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方才过年不久,去年,林天佑小朋友正式考中了举人功名,这次但并非是云安一人之功了,林夏把人送到了县学,小孩儿勤勤恳恳一年,几乎面儿都见不着了,许是县令也像搏个治下美名,团子吊车尾考上了。
春朗、清明二人感激涕零,直给林夏跪下磕头,让她们赎身也不肯了,说是忘恩负义要遭报应。
小神童美名远扬,不少富庶人家动了结亲的心思,虽被团子一一拒绝,但林秋好似莫名的闹起了别扭,整日形影不离的两人突然间生分了许多。
“你看着他吧,我去接云安。”
篱落叹了口气,逗弄了一番怀里的小孩儿,“摊上这么一堆父母,你也是个小可怜儿了。”
小孩儿“哦哦”的回话。
屋外正在下雪,若是置之不理,此时怕是已经堆到膝盖高了,好在村人为了方便各自孩童去学堂,硬是同心协力清扫出一条路,林夏穿着厚厚的皮靴踩在一旁的雪上,“吱呀吱呀”的声响不断。
学堂建在山脚下,朗朗的读书声传了出来,云安、林进安都在此处教孩童识字算数。
林夏还未走进,便听到了学堂钟响。
男子开门走了出来,他身披灰蓝色大氅,美玉一般的脸蛋陷在一片毛绒绒中,显得格外稚嫩,琉璃般的眸子冰凉透彻微微有些发灰,冰天雪地里,他看到外面站着的人,脚步加快了些。
“慢点,小心滑倒。”林夏赶忙迎上去。
“世风日下呀”,身后,林进安笑着走了出来。
“去你的,晚上我家吃烤肉,叫康哥儿一并过来,不是早馋上我那地窖里的罐头了吗?”林夏团了个雪球丢了过去。
“哎?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林丰收和福哥儿成婚后不久,康哥儿和林进安也成亲了,该说不愧是双胞胎,两人前后脚诊出怀孕。
雪天路滑,怀孕二人被拘在家里出不来,康哥儿馋酸的馋的不得了,自家的罐头吃不够,林进安便盯上了林夏地窖里满满当当放着的存货。
刚进院子,烤肉的香味扑面而来,春朗、清明两口子正忙活着,午饭是好吃的烤肉,拌面和酸辣汤,热乎乎的,一口下去直充舌尖的满足感。
突然院门被拍的啪啪直响。
秀玉急忙起身去开门,是族长的大女儿。
“夏姐儿,官府张榜贴文,说是要征兵。”女人上气不接下气,磕磕绊绊的说清楚意思,族长要召开族中大会,她是来通知族中的秀才、举人们尽数到场的。
“这消息打哪儿来的?可准确?”距离原著的战乱还有一年才对,如何会在此刻征兵?
“南姨刚回来,她带回来的消息,县里衙役已经在挨家挨户登记人口了,积雪还厚,她们路又不熟,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咱们村,可也是迟早的事了。”
告知林夏后,女人又跑去了下一家通知。
身后,原本热闹的气氛荡然无存,兵役……几乎是有去无回的噩梦。
林夏想不通了,战争为何突然提前了一年?
“无妨,放心吧,这兵役暂时征不到我们头上”,至于战事吃紧以后,会不会一把抓,这却也是来不及想了。
“秀玉陪我出去,剩下的人留在家中,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瞧见林氏脸上惴惴不安的神情,林夏缓和了脸色安慰了一句,“爹爹不必过于忧心,我有应对之法。”
族里,族长正焦急的等待,林夏言去县城打探消息,林进安起身要一同前往。
天空还在下雪,路面湿滑很是不好走,驴车走走停停,到县里是已是黄昏,贾家秀正在城门口当差,见到林夏步履匆匆,愣了下转瞬也便明白了她的来意。
“跟我来。”驾着车,一行人直接往刘济青家中去,路上衙役正挨家挨户的登记,不少人家哭天抹泪,只想求着能少登记几个人。
贾家秀默不作声,神情凝重。
经过城东巷口时,几人看到了刘济青,她正面露不忍,要把地上不住磕头的老人拉起来,安抚好返家去的老人,刘济青转头看到了路边的林夏几人。
回刘济青住所的路上,林夏终于得知了此次突然大量征兵的缘由。
老皇帝病重,膝下皇女内斗不断,眼下不少人盯上了连州城,城主不欲要这从龙之功,只愿独善其身,偏三日前因兵力不足战败……
“战败?”林夏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这可是原著以少胜多垫定女主威望的战役,怎会轻易战败?
“唉,少城主固有美名,率兵打仗一事终究还是欠缺经验了些。”
“……”女主风评被毁。
第六十五章
林夏的难以置信大致表达的太明显了, 一旁的几人都看了过来。
“府城一无勇猛无双的将领,二无拼死向前的兵士,这番情状不是当然的吗?”刘济青莫名。
……将领啊……
林夏想起了被自己丢在家里看家的春朗, 又转头看了看一脸稚气未褪的秀玉……原来如此……林夏有气无力的笑了。
所以, 是因为自己把本该在战场上熠熠生辉的来金,变成了在庄户人家经营小本买卖的春朗,导致了如今主城大败的不利战局。
等等, 林夏终于想起来了, 垫定来金十年战神位子的战役……
一个月后有一场大战啊!
现在来金成了春朗……容城撑得住吗?林夏不敢赌。
“无功名之家,十五岁以上女子超过二人的, 皆要从军入伍, 也可以出钱粮,一人四十两。”
几乎是买一个人的价,官府这次实在手黑,林夏家倒是无碍, 村子里旁人却要难做许多。
不掏钱,一家子壮劳力几乎板上钉钉的有去无回,掏钱,却几乎要把一个日子还算不错的人家掏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后的日子又要怎么过?
容城兵败, 外有群狼窥伺,伺机而动,内则将领匮乏,兵力不足……危矣。
弄清楚了如今态势, 林夏并未久留, “秀玉, 你留在镇上,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
说着,林夏降低了音量,“咸鸭蛋,珍珠圆子,烧烤料……所有的方子咱们家都卖,价格你看着来,如今局势还不明朗,各家还有侥幸心理,尽快卖出去。”
“咱们家即便有功名护着,也难保一世,打听清楚情况,五日内尽快把能卖的东西全部变卖,然后即刻返村。”
府城守备征兵过后必然充足,容城并非危在旦夕……秀玉欲言又止,但看到林夏眼中的凝重,秀玉皱了皱眉,慎重的点点头。
拖刘济青等人照看秀玉后,林夏即刻驾车回家了。
细碎的雪瓣纷扬着洒落,雾蒙蒙的,叫人看不清前路,林夏有些懊悔不曾早做准备,眼下北边境况一无所知,未知之路叫人无所适从。
到大河村时已经是深夜了,往日静悄悄的村子此刻不少人站在门外张望,看着往日朴实憨厚的族人们几乎希冀的眼神,林夏顿了顿,没有出声。
“……好孩子,辛苦你了,咱到族里说。”一旁白发苍苍的女人颤巍巍走了过来,林夏赶忙上前搀扶。
议事堂中,族里的女人几乎都来了,一进门便被齐刷刷的盯着,林夏垂着眸子把县城里的见闻说了,屋子里落针可闻。
林夏几乎可以想象,四十两银子,能拿出来的实在寥寥无几,族中大半女子怕是都得上战场。
族长仿佛苍老了不少,眼瞧着无计可施,林夏告辞后径直往家中去。
门口的灯笼还亮着,红彤彤的暖光在飘雪中显得格外好看。
院子里,听到门响声,堂屋门开了。
团子年岁小,有些撑不住,和林秋、林犀躺在炕上睡了,篱落走来走去,时不时看一眼院外,清明两口子和林氏、云安盘着腿坐在一边,很是忧心。
几人把林夏拉进来,春朗去安置马车,清明把温在灶上的汤端了过来,“姐儿先暖暖身子,我去给你下碗面。”
“不用了”,林夏赶忙制止,“时辰不早了,拿些点心垫一垫便是了。”
“怎么样?”林氏低声问道,“可打听到什么事?”
林夏只说了家中有功名无妨,再不济破财免灾就是,林氏松了口气,“祖宗保佑啊,大不了咱破财免灾就是。”
放下心,林氏便安顿着睡了,清明想把团子唤醒抱回去。
“这么冷的天儿,咋还要把娃抱回去嘛,着了凉可怎么好,就在我这儿睡吧。”
“小犀一晚上能醒八回,我抱回去吧”,林氏年纪大了,林夏担心扰了他睡。
“无妨,我跟老东家一块就是。”看出林氏想挨着小孙孙睡,清明搭了句腔。
雪还在飘,出了堂屋,春朗、篱落直接跟着林夏到了她房间。
“我打算换个地方住。”一进屋子,林夏就说了自己的打算。
几乎是毫无缘由的平铺直叙,屋子里的人却问都不问点了点头。
“我去哪儿都一样。”篱落耸耸肩,无奈一笑,“去别的地方看看也好,大河村虽好,可景致日日都一样,难免有些腻了。”
春朗亦是无所谓的笑笑,“能跟着东家,是我们八辈子攒下来的福气,东家去哪儿,我们就跟去哪儿。”
身旁的云安亦是一脸纵容,仿佛林夏只是说了一句“明天早饭喝粥”一般。
林夏笑了出来,“那这几日便收拾东西吧,咱们得往北边走。”
“……我们倒是都好说,你儿子咋办?这样的天气哪里是五个月大的哥儿能顶得住的?”篱落皱眉问道。
“明天改装一下……”话音未落,便听到院门被拍响了,开门一瞧,是林丰收和林进安。
两人神情凝重。
“到底怎么回事?”林进安进屋来,边暖手边问着,“我瞧你神色不对,若只是镇上的事,不应当啊。”
果然,林进安永远是最灵敏的一个。
“此地琐事众多,我们方才决定,搬个地方住了。”篱落玩笑一般。
“真的假的?”林丰收闻言,连忙向林夏求证,见林夏沉默不言,“不至于吧,你们都有功名,服役就是轮几遍也轮不到你们啊?要说跑也得我先吧。”
的确,有功名在身几乎是免除徭役了,但谁能猜到这根本不是动荡,而是即将持续八年的战争开场呢?
天下一统不过几年,大伤的元气还未回复,谁也想不到,接下来竟然又是大乱之世,人命如草芥的时候,功名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你认真的?”林进安看林夏不像开玩笑的模样,难以置信的问道。
“认真的。”这次林夏出声了。
这次决定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的确荒谬,林夏也没法儿解释,只得装作不经意的,不抱什么希望的问道,“我觉得这次的战事不简单,你们一同吗?路上也有个照应。”
她已经可以想象对面两个人一脸无语的模样。
“我爹娘那儿可怎么说呀”,林丰收有些焦躁的挠挠头,“实在不行,把他们打晕了装到车上?还有福哥儿,他刚怀孕,如何能经得住那样的颠簸,而且过去那边,万一气候不适应怎么办……”
巴拉巴拉个不停,这姑娘已经在考虑过去后的生活了。
一旁的林进安稍理智一些,可也仅仅只是一些罢了,只见她盯着林夏,沉默了许久。
“马车得加固,咱们这儿老人孩子多,大冷的天撑不住的……要实在不行,分两批走?”
她开始考虑一些……很现实的问题……
林夏有些无奈,攥着一旁云安的手,觉得这群人有些傻。
因为个甚至不能说出来的理由背井离乡,这话说给谁都没人信。
“……你们回去跟家里头商量一下,分两批走不太现实,最迟半月后我打算启程,这事儿晚点我跟村长说去。”
一群人各怀心思回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林夏、云安二人。
“你不问我吗?”林夏看着躺在怀里的人,已经生育一子,他却依旧像飘逸出尘的仙。
云安摇摇头,他大概能猜出来的,以前的他会怀疑,会犹豫,会担心这又是命运的玩笑,但……似乎林夏给了他太多的安全感……林夏就是林夏,不会离开他,永远看着他像看着一份绝无仅有的珍贵宝物。
林夏是他的,这样就很好。
“这几日带我去镇上一趟好吗?”趴在怀里的男子出声了,发丝间淡淡的香气四溢,孩子不在的二人之夜,不做点什么实在有些浪费。
“好”,林夏的手不知碰到了哪里,黑暗中,男子身上粉红粉红的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第二日,云安累着了,睡得很沉,林夏起身出去前让人把林犀报了回来,小娃娃睡得真香,像只幼犬,闻到父亲的味道,哼唧两声埋头睡着了。
长相颇为相似的两个人,沉沉的睡着,林夏没忍住一人亲了一口。
院子里,林丰收几人一大早便过来了。
“从这儿过,那边是深山,春夏之日到罢了,眼下正是寒冬,深山中饥肠辘辘的猛兽谁都不想碰到。”这是林进安在说话。
只见她拿着一副稍显破旧的卷轴,正在描摹,卷轴上是简易的地图。
见林夏好奇,林进安解释道,“我从族老那儿借来的,这东西还是几年前赶集时从一个小贩手中买下的,据说是她家中人走南闯北画下来的。”
林夏瞧了瞧,指向了靠西北方向的一个小镇,小镇位置开阔,它所在的这座城池,因闭塞落后并未被战乱侵袭,最重要的是,林夏在原文中依稀见过这个地名,好似是男主母亲和姐姐连声称赞之所。
战乱平息后,女主设宴款待,这座小镇所在的府城似乎因为城主颇有“远见”――在看到后期女主势如破竹的攻势后立即倒戈。
林夏有点小心思。
毕竟两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读书嗯女人都能在这小镇活下去,这小镇风气起码不差,不是草菅人命的类型,她这一大家子方方面面一把好手,相信也能过得很好。
另一方面,那位颇识时务的城主,小镇从未被战火波及,而且因着女主对于识时务的城池颇为大方,这地方赋税徭役也比旁的地方小许多……
越想越觉得这地方应该不错。
“石铜镇?”一旁的篱落愣了下,我去过那儿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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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那地方产参, 我幼时曾跟着奶奶去过一次”,篱落眨巴着眼睛一五一十道,“那地方民风彪悍, 民众好斗, 但朴实讲义气,当时有户人家还给我糖葫芦吃。”
那是奶奶和她一起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了,几年后奶奶过世, 她和爷爷相依为命, 即便如此,篱落对于石铜镇的记忆依旧是酸酸甜甜的, 是缠绕在心尖的丝丝缕缕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