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琢应了一声,倒也没有拒绝。
而此刻在后殿,牧歌还没等开口,皇后便满脸歉疚道:“歌儿,咱们长久不见面,怕是有诸多误会。今日母后好不容易得了空,才终能与你说会儿体己话。你嫁去魏王府之后,母后与你父皇日夜忧心,生怕那狗贼欺负了你去。母后知道你禁足之后,更是连着好几日都睡不着觉。当然,你说的话,母后都明白。程家兄弟现在有了防备,不得妄动。但是你被禁足多日,母后最担心的是你,而不是咱们的大计。”
“那日董贵妃忌日,你父皇归来之后,郁郁许久。你父皇还说,如今你身在魏王府,你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以后,哪怕你不想参与两位程大人的事,母后和父皇也是不会逼你的。”
皇后见牧歌面色有所松动,便叹口气道:“青尤那丫头,不懂变通,性子偏执,但是她照顾你多时,你也该知道这丫头没有坏心,只是笨了点,传错了话。”
皇后又关切了牧歌几句,牧歌见时候不早,怕魏琢等急,便捡了要紧事说道:“程大人的事,需得天时地利,如今他们防备极重,咱们也歇一歇,轻易不能下手。待有了时机,儿臣会托人回来禀告父皇母后。”
皇后应了一声,她轻轻捋了一下牧歌凌乱的长发,亲昵道:“母后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万事当心。就要到年节了,母后还是如以往一样,给你裁制了新衣裳,还给你备了点心糖果,待会儿你都带回府去。从前年节,都是在宫里过的。如今你不在,母后心里舍不得啊。”
这一刻,牧歌还是红了眼。
她也觉得自己那一日过于任性,她与傅皇后做母女多年,这么多年哪怕是养个宠物在身边,都会有感情。
牧歌紧紧拥住皇后,呜咽道:“母后,儿臣也舍不得您和父皇。儿臣不能在宫里尽孝,还请母后和父皇珍重。”
这一番母女情深过后,牧歌也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匆匆告别,去了前殿。
而傅皇后在牧歌走后,便忽然变了脸道:“嫁了人就是不同了,如今成了魏王后,倒不好拿捏了。且等着吧,以后时日长了,她少不得要在吾面前摆魏王后的架子。”
傅皇后越说越气,忍不住咬紧后槽牙,一字一字道:“魏王后?凭什么她就能一步登天,吾就要在这深宫之中幽禁?这乱世,当真是不公平。你们都给我仔细盯好了她,魏琢狗贼擅长攻心,别到了最后,她没拿下魏琢,倒反是让那魏琢给拿下了。告诉青尤那丫头,时刻在跟前提醒着点她的身份。吾绝不会允准牧歌跳出吾的手掌心。”
那日之后,有人将傅皇后在殿中说的话一字不落禀告给魏琢的时候,魏琢动了杀念。
魏琢咬牙切齿道:“傅家也是太不识抬举了。孤王的弟弟,这是多么好的婚嫁人选,孤王甚至还允准那傅娘子,可以在魏修和魏招之间随意挑一个。可傅家人却避魏家如蛇蝎,说什么都不肯嫁女。若单是如此便也罢了,这傅皇后竟敢意图伤害孤王的宝贝,真是岂有此理。”
百里炎在一侧,小声提醒道:“可是那傅少府是老臣,威望甚高,不得轻动啊。”
魏琢冷下脸道:“那就想个办法,徐徐图之。皇后整日里都想着对魏家不利,下次只要她一动手,就搜集好证据,将人拿下。”
百里炎低眉道:“好,主子放心,臣会立刻着手去办这事,必不让您失望。”
魏琢抬眸看着百里炎,小声叮嘱:“你需得行事低调一些,做事莫要贪功。孤王眼下不能让人知道,你才是孤王身边最得力的谋臣。”
百里炎恭谨道:“臣必不负魏王厚望。”
百里炎离开魏王府之后,魏琢便回了院子。
而彼时,牧歌正在同花婆一同做糕点。牧歌不太会,她都是看着花婆做,看着花婆用模具印出一个个精巧的花样之后,牧歌笑了笑道:“还是花婆婆有办法,这糕点还没烤,我便馋了。”
花婆婆笑着道:“等明天一早,老奴就把第一锅糕点给您端过来。这些小酥饼啊,就得等凉透了才好吃。从前魏王出征的时候,也会备上一些酥饼带上做干粮。这东西放久了都不会坏,咬一口满口酥甜,魏王小时候就最爱吃老奴做的这个。眼下快要过年了,府里要多备一些。”
牧歌伸出手,给帮花婆擦了擦脸。
待擦干净后,牧歌满脸温柔道:“明日,魏王理事,我便陪花婆婆做糕、做酥饼如何?我手笨,还没做过这些,花婆婆可得好好教教我。”
花婆连忙应道:“好嘞,老奴巴不得有您陪着说说话呢。”
魏琢站在门外许久,竟也跟着笑了。
他走进来时,还故作吃味道:“孤王都许久都没见过夫人如此开心了,还是花婆有办法,孤王得赏你。”
花婆连忙起身收拾一下案桌上的面点。花婆手脚利落,没多一会儿,案桌上便清理干净,她也要做好的糕放进了食盒里。
“既然魏王来了,老奴便退下了。”
花婆走后,魏琢轻轻刮了刮牧歌的鼻子,满脸宠溺道:“你总是看话本,也是会腻的。我又不能时时都教你做暗器,你若是对做糕感兴趣,便让花婆带着你厨房。”
牧歌还没主动开口提,魏琢便道:“拘了你这么些时日,你定也是觉得烦闷极了。就要过年了,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也要回来了,只要是在魏王府内,你随意走动便是。不过有一点,你需得让人跟着,莫要遣退人,单独走动,我不放心,知道了吗?”
牧歌应了一声,随即道:“我也不爱走动,夫君放心便是。二弟若是回来了,我也会离他远远的,不让你担心。”
魏琢将人抱在怀中,低柔开口:“无碍,我知道你与魏修无事。之前,都是魏修的错。我相信他不敢了,他若再敢,我必打断他的腿。”
魏修和老魏王后回来的那一日,魏琢和牧歌亲自在门口迎接。
老魏王后看到魏琢倒是沉了沉脸,不过看见牧歌的,倒是亲切的很:“公主身子骨娇弱,何必在这风口站这么久。都是扶光不好,也不知道体谅体谅你。”
牧歌扶住老魏王后的手腕,乖柔道:“母亲放心,儿媳一切都好。夫君也很是体谅儿媳,母亲莫要怪他。”
老魏王后轻哼了一声:“你不必为他粉饰太平,我都听说了,他不许你随意走动,整日都将你关在屋子里。如此下去,好好的人都要闷坏了。”
牧歌一路扶着老魏王后回了院子,老魏王后一路风尘,也是极累的。牧歌陪着老魏王后用膳,又亲自侍奉人回寝房休息之后,才方回了自己的院子。
说是侍奉,其实伺候人的活儿都有下人做。下人洗干净长巾的时候,牧歌给递一下便是。
牧歌如此,是为了孝顺婆母,也是为了哄魏琢高兴。
牧歌回房的时候,魏琢还帮她按了按肩膀,笑着问道:“累不累?”
牧歌笑了笑道:“只是陪侍了一会儿,哪里就累了?”
魏琢道:“母亲身边都有人伺候,凡事不用你操心。你是公主,万金之躯,母亲也担心让你累着。再则,从前这些活儿都是我亲自做的。如今母亲对我越发不满了,看见我都没个好脸,你能哄得母亲开怀,我很是高兴。”
老魏王后长久地不在许州,牧歌一年也见不到她几次,自然也就没什么婆媳矛盾。
牧歌到底是要融入魏王府的,如今正是年节,她再不喜欢人多,也得勉强自己撑起魏王后的身份。
哪怕这全府上下不用她亲自打点,她也需得让所有人知道,她这个魏王后,可不是后宅花瓶,她得让魏王府所有人都尊敬她,害怕她。
之后再立威严,再立规矩,那些人也不敢怠慢了她去。
只有在这魏王府站稳脚跟,她才能谋后事。
牧歌换衣准备休息的时候,魏琢还笑着道:“你猜母亲今日,同我说了什么?”
牧歌摇了摇头:“我可猜不到,你别卖关子,说就是了。”
魏琢摸了摸牧歌的小腹,满脸温柔道:“母亲说,让你好好调理身子,早日生个魏王世子才对。”
魏琢并不知,牧歌偷偷在用避除有孕的药。她面上不声不响,一双玉手,却缓缓解下魏琢的玉带……
她一脸娇柔地望着魏琢道:“那夫君晚上,可要勤勉一些。”
第027章 不累 ◇
◎那他必得勤勉勤勉◎
其实魏琢还是挺想问问, 他到底还要如何勤勉?
自打有了小公主之后,魏琢在这方面的需求一直很旺盛。可是之前,小公主却总是叫苦不迭, 就连母亲和花婆都叮嘱了魏琢好几次, 要疼惜小公主,顾念着点她那娇弱的身子。
所以打那之后,魏琢一直很克制,晚上能一次就绝对不会两次,有的时候白日里特别想, 他也会压制一下自己的妄念,生怕伤到小公主。
可如今, 小公主居然埋怨他不够勤勉了?这可如何能忍?
他今晚必得勤勉勤勉。
不过,虽然男人的胜负欲在心里作祟, 可进行到第二次的时候, 魏琢还是打量着牧歌的神色, 低声问道:“还可以吗?夫人如果觉得太累了、太疼了,可以同我说, 一切以夫人为先。”
牧歌想,魏琢大概不知道,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到底有多温柔。
魏琢待她,确实越来越好了。
怪不得,就连青尤都害怕牧歌的心被魏琢俘获。
牧歌凑到魏琢耳边,用同样温柔的语调,轻轻开口:“其实, 现在也没那么疼了。我又费不了什么力气, 所以也不累。”
牧歌说完之后, 还觉得难为情,她随即将头埋在被子里,不敢去看魏琢。
魏琢欢喜莫名,将人从被子里捞了出来,他低低道:“别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不透气的。你我是夫妻,害羞什么?”
魏琢将人抱在怀里,真是恨不能将人揉碎进骨子里。
他知道就算是解了小公主的禁足,她也不会乱跑。但是魏琢还是希望,小公主能日夜都陪伴在他的身侧。
哪怕白日里处理公务的时候,他也希望小公主能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看话本。
等他觉得疲累了,抬起头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所以,第二次结束之后,魏琢抱着小公主去沐洗,他一边伺候着小公主擦身,一边忍不住道:“虽说我不想整日里拘着你,不过我在前厅处理公务的时候,你也尽量来陪着我好不好?”
牧歌本来有些困了,听到这话,她费力抬眼,问道:“你很喜欢我在前厅陪着你吗?”
“当然。”魏琢道。
牧歌乖乖道:“那好吧,你跟人议事的时候,我不能在身边,我觉得无聊,就去找花婆,看她做糕点。等你忙完了,我就回去陪你,这样好吗?”
魏琢听着这软软的声音,心都快化了。
魏琢眉开眼笑道:“好。”
沐洗之后,魏琢将牧歌抱到了榻上,而牧歌窝在轻软的被子里,很快便睡着了。
魏琢其实一直想告诉牧歌,要提防皇后,不要太信任她。
可是看到这几日牧歌高兴的样子,魏琢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小公主好不容易高兴了几天,他不该扫兴。
傅皇后再有不是,这些年她也没敢薄待牧歌,还给小公主营造了一个慈母的假象。
其实假象也是好的,总好过恶语相向。
魏琢尤记得十三弟的时候,他父王的四夫人就彻底疯魔了。
老魏王的姬妾众多,平日里有贤德的老魏王后以身作则,她们就算是再能折腾,也不敢闹得太厉害。
可是十三公子的死,彻底激化了四夫人对魏琢的恨意,她那日,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同魏琢拼命。
母亲都是会护着孩子的,当时,老魏王后挡在了魏琢的跟前,掷地有声道:“我相信吾儿,不会做这种事。小十三死于瘟疫,你莫要怪到吾儿头上。”
老魏王后替魏琢挡住了木棍的攻击,当时她额角流血,却无畏无惧。
老魏王后为了贤德之名,对老魏王所有的孩子都是视如己出。
可那些孩子毕竟不是她亲生的,老十三的死,老魏王后一滴眼泪都没掉,她也不屑于去装这个仁德,她只是紧紧护住魏琢,不让四夫人和老魏王伤害到魏琢一丝一毫。
魏琢记得四弟魏庭小的时候,经常埋怨老魏王后对五弟六弟比他还好。他还总说:“我明明才是母亲的亲儿子,可母亲不仅不喜欢我,还总是让我让着弟弟妹妹们,我也是小孩子,凭什么我要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他们?”
莫说当时的魏庭如此认为,魏琢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好像儿子都是别人的好一样。
老魏王后也不止一次夸过小十三聪慧懂事,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小十三死的时候,魏琢才明白,老魏王后的贤德,有一半都是不得已。
做母亲的,爱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而傅皇后没有孩子,她多年求子而未果,只能把她所有的爱都给牧歌。
可是牧歌毕竟不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她得知自己无子的原因,再看着长大成人的牧歌,她又怎么会真心相待呢?
魏琢也知道,牧歌是个单纯的姑娘,她没有母亲,她一直把傅皇后当做母亲来看。
魏琢想到这里,便叹了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如果傅皇后做事不太过分的话,他可以暂且饶她性命。
但是魏琢也知道,傅皇后和傅家,绝不会坐以待毙。
魏琢想,就且让小公主先开心几日吧。
魏琢希望她开心,希望她好好睡觉、好好吃饭,永远保持这样的生命力。
春节前的这几日,牧歌都很乖,魏琢忙的时候,她便到厨房看着花婆做糕,做酥饼。
当然,牧歌偶尔也会上手,不过做出来的东西,还是不如花婆的精致好看。
魏琢在前厅与程氏兄弟和百里炎交代完春节前后的事务之后,便彻底无事了。
南方诸侯也要过年,没有人愿意在春节期间大动兵戈。
魏琢坐在前厅里,本想等着小公主在厨房那边玩完了,便跑来他这里。
魏琢很喜欢牧歌欢欢喜喜跑到他身边的样子,可爱又迷人。
牧歌就像是这魏王府里的一道光,给这压抑的深宅大院,带来了唯一一丝光彩。
这诺大的魏王府里,曾有过无数的杀戮和争斗。
就连表面和平的魏家兄弟姐妹,也曾有过争执和猜疑。
可毕竟身处乱世,外敌未清,老魏王在时,也说过,家宅内的事,再大也是小事。
所以魏家子女,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团结一心。
旁人会不会记得这个忠告,魏琢不清楚。魏琢只知道,只要他在,他的屠刀便不会对准兄弟姐妹。
所以,即便是他恨极了魏修,想要杀之而后快,他却还是留了魏修的命。并且为了给魏修脱罪,为了安抚贾家人,魏琢更是费尽了心思。
可是世人却只当魏琢是恶鬼,连魏家十三公子的死,都算在了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