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春朗秀玉两个常年练武的女子都难以撑过一晚，遑论队伍中的孕妇，老人，小孩儿等等，这个计划基本上夭折了。
林夏叹了口气，这若是春天，夏天，即便是秋天都好呀，直接搭个帐篷将就一晚，偏偏是个冬天。
算一算路程，即便是马不停蹄的赶路，也要在山上休息起码三个晚上。
“实在没有办法，一队人探路一队人跟上，虽然慢了些，到底稳妥些。”林夏皱眉道，大不了耗他双倍的时间，他们这会儿还真不缺时间。
取暖问题解决了，吃的东西便提上了日程，考试的素食例如油茶面、方便面片，还有清明制成的各式各样的肉干、肉脯，山上的干货，干菜坚果……
马车要减重，罐头之类的东西自然不能带上车，清明晒了不少果干儿，并着晒干的薄薄的面片、细细的面条，这些东西开水煮进去，随便下些调料，不消片刻，便也煮熟了，很是适合野外吃用。
随着镇上林夏手里的糕点方子、调料方子等一点一点的被卖出去，林家的小金库再次丰厚了起来。
按着原著推算，战争在十天之后了。
今天难得是个晴天，天空澄澈干净，太阳高高的悬挂，明亮的光线透过云层照了进来，四下漫射成彩色的光点，印在干净的雪堆上格外好看。
今天是林氏一家在大河村的最后一天了。
也许更是有生之年最后见到这群父老乡亲，族长不理解他们贸然搬家的行为，但眼下林夏也已长成，各家自己的事儿，他一个当族长的可以建议却不好总是掺和。
林夏在面前族长时终究没忍住，提醒了几句，族长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林夏知道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是，兵役年年岁岁都有，如何今年便特殊了呢？林夏叹了口气，拜别了族长回家的路上，却是意外的碰到了寇元宝的夫郎段氏。
林夏有些意外的眨眨眼，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过前老板了。
许是秋明总在他耳边说云安坏话的关系，曾经的恩情逐渐被烦扰所消磨。
林夏点点头，侧身而过的刹那，被段曦熙叫住了。
“跟一个那样卑贱，又恶毒阴险的人生儿育女，眼下还要因为他背井离乡，林夏你疯了不成？你要如何在一个远离族人的异乡之地活下去？没有宗族的人有多可怕你不知道吗？即便你是个秀才，没有宗族你便无依无靠，孤身一人便是死在异乡都没人在意。”
林夏叹了口气，段曦熙和秋明主仆两人似乎总想让他认识到，云安是一个多么恶毒且没有人性的人。
林夏从两年前的烦躁、厌恶，到如今的无言以对，他们似乎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你说几遍，无论你解释多少次，他们总觉得你被蒙蔽了，而一切是因为你没有看清真相，所以你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或许她就是被蒙蔽了，中了大反派的美人计，还无药可救，眼下云安已经不耐烦再去解释了。
“……我知道他是一个恶毒的人，我知道他阴险毒辣总是会骗我，所以呢？”
林夏冷着脸，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段曦熙，深觉自己像个恋爱脑，完全一副扶不起来的阿斗模样。
她继续坚定不移的火上浇油，吐出一句话，“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云安，也不对”，林夏摇了摇头。
“应该说我就是喜欢云安，他善良也好，恶毒也罢，他表里如一也好，蛇蝎心肠也罢，只要他是云安，我就喜欢他。”
长舒一口气，看着对方被堵的面色铁青的模样，林夏发堵的内心总算平静了下来。
“少爷与我有恩，有句话轮不到我说，那寇元宝并非良人，少爷早日回头是岸，若需我去容城送信，我也不介意走这一遭，但请日后莫要再说我夫郎的坏话，不然也莫怪林夏翻脸不认人，你知道的，林夏从来不是什么以德抱怨之人。”
段曦熙有些惊慌的摇摇头，“你错了，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当你看清楚他的真实面目时，你一定会后悔的！”
段曦熙哈哈大笑，“你以为我为何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你以为我为何会嫁给寇元宝？”
林夏皱着眉，有些不耐烦。
“是因为你的好夫郎啊！是因为你的善良的好夫郎害我！”
“若不是他，如今我已经嫁给了心爱的人，过上了想要的日子，他就是个小偷！偷走你爱，偷走下属的忠心，偷走属于我的一切！”
林夏瞠目结舌，这段话的信息量有些大，但他满脑子只听到一句话，你的爱。
“等下”，林夏感觉有些窒息，“敢问少爷，我何时对你曾有过爱？”
“呵，看，你现在连曾经的爱意都想否认了……”段曦熙一脸木然，仿佛林夏就是个负心人一般。
林夏叹了口气，在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交流，原来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儿吗？
“少爷，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您对我有恩但当日我桩桩件件尽心竭力，也算报了这份恩德，我不知是我何时的做法引起了您的误解，我林夏发誓，我对您从未有过男女之情，至于您所说的，所谓云安害你嫁给寇元宝一事。”
“敢问这桩婚事是云安逼您答应的吗？”
“敢问结婚当日是云安强逼着您嫁过去的吗？”
“敢问……”
“自然！若非他给我下了药，当日我岂会嫁给那种货色？”
“那敢问，当日送亲的段家全府中人皆被我夫郎下了药不成？亦或者当日她们也是被逼着把你抬到”
林夏已经无意与此人胡搅蛮缠，“还请段少爷日后莫要血口喷人，告辞。”
段曦熙看着前面的女人越走越远，她半点不会信他的，她一心一意相信她的枕边人，对他有十万分的温柔，而对他却只有十万分的狠心……真是过分呀！让人艳羡的过分……段曦熙苦笑。
若是在林夏离开段府前，他与林夏说个明白，亦或随同林夏一并离开，如今的境遇是不是大为不同了？
不知何时，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
许久之后，男子肩上头上堆满了积雪，灰蒙蒙的天空，一如此时难言的心境一般叫人压抑。
段曦熙不想回寇家，不想陪秋明整日玩一些低端恶劣的游戏。
秋明仗着自己生下了寇元宝的长女，怂恿寇元宝要走了身契，如今半分不把段曦熙放在眼里。
段曦熙不解他的小厮何时变成了今日模样，“林夏！！”段曦熙疯狂呐喊着，山腰上女人似乎隐约听见了什么，顿住了脚步，“帮我带个信儿吧！”
也算你还了我的恩情，日后我们两不相欠，你可以如愿以偿的装作并不认识我。两人难得默契了一次。
模糊的身影，渐行渐远。
片刻的鹅毛大雪后，漫山遍野是一望无际的雪白，家家户户蹲在家里。
林夏搀着林氏走出家门，坐上马车。
林氏有些难过的回望身后渐渐缩小的住宅，那是他前半辈子的全部了，“日后等局势安稳下来，我们还可以回来的。”
云安在一旁轻声安慰，一辆马车领头一辆马车殿后，按照路线规划，几人要先往龙城去，出府城后再往北走。
第六十八章
天色有些昏暗时, 几人到了县城，几辆马车不停，直接往烧烤铺去。
院子里飘出一股家常饭菜的香气, 刘济青冷着一张脸生气, 一家三口人正在屋子里等着。
“……她不肯走，怎么说都不听，被我要挟着出来的。”小草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朝着云安无奈一笑。
云安挑挑眉, 转身从马车拿下来一柄黑色短刃递给了小草，小草愣了下, 无奈的笑了笑收下了。
易氏已经自发去寻自己的好密友林氏了, 林夏一进屋就瞧见刘济青闷声坐在炕上，一张脸拉得老长，林夏失笑，“这是谁惹着咱们青姐了？”
刘济青翻了个白眼, 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心里堵得慌，“你！除了你还有谁？好端端的日子不过，杞人忧天非要往那蛮荒之地跑，你可真是好样的！”
“哎？这口锅我可不接啊！你若要回，门就在那儿呢！”林夏回头指了指, 把刘济青的一肚子气憋了回去，女人的脸有些发绿。
她这不是没有办法吗？她乐意的吗？
“姐，这夫郎的话该听就听，毕竟你也没办法不是？何必徒增烦恼呢？”林夏看热闹不嫌事大, 笑的不行。
厨房里, 小草几人正在忙活, 有条件的时候大家总是能好好吃一顿的。
晚饭有春朗拿手的烤肉，清明拿手的汤水，小草拿手的干粮……一家人吃的心满意足后，早早睡了。
林犀嘟着脸睡得喷香，云安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小孩儿的奶膘，被林夏抓个正着。
“别闹他，闹醒了他一直哭你又烦。”
林夏笑了笑，把小胖脸上的爪子抓了回来亲了一口。
带着一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又担心终有一日这个黑化的云安会离开，林夏几乎报复性的得空就占夫郎的便宜。
有些反常的举动，却恰好弥补了云安极度缺失的安全感，于是云安这两天出奇的乖巧。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秀玉和林进安一同快马出县城往府城去，路程很长，过去几乎要天黑了，索性先让二人去寻住的地方了。
云安有些没睡醒，怏怏的没精神，黏在林夏身上不肯动弹，他被养的越发娇气了，像一只没骨头的猫。
男人、小孩和老人被安排在两辆马车上，下面铺着厚厚的毛毯 ，角落里放着些零嘴点心，剩下女人们轮流驾车往府城去。
冬日里，路边皆是一片萧瑟，放眼望去，天地之间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马车渐行渐远，身后压出一片痕迹，风吹过，渐渐消失不见。
“唉，我也不晓得该如何，这辈子也没想过会离开清水镇，不过左右跟着闺女走就是了，妻死从女嘛，我也不想给孩子添麻烦。”易氏一如既往的恬淡沉稳，不知不觉又成了安稳人心的老大哥。
林氏强自镇定的心，总算松快了一些，一旁的林丰收和林进安的父亲相互瞧了瞧，紧握的拳头总算放松了些，至于一旁的云氏，自从林夏生气有意忽视后，这人几乎已经是个透明人了。
林秋坐在一旁，时不时向外张望，看得出来但凡林夏一句话，这孩子就能跳下去疯玩儿。
“从县城到府城快马加鞭都难以保证能赶上，酉时三刻城门关闭，宵禁之后街上不能再行走，所以一大早秀玉姐他们已经往府城去寻找住处了，咱们到时直接过去落脚，这会儿没有时间下去玩儿的。”
“……”林秋无语，他啥会儿想出去了，即便想，他也没说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实在叫人讨厌的紧。
后面的马车上，小草看着手上漆黑的匕首移不开眼，他转身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一包药膏，用刀刃擦了擦，蓝色的寒光隐隐透了出来。
“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它，好开心”，小草笑道，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匕首不肯放开。
“我们也是无意间瞧见的，还是云哥眼睛毒，一堆兵器里面独独拿出了这柄短刃。”
“……这次进城……”草青想起了什么，看向一旁没有做声的云安。
“我们的穆大少爷大约也被自己的未婚妻搞得焦头烂额了，连自己的好友都顾不上……呢。”云安静静道。
“把上辈子的罪责加到这辈子，的确有些过分，但……不加到这辈子，上辈子的我会很难过的。”
“连奕文见过了吗？快欢阁的头牌。”
“已经顺理成章被她带回府了。”
“是了，让一个人最痛苦的办法是抢走或者毁掉他最在意的东西，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永生难忘，痛彻心扉。”这是这辈子有了在意的人后，云安才明白的道理。
“好。”
此时，已经到达府城门口的二人，则颇为无措，林进安看了看一旁呆住的女……孩，冷静道，“先进城吧，我们没有时间耽搁。”
秀玉抿抿唇，拉着倔强的站在城门口的男子进了城。
于青阳背着包袱，别扭的正了正身上的女装，跟着人走了。
城门楼，守卫一个接一个放行，轮到秀玉二人时，因着林进安身上的秀才文书，二人也轻松进来了。
林进安先前曾来赶考，对于府城还是熟悉些的，径直带着身后闹别扭的二人往城北去。
城北同别处相比风土人情缺了几分精致，带着些许原始的豪放，摊子上多摆的毛皮、烈酒、还有各种肉干等。
客栈不少，但能帮忙喂马看东西的就有限了，综合上次赶考时，林进安打听来的消息，最后二人选定了一家离城门口有些距离，靠近居民区，不甚繁华却安静舒适的小店。
“成了，今儿晚上睡的地方有了，我到城门楼等她们，你在这儿看着屋子，顺便……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啊。”
林进安咳嗽一声挤眉弄眼的模样……就怎么说呢？那点子深沉劲儿被扫荡一空。
秀玉无奈的看着林进安出去，后转头看向一旁的于青阳。
于青阳憋红了脸，颇有几分手足无措的委屈，紧紧抓着身上的包袱，东边瞧瞧西边看看，就是不往秀玉方向看。
客房里焚着香，烟雾悠悠的上升后缓缓飘散，一如秀玉此刻的心境，只余满心的无力，担心和被坚定选择的欣喜。
“……我送你回去。”秀玉揉揉额角。
她不知道林夏的预感是真是假，但倘若是真的，于青阳跟着自己家中无疑是最安全的。
于青阳难以置信，手指颤巍巍的指向秀玉，又指了指自己，生生被气哭了，“林秀玉，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不要脸的吗？我都什么都不要的跟着你了，你还要千方百计把我甩下，你……你当我真会一直追着你不成？”
说着，于青阳捏紧包袱转身要走。
“……你去哪儿？晚点我送你回去。”秀玉赶忙阻拦。
“放手，我准你碰我了吗？礼义廉耻学到狗肚子里了不成？”于青阳真的生气了，面无表情的几乎嘲讽的看着秀玉。
“不用你送！放开！”看着紧紧捏着袖子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于青阳用力想要甩脱，却不得其法。
秀玉怕他冲动，赶忙连拉带哄的让人坐下喝口水，不经意道，“什么时候站那儿的？”
“辰时。”于青阳低着头，撇撇嘴。
这么冷的天都不知道多穿一点，秀玉叹了口气，心疼得紧，蹲下身，打算再跟小少爷解释一番。
“如果你还是要说那番为我好的废话，那大可不必”，于青阳认真的，坚定的看着秀玉，“我比你大三岁，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用你操心。”
说着，于青阳甚至笑了下，“明天我就回去了，以后也再不会碍你的眼，你大可放心。”
“……”一时间，房间内一片安静，二人无言以对。
片刻后。
“少爷，我要去一苦寒之地，就是那种流放之人才会去的地方，一生许是有去无回，到了那儿也没有好日子过，整日为了一顿饱饭劳作不停，那里的人都生的五大三粗，搞不好你还会被欺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