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夹杂着孟骄在中间,马背上的孟骄看着追上来的姑娘,不由地轻呵一声,竟然将他妹妹甩了追了上来。要知道他妹妹在京城,打马球是京中女眷中的头筹。
“想不到六姑娘竟然马术也如此了得。”孟骄眉梢微扬,开口对陈知韵说道,语气冷冽倒不像真心夸她的。
“多谢世子爷夸赞了。”陈知韵笑着回他,马球杆打在孟骄的马球杆上,阻碍他进攻,“我马术虽然不是十分厉害,但我和兄长加起来赢世子爷还是足够的。”
陈知韵说完,陈逾瑾就顺势从孟骄手上夺下马球,一杆子打进了球门。
坐在凉棚里的宫眷们立即发出一声欢呼,坐在主座上的嘉平帝看着这首场第一位进球的少年郎,点头问身旁的内侍,“黄队那是谁家的孩子。”
嘉平帝身边的内侍便是那白面公公,孔公公。孔公公弓着身子为嘉平帝解答,“那是大理寺少卿嫡子,旁边的姑娘是大理寺少卿的嫡女。”
“哦,原来是陈爱卿的一双好儿女。”嘉平帝说完并无下话,端贵妃坐在嘉平帝右边静静地看着比赛,左边坐着一戴面纱的美人,那是新进宫备受宠的容昭仪。九公主这个今日主角反倒坐在两位妃嫔之后的位置。
九公主对场上的球赛不感兴趣,陈家那公子虽好,她心里已经有人了。
陈知韵所在的黄队进球被插上一棋,场上又开始下一轮的争夺。
孟昭骑着马来到孟骄身旁,她生气地一球杆打在地上,直接打秃了一块草地。
她目光幽深地盯着陈知韵:“小瞧她们了,我还真以为她们马术不咋滴。阿兄,你一定要替我赢这局!”
孟骄漫不经心地扫过自己妹妹一眼,看着她笑了,“你去防着他。”
他这个他,指的是陈逾瑾。
“啊?”孟昭愣住了,这是什么新鲜战术。不过她最听兄长的话了,兄长这么说肯定是有他一定道理的。
“怎么防呀?不让他进球吗?”孟昭真的不懂他兄长话里的意思。
孟骄一打马掉头,只扔下两个字给他妹妹,“随你。”
孟昭迟疑在原地,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听叉了。但是比赛还在继续,她发愣归发愣却不妨碍她掉头去拦截陈逾瑾。
陈知韵这边正和其他队伍的人抢夺木球,孟骄一打马过来,直接从她手中夺走了木球,将木球打得老远。陈知韵只好骑马去追他,谁知此次的孟骄如此来势汹汹,趁着陈知韵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抢走了马球不说,还没给她追上他的机会。他一路策马奔腾,将地上的马球直直打入球门。
红队进一球。
孟昭目瞪口呆看着自家哥哥,她家哥哥何时这么厉害了,那她还防不防陈逾瑾了。
孟骄进球后,回头瞧着紧跟身后的陈知韵,语带高傲的同她说道:“六姑娘,我马术虽然不是十分厉害,但赢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日光下,坐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注视着对面的少女,少女因为打马球身上并未多配饰品,身后的墨发用着发带束起。
面对他的挑衅,陈知韵丝毫不胆怯,“世子爷,这才上半场结束,这时论胜负还早着呢。”
“你还不曾瞧过将门后代的风姿。”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马球赛的下半场很快就开始了。
中途休息的时候陈知韵和陈逾瑾商量过战术, 孟世子肯定是这场球赛中最强的竞争对手。对方的战术很明显就是孟昭防着陈逾瑾,而孟世子负责进攻。
陈逾瑾说他会尽快争取时间甩开孟昭,过来帮陈知韵。兄妹二人在临安的时候陪着外祖父打过不少马球, 这俩人之间的默契, 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下半场陈知韵打起精神来防着孟骄了, 一开场陈逾瑾就被孟昭缠上了,对方老是用自己的马儿去撞陈逾瑾,陈逾瑾为了防止撞伤不得不避开她。
陈知韵和孟骄俩人并驰在马场上,马儿奔跑起来的风声呼呼作响,穿梭在俩人中间, 吹起两人身上的衣裳发出哗哗声响。
而俩人的球杆也是交缠在一起,一杆打一杆,激烈碰撞,哐哐声响。
孟世子看着如此认真的陈知韵, 说:“六姑娘好力法,手不酸吗?”
陈知韵可没心思和他说话, “酸, 怎么不酸呢, 但并不碍事。”
俩人结束谈话又开始追逐, 一心在马球上较劲。
席上的裴南湛看着场上陈知韵和孟骄俩人追逐的身影, 端起手边的茶杯灌了自己一口。他离得远, 看不清场上俩人说了些什么。瞧着陈姑娘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样子, 灿烂的如她小名一般。
裴南湛好像突然间悟了孟骄为何突然间下场,敢情除了帮他妹妹外,也是存心有意想和陈六姑娘切磋。
场上的争夺在日趋激烈, 裴南湛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一个身影。恍然间他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在扯着他, 他低头一瞧, 原来是一只小没良心的鹦鹉。
小八可不是飞进来的,它是一只聪明的小鹦鹉。它是趁着大家都没留意时,它从地上一蹦一跳地跑来裴南湛身边的。为什么不找灿灿,谁让它的主人在马场上呢。
裴南湛伸出手捧起这只小没良心的小鹦鹉,小鹦鹉委委屈屈的蹭着他的手心。它身上掉了不少羽毛,还尚存的羽毛里还有些狗毛掺杂着。
瞧着它身上的伤势,裴南湛有些哭笑不得,用着温和的嗓音询问它:“难不成,你还寻来福打了一架吗?”
提起这个小八就生气,它后面实在觉得自己怕来福委实丢脸,还害的它主人跟着一块丢脸。它便又返回去了,还真寻来福打了一架。来福那个狗崽子仗着自己体积大,一爪子将它按到了渣斗里。
小八这个样子,裴南湛什么都明白了。他帮小八理了理羽毛,拿掉了身上的狗毛。估计来福也没占多大的上风,不然也不会被小八咬下了这么多狗毛。
“等会就不要再露面了,快快回家去,不然会给你家主人惹麻烦的。”裴南湛低声叮嘱它,他知道这个小家伙听得懂。他往九公主那边看了一眼,九公主一直在看着裴南湛。从她的角度看去,裴南湛只是在低头看脚下,而他的下半身都被桌子挡住了。
九公主实在没有想到裴南湛会看她,一时间喜不胜收,两抹娇俏涌上脸颊。
九公主如此好心情,看来还不知道爱犬被鸟打的事情。
小八歪了歪头,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裴南湛喊来文墨,文墨做事心细,裴南湛托他将这鸟儿带到离宫门最近的树林,剩下的他相信小八会自己找到回去的路。
文墨领命,将小八揣在怀里没让人看出,带着小八离开了。
裴南湛只看了九公主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这让她好生失落。于是又无精打采的继续边看比赛,边瞧着裴南湛。
即使刚才小八在,裴南湛还是用着余光留意到了场上的竞况。他发现陈知韵和孟骄各进了一球,双方目前是二比二打平。比赛是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目前香还剩很少。
这场比赛的胜负就在这最后一球。
场上陈逾瑾已经绕开了孟昭,孟昭也不管陈逾瑾了,直奔陈知韵过来。是输是赢,就在这最后一球了。
孟昭也是胜负心占据了理智,瞧着马球的主导权在陈知韵手上,她马上就要进球了。她便用着球杆打了马匹一下。马儿受惊在场上加速奔跑直冲撞上了陈知韵的马!
看见这情况的陈逾瑾大声喊她:“灿灿小心!”
而孟世子:“昭昭住手!”
来不及住手了,孟昭已经这么干了。香还剩一点点就要燃尽,她的马儿直撞上了陈知韵的马儿,强大的冲击力将要把陈知韵从马上震下来。
如若她用武的话,她完全可以用轻功从马背上飞下来。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
孟昭的马虽然受惊直往前冲,但马儿是往球门的方向冲的。刚才这么一出,孟昭已经将球的主导权从陈知韵手上夺了过来。
这场比赛她赢定了,眼瞧着她要打进最后一球了。谁知发生了意外,令所有人惊叹的意外。
那从马背上摔下来的陈六姑娘,摔下来的同时,手中的马球杆也顺势扔出。在孟昭的球杆打向木球之前,陈知韵的马球杆率先击中木球,木球直接被击飞射中了球门。
香在球进球门后,刚好燃尽。
陈知韵也从马上摔了下来,她懂武,摔的时候故意顺势而摔,将对自己的伤害减到最少。
场上除了陈逾瑾外所有人都惊呆了,孟昭怎么也想不到,还能以这种方式进球。实在是大周马球史上,从没有人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用这种方式逆转了乾坤。
坐在女眷席上的阿娘满意一笑,悠闲地抿上一口茶。
而男席这边,瞧见马场上发生了变故,裴南湛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意图看得更清楚场上的战况。九公主瞧着裴南湛站起来看马球赛了,她也好奇看向场上发生了何事。
好在许多郞儿和裴南湛一样都惊讶的从席上站起来了,因此裴南湛这番举动倒还不算突兀。
陈知韵从马上摔下来后,就坐在了原地了。孟骄早就骑马赶往陈知韵身旁,他下马想要扶起陈知韵,被阿兄拦下了
“世子爷,还是我来吧。”陈逾瑾伸出手拦住了孟骄,在确定孟骄不会去扶灿灿后,他自个蹲下身子问灿灿,“可有伤到哪里?”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谁肚子里那点小心思双方都一清二楚。
陈知韵摇头,手捂着膝盖,“就是点皮外伤,不碍事。”
“怎么能不碍事呢!你一个姑娘家从马背上摔下来,万一骨折了怎么办!就算皮外伤,留疤了可如何是好!不行,得太找个太医来看看。”
阿兄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搀扶着陈知韵起来,顺口说了一句,“又是马,我们兄妹俩是不是和马有仇。”
在马背上驰骋高傲的世子爷,此刻那张冰冷的脸变得柔和。他解下自己腰间上的玉牌递给内侍,“去传太医。”
“失陪了。”陈逾瑾语气冷淡的对孟骄说道。
兄妹二人由内侍引去太医处,皇家举办活动都会有太医跟随,以防突发意外情况。
“阿兄你这演得也太过了吧?”路上陈知韵忍不住小声和他吐槽。
陈逾瑾环顾四周,内侍都与他们保持了一定距离。在确定他们之间的谈话不会被听到后,他方才说道:“正常姑娘从马上摔下来都要找太医,况且你是没瞧着刚才那架势,把我吓得够呛。”
“我是没瞧着这架势,但是我被那马震下来了。说实话,那马撞上来的时候,我脑袋有些晕沉,手上的球杆就顺势扔出去了。”陈知韵揉了揉太阳穴,最后那一球全靠她平时习惯用暗器。
顺手而已。
斯,就是手有些生疼。本来旧伤未好,马场上又紧握缰绳,直接伤势加重。
太医得出的结论也是如此,除此之外,陈知韵右脚膝盖略微磨破了点皮。太医开了些药膏,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
太医一走,便有内侍过来告诉兄妹二人,官家有请。
兄妹二人没有想到官家竟然要见他们,陈知韵跟着内侍出来,孟骄刚好就在门口。陈知韵只是略微行个礼便离开了,没有和他交谈。
……
嘉平帝许久未曾瞧过这么精彩的马球赛了,自从前几年他身子大不如从前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马球。忆往昔年幼之时,他也是跟随父皇征战过的好儿郎。
“刚才你说那是谁家的孩子?”嘉平帝再问了一次孔公公。
孔公公这次补充了更全面些,“刚调京的大理寺少卿陈大人的儿女,宋老将军的外孙外孙女。”
“原来是宋爱卿家的呀,好好好。”嘉平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当着众人的面夸奖道,“宋家的孩子好呀。”
孔公公笑着迎合嘉平帝,“官家说好,那肯定是顶顶好的。”
端贵妃这个活心眼的,接着孔公公的话说:“那兄妹俩马球是打得很好,一杆如流星飞月,将我那侄子侄女都打服了。终于有人挫挫他们的锐气了。”
说时迟,那时快,兄妹二人到了。两人朝嘉平帝跪下,行叩拜大礼。待得到平身二字时,放才能起身。
兄妹二人的情况早已有人告知给嘉平帝知,便不多问。
嘉平帝唤兄妹二人前来,主要是好奇。兄妹二人第一次面圣表现的并不拘谨胆小,嘉平帝问什么,就规矩的答什么。
“朕想知道,你是如何在最后一瞬间扭转乾坤的。”嘉平帝这话是问陈知韵的。
陈知韵目光真诚的回答:“因为害怕。”
嘉平帝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流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陈知韵接着将剩下的话说完,“因为从马背上摔下来害怕,哪里还顾得上球杆,扔了便扔了。也许球杆自有球杆福,恰巧就打中了马球呢。”
这么新鲜的说法嘉平帝还是头一回听,逗得官家开怀大笑,不吝赏赐于她:“有趣有趣,孔德全!赏!”
作者有话说:
渣斗:古代的垃圾桶。
第33章
嘉平帝赏了陈逾瑾一把刀身挺直的横刀, 刀鞘虽朴实无华,开鞘横刀却利刃锋芒。犹如陈逾瑾其人,外表看着敛谦温和, 内里坚韧又带有锋芒。
而陈知韵获得的赏赐是一把晶莹剔透的玉如意。
灿灿捧着玉如意, 十分眼羡的看着阿兄手中的赏赐, “哇!竟然是唐横刀,五斤铁才能练出一斤的百练钢制成的唐横刀。”
陈逾瑾流利抽出横刀,横刀声音清脆,刀光闪烁,如银龙穿云绕雾。
少年激动的心在狂跳, 捧着刀对着空气连挥舞了几下,势如破竹。
陈知韵笑眯着眼在一旁看着自己兄长,眼中的柔意恰似能掐出水来。
颁赏的孔德全一甩手上白色的拂尘,脸上笑呵呵的想着官家真会赏赐。赐一把横刀, 高兴了兄妹二人,宋大将军的两位孙辈孩子身上依旧流淌着将门的血液。
“陈公子陈公子, 还在宫里头, 耍耍就好了。”孔公公温和的笑着提醒陈逾瑾, 宫内是不允许佩刀的。
陈逾瑾流利收刀, 双手抱拳, 抱歉回复道:“一时激动。”
少年心性, 孔德全自然不会计较, 还会将此事说给嘉平帝听,让官家也乐呵乐呵。
“那咱家先走了,二位公子小姐自便。”
陈氏兄妹二人:“孔公公慢走。”
孔公公微笑着点头, 带着他的佛尘走了。待孔公公一走, 便有一人从阳光处逆行而来。日光耀阳, 他走在光中让人看不清容貌,只凭那周身的气度陈知韵便知是谁。
这大周无一人像他这般,光一个身影便让人知来者是谁。
她往阿兄身后挪了一步,顺势低下了头颅不去瞧他。
无他,只是不想再给自身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裴家虽好,河东裴氏子才貌出众,这样的世家子即使抛掉家世外貌等加分项,光凭借着才华与性子,即使出生在贫苦人家,也能有属于他不一样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