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是担心你们出意外!你现在健健康康的,说是把万经给薄如就能给的??”薄老太气血上涌,“薄来!我看你是活得越来越糊涂了!!”
薄林生沉吟一会儿,“你这样把万经甩手给薄如,有点不负责任。”
“爸,您每年都会关注万经的情况,我做了什么,是否正确,您应该都清楚,”薄来说,“我并不是把一个烂摊子甩手给薄如。”
薄林生没再说话了。
确实如薄来所说,他每年都会关注万经具体运营情况,所以他知道,薄来在掌权时期任何作为都是无可挑剔的。
“你知道频繁的高层变动意味着什么吗?”薄老太严厉道,“你让薄家的企业怎么办??”
“薄家还有薄如,还有薄远淮,”薄来说,“优秀的前面不应该有任何限定词,薄如比我更适合万经,她有野心,有眼光,剩下的东西会有人教她。”
薄老太气得说不出话,薄林生摆了摆手,“这件事影响太大,关系到很多方面,以后再从长计议。”
薄来点点头。
他知道那么容易就解决,这次也只是提前说出来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而已。
喝了一杯茶压了压火气,薄老太就回了房间。
薄来和袁舒仪他们说了一声,就出去找娄枝秾了。
庭院里没见娄枝秾的踪影,倒是看到薄如站在鱼池边,似乎在等他。
“枝秾呢?”
“被远淮拉着去看鸟了。”
薄如听到了薄来有意将万经交给她的消息,不由得皱着眉询问道:“你真的确定了?”
“嗯。”
薄来看着一池的游鱼,淡声道:“接手万经本来就是不是出于自愿,现在我只不过有了更想要的东西。”
每个人追求不同,薄如觉得在名利场上能实现自我价值,薄来却觉得活在当下最重要。
“是不是感觉我非常任性,没有事业心,不负责任,万经这么大的集团说扔就扔。”
薄如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其实很早就能感觉到,薄家,对薄来来说,就是一座牢笼。
“其实我在小时候就想好了,成年以后我会接手万经,尽我所有的能力让万经维持平稳运转,然后等我写完所有想写的歌,再去听一场音乐会,我就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安静地等死。”
薄如惊诧地看着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薄来一样。
薄来忽然笑了一下,没有理会她的目光。
“但是,我遇到了娄枝秾。”
第三十八章
◎“先带着枝秾离开京城吧。”◎
薄如张了张嘴, 一时间不知道该先惊讶薄来会写歌还是他曾经想过去死。
她从小就不太懂薄来在想什么,每个人思考角度不同,她再怎么琢磨, 都没办法对薄来感同身受, 就像薄来也不会理解为什么她喜欢追名逐利。
同样的,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薄来问什么会这么爱娄枝秾,她觉得所有的感情、婚姻都需要利益权衡, 爱只不过是个再虚无缥缈不过的东西,激|情总有退却的一天,到那时, 没有物质条件支持和外部因素捆绑, 他们之间还能剩下什么?
但这些薄如都不会说, 每个人只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她也没有立场去谴责薄来, 说你做的不对,你应该这样那样做。
在她这里不理解的, 是薄来值得抛弃一切换来的。
小的时候,她曾经不小心撞见过薄老太和薄老爷的争吵,薄老太坚持认为薄林生把控着万经的核心, 没有道理再把权利交给旁系,将来集团应该交给薄来。
薄老爷摇了摇头,“不,阿林,你错了,这两个孩子性格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薄来出生的时候, 我反而希望是个女孩, 女孩可以招赘, 而孙女婿是可以选的,”他叹了口气,“万经,不适合薄来。”‘
薄老太不赞同,“招赘也有风险,你看京北高家,那集团话事权不都落到女婿的手里。”
“确实有这种可能,”薄老爷说道,“不过还好,我们还有如丫头,依我看,如丫头可不一定比薄来差。”
薄老太点了点头。
这点倒是不差,
“你去跟老二家说一声,以后就把如丫头放在大宅里,如果他们想孩子了,就回来住两天。”
那时候薄如不太懂薄老爷说的话,她只知道自己以后都要住在大宅里了。
时隔多年,每当想起这段对话,薄如都由衷地感谢薄老爷。
毕竟她真的从薄老爷和薄老太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她从回忆中抽出思绪,摸出一支烟点上。
橘红色的火苗舔上烟尾,薄如低着头吸了一口,尼古丁在呼吸间兜了个来回,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指尖夹着烟,转头看着薄来,哼笑一声,“万经那么大的集团,你就不怕我会弄垮?”
薄来淡淡道,“你不会的。”
薄如没再说话,也没说自己愿不愿意接手万经,而是缓缓吸了一口烟。
“之后呢,”薄如换了个话题,“离开万经后打算做什么?”
薄来思考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倒是想过,但是只是模模糊糊有了几个想法,具体怎么做他肯定还要问问娄枝秾。
“……先带着枝秾离开京城吧,”薄来低头看着一池游来游去的锦鲤,“之后的事暂时还没想好,可能遇到喜欢的城市就定居下来了。”
薄如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故意开玩笑道:“听得我都有点心动了。”
薄来懒懒地掀起眼皮,嗤笑一声,“那奶奶估计真的要气死了。”
两个人漫无边际地扯了一会儿,直到娄枝秾牵着薄远淮出现在檐廊尽头处,薄来就站直了身,没再理会薄如。
薄远淮仰着头对着娄枝秾比划着什么,娄枝秾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低着头听他讲话。
薄如下意识偏头看着薄来,发现薄来的眼中浸着笑意,落在不远处那道娉婷的身影上,仿佛再也装不下别人。
薄如笑着摇摇头。
看来是真的被冲昏头脑了。
虽然两人从小就在拌嘴中长大,但是现在薄来能获得他所珍视的,薄如也为他感到高兴。
薄如把烟掐了,对着薄远淮张开了手。
“宝贝过来让妈妈抱抱,一会儿妈妈就要走了。”
薄远淮看见薄如,眼睛一亮,“哒哒哒”跑了过来,扑进薄如的怀里。
“妈妈这么快就要走吗?不在家里吃了晚饭再走吗?”
“今天晚上不太行,妈妈已经约了别人一起吃饭,”薄如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可以跟堂舅妈再玩一会儿。”
薄远淮趴在薄如耳边问道:“那晚上我能让堂舅妈给我讲故事吗?”
薄如微微一笑,“这个你得问你堂舅妈。”
薄远淮点点头,带着腼腆的笑容,转头问娄枝秾,“堂舅妈,今晚你能给我讲故事吗?”
娄枝秾愣了一下,随即对着薄远淮笑了一下,“可以呀。”
薄远淮主动牵起娄枝秾的手,对着薄如摆了摆手,“妈妈,你去吃饭吧,我可以跟堂舅妈玩。”
薄如笑着刮了一下薄远淮的鼻子,“小混蛋,别老是一直粘着堂舅妈啊,堂舅妈还有自己的事,知道吗?”
薄远淮乖巧地点了点头。
薄如站直身,对娄枝秾抱歉地笑了笑,“嫂子,那今晚就麻烦你了。”
“没关系,不麻烦。”
薄如捏了捏薄远淮的鼻子,转身回到客厅和众人说了一声,就离开了薄家。
薄如对娄枝秾说:“我们今晚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去吧。”
正好娄枝秾今天不太舒服,也不想来回折腾,就答应了。
他们在外面陪薄远淮喂了一会儿鱼,等到佣人出来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他们才回到餐厅准备吃饭。
娄枝秾挨着薄来坐下,忽然发现整个餐厅里氛围有些凝滞,众人都不出声,安静地看着精致的菜式被逐一摆好。
她怀疑是刚才在她走的时候薄来跟家里发生了争吵,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薄来。
薄来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
袁舒仪坐在他们对面,看到他们两人来回的眼神,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薄来选择现在说出来了。
等到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心里蓦地有些空落落的,好像那些从薄来出生就开始束缚住她的东西也无形中松了绑。
她以为在薄来成人后,那些愧疚就能随着时间慢慢化解消弭,没想到在无形中反而越来越严重,直到现在慢慢地放下后,她才发现自己曾经背着这么多枷锁。
她低下头,无声笑了笑,眼眶有一点酸。
这顿晚饭吃得相当沉默,薄老太在反思自己,到底在薄来的教育中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薄林生在担心自己的退休生活过不安稳,袁舒仪在回想自己曾经选择的到底是对是错。
只有娄枝秾和薄远淮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认真吃着饭。
薄远淮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堂舅妈,吃饭前就说要坐在娄枝秾身边,此时他瞅了一圈安静的大人们,小声对娄枝秾说:“堂舅妈,我想吃那个。”
娄枝秾换了双筷子给他夹菜,温柔问道:“还想吃什么?”
薄远淮对着娄枝秾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
娄枝秾觉得这个孩子格外的乖巧,心生喜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薄来吃起饭来慢条斯理,吃得速度却比较快,娄枝秾给薄远淮夹菜的时候他已经搁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手放在娄枝秾的身后,正给她一下一下揉着腰。
他看着一大一小和谐相处的两人,不禁笑了一下。
*
薄远淮睡得比较早,娄枝秾给他刚念完一个故事后,薄远淮就已经睡着了。
娄枝秾看着熟睡的薄远淮,轻轻将故事书放到旁边的柜子上,给他拉好被子,就熄灯出了房间。
薄来就站在房间外等娄枝秾,见她出来,低声问道:“睡着了?”
“嗯,”娄枝秾想起薄远淮的睡颜就笑了,“小孩子就是睡得快。”
“不早了,我们也休息吧。”
娄枝秾点点头。
在回卧室的路上,薄来的手机忽然响,他低头看了眼屏幕,显示是章森的电话。
“喂。”
“薄总,已经查到是谁把照片爆出来了。”
隐约听到“照片”两个字,娄枝秾顿住脚步,转过头看着薄来。
薄来示意她先回房间,举着手机走到一旁露天阳台上,“继续说。”
晚上的风带着点凉意,薄来穿着一件纯黑色的衬衫,袖口被随意地卷起来,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向上是突起的喉结和清晰锋利的下颚线,此时他抿着唇,眼中的冷意像是一层浮冰,让人感到胆战心惊。
那边章森又说了些什么,薄来“嗯”了一声,“知道了。”
他略一沉吟,“把之前收集的那些东西让人整理一下,一并发给他吧。”
章森迟疑了一下,“真的要这样做吗,薄总。”
“他既然非要来惹是生非,那就别让他空手而归。”
另外一边,娄枝秾在薄来的卧室门前等了一会儿,见薄来许久没有跟上来,就打开门进了卧室。
屋子里倒是跟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娄枝秾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把窗帘拉上,正要把遥控器放回去的时候,忽然看到桌面上有个被扣起来的相框。
上次来的时候有看到这个相框吗?
娄枝秾疑惑地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没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她没多想,以为是风把相框刮倒,于是就伸出手想把相框扶起来。
紫檀木相框做工精致,带着淡淡的微香,手感顺滑细腻,似乎被人保护的特别好。
难道是薄来的全家福?
娄枝秾忽然有些好奇,翻过来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愣住了。
第三十九章
◎“你们那个婚姻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照片里是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女孩捧着一束向日葵, 恰好回过头看着镜头,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用丝巾编起头发被风微微扬起。
而站在她旁边的小男孩穿着格子衫, 站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中, 偏头看着小女孩。
他们的身后是铺满丘陵的梯田和如诗如画的小镇,蜿蜒的公路两旁是对称排列的丝柏,山谷间弥漫着晨雾, 金色的阳光洒在她和她旁边的小男孩身上,为整个画面都镀上一层梦幻的滤镜。
虽然照片有些模糊,但娄枝秾还是能辨认出, 照片里的小男孩就是小时候的薄来。
那薄来旁边的小女孩……是她?
她能确定照片里的小女孩就是自己, 因为她对绑头发的丝巾还有印象, 这条丝巾是她外公参加拍卖会时特意拍下来送给她的。
可是这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
娄枝秾怔怔地望着照片, 随即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拿起手机打开上次搜索坐标。
意大利,托斯卡纳, 锡耶纳。
难道这张照片就是在锡耶纳?
就在她皱着眉仔细回想的时候,薄来忽然开门走了进来。
他看到娄枝秾拿着相框,神态自然, “知道了?”
“大概……吧,”娄枝秾举起相框,疑惑道,“这张照片里的小女孩是我?”
“嗯,大概七八岁的时候,”薄来看着她困惑的眼神, 失笑道, “自己都认不出来小时候的自己?”
“不是……”娄枝秾迟疑了一下, “这是哪里?我怎么不记得我去过这里……”
薄来似乎有些意外,“这是锡耶纳的奥尔恰谷……你不记得了?”
娄枝秾努力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印象里确实有小时候跟着外公曾经在欧洲旅游过一段时间的记忆,但是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到过意大利,也没有人跟她提起过。
所以……他们在南中相遇之前,就已经见过一面?
而且薄来很早就知道了?
薄来望着她,声音落在徐徐吹进的晚风里,似乎变得温和了一些。
“我以为我写的很明显了。”
其实薄来在楼梯间第一次见到娄枝秾的时候并没有认出来她是照片里的小女孩,甚至在集训心动的时候也没有认出来。
直到娄枝秾在一次主持南中晚会的时候穿着一身红色的礼裙,他总觉得有些眼熟,之后在袁舒仪的相册中找到这一张照片,他才发现照片里的小女孩有点像娄枝秾。
袁舒仪看到照片,顺口说道:“这张照片是在奥尔恰谷拍的,那时候收到Matteo的邀请,我带着你去意大利的佛罗伦萨玩了一段时间,但是奥尔恰谷实在太美了,我就忍不住多待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