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稀见母亲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了又看,低头低声到|:“皇上说顺其自然,我年纪还小。”
孟夫人:“顺其自然,那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但是他是皇上,他到时候有佳丽三千的,你虽为皇后,但是母凭子贵,还得有自己的孩子才好。”
孟宁思听到这话,向孟宁稀看过去,果然见她刚刚含羞的脸瞬间塌了下来。当今永昌帝生来便是太子,锦衣玉食,但是做事稳重有章法,很是受京城中贵族小姐的喜爱。
两人听到旁边的孟夫人继续说到:“你们两一个是已经嫁进皇家,一个是已经定亲的,自古以来,皇家是如何的,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了,那是薄情之人,爱?这个字也许有,但是皇室之人少之又少。”
两人听到这里也是沉默下来,孟宁思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这个世界的人习惯了纳妾或是外室,但是这样只会让她感到恶心,只是她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只能靠着运气。
孟夫人这话一直在孟宁思心中徘徊,让她难以忘记。直到深夜云铎尘熟门熟路得翻窗进来,发现她心情不佳,还以为她是因为赐婚焦虑,一直逗她。孟宁思看着眼前的人,觉得即使到了那天也无妨,只要双方都付出过真心就好,也许到了那天她一纸休书带着自己的钱财逍遥人间也不错,暂时将这份担忧放下了。
等到初夏时节,番族那边突然传来噩耗,公主死了。
六公主一死,边关告急,最近京城又开始忙碌起来,哥哥也越来越晚回府。
云铎尘拉着她安慰着,“没事,即使如今皇上新上位,也不至于兵力大减,番族人要是有什么异动,再让他们退几百里也是没问题的。”
孟宁思问道:“所以……皇上给你说了?是要你去西北吧。”
“是。”
云铎尘早料到孟宁思会猜到的,西北边关原来是由和亲王将领的军队,后来外族投降,和亲王回了京城,留了驻守部队在原地,交还了兵符。
如今朝中的将领,安将军已经领命回了东南,以防宋国联合番族夹击云朝,剩下的人中,云铎尘是最好的人选了。
孟宁思自然是舍不得的,她好不容易想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自然是想每天和他在一起,但是家国战事为重,她明白他必须去。
云铎尘看着她的低下的头,也是十分舍不得,他从小不善写文章和策论,觉得沙场才是自己的归宿,只是如今遇到了孟宁思,他只盼着早日归来。
临走那晚,孟宁思给了他自己去求的平安符,叮嘱他一定要带在身上,唠唠叨叨一大堆。等到抬头看去,云铎尘看她看得入神,不知在想什么。
孟宁思还想多说什么,云铎尘健步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颊,用力吻住了她的双唇,孟宁思一时哑然。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孟宁思脸上绯红,双腿无力,软在他的怀中,两人之间只听得怦怦心跳声,直到三更声响,云铎尘才低沉着声音说到:“等我回来。”
孟宁思在他走后直直坐到了五更才睡下。
云铎尘走后,孟宁思更没出去的心思了,除了偶尔和陈月一起受邀去皇后宫中,平常就在府中待着,在此期间无非是看看云铎尘留下的账本。
入秋时,孟府请了媒人给陈府提亲,定了孟安学和陈月的亲事,日子定在第二年的春季,还有大半年,孟宁思和陈月因此时常约着在陈府见面,两人都是定了亲的人,加上孟安学常常让孟宁思带小东西过去,两个人走得更近了。
陈府的规矩比孟府严格多了,陈阁老就是礼部出身的,所以孟宁思每次过去也就见到陈月一人,偶尔见到陈夫人罗氏,聊得投机,也不觉得拘谨。
陈月的父亲,哥哥和弟弟,他们都在前院,寻常不会来后院,孟宁思一次也没见过,倒是哥哥说在官场上见过几次,都是有礼有节的人。
这日,孟宁思带着哥哥送给陈月的吃食,如往常一般,从角门进去,直接去了陈月的院子。
陈月看着她手里的食盒,眼睛弯成月亮,“快来,我哥哥最近给我一本好书,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你肯定喜欢。”
孟宁思笑着回应,“别急,我这点心可是哥哥说过的,要趁热吃,书什么时候看都行,这点心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月觉得自己这段时日把以往没做过的事都做遍了,早已习惯好友的捏愉,红着脸凑近看过去,食盒里的点心糯糯绵绵的,各种花样,看起来就很好吃。
两人吃着点心,喝着热茶,孟宁思问到:“是什么书?”
陈月:“是一本杂记,听说是前朝什么太傅写的,本来以为绝迹了,哥哥不知从哪个书院搜到的,花了重金买了回来,被祖父骂一顿,说他败家,他只好送给了我,我一看就知道你肯定喜欢这类书籍,正想着给你呢。”
孟宁思瞪大了眼,“那可不行,我拿回去誊抄一份就行,原本到时候给你送过来,到时候你哥哥问你要书可怎么办。”
陈月不在意说到:“我们俩还分这些干嘛,说送你就送你了,而且我哥哥肯定抄了一份藏着,他为了不挨骂,故意送出来的。”
孟宁思也不继续客气,“那行,到时候你替我谢谢陈学士了。”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外面传来陈月贴身丫鬟的声音,“小姐,夫人让您赶快去前院。”
陈月起身问着:“说了什么事吗?”每次她递帖子给孟宁思,管家的罗氏都是知晓的,为了让两人好好聊天,一般没什么事都不会来找人。
“说是陈阁老在酒馆喝了酒,上马车时不小心扭了脚。”
陈阁老辞官后一直赋闲在家,最爱的事就是和以往的老朋友去酒馆喝两杯,偶尔喝醉,这还是第一次受伤。
陈月听到这话也着急起来,她转身看向孟宁思,也不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正想让她回府。
孟宁思笑到:“没事,听说陈阁老身子一直很硬朗的,说来我来陈府好几回,一直没机会拜见一下,按礼我也该去看看的。”
两人沿着长廊去了前院陈阁老的院子,院子中种满了琴丝竹,清幽寂静,再往里走,就是陈阁老的寝房,此时倒是听得他老当益壮的声音。
“没事没事,就扭伤了脚,大惊小怪做什么,都回去都回去!”
陈月边走边对孟宁思说:“祖父一生要强,寻常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让他多带些护卫也不肯,这会儿受伤了估计哥哥他们也劝不住。”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在外威严的陈老看到是自己最宠爱的孙女,到底是没说什么了,站在后面的孟宁思往前看去,陈阁老的身体确实如同外界传言的般,精神抖擞。
陈月说了他两句,看起来没什么事,想到后面站着的孟宁思,站在一边介绍起来。
“祖父,这是孟府的宁和县主,孟宁思,她听说祖父扭伤了,专程来探望。”
孟宁思上前行了个晚辈礼,又弯身朝着旁边站着的陈父和陈月的哥哥,母亲罗氏行了礼,这才说到:“今日晚辈本来府中同阿月说说话,没想到听闻陈阁老扭伤了脚,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还望您不要怪罪。”
陈夫人罗氏是早就见过她的,见她乖巧解释,连连说着:“你有心了,老爷子没事,也别想着送什么礼了,县主来看公公已是很好了。”
陈父和陈钦彦到底是男人,站在一旁看了眼跟前的人一眼,回了礼,他们以往在宴会上也远远见过。
众人刚刚在陈阁老身上,此时同孟宁思寒暄后回望过去,只见陈老盯着孟宁思,眼神跟着她移动,一动也不动,当场大家都很是尴尬。
“阿闻……”
孟宁思看向陈阁老时,陈阁老带着含泪的双眼一直叫着一个名字,“阿闻……”
她转身看向陈父和陈夫人,阿闻是谁?
第72章
陈显毓也是不明白,唯有陈夫人罗氏轻声到:“我还未出嫁时,听说婆婆在世的小字,就叫做阿闻。”
陈夫人的婆婆,自然就是陈府早逝的老夫人,陈阁老的发妻。
陈阁老的发妻生产陈府小姐陈冰然时逝世,陈阁老一个男子一手托大了陈显毓和陈冰然两兄妹,外界都叫他娶个续弦管家,但是他都拒绝了。
直至现在,陈府和同街相邻的和亲王府,算是唯二没有纳妾之礼的府邸,外界有女儿家的府门,只要门楣相当的,都会先到陈府来打听打听。
孟宁思思及此,笑到:“陈阁老可能认错了人。”
偏偏陈阁老此时十分激动,“是阿闻回来了,我不会认错,显毓,你看看!”
陈显毓这个往常十分淡定的吏部侍郎此时有点尴尬,这位县主好心好意过来看望,自己这父亲平常也不是听不进话的人,怎么此时如此固执。而且,这位,可是皇上赐婚世子的人,以后会成为世子妃的。
“父亲,母亲生产冰然那年,我也才几岁,如今更是记不得了,不过这世上本就有长得相似的两人,想必是县主和陈府有缘吧。”
陈月觉得有些失礼,拉着孟宁思的手,轻轻摇了摇,想说平时自己祖父并不是这般的。
孟宁思笑着摇摇头,她并不在意,陈阁老思念发妻的心情,她虽然不懂,但是想想一个男子生在男权时代还能在发妻死后独自扶养两个孩子,直到老都没有另娶,想必感情也不是寻常能比拟的。
孟宁思转头过去,就见到陈阁老脸上的激动之情愈发明晰,“不不不,她和阿闻长的一模一样。”
说罢看到在场的人都不信,连忙叫了随从把箱底珍藏的发妻画作拿出来,众人打开一看,都吸了一口气,当真是不说十分相似,九分是有的。
孟宁思凑过去一看,也是不可置信,可以说那画作上的人就是她了,只是衣衫华丽了些,脸上威严了些。
陈夫人惊讶说到:“真的是一样的。”
要说这个世上有相似的人,大家都没有疑问,但是还从来没有如此相似过。
几人正在床边看着画作,匪夷所思时,就听到屋外传来一声,“父亲!”
是陈冰然。
安将军这次回到东南边防,主要是以防万一宋国和番族联合,如若安稳,安将军也是要回京来的,所以只带了安禄去历练,安夫人并没有跟着去。
陈冰然此时有些着急,跨步进来,见到大家都围到床边,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还是陈夫人起身安慰,“妹妹,父亲没事,你别担心,只是这……”
陈冰然上前去看,父亲脸上除了满眼含泪之外,精神确实算得上好,只是,这是怎么了?
陈夫人罗氏把画放在她眼前,陈冰然一眼就认出了孟宁思,“这……这不是孟府的姑娘?”
她抬头看过去,才看到孟宁思也过来了,站在阿月的身边,她最近常常听说阿月和孟府的二姑娘走得近,加上阿月也是和孟府定了亲的,陈夫人也乐见其成。
“这孟小姐的画像怎么在这里?”陈冰然第一时间想的便是陈府的人画的,只是这笔触不像是阿月的。
再仔细看,又觉得不像,画纸有些泛黄了,而且画像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阿闻……
据她所知,孟小姐的闺名不叫阿闻。
罗氏和她一直相处得好,此时才说,“我们正觉得奇怪呢,这是陈老夫人,这幅画妹妹也没见过?”
陈阁老半躺在床边,低声说到:“这画是我几十年前所做,时常害怕自己年老后忘了你母亲的模样,常常一个人拿出来看,但是从来不敢让你们看到,冰然没见过她,显毓如今都忘了她的样子,若是再让你们看到她的画像,岂不是又在你们的心上撒盐。”
陈冰然看着画像上的人,眼尾向下,似杨柳,风一吹就散,但是脸上又有一股威严振振的样子,让人不敢怠慢,这是世家小姐自小培养出来的风范。
要说和当下孟宁思的不同,那便是画像上的人更严肃一些,而孟宁思在柔弱的面上更清冷一些。
在几人正奇怪的时候,都没注意陈显毓和陈钦彦对视了一刻,陈显毓问到:“安府丢失的确实是个男婴?”
这话虽是问陈冰然的,但是在场的人中都是心中一震。
陈冰然看了会儿孟宁思,急忙出声解释到:“我……那罪妇认罪时,给将军说的是她将面紫的男婴换在手中,又把安府本来康健的男婴放回了洗浴的地方。我生下来后,只有她在身旁,也告诉我是个男婴。”
陈钦彦觉得奇怪,“姑母,她本就是为了报复安将军赐死她那赌博的丈夫,在你身边潜伏了一年,也许就等这个时机,说不定从你生产时就骗了你。”
孟宁思这会儿才知晓,那个调换安府婴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冰然身边的嬷嬷,当时陈府的陪嫁嬷嬷老去,身边的丫鬟又相继被陈冰然或嫁或留在京城,在生下安禄时就已随同安岳去了边关。
东南方向的边关虽然不像西北边关辛苦,但是对于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来说,是背井离乡的,她心地善良,在身边嬷嬷老去后,独自去了东南,到了那个地方,安将军为了培养一批纪律严明的军队付出许多。
东南富庶,紧挨宋国,富庶的地方,就有士兵贪赌,此犯了安岳的大忌,特别是那士兵在输钱后将军中大小事都用去卖钱,安岳当即斩杀了几个严重的。
那嬷嬷的丈夫就是其中之一,当她知晓这事后,不觉得自己丈夫有错,反而觉得安岳让她家破人亡,在听闻安夫人怀孕,府中需要人照顾时,就去报了名,略施了点苦肉计,就让陈冰然收留了她。
陈冰然的吃食都有专人负责,她在怀孕期间找不到机会,终于在生产时,安将军平叛乱,府中只有她能近陈冰然的身,这才调换了婴儿。
陈显毓想得更多,如今妹夫不在京城,但是这事现在必须查清楚,宁和县主的事在京城人尽皆知的,如果真是安府的孩子,早接回去才好。
当即对无主的妹妹陈冰然说到:“如今安禄和妹夫都在边关,那罪妇还关着,你把人带到我这里。”
陈冰然现在能依靠的也就是自己的哥哥了,她噙着泪,“好,当初审问时,没有用什么刑罚就招了,安府着急找人,也就没再细问。如今想来,可能她说的都是假的。”
说罢看了看一旁的孟宁思,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起皇后曾经说的,“这孩子,身份不明不白,不能进皇室”的话,一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如果是真的,她是自己的女儿,这么长的日子里,自己都没能认出她来,简直……简直是不配做她的母亲。
孟宁思听着刚刚他们的话,只觉得离奇,这事若是真的,那当时孟宁稀被留在道观,是因为被遗留了下来,估计是京城中的百姓看着是个女婴,便遗弃了。现在想来,该是安府嬷嬷将安夫人生下的女儿跟另外的百姓调换了,却在混乱中又将百姓手中的女婴和孟府的调换了。
如此过后,孟府将孟宁思带了回去,将死的男婴被安府抱走,唯有孟宁稀被可怜的扔在松山,被好心的道士扶养。
罗氏在一旁拍着陈冰然,低声安慰着,陈显毓专注案情本身,当即吩咐了下去,让人准备去了,陈府虽然是通书达礼的府邸,但是陈显毓能做到吏部侍郎,也不是没有手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