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宁思的欲言又止中,这顿艰难的膳食才得以解脱,“我记得你挺爱吃肉的啊……”
云铎尘觉得奇怪,明明他在她身边的那段时间,在孟府,一提到吃肉她都特别开心。
“什么?”孟宁思看着这桌菜觉得头晕,他又说的小声,没听清楚。
“没事。你不吃了吗?”
“我觉得……你有开酒楼的打算吗?就是这样的,天月这样的?”
云铎尘听到这,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我可没有故意隐瞒,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你是说,这个就是你的?”孟宁思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他的话。
“额……是。”
好吧,是她狭隘了,一个富商,除了庄子,怎么能没有酒楼呢。
如果这天月楼都是他的,那就更好说了。
“我们从钱庄到庄子,已经合作过几次,不如,我再入股你这酒楼如何?”
云铎尘听到这人又来,连说:“可是这酒楼也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啊。”
这话,孟宁思可不爱听了,做出这么难吃的菜难道不需要改进吗?
“先不说别的,就是这肉食就该去腥,烫皮之后再下水煮,这样肉质鲜美,还没有怪味,另外你这新鲜的青菜也炒老了,面鸠鸠的,谁吃?”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云铎尘听到这人说的头头是道,觉得自己十九年的时间都白过了,吃的佳肴都白吃了。
“别的不敢说,改日我在松山道观院子里做一顿好吃的给你吃,保你倒另一番境地。”
云铎尘半信半疑,这就像有人告诉他过的一生都不值得一样。他在王府中是如此,在宫宴是如此,云朝世世代代都是如此吃食,最多那御膳房或是讲究一点的厨师能雕出一些精妙的花食。
孟宁思也不催他,只说过两日,等她买齐食材,必定给他一桌好菜。
果真,过了几日,云铎尘接到她的来信,让他上山去。
此时,那七皇子正和云铎尘在那花楼听曲,听到他身边的小厮说要去吃好吃的,就差挂在他身上了。
“你去吃好吃的,居然不叫上我?还说是我的好哥哥……”
云铎尘听着他念念叨叨就心烦,“我是受邀去的,别人又没邀请你,你去干嘛……”
“奇了怪了,你认识的人还有我不认识的?你说出来听听。就算没邀请我,本皇子也去得。”
云铎尘眼看日落西山,这人又死赖着不走,无法,只得带上他。
在路上一路叮嘱,“去了你可别乱说话,就闭嘴吃知不知道?”
那云铎章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过好几十遍了。”
孟宁思已经做好一会儿了,还不见人来,一时有些懊悔,要是她能提前几日说就好了,突然邀请人家来吃膳也太鲁莽了。
不过,由不得她深思,听到外面传来声响,起身出门来,在看到云铎尘身边的人后有些诧异,这人,不是之前骂她那人来着。
七皇子云铎章也认出了她,想到上次自己的自以为是,心跳突然停住,手心冒汗,低下头朝着旁边的人抱怨,“你怎么没说是她……”
云铎尘也学他的模样悄声说到:“你不是要跟来?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孟宁思反应过来后,笑着迎上去,“快进来,本来今日就有些鲁莽,辛苦你跑一趟。”
云铎尘受邀前来,还带一个,有点过意不去,“不会。”又转头介绍到:“这是我弟弟,上次你见过,他听说有好吃的,非要跟过来。还望……”
云铎章听到这儿不乐意了,倒也不必说这些,一只手偷偷朝云铎尘的手臂掐过去。
“上次的事还望姑娘不要生气。”云铎章虽然是皇幼子,在宫中很受皇后和皇上的喜爱,但是也能分清善恶,能屈能伸。
“无妨。”孟宁思早已不在意,当然不会说什么。
带着两人来到桌旁,两人即被满桌丰盛的菜肴震撼。
说是菜肴,其实更像是观赏品,孟宁思在现代的时候,一个人荒野求生时很是喜爱雕刻些小东西,久而久之,在瓜果蔬菜上也能雕刻些好看的小玩意儿出来。
以至于她做饭不仅好吃而且还好看,是真真的色香味俱全。
“这是能吃的?”云铎章从小生活在宫内,只是云朝人吃食讲究的就是吃饱,就连御膳房也没做过这样精致的膳食出来。
“自然,请。”孟宁思笑着给他们介绍起来。
“这是花开富贵,只取白菜的菜心,刻出想要的花的形状,比如简单点的,似梅花,似牡丹,若是难一点的,还有菊花等复杂的花型。先用高汤蒸熟后定型,摆放盘中,用高汤淋入,花瓣四散开来,取名花开富贵,福气升天。”
听着孟宁思说的话,两人更想吃了,但是云铎尘有点不解,多问了句,“什么是高汤?”
“高汤便是由整鸡,猪腿以及腌制一年以上的猪腿熬制而成的,熬制时间需要半天左右,期间要加入去腥的东西,也要撇去浮沫,这样熬制出来的汤,叫做高汤,汤清而不淡,浓而不稠。”
“这是什么?”
“这是熬制汤留下的鸡肉,我把鸡肉撕成细丝,拌着吃,不柴不腥,吃多也不觉得腻。”
“这是满堂彩,是由猪腿肉卤煮过后切开雕刻的,最适合下酒,这是米粮花,这是雪裹梅花,这是……”
等到孟宁思一道一道挨着介绍过去,另外两人眼睛都直了。他们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吃食。
孟宁思看着他们挨着试吃,时不时亮起的眼睛,随即不停夹菜的手,觉得心满意足。
过一会儿又在心里感叹,这云朝如她一般的食客也甚是可怜,一口好饭都吃不上……
第23章
等到两人横扫了桌上的美味佳肴,一桌子的菜早已不见踪影。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膳食。”孟宁思听到云文安的弟弟略带遗憾的声音。
云文安是京城的富商,想必家境不错,只是这云朝的厨师做吃食确实有点单调。
孟宁思看着他满足的模样,也笑起来。
“要是你能去府中给我做膳食就好了。”云铎章有些遗憾,这么好吃的东西只能吃这一次。
“章儿,别胡说。”云铎尘打住这人荒谬的想法,先不说进御膳房须得皇上同意,就是她孟府小姐的身份也不能去,虽然众所周知非孟府亲生。
况且这孟宁思哪是要去做厨子的,她分明是为了多赚钱。
“酒足饭饱,不知我上次和你说的事儿觉得怎么样?”孟宁思笑着问道:“我这手艺,比得上你那酒楼的厨子了吧。”
“什么厨子?”云铎章在一旁听得迷糊,他怎么不知这世子有酒楼。
云铎尘自然也想到现在身边还有个拖油瓶,说到:“姑娘客气,就按姑娘说的办,下次我们就办妥。”
说着就拉着旁边的人要离开,孟宁思看到他明显顾忌身旁的人,有些奇怪,不过也不好多问就是了。
过了两日,云铎尘亲自上山来接她去到天月楼,两人如以往那样写好协议,分成也是平分。不过这次,孟宁思要求每月分账,按增加的盈利来,照旧是技术入股。
因她住在松山,既是城外,也是山腰处,极度不方便,故而孟宁思转而下山住进了酒楼。
她也想过回去孟府,只是孟府出入不便,便作罢了。
孟宁思被引去见那厨子的第一面,就被浓浓的不信任。她自然不知,自己一身素衣,脸面上丝毫没有长久下厨房的粗糙感,别人见到她想到的必然是哪家的大小姐。
这儿的厨师比那庄子的掌事更加明显,直接朝引荐人说到:“我虽没见过东家,但是能将天月酒楼开在这达官显贵,人来人往的京城,想来有些不可告人的手段,也有些密切的关系,但是我这厨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他倒不是托大,厨师最在意的就是厨房,那是他的饭碗,也是他立身之本。
引荐人是酒楼的掌柜,平常都是与钱庄张掌柜交接,只听说让他带人过来,好好安排。但是这,明显是人家这王厨子不收啊。
孟宁思不觉得这厨师看不起她,反而很欣慰,从古至今,厨师能掌一家之厨,都是靠满身的厨艺,只有厨艺硬朗,才不畏惧。而厨房也是必然要隐私和安全的地方,并不能让什么人都进去。
她上前一步,从袖口处掏出和酒楼签的协议,“这是我和酒楼签的协议,自此我便算是酒楼办个主人。你要不要瞧瞧?”
听到这话,那王厨子霎时停住打量的眼神,疑惑地偏头转向掌柜,似乎在询问自家酒楼怎会签这样一份协议,另一个他确实不识字。
“是的,王师傅,东家和这位姑娘已经签了协议。”
“呵,好嘛,原是要赶我走。”
那厨子将围裙一摔,做出要走的模样,“如今这天月酒楼好了,便想换了厨子,是我没摸清东家的意思,还以为是带个人去厨房走一遭。”
孟宁思余光看着那掌柜低头辩解的模样,心下了然,这厨子怕是京城较好的了,说了这番话,那掌柜不仅不生气,反而在一旁挽留。
孟宁思将伸出去没人接的协议收起,捡起地上的围裙,“既然王师傅要离开,那掌柜便去给他结账吧。”
什么?旁边拖拉的两人均停了下来,看向她。
“王师傅不是要走吗?既然要走,必然是要把账了结的,天月酒楼不赊欠别人的钱财。这是规矩。”
“你!”那厨子一见这人一改刚才恭敬的模样,恼羞成怒,他也并不是真想走,但是对于厨子来说,每个饭店和酒楼都是如此,只有一个主厨的人,剩下的人不是下手就是跑堂。
况且天月酒楼是这京城中最繁华的酒楼,开的工钱算是最高的。
孟宁思不紧不慢说到:“听闻王师傅从酒楼开立便在这里面做事,劳苦功高,所以我敬你一声师傅。”
转而拉下脸色,“但我也不是任由师傅拿捏的人,我说我是酒楼的半个东家,也不算托大。师傅不分青红皂白,只因我的外相就判定我不会做菜也太过武断了些。”
接着柔了声,继续说到:“我知师傅是将那厨房看得重要,这点确实很让我欣慰,但是师傅接下来的话大可不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又是不能被取代的呢?”
继而笑道:“刚刚师傅一番撒泼打滚,无非是觉得这里没了你,便开不起来了。但是恰恰相反……”孟宁思高昂起头,目光越过他的头顶,“只要我在,师傅今日走,明日酒楼照旧开门。”
那掌柜和厨子听到她的一番话,已经惊讶地不知说什么,从开始进酒楼,这姑娘就一直客客气气的,也不端什么架子,加上一身弱柳扶风的气质,让人觉得脾气好,甚至身子还有些弱。
如今听到她的谈吐,才知是个心高气傲的主,骂人不带脏字,将人说得脸红羞赧,无地自处。
连别人的心思都猜得一清二楚。
“你……若是你能说服我,我自然不会……”
“正是!”孟宁思打断那王师傅支支吾吾的话,“厨子是个技术活,自然是要靠技术说话。”
孟宁思放个台阶去,“今日鲁莽来,没准备什么,若是王师傅不嫌弃,您的晚膳我来安排,您若满意,我留下,若是不满意,我去别的地。”
对面知道她是讨巧递了个台阶下,自然也没有说什么,“那晚膳我等着。”
说罢拂袖出门去,旁边掌柜看着气汹汹走出去的人,连连道歉,“姑娘,真是对不住,往常这王厨子都很好说话的……而且我朝的厨师能做到他那样已是少之又少,所以心高傲自满也有……”
“无事。”孟宁思没有多说,如今是午膳过后。来这个酒楼吃晚膳的都是达官显贵,也有学院书生,要不家里有钱,要不家里有权。
能将他们的伙食安排好,可见是个有脾气的。
眼见现在天色早,孟宁思裹紧袖子,束上秀发,去到厨房。
刚刚在那内间里传出的声响酒楼里早在私下传开来,平常王师傅对他们不错,此时自然也没有人上前来帮忙。
好在孟宁思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平常独立惯了,他们眼中的孤立反而让她觉得舒适。
厨房里蔬菜、肉食都是新鲜的,她可以随意取用,这里的佐料很是少,只有葱头,大蒜,大葱,椒,还有自己酿造的酱油以及盐。
孟宁思想着这里的人相对于时蔬,更爱做肉,可能是从小的习性的原因。但是京城中的五侯七贵们明显有些排斥,吃得更是精致,所以蔬菜吃的多些,肉食也不少。
他们的精致无非就是不像云朝史书中所说的拿手啃肉吃,在作法上并无不同。
孟宁思打算做两三道这里常见的美食,第一道便是那清蒸狮子头,第二道就是清蒸鱼,第三道,炒个时蔬。
这三道菜不复杂,但是若做的不好,一眼便知。
孟宁思收拾了些行李下山来,里面就有她的法宝――姜。
这还是她眼睛好了没多久在松山上找着的,长玉她们说,这东西遍地都是,但是没人捡,无非就是太辣了,等到六七月的时候,挖野菜的农户会挖些回去炒着吃,但是味道一般。
哦,感情这里的人根本没将这个东西当做一种佐料。
那厨房中的人见到她做菜也不叫人回避,但也不好盯着看,只是见她拿出那山上的辛物,皱起了眉。
有个年纪大些的妇人看了眼在一旁休息的王厨子,又瞧了瞧在一旁忙上忙下的孟宁思,终是开了口,“姑娘,你不常下厨可能不知,这东西无论煎炸蒸煮,都没人吃的。”
“多谢,我这是佐料。”孟宁思转头看过去,见她好心提醒,顺带解释了一句。
佐料?孟宁思自是不知旁边偷偷观察的厨子在内心嗤笑,他活几十年了,还不知这姜能当佐料,这么大块,又不像葱能切段去味。
孟宁思继续手中的活,三道菜最麻烦的也就是将肉剁成肉沫,要是在现代还有打肉机,在古代可没有这好东西,她只能手打。
于是,厨房中就看到本是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子手提菜刀,咚咚咚得打起肉沫来,还别说,声音有力均匀,还带着一丝美感。
剁好后,她将葱段切丝,姜拍碎,放入碗中,加入清水揉出姜汁,淋入肉沫,再往里面加入一个鸡蛋,放入调味料,大火烧开,上汽蒸。
这样做出来的狮子头鲜香可口,口感丰富,松软不散。
在蒸的过程中,她已将上好的鲈鱼处理好,把姜切片塞入鱼肚,放置鱼身下,连同那狮子头一起蒸上,蒸好后倒掉下面的腥水,将姜片和葱段取出,把切好丝的葱段放上去,淋上热油,加点调好的酱油,一道味美鲜嫩的清蒸鱼就做好。
时蔬就更简单,只要掌握好火候,爽脆可口不是问题。
等到孟宁思的三道菜端上桌,“王师傅,尝尝罢?”
那旁边的王厨子还以为她要出什么新鲜的菜,结果也就简简单单的他早就做腻了的三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