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晋义凝视着李松蓝,眼里的爱意险些溢出,他一字一字道:“我愿意。”
“新娘李松蓝,你是否愿意……至死不渝。”几乎相同的宣誓词被神父又述说了一遍。
李松蓝平日再如何淡然,在自己这般盛大的日子里也不由情绪激动,眼眶微红,哽咽道:“我愿意。”
卢晋义和李松蓝在神父的指引中交换戒指。
向易水偷觑祁光。
祁光若有所感,稍稍用力反握她的手。
十指相扣。
向易水清楚感知到祁光不着一物的手指。
以前领结婚证的当晚,在床上尽兴之后,祁光就掏出了一对的定制婚戒指,和向易水交换着戴上。
其实那时候的向易水并不大愿意戴上婚戒,就像她没有答应祁光邀请亲友聚餐告知二人领证了的消息,她觉得这些都是小事,完全没必要为此浪费时间精力,但到底出于什么心理,她心知肚明。
之后他们因为她晚归又发生了争吵,没了祁光精心伺候着,向易水洗澡时不慎摔倒,将无名指摔骨折,需要取下婚戒包扎伤口。
由此,这枚婚戒在长达三年多的时间内不见天日。
祁光却一直戴着婚戒,直至离开向宅那晚才摘下。
向易水起初看到祁光无名指上因长年累月佩戴婚戒留下的白印子,心里极其难受,但她没立场也没资格发表自己的意见,只能忍耐着,眼睁睁地目睹那块格外白嫩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经历真正意义上的风吹日晒,逐渐与同化,“不复存在”。
而曾被祁光收放在她化妆间里的女士婚戒,她在无数个难眠的深夜中摩挲得发亮。
一阵如潮掌声将向易水从过去中唤醒。
向易水抬眼望去,卢晋义和李松蓝正在众人的祝福与掌声中拥吻。
大概是李松蓝的映衬作用,卢晋义这一刻还挺养眼的。
可勉强称他们为一对璧人。
待卢晋义他们在准备好的“婚书”上签下各自的名字,就进入了抛捧花环节。
李松蓝几位年轻小姐妹们都在,向易水碍于年纪身份,以及怕祁光会反感不快,即便有些想法,她也没上前抢捧花。
然而,或许有卢晋义的暗中授意,背对着大家的李松蓝,竟然精准地将捧花抛向向易水。
此时向易水又在走神,没有及时反应,倒是身边的祁光担心她被砸过来的捧花伤到——因为距离远,李松蓝扔捧花的力道不小,他本能地一把抓住捧花。
“啊,爸爸妈妈接到捧花了!”向宝珠高兴得直拍手蹦哒,仿佛已经见到父母结婚的画面了。
其他人的调侃话纷至沓来:
“沾上这喜气,你们的好事也近了。”
“这回你们可不能再小气了,喜酒都不让喝,又不是白喝你们的,我红包都准备好了!”
“那我现在可得多说说吉利话,将来抵一抵随礼的红包,这回晋义哥结婚差点把我底裤都掏空了。”
卢晋义嗔骂道:“去你的,这才哪到哪,你几年前不是收了有一大块和田黄玉,本来以为你会自觉送给我当新婚礼物,这会没见着,到时可得给我姐玩一玩。”
“哥,我的哥,给弟弟留点活命的念想吧。”
众人哄笑。
祁光礼貌微笑,像是扔掉烫手山芋般,将捧花转交给了向易水。
向易水微扬的嘴角僵硬。
“要不今天就把婚给求了?”卢晋义冲祁光道。
同龄人跟着起哄。
卢晋义不是什么好人,但对向易水没得说,了解向易水目前最想要什么,所以要推祁光一把。
至于为什么是祁光求婚,而不是没想过向易水,在卢晋义心里,祁光还不配让他姐这么纡尊降贵。
卢晋义丢下的重磅炸/弹,让向易水心脏骤然一停,紧接着她没高兴也没激动,密密麻麻涌上的是足以使她脊椎骨发凉的恐慌。
她不清楚祁光对他们未来的具体想法,但明确知道,至少现在,祁光是不愿意和她复婚的!
别把她的祁光逼反弹了!
祁光微微皱起的眉,像是虚空一股强大的力量,要将向易水身体折成两段,她忙悄声道:“别听他们,都是玩笑话而已,你别当真。”
祁光低头看向易水。
近在咫尺的愁容让祁光不禁反思:他平时是不是做得太过,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态度,以至于向易水会因为别人一句话就认为他会抛弃她。
既然决定重新和她在一起,她没犯原则性错误前,他就没有中断交往的想法。
虽然他确实有些恼卢晋义当众逼迫他,可还不至于迁怒她。
祁光轻拍了拍向易水的手臂,以作安抚。
向易水高悬的心安稳落地,转头瞪了一眼擅作主张的卢晋义,朝众人笑道:“多谢大家关心,只是我和祁光还不急,毕竟筹备婚礼需要一定时间,今年是赶不上了,等我们准备好,一定邀请各位,到时开了酒庄,让大家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我们等着。”
大家纷纷附和,原先稍稍冷却的场子又迅速热起来了。
众人的欢声笑语中,双手拄着拐杖,坐在长椅坐席的向南脸色不大好看。
别人瞧不出来,他这个老父亲还能瞧不出来吗,他的宝贝女儿刚刚被祁光吓得不轻。
之后,一对新人惯例与亲友们正式合照,新人父母、伴郎伴娘等致辞,切蛋糕,伴着悠扬动听的音乐吃自助餐,傍晚时分,新人带头跳舞开始一场新婚舞会。
祁光被向易水投喂了不少东西,和她和向宝珠各跳了两支舞蹈,趁着向易水与她姨丈跳舞、向宝珠跟大她四岁的表姑聊天之际,他起身准备去上洗手间。
“咳。”向南趴着手帕掩唇咳嗽一声。
祁光回头,一怔,然后过来搀扶着向南往屋内走。
热闹欢腾随着祁光和向南的脚步淡去,他们耳边更为清晰的声音是海风与潮汐。
向南停下,往下压了压臂膀。
祁光顺从地收回手。
向南默立了好一会,抬头望向天边的圆月,“我还记得易水出生的那天,她的妈妈是怎么去的……浑身的血都换了遍,还是没救回来。”
“所以我宝贝我的女儿,她不单是我的女儿,还是她妈妈用命换来的。”
“我给她这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古董珠宝首饰,音乐,知识教育,自由快乐胆识,我自认为我给的东西足够让她成为一个身心健康不会长期为情爱所扰的女孩。”
“事实告诉我不是。”
向南的眼神将祁光的头重重按了下来。
“易水是做错了事,可她真错到了让这个地步吗?现在到底是她的问题大是你的问题更大?”
祁光缄默,如雪下了一整个腊月后的群山。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你到底配不配。”
“我不说你配不配,祁光,你也有女儿,你摸着良心告诉我,如果将来宝珠找你这样的人,你安不安心?”
“回答我,你安不安心?”
祁光声调喑哑,“……不安心。”
出身低微,见识短浅,不多求上进又自卑自负,为外人称道的脸于他看来不如向易水的一半,他的好脾气也只是早期被生活压迫而成的产物,一旦寄存在可自由生长的土壤就会反扑,前段时间他任由向易水给他洗脚就是最好的证明——尽管他曾经给她洗过——以前他绝不会那么做。他瞧不起这般的自己,假使以后有个外在内在和他相似的人,让宝珠爱得像现在这般心惊胆战、谨小慎微,他会心痛想要杀/人。
可是能怎么办?
他现在就是跨不过那道名为轻视冷漠以及背叛的坎。
“我懂,易水不是你的女儿,你没必要替她考虑这些,所以你可以随意捉弄她。”
“……我没有。”
“你真的没有吗?”
祁光无声反驳:‘不是随意。’
可争论这些细枝末节没有意义。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向南留足让祁光反省的时间。
祁光认错:“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希望你说到做到。”
“我会的。”
祁光见向南迈步,赶紧上前扶人。
向南拧着眉头看了似谦卑温驯的祁光几秒,最终还是把手搭了上去,“我不逼你,你们的事我也不敢掺和,省得易水怪我多事。你可以生气不理她,但你得让她稍微宽宽心,她时刻怕你跑了你没看到吗?”
“……好。”
翁婿俩走了一会。
向南突然道:“你可不能和易水告状。”
“……”祁光答:“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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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祁光的性格挺软的,长辈的话不管有没有道理,只要不涉及道德底线,他都会或多或少听进去,大概是从小就没父母的缘故(?),如果当初向宝珠搞失踪那会,向南没出国,祁光肯定怎么也不敢这么果断离婚。
最后。
祁光:这父女俩挺像的,都让他憋尿“听训”
第82章 宽心1
祁光没想过阴奉阳违,既然答应了向南,他就尽量让向易水宽心。
比如外出主动报备,每次工作回来都给她和宝珠、向南带礼物无论大小贵重,甚至,还在她试探性提出半个月后要出席一场盛大的商业宴会时,他主动提出了陪同。
向易水乐得晕头转向,又狐疑不安,担心这是祁光的一次回光返照,为此,她再次暗中问起了屈家俊祁光是否有什么异常的行径,得到的否定答案也并未能使她打消疑虑。
最近,祁光受邀参加一档舞蹈选拔真人秀节目,在其中担任四个导师之一。
祁光原本不愿参加这个节目,毕竟他舞蹈功底浅薄,而选手里不乏获得相关国际赛事奖项的,让他这个外行人带内行人怕是要贻笑大方。但节目组再三邀请,且其中另一位导师即以前组合里的舞担劝祁光:现在适合他参演的好剧本不多,与其一直给自己放假,不如在节目露露脸,维持热度。何况,说他是导师,其实更像是半个吉祥物存在的队长,选择自己想要的队员相互学习,并肩前进。
祁光经过深思熟虑,最终答应了。
事实证明他先前的顾虑非常有必要。
节目组导师名单一公开,无数人嘲讽祁光没有金刚钻也敢揽瓷器活,就连他的一些粉丝委婉留评劝他专心演戏。
向易水见不得祁光被质疑抨击,心疼坏了,连连声援祁光。
不到半天,祁光在向易水转发他微博的下面评论道:‘爱心emoji,谢谢,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是最棒的。’
这是祁光第一次和向易水微博互动,且言语如此亲切。
不仅祁光的粉丝们炸了,向易水也炸了。
向易水将这段话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打电话向祁光确定微博不是屈家俊代发。
屈家俊的辩解声夹杂在祁光清朗的笑声中,“小光亲爱的向总啊,给我一千,不,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替小光和你说那种话。”
祁光笑声渐缓,“是我自己发的。”
顿了顿,祁光往旁边走了几步,离已经乐呵呵与异地女友发消息的屈家俊稍远些,低声问:“是对你造成什么不便了吗?我等会就删了。”
“不不不,不是。”向易水连声否决。
“我就是高兴。”
进来送文件的秘书岳西看见向易水笑容满面,诧异之余听到听筒泄露出的祁光的声音,立即了然:也是,能让向易水喜怒溢于言表的只有祁光了。
向易水淡淡瞥来一眼,岳西立马放下文件,迈着优雅的步伐,溜之大吉。
向易水脸贴着手机,仿佛如此就能蹭一蹭远在千里之外的祁光,她道:“我还担心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不会。”祁光笑了笑,像是在笑她故作姿态。
假如他嫌麻烦且要删评论,她一定急得哇哇大叫——夸张的说法,她当然不会失态地大叫,但一定用各种“正当”理由阻止他。
向易水耳朵微红,“谢谢。”
祁光沉默了片刻,“不用,我自己愿意的。”
向易水呼吸一停,继而软声道:“谢谢你愿意。”
祁光之前不想在公众面前和她牵扯过多,现在却出其不意与她对话。别看这只是一小段话,小小的举动,背后的意义非常重大着呢!
因着此事,向易水当天夜里险些兴奋得失眠。
抓紧时间处理完重要的项目,一周后,向易水飞往了祁光所在的城市。
这时,祁光已然在舞蹈节目里选出了数名成员,并开始和他们一块编舞训练。忙碌之中,即使向易水说不用他特地陪她,他还是在她来当天抽出两个小时来接机。
向易水一下私人飞机就抱住祁光,将积累数日的思念悉数传递给祁光。
祁光任由她抱了一会,见没有收势,道:“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到屋内?”
“听你的。”
行李箱由酒店服务员拖运,祁光只需要把向易水牵好就行了。
坐电梯从楼顶下来,向易水仍直勾勾盯着祁光,像饿了几天的狼遇到了新鲜的血肉。
若没有旁人,祁光还能接受,可推着餐车、摆盘上菜的厨师与服务员还在,祁光被她的热情搞得有些不自然。
眼神暗示没奏效,祁光迫不得已,手动中断她的热情:掌心盖住她的双眼。
向易水怔了怔,嘴角一点点上扬,最终形成了非常漂亮的弧度,引得一个女服务员失手将勺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嗯?”向易水语调微扬,尾音却下压,带着似有若无的清冷的威严。
女服务员吓得磕磕绊绊,“对,对不起,先生夫人。”
其他人噤若寒蝉。
祁光轻轻抚上向易水的手背,示意没什么事。
向易水反扣住祁光的手,隐约的压迫感彻底淡去,变得无比安静乖顺。只因除了听从祁光的话,她还被“夫人”二字取悦到了。
无关人士全部退下。
向易水与祁光坦然地开始了你吃我喂的进餐模式。
向易水道:“你现在运动量大,要多吃点,我刚才抱你的时候被你的骨头硌得慌。”
祁光还未来得及再细细品尝和牛肉细嫩柔滑多汁的口感,就又被塞了一两颗樱桃鹅肝。
他感觉自己就像以前邻居家的两三岁小孩,坐在餐椅上,淘气地乱挥舞胳膊,大喊大叫,就是不乖乖吃饭。本想训练孩子自主进食的妈妈怕孩子饿着了,只能中止训练,亲自动手喂食,舀了满满一勺白米粥,配上肉糜,饱含力量又不失温柔地往小孩嘴里一杵,一步到胃的想法一览无余。小孩两腮立即鼓起来,还没完全消下又鼓起来。
“饱了。”由于满嘴食物,祁光有些口齿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