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妙意也心领神会地做自己的事去。
了解了交易板块的发帖规则后，陆怀绫连夜开了个帖，挂上图，什么描述也没有，不过底下很快有人报价，她没去看，而是盖上被子先睡一觉。
一夜过去，醒来时章妙意已经不在宿舍，陆怀绫看了眼时间，才7点整。
而她挂出去的那把太刀，价格已经涨到了十万元。
虽然她看得出这刀价格不菲，但这个价格还是出乎她的预料。
听章妙意昨天的意思，她是有另外买刀，并为此掏空了家底，不知道还没到手的是什么好东西，能比手上这把还金贵。
短暂思考过后，陆怀绫定睛一看，发现她的帖子底下似乎有同一个ID在反复抬价，虽说目前最高价不是他。
那个ID叫【路过的小秦】。
……
陆怀绫本来截了图，要发群里问问秦之卉，可看了看最晚的一次出价时间来到了凌晨3：00，相当于一夜没睡，还是不要戳穿她的一番好意为好。
要返回的时候，宋明远来了消息，「陆怀绫，开门。」
她疑惑地跳去开门，不料宋明远真站在门外。
他忙碌了一夜，此时裤腿上还沾有泥，拍拍头发仿佛能掉灰。看着他青黑的眼底，陆怀绫一阵失语：“怎么不按铃？不是说好别来了，我自己能下楼。”
他含糊说：“这不是怕妙意还在睡么。早上是休息时间，顺路回来给你带的，没看来得及消息。快拿着吧，我回去补个眠。”
陆怀绫接过他递来的蛋饼，提醒道：“我中午自己走，晚上也是明天也是，墙补好前你不用来这儿。”
宋明远爽快道：“知道了，走了。”走出几步又回头说，“我不是在补墙，我是在监督别人补墙。”
回应他的是紧闭的房门。
回屋的陆怀绫三两口解决完早餐，把昨夜的帖子撤下来，她确实需要钱，但不想卖刀。
这把刀救过她一条命，她的一条命可不止十万元。
况且，这东西真是她的么？她有点分不清，自己和这个世界从前的陆怀绫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所以宋明远想方设法弥补她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偷了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
一想到这个问题，陆怀绫就很矛盾。
她不想去思考这个，如果能她回去，这个世界曾经真正的“陆怀绫”大约也能回来，所以不管是为了谁她都必须回去。
――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在这期间，宋明远没有再来过。陆怀绫一天下楼时正撞见他回来，他黑色的上衣染了点点凝固的混凝土，可能是当天城墙在打灰。
章妙意一惯早出晚归，陆怀绫已经习惯了她的作息，两人之间一如既往地和谐。
秦之卉没回园区，陆怀绫每天都能在论坛上刷到那个【路过的小秦】的回复，该账号异常活跃。其中有一个话题是，《父母控制欲过强该怎么办》，小秦长篇大论发表了一番见解，认为要坚持自我，不被强权打倒。
至于陆怀绫，她刷论坛不是为了娱乐，而是想找些赚钱的门路。
她的手机里有转账记录，护卫队队员的月薪不高，只有5000元出头，大约等价于现实世界的3000元，所以很多护卫队队员会外出找兼职，能力强的就会暗地里接私活，钱多，都是不太干净的路子。
因为身体原因，大多活她都干不了，陆怀绫在当中找了个中学家教，好歹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教点初中知识不在话下。然而对方得知她来自护卫队后就没了下文。
在城邦居民眼里，曾经校园里的好学生都该进天塔区工作，护卫队这种地方聚集的都是不入流的差生或是上不起学的穷鬼。
陆怀绫猜她一定是后者。
几天下来陆怀绫一无所获，只好暂且放弃，今天还需要去一趟医疗所，她仍记得白莹莹的叮嘱。
坐的公交还是上回那班，不巧车上人很多，没有多余的空位，她只能腾出只手抓住扶手。有人见她拄着拐便起身给她让了坐，她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就坐下。
她的身体素质比原来强了不少，不使劲的话那只脚其实不那么疼了，脖子上也没什么痛觉，就是有点儿痒，大概不用多久就能痊愈。
因为车是移动的，天塔区人流密集，陆怀绫坐车上时格外关心手机的动静，然而结果很遗憾，直到她下车手机也没震动过。
带着失望陆怀绫进了大楼，她记得白莹莹的医疗所在15层1区，到地方时门是开着的，她敲了敲，举着试管的白莹莹回头看她。
“我还以为你忘了来，进来坐吧。”
陆怀绫已将拐杖用得炉火纯青，白莹莹去关门时偷笑两声：“很熟练嘛，没少吃苦吧。”
陆怀绫干巴巴道：“还好。”
白莹莹推来一张带轮子的白桌，上边纱布、不明药水、棉签等用具一应备齐，白莹莹冲她勾了勾手指，陆怀绫会意抬起头。
“那些变异生物受刺激攻击人时，会在体表分泌液体，有麻痹、致幻的作用。伤口一经沾染，意志不够坚定，无法忍受疼痛的人，很快就会失去知觉昏睡过去，所以就算你当场被吃掉，也不会有痛觉。”
陆怀绫觉得她一定是在内涵自己。
白莹莹动作轻柔，声音也是轻柔的：“我这里接诊过许多在城邦外受伤的执行队员，他们通常从千里之外被送回来，可是太晚了，能救回来的屈指可数。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去的，因为忘记了痛苦，你说说这是好事坏事？”
沉默片刻，陆怀绫的目光从远处的仪器上移至白莹莹的脸上，她正认真地给自己上药。陆怀绫问她：“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可能是你让我想起了个熟悉的人，”白莹莹剪断纱布，垂眸说，“她和你一样年纪，一样出色，通过考核从护卫队升入执行队。我最后见她的两次，一次是在医疗所庆祝她考核成功，一次还是在医疗所，在这张病床上。”
后来的事情不用说，陆怀绫也明白了。
白莹莹见她不说话，忽然轻松地笑道：“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看到后面的舱门了吗？前几天执行队探索回来，就送回一个不小心被咬到脖子的，想不想去看看？”
陆怀绫站起来，跟她走过去。舱门上半是透明的，里面一张小床，上躺着个浑身插满管子的人，他很安静地躺在那儿，不知是死是活。
“他比你有定力，忍痛多撑了几天，快被送到城邦时才睡着，治疗舱里躺几天就能醒，可惜还是被麻痹得太久，想再提枪是不可能了。”
陆怀绫回头不再看，重复问她一遍：“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怎么说呢，”白莹莹小心指了指墙上的监控，压低声音，“执行队是个好地方，但是，我不想在医疗所再见到你。”
陆怀绫不知怎么面对白莹莹突如其来的提醒，可能是出于对故人的怀念，她才对自己多说了两句。
陆怀绫无法保证什么，只笑着问：“所以我是不用再来了对吧？”
白莹莹忽然严肃道：“虽然说你恢复得很好，但是腿好全了，还是得回来把拐杖还我，免费租借，不是免费赠送。”
“……”
*
告别白莹莹，乘电梯从医疗所出来时，电梯门外恰好有人等着要上楼。门一开，外边是一帮身着正装的人。
双方都愣了一下，看她腿脚不便，对方人纷纷往边上靠，给她让出道，陆怀绫礼貌地点点头低头走出去。
待她走远了，一行人方才走进电梯，站在正中的女人无端问了一句：“刚才出去那个……就是护卫队救了赵景山的那小姑娘？”
边上的人答应道：“好像是。”
“谁救她回来的？”
“不是说是执行队送回来的人？”
“哦……瞧我这记性。”
第六章
从医疗所出来后，陆怀绫没有即刻搭车回程，而是坐上了反方向的公交。她想试试在天塔区绕上一圈，会不会有所收获。
坐在车上时，陆怀绫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她忽然想起方才电梯口见到的女人是谁。
是她在城邦快报拍摄的照片里看到过的那个侧脸――城邦最高指挥官，姜荷。
她的长相很有辨识度，仅凭一个侧脸，加之她身上出群的气质，陆怀绫确信不会认错人。
不过这和她一个小小的护卫队员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想找到回家的方法，对这世界的权力游戏没有兴趣。
陆怀绫从上车的站点坐到了终点站，手机依旧没有动静，不过她将天塔区的大致布局记在了心里，回头调张地图比对一下，关了导航也能走。
她在终点站下车，又上了去向护卫队三号园区的班车，二号园区就在三号边上，和一号园区的区别大概就是单人单间寝室。
下车后，她径直往三号园区去，外面是同样的门禁，她拿自己的园区卡扫了扫，门上发出错误提示音。
她的园区卡竟然在这里不管用！
陆怀绫只好选择在外围走一圈看看，哪知一回身，有人迎面向走过来。
来人见了陆怀绫，有点惊讶：“你怎么在这里？找人？”
陆怀绫扫过他的名字，摇摇头：“正要走。”
梁同方饶过她，刷卡进门：“来都来了，不如吃个饭再走？我请你。”
听见后面三个字，陆怀绫把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人穷志短，能省一顿是一顿，说起来还要感谢秦之卉三天前的表彰，否则她恐怕多饿上一天。
“谢谢梁队长。”陆怀绫自然地答应下来，跟他进去。
除去手头紧的原因，她对这人还有点好奇。他不像秦之卉说得那么刻薄，听秦之卉的话，她还以为这位梁队长常给她穿小鞋。实际上，以往他们有交流，都是秉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只是不知所谓的阻拦她升三级是什么意思。
梁同方步子慢下来，带着陆怀绫进食堂，上二楼，三号园区的食堂明显比一号大不少。
他们坐下来，梁同方拿起面前的菜单递给她：“关于你的事，我这边听到些风声，想问问你怎么想。”
陆怀绫没接他递来的菜单，摇摇头推回去：“队长你说。”
梁同方随手在菜单上画着圈，语气轻松：“赵研究员十分欣赏你，回去后就向执行队力荐你，除去应有的嘉奖外，你现在的位置可能会有所变动。”
“是吗……”陆怀绫拿起桌上的水喝一口。
“只是一种可能性。”梁同方看向她，“如果有结果了，一切还是要看你的意向。”
陆怀绫沉默一下，没给他答复：“那我得考虑考虑。”
他笑起来：“是要好好考虑，执行队不比护卫队，多少人怀着憧憬，想为城邦出一份力，都被城外的现实无情打回来。”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人提起执行队，都是带着消极的意味。
她了解有限，说多错多，索性点头表示同意，不再接茬。
话到此处，他们的饭菜也来了，可那服务员只盛了一份上来，梁同方示意他放在陆怀绫面前。
她抬头，梁同方起身道：“我吃过回来的，下午还有任务，不陪你多聊了，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回头见。”
“……”陆怀绫觉得怪不好意思，梁同方却没有再停留的意思，拿起了桌上的东西转身就走了，她也只能道一句，“回头见。”
价格偏高的缘故，二楼坐着的人不多。她蹭来的这一顿饭价格不菲，说来惭愧，这可以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最香的一顿，虽然她才来了不过三天，但比起这两天日日打着算盘吃饭强得多。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陆怀绫安心享受，心想如果实在走投无路，把那把刀卖了换钱也行，就当它物尽其用，救了自己第二条命。
陆怀绫吃过饭直接回了一号园区，横竖二号园区也进不去，她随意在外走两圈，除了路人警惕的眼神，什么也没收获。
不过很快，她的出路就来了。
陆怀绫无处可去，除了吃饭就是在寝室里刷论坛，找活干。终于终于，她在无数兼职中找到了一个居家办公的好工作，甲方是个城邦小学四年级的学生，发布的工作任务是帮他完成每日作业。
他拍题，她写答案再拍给他，工资日结，每日50元。该死，一个小学生都比她有钱。
带着深深的嫉妒，陆怀绫每天最有干劲的时候就是替小学生刷题，这种碾压的快感不亚于提刀砍变异兽。
然而这样的快感没有持续多久，三天后，孩子他妈就找上门了。
隔着屏幕，她被对方狠狠训斥了一顿，所幸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给未成年人退款的条例，她的工资妥妥到手了，150元整，够她多活一两天。
失业当天，她拿着刚到手的50元下楼吃饭回来，进六号楼乘着电梯上去，在走道里与人擦身而过，那人路过她，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回来，在602门前摁住她刷卡进门的手。
“陆怀绫陆小姐？”
陆怀绫愣了一下，还以为那孩子的家长真跑来园区找她麻烦，咽了口口水，看他胸前，原来是组织部的人。
她淡定答道：“是我。”
“终于等到你了！”那人有些激动，看她手边空无一物，关心道，“您的腿伤好了吗？”
她莫名：“没什么大碍了。”
对方看出了她的疑惑，满脸殷勤解释道：“是这样，考虑到您的英勇事迹很适合作为一个正面示例，在城邦各个守卫队伍中做宣传，组织部这边准备给您办一个表彰大会，您看……”
陆怀绫皱了皱眉，表彰大会？那岂不是有很多人，她想要低调行事，这大会必然去不得。
那人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发觉有异，忙补充说：“这不只是个简单的表彰大会，在大会结束后，除去城邦荣誉证书，还会给您颁发应得的嘉奖，奖金足有20万。”
他伸出手指比了个二，陆怀绫不免心动，对于一个吃饭都成问题的人来说，20万的诱惑力不言而喻，可是乱出风头这种行为对她来说无疑是有风险的。
陆怀绫权衡一下，问的很直接：“如果我不参加呢？”
“这个……”他似是很为难，劝道，“多好的机会，怎么会有人不想参加呢，到时候执行、护卫、警卫三队都会派人去听会，您不去，这损失可不好用钱估量，只怕奖金也得砍掉一些。”
听到那几个字，陆怀绫心中一动，拉住他的胳膊，确认道：“执行队？”
见这话有效，那人继续在她耳边念叨：“对啊，机会难得，本来早就想来通知您，想到您还在养伤，不便打扰，这才拖到今天。为了自己的前程，您一定要好好想想。”
看着他殷切的眼神，陆怀绫心里想着的和他所说的，完全是两码事。
如果表彰会当天，能在其中找到引起她手机震动的那个人，这场大会算不算是利大于弊？
她需要钱，需要找人，这是目前最要紧的两件事，相比之下，只是去露个脸的话，似乎谈不上什么危险，毕竟眼下她被饿死的可能性更大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