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就将计就计,趁着小宫女倒酒期间,口中酒全数都吐在了手帕上。后面又装作喝醉的模样,让对方放下戒心,带她来到了这个客房。
进入客房后,陈知韵又闻到了一阵催/情香。她便打晕了对方,将对方放在了床上。自个跑到了院子外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蹲着。
在这颗树上她将院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不久后就是那管事嬷嬷带着一侍卫男子进入了厢房,将门锁了起来。待九公主一群人即将到来时,她又将门锁撤去。
于是有了接下来的这一处好戏。
这个戏的局,设计的真是——破绽百出。侍卫认不出来床上何人,那管事嬷嬷总该晓得吧?但凡那管事嬷嬷进去瞧瞧床上的人是谁,这个局也就做不起来了。
很明显,这一局是为了她而做的。手法不太娴熟,很明显是九公主设的局。她自小就听阿娘说过,宫里险恶,人心只为利益催动。头一回进宫,便叫她体会的实切。
今日换了其她姑娘,或许这个局就成了。
“九公主竟然要害我。”陈知韵坐在树上思索着,接下来要寻求阿兄帮忙了,对外宣称自己一直都和阿兄在一块。
她要去寻阿兄了。
陈知韵刚想从树上下来,树底下有一只白色的小狗仰着头,歪着头看着她。一人一狗对视上,陈知韵准备下来的动作一僵,底下的狗狗冲着她:“汪汪汪~”
陈知韵吓得直接抱紧了树干,小八也吓得整只鸟缩成了一团,小碎步一步一步往陈知韵身旁挪。
她们一人一鸟啊!都怕狗!
树上的灿灿吓得脚软,丝毫不敢下来,幼年带来的童年阴影让她很害怕狗这类动物。
偏偏小八还直往她怀里钻,她闭着眼哆嗦道:“你是鸟呀,你怕一只狗作甚!你快去找阿兄来救我,呜呜呜阿娘我害怕。找阿娘也行。”
小八还是哆嗦着往陈知韵怀里钻,陈知韵这才知道原来小八也有童年阴影。她第一次捡到小八的时候就在树林里,那个时候小八还是只飞得不利索的小鹦鹉。
陈知韵捡到它的时候,它正巧受了伤。她以为小八是飞下来摔伤的,实际上是它飞得不利索被狼一爪子拍下来的。她不知道的是,救小八那日,她的身后足足有四五只狼在暗处盯着她。
她是从狼口下捡回了一条命的。
那时候看见远处飞来一只疾风之箭射向她的身后,她惊恐回头,瞧见的便是那锐利的狼牙和血口。
紧随着又是三箭齐发,分别射死了她身后的另外三只狼。射箭之人手劲大,手法准,差一点她就要成为狼的腹中餐。
那时她还小,回头瞧见那血口便将她吓得呆滞在原地。直到外祖父抱起她时,她才哇地哭出声,哭的一抽一抽的,连续做了好几夜的噩梦。
从此她对狗和狼这两种动物都心生恐惧,实在童年阴影太过深刻。
“小八你是鸟,你可以飞,它抓不到你的。你不要害怕,你不是当初的菜鸟小八了,勇敢飞!”灿灿闭着眼睛在给小八洗脑。
小八瞧瞧树下的狗儿,还有比它还害怕的主人,哆哆嗦嗦敞开翅膀往高空中飞去。
果不其然那狗儿抓不到它!
小八它在空中飞着寻找它认识的人,急速飞了一圈巡视后,瞧见了一熟悉的人。它便俯冲下来,直咬着对方的衣裳扯着他走。
那熟悉的人用着熟悉的温润嗓音唤它:“小八?”
作者有话说:
小八日记二
第29章
裴南湛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陈六姑娘养的小八。
小八咬着裴南湛的衣裳, 一个劲将他往一个方向扯去。裴南湛试着揣摩它的意思,估计是要带他去一个地方。于是他就跟着小八走了。
瞧见裴南湛跟它走后,小八便松了口。一路上都飞在前面, 飞得极快。
裴南湛瞧见鸟儿着急, 自然也加紧了步伐。到了宾客休息的院子里, 老远就听到一声声狗叫,小八也不飞了,直接停在裴南湛的肩膀上,用着翅膀给裴南湛指明方向。
他到时,看到的便是这番场景。
一只白绒绒的小狗对着一颗树狂叫, 树上有一姑娘坐在不敢下来。地上的来福瞧见有人来了,冲着来人叫唤了两声,吓得树上的人更哆嗦了。
“六姑娘?”裴南湛停在离树半丈远的地方。
“裴公子?”树上的陈知韵睁开眼瞧着树下的人,小八竟然把他找来了。
“这是?”他不解的问, 树底下的来福听到两人的对话夜不叫唤了,歪着头瞧树上的陈知韵。陈知韵咬着唇, 也歪头瞧着来福。从这个角度看来福, 竟然觉得来福有些萌, 一点都不似那血口大开的狼。
情绪稍缓的陈知韵结巴道:“哦没什么, 我脚抽筋了在树上休息会。你将它抱走吧, 我怕下来的时候踩到它。”
脚抽筋了在树上休息会, 六姑娘找的借口委实不太聪明。裴南湛瞧着那小小一团毛茸茸的来福, 想不到六姑娘竟然怕狗。
裴南湛顺着她的话去抱来福,在他靠近来福的时候,小八已经飞走了, 扑哧着翅膀停在半空中。
哦还有一只怕狗的鸟儿。
待裴南湛抱起来福后, 他还特地抱着来福走了几步, 拉开和陈知韵的距离。陈知韵在树上深吸了几口气后,借着茂盛的树叶遮挡,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腿。
随后方从树上缓缓下来。
她停在原地,低着头对裴南湛半行礼,“多谢裴公子,改日必酬谢公子。我还有事,先不叨扰了。”她说罢,待裴南湛点头后,便转身离去。
等她一走,裴南湛就将来福递给他的小厮石头,交代他:“去给九公主送去。”
石头接下来福,看着陈知韵离去的背影,疑惑道:“陈姑娘仿佛看上去不太开心,难道是因为公子撞见她在树上不雅的姿态,因此闷闷不乐?姑娘家不都爱面子吗?”
裴南湛收回追随陈知韵离去的目光,睨了石头一眼:“平日怎么教你的,勿要讨论女子难道你忘了。”
“小的知错。”石头抱着来福躬身道歉,“小的这就去给九公主送来福。”
待主仆二人一走,有一人从弯拱门后出来。他走到那颗茂盛的树下,拾起地上遗落的一块九转缠花锦鲤玉佩。玉佩背面刻着玉佩主人的小名,男人的手细细摩擦着上面的花纹,揣摩良久。
……
陈知韵在路上偶遇了阿兄,这条回廊是回宴席的必经之路。先前阿兄寻不到她,便在此等候。
大老远的他就瞧见了在前面飞的小八,飞得毫无章法,有时还要咬一下廊两边的娇花。陈知韵还没到,阿兄便先问她:“你怎么把它也带来了。”
她抿着唇说:“我也不知道它何时学会了自己开笼子,一路跟来了。还是它主动来找我,我才知道它跟来了。”
“发生何事了?”阿兄听出来她兴致不高。
陈知韵不想多言:“都是一些闺中女儿家的事情,无事。等会还得劳烦阿兄帮我做个见证,说我一直与你在一块。”
阿兄瞧出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大约是因为宴会上和孟家姑娘起了口舌,心情不好。
他便转了一个话题:“我们先去皇家猎场吧,阿娘在等我们。”
“嗯走吧。”她应和着,随着阿兄一块去了皇家猎场。一路上小八都在啾啾啾逗灿灿笑,灿灿只是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冲它笑了笑,后面又恢复沉默。
小八气馁了,它实在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不开心。
陈逾瑾对小八招招手,小八就从灿灿身边飞到陈逾瑾肩上。他特地放慢了步伐,试探性问了一句:“做错事啦?内疚”
自家妹妹他很清楚,每回她做错事便是这副样子,抿着唇倔强说没有。她的脸上藏不住事,如今这副样子就差将愧疚二字挂在脸上。
“嗯做了一些错事。”灿灿原本不想将此事说给阿兄听的,可她在京中并无好友。刚认识的范家姐姐还未到如此深交的地步,不能对她说此事。
“阿兄,今日我才明了何为因果。当初我种下的因,结果害了一位姑娘。”灿灿停下了脚步,往日灵动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愧疚,此刻正惶恐不安地看着他。
陈逾瑾瞧着附近有一座亭子,时间也还早,便带着灿灿去亭子里,让她坐下来慢慢说。于是灿灿将宴席上发生的事情都和阿兄全盘托出,还有后面客房里上演的那一出。
她低眉认错,语气诚恳:“那日在祠堂里我撒了谎,谎称我对裴公子一见钟情,非君不嫁。其实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欣赏他的容貌罢了。”
“我很清楚,裴家不可能和陈家联姻的。恰巧我也不想嫁人,所以就把裴公子用作借口去糊弄了阿爹阿娘。那日在夏日宴如果我避嫌了,没随阿兄们和裴南湛一块在街游玩,后面也不会闹出这些事情来。”
“那院子里的局我猜是九公主设计的,那小宫女是我打晕的。那男子进去的时候有个嬷嬷在,我没有选择出手帮她。实际上,我并不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她是在顺风顺水,长辈宠爱,兄恭友亲的环境下长大的姑娘,今日之事,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愧对那小宫女。虽然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小宫女今日的处境便是她自己作的孽才结下来的果。
灿灿在树上看着院子里的闹剧发生时,这才意识到,如果她还继续用这个借口去搪塞阿爹阿娘,那么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光善妒的九公主就足够麻烦了,今日是生辰宴,来日或许又是一场什么宴。总之她算是看出来了,九公主不许有其她女子和裴南湛有染。
“裴公子人秉正直,又是阿兄好友,是我逾越了。”她那个小脑袋垂得更厉害了,不管有意无意,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都有一定的责任。
阿兄听完灿灿讲诉的前因后果,大致明白了她此刻的心情。
“所以从你见到裴南湛开始,你就想好了要拿他作为借口。还为了逼真,从头到尾演了那么多戏。”阿兄直接一针见血道。
“是。”她爽快承认自己的错误,小八站在石桌上,也将自己的头用翅膀埋起来,一人一鸟都像傻鹌鹑。
阿兄尽管早就猜到了自家妹妹的心思,但是此刻听她从嘴里说出来,还是气得他直拂袖:“你呀你!小聪明怎么就专用在歪点子上!”
当日兄妹二人被关在祠堂里,灿灿对阿爹说得那番话,起初他也被震惊到了,细想过往的点点滴滴,阿兄才慢慢品出些味来。因此阿兄才一话不说,做个台下观众看着灿灿一个人在那唱大戏。
而阿兄自己,是真的希望裴南湛能够瞧上陈家的。除了有菩萨的指引,还有裴南湛是他识得的人中的佼佼者。
尽管生气,阿兄也还是耐着性子开导她:“那小宫女今日的结局并不是你造成的,你只是逃脱了,并没有将她关锁在屋里,肇事者也不是你。”
“她加害于你,毁你名声,这结局是她咎由自取。上天教我们有怜悯之心,不是怜悯可憎可恶之人的。”
“至于你说的拿裴公子作借口推脱婚事,你自个回去和阿爹阿娘承认错误。你知不知,从祠堂那日起,阿娘已经好几天没理过阿爹了,阿爹一连几日都是宿在钱姨娘那。”
听到阿爹阿娘吵架了,灿灿慌忙起身:“我……”
阿兄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回家再说,先去皇家猎场寻阿娘。”
灿灿这会是情绪更加低落了,阿兄让她打起精神来,劝慰她:“你也才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都尚未及笄,顽皮点,胡闹点也正常。只是日后行事需要更加稳重,走一步便要想十步,想好自己的退路与要承担的风险。”
“你还小,不想嫁人那便提前和阿爹阿娘沟通你的想法。你要相信,阿爹阿娘更舍不得你出嫁。”
阿兄的话说到了灿灿心里去了,在苏州的时候她就是被阿娘念叨急了,才会在第一次见到裴南湛的时候,便有了这等想法。
“有皇家盯着,裴家也是一个财狼虎穴。既然你没有这份心思,那就不要再提裴家了。”
“嗯,灿灿知道了。”陈知韵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兄妹二人走出九公主的宫殿,顺着宫道走,右边就拐出了一个熟人。
“阿瑾。”
陈逾瑾听到有人唤他,便回头一瞧,是裴南湛。陈知韵识趣地往后退了退,腾出地方给二人说话。
裴南湛不经意地瞄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我带了个人来。”
走在后头的福满终于赶上了裴南湛一行,瞧着自家姑娘在前头,远远的就急匆匆地跑过去,声音里都带有哭腔:“姑娘你可吓死奴婢了,奴婢就取个衣裳的功夫,怎么也找不到小姐。奴婢还以为……还以为……”她及时打住,哽咽着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没事了不哭,我们先去马车里换身衣裳。”陈知韵低声安慰着福满,远远朝裴南湛行礼告退。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起头,与他视线相对。
自家妹妹走了,陈逾瑾也不好多留,两人互相道了别,称等会猎场上见。
陈家兄妹二人远去,裴南湛脑海里又回荡着他无意间听来的一段话:
“有皇家盯着,裴家也是一个财狼虎穴。既然你没有这份心思,那就不要再提裴家了。”
第30章
裴南湛不是有意听到兄妹俩的对话的, 陈知韵的贴身丫鬟找不到自家小姐,焦急之下碰到了他,请求他帮忙。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 陈知韵必然还会回来宴席, 就在往必经之处寻她。而陈氏兄妹二人边走边说没有留意到只有一墙之隔外, 有人恰巧听到了陈逾瑾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陈姑娘没有心,咱家公子对她这么好。她怕狗,公子不揭穿她还把来福抱走,还帮她找到她的贴身丫鬟,她竟然对公子如此冷漠。其他姑娘可不似她……啊!你踩我的脚作甚!”石头不满地质问文墨。
文墨连忙捂住石头的嘴, 敲打他:“还嫌被罚的不够吗?没点眼见力的家伙。”
石头一楞一愣的,不明文墨在说什么。
“没有心。”裴南湛嘴里念着这几个字,想来是把石头的话听进去了。
文墨狠狠剜了石头一眼,小心斟酌着开口:“公子, 人多眼杂,想来陈姑娘也是怕再被其他人瞧见产生了误会。时候不早了, 再不走该迟了。”
文墨的话没有等到回应。
俊美的少年郎站于日光之中, 清风拂起他的墨发, 他侧身抬眸远望那离去的背影。旁边的枯树抽发着几枝嫩芽, 在风中左右摇曳。
的确没有心。
……
陈知韵上了马车换了一身新的衣衫, 下来便瞧见了范家姐姐和其他贵女。她们是一块结伴前往皇家猎场的。
“范家阿姊。”陈知韵率先叫住了她。
范薇和一群贵女在一块, 没有发现在陈知韵。待陈知韵向她走来时, 她拉着陈知韵的一只胳膊着急问道:“我找你许久了都不见踪影,你去哪了,就一个谈话的功夫就不在宴席上了。”
“是我疏忽了, 刚我家哥哥寻我, 一时之间便忘记和阿姊说了。”陈知韵朝不远处的陈逾瑾点头示意, 在场的其他贵女们顺着陈知韵的目光看向陈逾瑾,心思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