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和你一起去，记得看消息。”
她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好。”
秦之卉给她送过饭就匆匆离开了，可惜她无心吃饭，只想回家。她艰难地坐回床边，捞起手机，点开暂时没碰过的问号图标。
界面上画有三个互相连接的头像，其中两个是黑色问号，还有一个挂着她的证件照，那是她高中时期的照片，校服短发，青涩到她不想多看。
边上是任务栏，黄色感叹号下有指引：
【在城邦中寻找您的队友】
【奖励：随机天赋、通关线索】
【进度：0/2】
横划屏幕，还有一个界面，顶端是滚动的温馨提示：城邦内任意一人都可能是游戏玩家，小助手建议您隐藏好玩家身份，注意自身安全。
页面中还标明了，当前玩家人数44/45，已集齐的队伍3/15。
已经有三支队伍、也就是九个人，互相找齐队友了，这莫名给她种紧迫感，她不再多看，关掉屏幕。
游戏系统把与游戏相关的内容都放在了手机分/身里，密码统一123456，陆怀绫改了个密码，摁下关机键再用人脸识别打开，就是正常手机界面了。
不过她的现实世界里所有的联系人都被删光了，换做了她在这个世界的联系人，备注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一个叫“宝贝”，往下刷，还有“宝贝二号”、“宝贝三号”。
？
陆怀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都谁？她不敢想，她从来不会给人起这种备注，希望只是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列表中联系人并不多，几十个就到底了，其中还有“水电”、“空调”等一看就和她没什么重要人际往来的人。
除了对那几个宝贝耿耿于怀，她的心理压力瞬间小了不少。
陆怀绫会背父母的手机号码，删联系人这招对她不管用，于是她两个号码都打过一遍，她爸的号码是空号，她妈的打通了，陆怀绫欣喜一阵，然而接电话的是个男人，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最后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她气得丢开手机，仰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算起来，她已经一天半没吃过东西了，上高铁前吃的早餐也在昨天吐了个干净，直到现在才感觉到饥饿。
陆怀绫坐起来摸到桌边坐下，饭还是温热的，菜另外装了满满当当一整盒，里边有一份青菜、西红柿炒蛋外加红烧排骨。
她想起自己似乎忘了问秦之卉这一餐的价钱，别人特意给她送到门前，她总不能连餐费都不给。
这么想着，她去看秦之卉给她发的消息，惊奇地发现，他们用的通信软件和那只企鹅无关，但是有八分相似，只能聊天，其他功能一律没有。
陆怀绫只能放弃，横竖晚上还是要见到秦之卉，再说不迟。
她风卷残云吃完饭，桌上只剩了一盒被挑拣过的西红柿。
第四章
陆怀绫站在阳台上，靠着栏杆消食，其间她连接了网络，手机瞬间挤满了未读消息，她一个个对话框看过去，里面都有聊天记录，是进入游戏前的“自己”留下的。
这种感觉很神奇，凭着这些聊天记录，她把身边的人际关系捋顺。
她的朋友不多，都是来自护卫队的成员，交流最频繁的就是秦之卉，接着是宋明远，他们三还单独拉了群聊。
再接下来，就是她的室友章妙意。其余的人更像是工作上的同事关系，聊天中三句不离任务执勤，列表中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宝贝”。
整理好这些，她搬了椅子进浴室，避开身上的伤口简单冲洗过，费了不少工夫，换过一身衣服从浴室中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叮咚”一声，有消息来，是秦之卉，她已经到了六号楼底下。
陆怀绫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告诉她在楼下等就好，自己拿了手机和园区卡就下楼去。
二人在电梯口会面，她拐杖用得尚不熟练，从六号楼到食堂短短一段路，走了有十五分钟，或许是换下了病号服的缘故，路上很少有人再偷偷看她。
到了地方，食堂已经坐满了人，秦之卉找好位置让她坐好等着，自己去给她打饭，问想吃什么，陆怀绫说随意，只强调了不要西红柿。
趁秦之卉打饭的工夫，陆怀绫拿出手机，并没有发生震动。
她观察过，食堂在园区正中央，从这里到园区各个地点的距离不会超过1千米，没有反应意味着这里大概率不会有她想要找的人。
转眼秦之卉打饭回来了，给她递来餐盘，陆怀绫下意识要说谢谢，生生憋回去。看过聊天记录便知道，她们之间不存在“谢谢”这个词，说了反而奇怪。
城邦里谁都有可能是玩家，她还是小心为上。
今晚的菜是青菜、肉末茄子和糖醋鱼，看得出来，秦之卉很注意荤素搭配。
熟人不代表可以占便宜，陆怀绫大方问她：“多少钱？我连着午餐一起转你卡上。”
出门前她特地搜索过，城邦里没有现金这种东西，钱都是以一个数字的形式存在于各人门禁卡上，比如她的园区卡。
住在城邦外围的人没有门禁卡，便要去天塔银行领一张特殊的储蓄卡。
秦之卉一本正经地说：“不用，我只付这两顿，就当是我个人对你英勇事迹的表彰，吃吧吃吧。”
吃饭间，秦之卉提到宋明远，由于他在任务中的失职，险些造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被罚去修城墙三十天，专值夜班。
这已经是从轻处置的结果，还得感激赵研究员不追究。
秦之卉惋惜地说：“他下月本来要升任二级护卫员，搬去二号园区享受单人单间，这么一折腾算是泡汤了，接着熬吧。”
陆怀绫暂时无法共情，只能附和一句：“可惜了。”
护卫队竟然还有二号园区，这么说来她的搜索范围又扩大了。
陆怀绫挑着鱼刺，漫不经心地问：“昨天出任务的人里边，都是一级护卫员么？我没注意。”
“还有领头的队长啊，他不是升三级很久了？哦，他也要倒霉，天塔给他评估了个重大失误，虽然没降职，再想升入警卫队执行队是不可能了。”
“嗯，可惜了。”
秦之卉停下筷子：“你怎么还同情他？”
陆怀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找补道：“本来是个简单的任务，谁知道会出这种事。运气不好，感同身受。”
“要不是园区禁烟火，我要放鞭炮庆祝。”秦之卉压低声音，幸灾乐祸，“他当初打压着不让你升三级，报应到自己身上了，这回他倒了霉，你立了功，怕是要眼红得睡不着。”
秦之卉又提醒她：“等你能下地了，上面很可能会将你调离护卫队，如果有机会离开这里，一定要小心他暗中动手脚。”
看秦之卉煞有介事的样子，陆怀绫笑了笑，点头答应，看来这护卫队不是什么好地方，队友没找到，对头倒是有一个。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那些羡慕的眼神是怎么回事，离开护卫队要去哪里她不知道，但绝对是一件好事。
吃过饭，食堂里有人注意到了她，也可能是刻意蹲守在这里等着她吃完，端着个话筒就坐到她对面，试图递给她：“是陆怀绫陆小姐吗？我是来自城邦快报的记者，想要占用您一些时间做个采访，请问……”
“不可以。”秦之卉挡住他跃跃欲试的手，“我们另外有急事，理解一下。”
说完她扶起陆怀绫，把那人丢在原位，直接走出了食堂。
陆怀绫问：“为什么会有人上门采访？”
“他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那位，在城邦快报做兼职的护卫员，无良媒体一个，想拿你的事编排呢。”
有这么大影响力？她似乎低估了赵研究员的重要性。
好在秦之卉果断帮她推拒了，她现在的身份应该低调行事，被人盯上不是好事。
虽说在城邦内，其他玩家无法直接伤害到她，但规则里没说不能使别的手段，例如借旁人的手除掉竞争对手。
秦之卉将她送回寝室就离开了，说是为了给刚回城邦的执行一队接风，天塔今夜有个晚宴，她去凑个热闹，有什么八卦会直接发到群里。
原来她早有安排，却还远远跑来园区陪自己去食堂，陆怀绫有一丝触动，不多过问，催着她快去。
秦之卉所说的天塔指的是城邦的中心地带，那里矗立着一座高塔，直插云霄。
陆怀绫从医疗所回园区时有路过那儿，那座高塔和宣传手册末页插画上的轮廓几乎一致，区别是它的塔顶没有冉冉初升的太阳，只有一轮新月。
以她目前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护卫队在城邦里的地位并不高。
通过百科发现，除去护卫队，城邦还有执行队和警卫队，前者负责远游探索，后者负责维护城邦秩序，而护卫队则负责保障城邦边缘区域的安全，危险性不高，事情最为繁多复杂。
进护卫队的大都是普通民众，秦之卉的名牌下明明白白写着护卫队，应该不能随意进出天塔才对，除非她背景不一般。
*
陆怀绫回到寝室时，天已经暗了，她的那位室友还没回来，正好趁着独处的时候，她可以多查些关于这个世界的资料。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景山，她只在别人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于是搜索引擎中键入“赵井山”三个字，果然跳出了他的个人资料。
赵景山――城邦第一研究所研究员，城邦大学土木工程学院院长，著名建筑师……个人爱好：看武侠小说……
一系列前缀快要赶上丹妮莉丝，陆怀绫忽然理解了，从前的“自己”为什么会不顾安危，回头救他。
她对着屏幕发了会愣了一会，手指随处点着。
城邦娱乐方式有限，网上冲浪也不如现实世界趣味多，只有一些无聊的单机小游戏，影视剧也有，不过上映时间都在一百年前。
一百年前还没有城邦，那是灾难发生前，一切都和现在不一样。百年过去，城邦的科技水平在原地踏步，甚至不如从前。
人们都以八卦为乐，陆怀绫无意间点进网页上的一个绿色论坛，里面非常热闹，她在此也有账号。
论坛顶部正挂着一则最新报道，来自于城邦快报的官方账号，标题是《震惊！天塔夜宴上爆发激烈冲突（附图）》
标题党无疑，不过陆怀绫还是点了进去。
――最高执行官在天塔晚宴上愤然摔杯离席，或与指挥官意见相左，城邦未来何去何从……
大段重复的臆测下，附有一张照片。
背景是个正式且华丽的宴会厅，其中的男男女女都身着礼服，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看着照片中心男人。
他穿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作战服，肩宽腰窄，步子迈得很大，看样子年纪不大，照片只拍到他凌厉的背影。另一个主角大约就是右下角的年轻女人，她妆容淡淡，貌美而不失干练，蹙着眉看向那个迈步离去的背影。
这照片拍得好，附上文字难辨真假，陆怀绫仔细找了很久，地上并没有玻璃碎片，所谓“摔杯”八成是自己编的。
评论区也有人发现了这一细节，纷纷怒斥小编没有职业操守，这则新闻可信度有待商榷。
这是大体舆论导向，当然也有人赞同小编的观点，说执行官与指挥官理念不合，江留喜欢冒险，姜荷无疑是个保守派，起冲突是早晚的事。然而此类声音都被打成了分裂城邦的水军，可见城邦快报名声之差。
陆怀绫随手刷几条评论就退了出去，没什么意思。
很快秦之卉就来消息了，她在群里说了句抱歉，她被捉回了家里，明天来不了一号园区了，让宋明远快另想办法。
宋明远并没有回复，想必正在修城墙……
陆怀绫忙拒绝了，她只是崴了脚，不是真断了腿，表示自己生活可以自理。
和秦之卉掰扯之际，陆怀绫眼前一黑，房间里的灯泡突然暗了。
她打开手电筒，走去开关旁按了几下，没反应，怀疑是跳闸了，去阳台一看，发现隔壁的灯是亮着的，只能是没电费了。
好在房间内就设有自动缴费机，是很小一个显示屏，底下有卡槽。
陆怀绫将园区卡插/进去，屏幕亮起来，点进【电费充值】并输入数字后，机子忽然发出提示音“您的余额已不足”。
“……”
【余额查询】49？
数字后跟着个她不认识的符号，应该是元的意思。充值的最低档位为50元，可她只有49元，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
正苦恼时，门外传来“咔”的一声，房间门被推开。
第五章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开灯？”进门那人说了句。
陆怀绫将手电照向进门那个纤细的身影，见她反复按了按门边上的开关，没有响应。
“今天上午。没电费了……”
“哦，我忘了。”那女孩没听她说完，借着她手上的光径直走向缴费机，从包里找出园区卡，在屏幕上动作了几下，屋内很快亮了起来。
“好了。”她背着灯光，目光落在陆怀绫包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上，“你还好吧？这两天太忙了，刚下值就赶去餐厅，下了班才听说你的事。”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陆怀绫敷衍着，暗暗打量她的室友。
章妙意生得高挑，粗略估计一下，得有一米七五，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清秀的脸上透着几分疲惫。
“钱付出去这么久，你的刀还没到？”章妙意想了想，不由陆怀绫拒绝，伸手拿起她桌上的园区卡，一起放入卡槽，“十五号护卫队的工资才下来，我先给你转点吧。”
什么刀？陆怀绫不懂，不过章妙意主动给她解了燃眉之急，她十分感激，只能先答：“钱到了我就还你。”
章妙意指着窗边的刀架：“不急，我最近把钱都转回家里了，也就只能给你这一千。如果不够用，不如把那把旧的先卖了换钱，你现在这样总不能再接任务。”
陆怀绫在食堂里看过饭菜价格，比现实世界贵出快一半，在这里靠一千元生活半个月，还是有点拮据了。
毕竟除了吃饭，她还要外出，她想去另外两个园区走一遍。
陆怀绫问：“你知道上哪卖价高吗？”
“去论坛的交易板块挂一下试试？拍清楚点，竞价模式，识货的会来淘。”
“行。”
“你要不介意的话，可以加个噱头。”章妙意向她眨眨眼。
这生动的表情差点打破陆怀绫对她的认知。她们之间的聊天记录非常简洁，章妙意话不多，人也忙，除去护卫队固定的执勤任务，她每日花在餐厅的兼职时间更长，很少回园区，这意味着她们的相处时间并不多。
她懂章妙意话里的意思，但她不打算这么做。
看着章妙意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忙碌一整日的困乏，陆怀绫不好意思再打扰她，只是点了点头，拿起手机给那柄太刀拍照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