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的瞬间就按了外放,向易水一字不落听着他们父女交谈的全过程。她一直默不作声地等待祁光提及她,到时她再勉为其难的回应两三句。
就两三句。
然而想象破灭,祁光确实提到她了,却只有一次,且是在结束通话前匆匆带过!
向易水比向宝珠还要难以接受祁光的冷淡。
“宝珠不要等爸爸来,妈妈现在就带宝珠去见爸爸。”向宝珠一边擦眼泪一边请求道。手帕已经湿得可以拧出水来了。
向易水还因祁光电话中未曾跟她说过一句话而烦躁,耐着性子道:“宝珠你明天还要上课,等你周末放假了,我们再去找你爸爸。”
“我现在就想见爸爸,”向宝珠打了个浅浅的哭嗝,“我忘了跟爸爸说对不起,我要跟爸爸说对不起。”
“爸爸没说他去哪。”
向宝珠越想越伤心,她真的要找不到爸爸了。
向易水从不知向宝珠竟如此黏祁光,明明之前她还很嫌弃祁光。
或许就是宝珠这一上午频繁的叨唠,让向易水觉得没了祁光,她呼吸都困难了,胸闷气短。
给向宝珠拍着哭嗝,向易水自己也平复心情,“晚会我们再打电话给你爸爸问问他在哪,不急,妈妈答应你,等你一放假就带你去见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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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向南
因为不确定祁光什么时候落地,向易水让向宝珠给祁光发信息:
‘爸爸,我想你了。你收到信息给我打电话好吗?我想知道你在哪里?’
向宝珠在家午休,下午去学校前先洗个澡。
向易水在卧室等她,手机突然“嗡嗡”震动。
向易水心跳加速,拿起手机,一看屏幕,难掩失落,“爸。”
“易水啊,宝珠这会在不在你身边?我刚给宝珠打电话,宝珠没接,又给祁光打去,他说宝珠应该是在家吃午餐,和你在一块。应该!简直胡闹,连孩子在哪都不确定,他这个做爸爸的到底怎么回事?”
向易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等我回来再收拾他,你赶紧给我看看我的宝贝孙女。”
恰好向宝珠从浴室出来。
向易水用手掩住话筒,悄声提醒向宝珠:“是你爷爷。记住,别跟你爷爷说离婚的事。”
向宝珠点头。
“如果你还想要你爸回来。”向易水补充道。
若是让她这个嗜女如命的老父亲知道,自己的心肝宝贝被离婚,被“抛弃”,本就不得岳父青眼的祁光一定会被她父亲狠狠惩治。
届时,祁光就真的回不来了。
向宝珠答应了一声,接过手机,对面转换为视频通话。
向南见到孙女,直乐呵,“宝珠这个时间怎么在家?准备去学校了吗?今天开不开心啊?有没有想爷爷啊?”
“想了,爷爷你现在还好吗?姑奶奶还好吗?”
向南上个月去看望远嫁新西兰的妹妹,本来打算半个月就回来,毕竟他可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和孙女,即便是在千里之外,向南每天都会跟向宝珠视频也难解他的思念。只是前几天他因妹妹动了个不大不小的手术,便更改为隔天一次视频。
“好好好,我们都好,我跟你二表舅现在在外头,宝珠你看这些石头怎样?想不想要?爷爷都给你买回来。”
向南将镜头一转,对准了简易小摊上摆得整齐有序的石头,“宝珠看,这块石头像不像你,张牙舞爪的兔子。”
向宝珠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石子,乍见到这么一大批即将入库的藏品,阴郁的心情拨云见日,她说:“像!宝珠都想要。”
然后否认道:“宝珠才不是张牙舞爪的。”
向南哈哈大笑,“还不承认。我坐飞机出来的时候,宝珠不就扒我腿上,张牙舞爪不肯让我走吗?”
向宝珠轻哼一声,表示不服气。
“还有这个,像你妈妈,小犟马。”
向易水在旁看着,听见父亲的话,下意识问:“有没有小狗?”
话一脱口,向易水就愣住了。
祁光的生肖就是狗。
向南闻言冷哼,“想要小狗到别处要去。”
话虽如此,向南让外甥看着摊主打包全部石子包括小狗,自己走到绿荫中乘乘凉,好好瞧瞧一天没见的孙女。
这一看,就看到了门口边上正要请示向易水晚上吃什么的张妈。
向南皱了皱眉:“易水,张妈怎么过到你那边了?”
向易水心头一跳,“最近想吃张妈做的饭菜了,就让张妈过来了。”
向南在向易水出生开始就亲力亲为照顾她,对她的脾性可谓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光听她异常顿挫的声调,便知她是在掩饰着什么,“回去我也会问张妈。”
所以瞒他是瞒不过的。
向南说:“现在,易水,你如实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向易水心里泄气,“祁光出去工作了。”
向南刚刚急着找向宝珠,没空多问祁光为什么不知道向宝珠所在,这会经过向易水这个说法,倒明了了。
“为什么?”向南问。
向易水自己都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只是现下还得粉饰太平,“祁光整天待在家里无聊,出去工作正好可以消磨时间。而且爸你平时不老是嫌弃他——”
向易水顿时无声。
她似乎讲到了一些要害。
祁光离开的原因,除了他之前提及到的,应该也有他长时间在家的无所事事,与她爸对他的“看不惯”吧。
“那也不能连孩子都不顾。”
向南将不满全推到了祁光身上,“当年我一人管理公司的同时,还能把你照顾得舒舒服服的。”
向易水心里腹诽:也不是特别舒服。
平心而论,祁光比她爸照顾女儿要周到耐心得多。
但向易水不敢让她这个老父亲伤心,又怕她爸回头把祁光骂一顿,祁光会主动将离婚一事说出——先前祁光肯定没在电话中说,不然她爸不可能是这个反应。
向易水道:“还是爸你厉害。不过,宝珠现在都五岁了,祁光也不用时刻看顾宝珠了。”
“宝珠能独立自主,对吧?”
向宝珠很想说不对,她非常非常需要爸爸。
可向宝珠知道孰轻孰重,“对。”
既然女儿孙女都这么说了,向南自然没再揪着这事不放。关键是,现在距离甚远,他说再多也没意义,需要尽快回去才行。
三人又说了会话,向易水跟向宝珠就要出门去上班上学了。
向南再舍不得也只能含泪挥别她们。
向易水对她爸很是无奈:二十八年了,从她出生到现在,她爸每次跟她或者宝珠道别,都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
向易水本以为能把离婚瞒几天,却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就兜不住了。
因为向南连夜赶回来了。
向宝珠书包都来不及脱,高兴地冲进向南的怀抱中喊爷爷。
向南乐得八字胡直抖,“爷爷的宝珠想爷爷了吗?”
“想了想了,爷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就刚刚,爷爷看到宝珠不在很难过。”向南故作伤心,这位商业大鳄面对可爱的亲孙女也会变得很幼稚。
向宝珠认真道:“对不起爷爷,我和妈妈回来晚了。”
向南要抱向宝珠,向宝珠顾及着他腰部旧疾不肯让他抱,他只能退而求次牵着她往屋里走,“宝珠为什么跟你妈妈回来晚了?”
向宝珠淡淡的眉毛皱起来,不愿答话。
因为路上祁光回了短信,说他在老家,不要过去找他,他过几天就回去。母女俩纠结了一会,还是发了个视频通话过去,但祁光没接。
向南也不勉强向宝珠,将带回来的各种礼物给向宝珠,把她逗弄得喜笑颜开。
三人一同吃了午饭。
向宝珠吃饱喝足,很快就打起了哈欠,向易水带她去洗漱,她就睡着了。
向易水轻轻关上房门,然后下楼来到客厅。
向南不紧不慢地投茶,洗茶,泡茶,在此过程中,向易水都没主动开口说话。终于,向南给落坐在他对面的向易水斟了一杯茶后,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祁光出去工作以及向宝珠不高兴的缘由。
向易水现在没心思细细品茶,于是将茶水一饮而尽,“我跟祁光离婚了。”
反正张妈也会告诉她爸,还不如她亲自知会。
向南皱起眉,“什么时候离的婚?”
“几天前”
“胡闹,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现在才告诉我,”向南难得地责备起向易水,“易水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不能逞一时之快。你考虑过宝珠吗?”
对于祁光这个女婿,向南一直都是不满意的。
祁光无父无母,赤贫如洗,他初中都没读完,人又迟钝蠢笨得像块石头,就是祁光为人称道的出众相貌,在向南看来是缺点——过于阴柔。细细算来,祁光家世学历性格样样比不上他的宝贝女儿。可任他再怎么看不上,祁光已经是他孙女的父亲,成为孙女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角色之一了,不能随意将其割舍。
向易水终究还是对祁光有怨气的,不由道:“不是我要离婚,是他。”
向南震怒,“他有什么资格提离婚?”
向易水后悔出声了。
于法于理,他们都是平等的,谁都有资格结束这段婚姻。
“原因呢?”
向易水不想再谈论此事,只道:“他不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爸,就这样吧,别问了。”
向南不愿就此揭过,“这是小事吗?易水你也是,怎能任他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
向易水不出声。
“起先我就不同意你跟他,你一心扑在他身上,拉都拉不动,如今却被……祁光那小子简直狂妄过头,当初他跟我做了那么多保证,什么一辈子爱护你,这才过了六年就背信弃义。”说着说着,向南怒火愈盛,“好啊,好啊,他现在想飞,我倒要看他能不能飞得起来。”
向易水眉头一跳,“爸,你别插手我们的事。”
“现在都有宝珠了还只算是你们的事吗?”向南怒其不争。
“就是因为有了宝珠,爸你更不能对他做什么。”
向南一堵。
是了,祁光到底是宝珠的爸爸,投鼠忌器。
向易水按了按涨疼的太阳穴,“爸你奔波一天,应该也累了,就在这歇下吧,这几天陪陪宝珠还有我,好吗?”
向南见向易水如此疲惫,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行,你也好好休息。”
将向南送回房间,向易水暂作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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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怀孕过往1
大概是对祁光果断抛妻弃女的行为仍是困惑、不甘与愤懑,加上向南刚刚提及了五年,向易水在浅憩间竟梦到了五年前的一些事。
五年前,祁光向她承诺,会一辈子照顾好她跟宝珠。
——
向易水掏空心思追求了祁光一年多,终于抱得美男归。
正式交往之后,二人感情深浓,用如胶似漆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祁光刚成年就被向易水拐上了床,二人年轻气盛,且因祁光工作聚少离多,在情/事上他们根本不懂节制为何物。
有一次情到深处,向易水攀附拉扯着祁光,不让他分神只求尽早痛快。祁光没能及时采取防护措施,向易水便中招了。
怀孕是有征兆的。
那段时间,向易水很是心烦气躁。
远在外省开粉丝见面会的祁光,在上洗手间的空隙中,接到了向易水的电话。
向易水开口就要祁光回来。
祁光还没记事,跑长途的父母便出车祸双双离世了。他与爷爷相伴也只有短短十三载,因此,他非常渴望亲人。向易水在他长达两年的默默考验中已然成为了他的半个亲人,而且他极其享受被人迫切需要。所以此时祁光并不觉得向易水的要求无理,反而甚是可爱。
祁光问道:“易水你现在是有什么事吗?”
向易水不答。
祁光闻弦知雅意,明白向易水只是纯粹的想见他了。
向易水傲娇得很,总不肯明确表达自己的心意,习惯端着,那颗高高昂起来的头颅不会为谁低下。
以前向易水追求祁光亦是如此:帮他解了被灌酒的围,却不邀功;得知他演出时腿受伤,大老远带着所识的最好的骨科医生来看望,只是说一句顺路而已;送他亲手雕刻的玛瑙象棋,分明自己的手都划出了好几道口子,她却轻描淡写:‘随手弄的,给你玩玩,不喜欢就丢了’,也不怕祁光真的随便玩玩,糟蹋了她的心意。
所幸,祁光虽笨但眼明,能透过表象看清本质。
《小王子》中因为玫瑰傲娇的表现而不高兴逃离玫瑰与星球的小王子,曾懊悔自省过:‘……永远都不该听花的话。应该欣赏她,闻闻她的花香。我的花让我的星球飘满芳香,我却不懂得欣赏……我应该这样判断:不是听她说什么,而是看她做什么。她给我芳香,又给我光彩。我不该这样逃离。我应该猜到她小计谋背后的柔情。花就是这么矛盾!’
祁光尚且年轻,但他已经知道该如何去爱一朵花了。
祁光耐心安抚向易水,“见面会还有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机票已经订好了,我今晚就回来,易水,委屈你先忍忍好吗?”
“不好。”向易水没好气回一句,就把电话挂了。
纵然向易水口是心非,可她从未跟他发过脾气,这让祁光有些着急,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下走不开,祁光只能匆忙拍了几张自己的怼脸照片,照片中他眼角低垂,可怜巴巴的看着镜头,向向易水致歉——向易水很吃这一套。
然后就被助理催着出来继续工作了。
粉丝见面会结束,上了保姆车,祁光顾不得休息片刻,就连忙给向易水打电话。
一连好几个都没拨通。
祁光不知向易水是不想理他,还是出事了,一路上都心神不属。
左瑞与其他队友见他坐立不安,都纷纷劝他:向易水偶尔出行还带着保镖,她自己又会拳脚功夫,出事的概率微乎其微。让他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下了飞机,祁光马不停蹄赶往向易水的别墅。
从来开门的佣人口中得知,向易水正在二楼卧室休息,祁光终于松了口气。
“叩,叩叩——”
祁光敲了几次门,仍不见里头有回应,只好道一声‘我进来了’,擅作主张的推开门。
没有看到向易水的身影。
祁光正疑惑,就听到由洗手间内传出来的呕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