤玉指在丝弦上轻轻抚过,带起一片婉约轻快的琴声,如黄鹂鸣春、钟石击音,叫人忍不住沉浸于春景的和柔明丽。
江有朝眉眼轻扬,等到一曲终了,轻轻为她鼓掌。
幼莲这才发现门口还站了个人,抬头发现是他,一张小脸顿时泛起嫩粉色,略有些不好意思。
“早听说夫人会抚琴,如今得见,才知京中传闻从未夸大。”江有朝将搁在外头的东珠拿进来,顺势放在她面前。
幼莲疑惑地抬眸,伸手将锦盒打开,露出里头一颗颗漂亮盈润的东珠。
她眼睛轻轻弯着,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来:“这是夫君要送给我的吗?”
江有朝颔首。
幼莲拿起其中一颗瞧了瞧,又放下,动作很轻,显然对这盒东珠颇为喜欢:“到时候不管是做首饰还是衣裙,肯定亮眼得很!”
她一说到这些眼睛就晶亮亮的,感兴趣得很。
江有朝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就见幼莲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不对……夫君今日怎么又是夸我、又是送礼物的,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江有朝:“……”
他抿了抿唇,实在没忍住,伸出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第70章 ◇
◎“夫君不亲亲我吗?”◎
“痛!”
幼莲吃痛地捂住自己的额头,抬起清亮盈润的眼睛,一脸控诉地看着他。
江有朝看着自己的指节,十分确定自己方才只用了两成力,根本不会打疼她。可当幼莲把手放下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红印的时候,他忍不住微微沉默了一下。
他心疼自责的神情太容易看出来,幼莲只瞥了一眼,就轻声软语地开口:“夫君怎么用这么大的力气,我脸上是不是都破相了……”
她故意坐在他腿上,将俏生生的小脸往他面前凑,手指还轻轻拉着江有朝的衣袖,仿佛真的在担心似的。
江有朝呼吸窒了一下,胡乱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时才将脸别过去,硬巴巴地开口:“……没有破相。”
他特意收着力气的,不会受伤。
可幼莲哪是真的在担心,分明就是找个由头和他撒娇罢了,见他狼狈而退,心中逗弄意味更盛。
她双手搂着江有朝的脖颈,在他已经通红的耳垂旁边吐气如兰:“明明是我被敲了,怎么却是夫君的耳朵红了?”
她低头亲了一口他的耳垂。
江有朝扶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喉结微滚,眼帘轻轻垂下,掩饰住沉沉黑眸中翻滚的欲色,不动声色地用手臂将人牢牢锁在怀里。
幼莲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只看见他的耳朵整个都红起来,好像带着几分懊恼与无措。
她轻轻哼笑了一声,又娇又蛮,仿佛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似的,又不怕死地去捉弄他:“我之前就发现了……夫君每次害羞,耳朵都会红。”
幼莲眉眼弯成两个小月牙,嘴角带着得意的笑,看着江有朝冷白的面上染了红,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又“啪嗒”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不过,我很喜欢。”她声音里都带着甜。
江有朝仿佛被喂了一口蜜糖,吃进嘴里的时候,骨血深处里都传来丝丝缕缕的甜香,一下一下地拨动着心弦。
房内灯火通明,下午刚换好的烛台在桌上尽职尽责地发着光和热。江有朝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吃了颗甜糖,不然怎么好端端地坐在这儿,就觉得口渴难耐,恨不得痛饮一壶凉茶去去火似的。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面前清甜诱人的软唇就已经贴上了他的。分开的时候,还不忘睁着含水的眼睛勾引他:
“夫君不亲亲我吗?”
气氛“轰”得一下被点燃,幼莲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吞了进去,只流露出几不成声的字句。
江有朝紧紧握着她的纤腰,声音沙哑:“娇娇,别来招我……”
幼莲已经随着他沉沦在了今夜的月色之中,没有心神能分出来思考,自然也没注意到某人终于将这个在喉头滚了无数次的称呼喊了出来。
然而,除过这一声后,江有朝就像反应过来了似的,再也没有喊过这个亲密缱绻的称呼。
他今夜本来只是想送妻子一份礼物,谁知后来却闹到了床榻上,直到入了夜,搂着幼莲准备休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夜还未用膳。
幼莲登时就坐起身:“夫君怎么还没吃饭?”
因为江有朝平日忙,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外头用膳的,如果有时间,会提前通知厨房一声。是以幼莲完全没想到这种情况。
她伸手就要探床边的铃铛,江有朝抬手拦住她:“夜深了,不必惊动旁人。”
他几下穿好衣裳,往院子里的小厨房走。
府里原本只有一个厨房,管着所有人的膳食,梅氏他们来了之后,明方阁就自己设了小厨房。现在虽然不常用了,基本的食材辅料倒是都有,以备不时之需。
江有朝进去给自己煮了碗面,幼莲就披着外裳站在门口,看着他忙活。
等面好了之后,江有朝从橱柜里拿了一大一小两个碗出来。一份面多些,另一份只是象征性地夹了几筷子,上头卧着圆嘟嘟的荷包蛋。
避过幼莲想要帮忙的手,江有朝将两碗面放在桌上,叫她一起过来吃两口。
幼莲一向不怎么吃晚膳,今天晚上也只是喝了小半碗粥,方才运动半天,现下还真的有点儿饿了,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吃。
她吃饭细嚼慢咽,吃到最后剩了一小半,正要放下筷子的时候,就看见江有朝自然而然地将碗拿过去,三两口吃完了。
他抬头看了眼幼莲:“怎么了?”
幼莲把手里的筷子放下,轻轻弯了弯眼眸,笑容温柔:“没事。”
江有朝低下头吃面,和她说起今天本来想和她商量的事:“初八是你的生辰,咱们到时候先回国公府吃个饭,再一同出去走走。”
幼莲怔了一下:“那祖母怎么办?总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吧。”
她可做不到自己出去玩,把年迈的长辈扔在家里的举动。虽然江老夫人身子骨硬朗得很,还能一个人种地干活,但他们做小辈的不能这样。
江有朝同她解释:“今日下朝以后我问了岳父的意见,咱们可以把祖母一起带过去,等回来的时候再将她接上。”
待在国公府里,也有人同她说说话聊聊天,想必祖母不会拒绝。
“好。”他把一切都想的周到,幼莲就乖乖应是。
没过几天,幼莲就回家了一趟,把他们祖孙三个要一同过来的事说了,惹来徐春慧的笑声。
“好啦,国公爷早就和我说过了,哪里用你专程跑过来。”徐春慧心疼地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忍不住唠叨道,“这天儿这么热,也不怕中暑了。”
幼莲冲她笑了笑,站在冰鉴前不肯动弹:“就是说呢,往年这个时候也没这么热啊。”
徐春慧把她强拉过来,满脸不赞同:“你不是开始喝药调理身子了吗?怎么还想着贪凉,不许去,乖乖在这儿坐着。”
幼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苦夏见状轻轻为她打扇。
轻柔凉快的风吹在脸上,幼莲舒服得眯了眯眼睛,懒洋洋地听徐春慧念叨今年的天气。
“我前儿对账的时候,发现城里的冰都贵了十几文,再加上今年买的又多,每日花银子如同流水一般,可把我心疼坏了。”徐春慧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怨。
若是放在从前,这样的事情,她只会和虞望生说。可现在幼莲已经嫁为人妇,在她眼里就是大姑娘了,也该懂得些生活的苦。
“是吗!”幼莲没想到还有这种缘由。
她想起冯管家送来的账本,好像的确记录了家里冰的支出与收入,当即决定回家后仔细看一看。
徐春慧:“可不是。就算是这样,你二叔还一天天地叫唤他热呢。”
幼莲掩帕轻笑。
“二叔愿意用冰,您可不许拦着他不许他用。”大热天的,总不能真让府里硬生生熬过去。
徐春慧没脾气了:“用用用,我哪儿能缺得了他的……今年也真是的,要按照往常,咱们都还穿着单衣罗裙呢,如今这样穿也热的慌。”
幼莲摇摇头劝她宽心:“您呀,就好好待在家里纳凉,若是懒得管家,尽可以让嫂嫂去忙,您也乐得清闲。”
她知道徐春慧一直有放权的意思,才这样劝解道,谁知徐春慧却冷笑了一声。
“别提你嫂嫂了。”她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我可算是知道,当初我夸她温婉贤淑的时候,施夫人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了。就这样干脆利落、自作主张的性子,也亏得我一直看重她。”
她带着施芮一同去敬忠侯府赴宴,人家府里的小姐还没说几句,施芮就当众批驳得她下不来台,让敬忠侯夫人吃了好大一个没脸。
不是说吃了亏不能反击,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传出自己凶悍不好招惹的名声,难道就是好事了吗?
她真的怀疑施芮究竟有没有意识到作为世子夫人的责任。
幼莲默了默,想到施芮在她面前的脾气性格,对她会做出这种事情也不意外,可看眼前徐春慧气恼的模样,也只能劝道:
“嫂嫂性格纯善,待人一片赤忱,是最顶顶好的性子了。您与其在这里生她的气,不如去查查那位侯府小姐说了什么,让嫂嫂气得连面子情都不顾了。”
徐春慧正要反驳,仔细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又闷闷地低下头。
“即便如此,她也比我想象中差多了。就说管家,我不求她像你一样天资聪颖,可总得学到几分手段吧,而不是一味向青松讨主意……”
这个就更好办了。幼莲弯了弯唇角,声音里带了几分劝哄的味道:“婶婶如今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刚好有大把的时间教导嫂嫂,熟能生巧,我相信嫂嫂肯定会做的更好的。”
“人都有自己都长短之处,您也不能过分要求嫂嫂不是?”
幼莲话锋一转:“我当初学诗文的时候,章大家还说我是朽木一块、难以雕琢呢,如今也不是好好的?偶尔写一两句,我还觉得自己是一代文豪呢。”
徐春慧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嗔了一句:“哪儿有人劝别人,是拿自己做反面例子的!”
幼莲低下头一直笑,脸上的笑容怎么收都收不住:“我可不是故意这么劝您,每次赏花宴众人斗诗的时候,我就一边紧张,一边忍不住想……像我这样貌美的姑娘,写诗若是也天资卓越,那可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呢。”
徐春慧笑得合不拢嘴,稍微有些郁闷的心情很快消失不见,只剩下被逗的喜悦和轻松。
“好了,真不知道你是来和我说话的,还是来替你嫂嫂当说客的……”徐春慧握着她的手,慢慢开口道,“你是咱们家里人都捧在手上的娇娇,想学什么不想学什么,都有家里给你兜底。”
她没有亲生女儿,也没办法把儿媳看做自己的女儿,幼莲在她那里,是独一份的疼爱。
幼莲点了点头,轻轻依偎进她怀里。
两人在房间里聊了许久,直到幼莲忍不住打了个小哈欠的时候,徐春慧才赶紧让她回荷风院歇一歇:“娇娇先回去睡一会儿,等伯英下了值来接你,你们俩一起回去。”
才出院门,就看到施芮在外头翘首以盼,见着她轻松的笑脸时忍不住松了口气:“可算是把你盼来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哄母亲才好。”
她自知做得不大妥当,可徐春慧根本不理会她的道歉,她又不敢让虞青松去劝,怕火上浇油惹的徐春慧更生气,只能安静受着。
“放心吧。”幼莲朝她笑了笑,“婶婶就是一时没转过弯来,等她反应过来,指不定要怎么和敬忠侯夫人算账呢。”
第71章 ◇
◎秘密◎
令国公府众人都护短,别看徐春慧现在同施芮别苗头,内里不知道对敬忠侯夫人有多怄得慌呢。
施芮笑了笑,同她轻轻福身:“还是要多谢娇娇了。”
她是第一次这样称呼幼莲,说出口的时候还有几分阻塞,等说完了,却又隐约觉得两个人好像更亲近了一点。这是独属于家里人的乳名。
幼莲恍了恍神,突然觉得好像有谁也在她耳旁这样轻轻喊过,仔细想了下,却又什么都没想起来。
她也不为难自己,把这件事很快抛之脑后,匆匆向施芮道别了。她乏得厉害,方才在里头就和徐春慧说了半天话,现下只想赶紧回荷风院休息一会儿。
施芮赶紧让苦夏送她回去。
等到一个人回了听风阁,倒也没兴趣坐在房间里看账本,索性在院子里溜达溜达,权当锻炼身体了。
她这样走了两圈,又想起敬忠侯那位小姐在宴上奚落她没规矩的话,恨恨地抬起手转了转拳头:“姑奶奶愿意怎么走路就怎么走路,下次再多管闲事,我就让人套麻袋打到你说不出话来!”
想当年她在燕州的时候,和她哥可是并立为城中一霸,哪有什么碎嘴子敢乱说他们。
“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
施芮立刻回头,对上了虞青松清澈圆润的眼睛,下意识地就把拳头放下来缩在身后:“世子爷?您怎么回来了?”
她似乎觉得藏手的动作太明显,又松开手摸了摸头上的新发簪:“我,我就是瞧着今日太阳不错,出来锻炼一下身体。”
虞青松忍笑轻咳。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也大致摸清了她的真实性格,可看着她努力藏起自己狐狸爪子的模样又太好玩,也就一直没有戳穿她。
“不是说过了?我不喜欢你改口。”虞青松笑意微敛,认真地看着她。
施芮抿唇笑了一下,略有些无奈地重新开口:“好吧……夫君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