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天呢?”向宝珠又问:“明天爸爸能来看我吗?”
鉴于现在失约让向宝珠难过,这次祁光不敢轻易承诺了,“不清楚,爸爸不能保证。”
向宝珠委屈得眼睛都红了,抽噎了一声。
祁光心下不忍,这时屈家俊催他化妆,他只能无奈挂了电话,打算拍戏空隙间再给向宝珠回电哄哄她。
向宝珠抱着手机一言不发。
这模样比她哇哇大哭还要让向易水心疼。
向易水放下文件,过来摸了摸向宝珠的耳朵,“走吧,我们出去吃饭,吃完饭再打包一些吃的,送去给你爸爸。”
向宝珠眼睛一亮,“去找爸爸?”
“对。”
屈家俊刚刚可是跟她说了,今晚要拍的是“亲密戏”,
向易水继续走一趟。
片场一般都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各个大牌小牌演员的粉丝、狗仔在外头时刻守着,工作人员在里面死防着,攻防频繁的持久战在这里数不胜数。
钱可破万难。
向易水一个电话下去,秘书岳西联系监制谈一谈投资,向易水便皇而堂之带着向宝珠进来了。
向易水的相貌与气质都是出挑:长眉入鬓,标致的瑞凤眼无情又似多情,鼻子挺而直,唇薄而润,皮肤白皙,及肩短发浓密且黑亮。她家世富裕,自小被捧得上天,后来打理家中生意,数年商场生意经染,高不可攀的气度又添了几分果断的凛冽,一身设计简约大方的开叉红裙衬得她更加“美丽冻人”。
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向宝珠活脱脱就是个高贵的小公主。
母女俩下了车,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工作人员的目光,暗地里猜测她们的身份。
监制老早就恭候着了,见到向易水她们过来本要上前迎接,向易水对他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要自便。于是监制只能默默跟在后边,防止一些不知情或者不长眼的工作人员妨碍到向易水她们,致使她们不快撤资。
向易水牵着向宝珠,一进入片场就看到了狼狈不堪的祁光。
祁光正趴在宫殿的地砖上,消瘦的上半身裸/露,其上布满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痕。因为疼痛,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长发披散凌乱,一张极致清秀的脸被遮挡住了大半,隐约显露的苍白的双唇,发红的眼角与低低的呻/吟,都无不向外界传递着他的痛苦。
向易水眼疾手快,捂住向宝珠的嘴,将她呼之欲出的“爸爸”按了回去。
“你爸爸在拍戏,都是假的。”向易水悄声对向宝珠解释。
过了几秒,向宝珠点头。
向易水松开手,见向宝珠还是有些难过害怕,便弯腰将她一把抱起,轻轻抚拍着她的后背。
拍摄仍在进行。
只见暗处走出了一个身着华服、容颜绮丽的女子,女子将沾了斑斑血迹的鞭子随意丢掉,赤足踩着柔软的毯子漫步过来,身姿摇曳如游弋的毒蛇。
向易水记性好,知道这个女子叫丁瑶珈,饰演剧中贵妃一角。
丁瑶珈的长相属于妖艳妩媚那款的,她的性取向是女,有着一个交往多年的女友。她拒绝了很多想要“招揽”她的人,因此也得罪了人,常常被传出与某某导演某某演员的绯闻,子虚乌有的黑料不断。能走到今天,丁瑶珈付出了很多努力,其中最多的是对她自身演技的提升。
此时,丁瑶珈走到了祁光面前,金线勾勒杜丹的华服铺了一地,她酥肩半露,涂着丹蔻的长指甲勾起祁光的下巴,缓缓吐语:“真是可怜呢。”
祁光忍着屈辱,低垂的睫毛颤如蝉翼,始终不敢直视这位贵人。
许是被无视扫了兴,丁瑶珈抬手往祁光脸上扇去——假扇,很快的,祁光唇角溢出血来。
丁瑶珈见此,像是得了什么趣一样,转而用指尖按住了他后背的伤口,从肩膀延伸至腰窝。
向易水压住无名火,适时抬手覆上向宝珠的眼睛。
“嗯……”祁光痛苦地低吟出声。
丁瑶珈舔着指尖鲜红的血液,笑了起来,烛光下,她那张脸半明半暗,一半美艳绝伦,一半残酷毒辣。
“咔——”
“不错不错,过了。”李其奉拍手称赞,非常满意二人的表现。
这戏能一条过,暂时抹去了他对今天出事故的不快。
丁瑶珈笑了笑,伸手想拉祁光起来。
都在片场待几天了,丁瑶珈跟祁光交谈过几次,不算陌生。
“谢谢。”祁光本来没有搭上手的意思,刚要自己站起,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祁光。”
“爸爸。”
祁光循着声源望去。
向易水与向宝珠正站在一众服化、场记等工作人员当中。
方才工作人员要么关注这场戏,要么注意到了这对容貌出色的母女但不敢出声讨论——李其奉对拍摄环境的要求严苛,不允许无关紧要的人发出声音。这会大家都松懈下来了,便起了八卦的欲望,不动声色窥探。
祁光站了起来,先跟李其奉导演说一声,然后朝向易水她们走去。
拍摄还在继续,要更换场景,场记督促一等工作人员布置场景,大家忙成一团。
一边候着的屈家俊,赶忙跟上祁光,给他递湿毛巾。
祁光今日的戏份到此为止了,不需要再披着这一身糖浆,便用毛巾快速擦拭身子,借着套上脏T恤以做遮掩,避免近距离吓着向宝珠。
“你们怎么来了?”
尽管不愿意向宝珠瞧见自己这副模样,但祁光还是对她们的到来感到高兴。
这可是他复出后第一次被探班。
向宝珠仔细观察着祁光的脸色,没发现爸爸因她的到来而不开心,便放心的倾诉起思念,“爸爸不来看宝珠,宝珠就只能来看爸爸了,宝珠想爸爸了。”
祁光想摸一摸可怜兮兮的向宝珠,但看到自己被化得“栩栩如生”的残指,止住了动作。
向宝珠盯着祁光的手指,“爸爸,疼不疼?”
“不疼,洗一洗就没了。”祁光五指灵活弹动,证实自己所言不假。
向宝珠这下彻底撇除了负面情绪,“爸爸,我跟妈妈吃晚餐了,还给你带了好吃的,爸爸你饿不饿?”
“谢谢宝珠。”
祁光看向向易水,想给她也道声谢,却见她竟罕见地走神了。
顺着她的视线,祁光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腰。
祁光顿了顿,道:“谢谢。”
向易水收回视线,“不用。”
李其奉导演走过来,对向易水与向宝珠惊为天人,“祁光,这是?”
“我女儿,向宝珠。”祁光面对向易水时又是一顿,“宝珠的妈妈,向易水。”
“这是李其奉李导演。”
“李导,你好。”
“李爷爷你好。”向宝珠乖巧道歉。
“诶好好,你们好啊。”李其奉倒是没想到,年纪轻轻的祁光居然达成了人生重要成就之一:成家,而且妻女都如此养眼。
不对,这事不应该藏着掖着吗?
虽说在场人员遵守着潜在的圈内规则,不会主动透漏艺人的相关信息。
但光明正大地让妻女来探班未免也太……
监制很有眼色过来,在李其奉耳边解释向易水的身份。
祁光说:“我先去换衣服。”
向宝珠亦步亦趋,跟着祁光到休息室。
这个休息室是左瑞的,也只有他跟李其奉导演才有资格在片场享有个人的休息室。
休息室附有洗手间。
祁光以最快的速度洗漱一番,出来时,向宝珠正在跟屈家俊说话。
“太监?”向宝珠发问。
屈家俊为难地挠了挠头,不知道要不要跟小孩说实话。
向宝珠跟向易水相貌五分相像,连微微抬颌看人的习惯都一样。只不过向宝珠还小,身子没张开,抬下巴的动作导致短短的脖子绷直,搭配着她因屈家俊回答不上问题而露出鄙夷的表情,看起来可爱又好笑。
“妈妈?”向宝珠转而向向易水求解。
向易水留意到祁光出来了,将问题抛给他,“问你爸爸。”
之前向宝珠跟屈家俊说话,不知不觉中就侧对着洗手间了,这会转头看到祁光,她立即跳下凳子跑过来,“爸爸。”
祁光抱起向宝珠,“太监,就是古代伺候皇帝的人,宝珠知道皇帝吧?”
“嗯,知道。”向宝珠不喜欢看动画片和电视剧,各种纪录片包括中国历史倒涉猎过。她又有了疑惑,“爸爸,欺负你的是谁?”
“是皇帝的,”祁光斟酌了语言,“皇帝的妻子。”
向宝珠皱着眉总结:“爸爸演佣人。”
“……是。”也可以这么说。
向宝珠没再出声。
祁光要将向宝珠放下,却被她搂着脖子不放,他便没再继续,道:“我今天的工作完成了,我们走吧。”
祁光本来打算下工后去医院看望左瑞的,拍那段戏前,屈家俊告知他左瑞回到酒店休息了,他便打消了念头。现在时间尚早,可以陪陪向宝珠。
走前,祁光问了向宝珠的意见,“爸爸下午吃了点东西,晚上就不吃饭了,宝珠带过来的食物能不能分给叔叔阿姨们吃?”
同时,祁光以眼神询问向易水几眼,毕竟付钱的是她。
向易水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向宝珠因爸爸要陪自己亢奋得不得了,才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好。”
屈家俊早就看到保镖手里的几个食盒,不由道:“这么多啊。”
就算带回去,他跟瑞哥还有瑞哥的经纪人也吃不完。
“给导演他们送一些过去吧。”祁光点了几个感官不错的前辈。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保镖带过来的食物对于七八个人来说不少,但对于个剧组远远不够。
若是在以前,向易水可能会请整个剧组的人大吃一顿,可现在她没身份也没有立场这么做。
屈家俊答应下来。
祁光便带着向宝珠等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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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争吵:口不择言
回到酒店。
向易水端坐在沙发上,温柔地注视着对面的祁光与向宝珠。
向宝珠将一个装着石头的透明盒子交给祁光,盒子里有四颗石头形状各异,依稀能分辨出是一家四口的生肖。纵使分辨不出来,还有向宝珠用尚且稚嫩的碑文体在石头下方作标注:“爷爷”、“爸爸”、“妈妈”、“宝珠”。
祁光看了好一会,亲了向宝珠一口,“谢谢宝珠。”
向宝珠捂住脸直笑,“不用谢,宝珠答应了爸爸的。”
向易水一错不错地看着祁光的唇。
祁光只当向易水灼热的视线不存在。
但向宝珠却不能,见妈妈实在可怜,她期盼地看着祁光,“爸爸,你也亲亲妈妈好不好?”
向宝珠见惯了父母拥抱亲吻,还没意识到离婚介入了二人,不再适合再像以前那样了。
祁光一言不发。
向易水掩下失落与悲伤,牵强地笑了笑,“我去给你俩倒杯温水过来,一路上都在说话,该渴了吧?”
说完,向易水径直起身离开房间。
等到向易水再回来,祁光已经专心致志陪向宝珠完成美术作业了。
向宝珠的美术作业一般就是画画和手工制作,譬如画大森林、全家福,剪纸,捏橡皮泥等。
向宝珠总是让祁光帮她完成美术作业,因为她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也懒得动手。
只见祁光似是很随意地翻动手指,用不了多久就用橡皮泥捏出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红眼睛小兔子,向宝珠惊奇又高兴,小心翼翼捧着小兔子,惊叹道:“好漂亮啊。”
小兔子半站立,前肢乖巧地缩在身前,右后腿伸到前面挠脸,短短的尾巴被捏出了颤抖的痕迹,憨态可掬。
向宝珠摸了摸小兔子的眼睛,“谢谢爸爸。”
“不客气,宝珠喜欢就好。”祁光说:“只是等下宝珠要自己给小鱼涂色了。”
向宝珠瘪嘴,看向易水,“那妈妈——”
向易水抬手,“停,我不会帮你。”
笑话,向宝珠不喜欢美术作业的基因还是从她这遗传的。
向宝珠回头求助祁光。
祁光还是没答应,为避免自己抵抗不住弹衣炮弹,他去洗手间洗手。
向宝珠连忙把小兔子放进透明的盒子里,然后跟了进来,“爸爸,你为什么要演佣人啊?”
祁光挤洗手液的手一顿,随即继续。
终于还是来了。
之前在休息室时,祁光就感觉到了向宝珠对他饰演角色的些许不满。
向宝珠出生在晶莹剔透的高阁中,阳光充足,鲜花缭绕,她交好的一两个朋友都是与她身份相等的人,不是某个高官政客的小公子,就是知名上市公司老板的千金。因此,除非必要的吩咐,她不会跟家中的佣人有任何交谈。并非轻视她们,而是在她的认知中,她跟她们不是同一类人。
就像人跟碗筷,人只会在要吃饭的时候使用到碗筷,除此之外,人跟碗筷就不会有任何接触、往来。
祁光饰演太监即佣人,在向宝珠看来,就是将他自己从人变成了碗筷,一种死得不能再死的死物。
祁光凝视着满是泡沫的、逐渐在水龙头下被冲洗干净的一双手,他回答:“总得有人演这样的角色。”
“为什么是爸爸?”
为什么?
就祁光自身的原因:现在他不具备多层次的演技。也没有可供他随意挑选的资源——不正当的资源他也不要。
“没有为什么。”祁光的声音蓦地低沉下来,“宝珠,你要是不想看到这样的我,下次就不用来了。”
向宝珠一懵,“爸爸……”
“你别凶宝珠。”
向易水早就跟着过来了,倚着门框旁观父女俩,这会听得不对劲便插了话。
不过刚说完话,向易水就后悔了。
比起祁光,她似乎更凶。
向易水着急地观察祁光的表情。
祁光没有恼她,将视线转回到向宝珠脸上。
向宝珠一张白皙稚嫩的小脸浮现出惊惶与无措,很是让人心软。
祁光不免放轻声音:“对不起,爸爸没有要凶宝珠。爸爸的工作就是这样,宝珠不想看就不来看。”
“有空的话,爸爸再回去看宝珠。”
祁光擦净双手,蹲下来平视向宝珠,安抚道:“别怕,别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