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向易水与祁光压轴到场,在此之前,三人已经抱团躲在外面泳池喝酒了,压根不识得祁光,否则,给他们千万个胆子,也不敢动祁光。
然而,万事没有如果。
无需多加交流,三个酒鬼齐齐朝祁光围拢过来。
祁光直觉不对,转身要走,却被人从背后扑倒。
下巴重重磕到地板上,疼得他脑子发懵。
“跑什么,留下来和我们玩玩。”
“放开!”祁光用力掰开男人在他胸膛腹部乱摸的手。
男人大声邪笑:“有烈性,我喜欢。”
祁光愤而抬膝,重重往男人要害处顶去。
男人捂着裤/裆惨叫。
祁光恶心得不行,顾不上站起,翻身手脚并用爬开,为了最快速度远离男人。
可男人并非单打独斗,还有其余两人。
祁光刚要扶墙站起,腰侧就受到重击。
一个嘴角带痣的男人将他踹倒,“敬酒不吃吃罚酒,居然敢伤我哥。”
祁光因为前段时间舞蹈排练腰部肌肉轻度拉伤,现在伤上加伤,他不住闷哼了声,蜷缩着身子在冰冷的地板上颤抖。
快两百斤的人实打实压在了祁光身上,祁光原就难以挣脱,手脚又被钳制,祁光边奋力反抗边大声呼救。
男人们笑得更欢,“刚才你不是挺能的吗?继续叫啊,我看谁能来救你!”
五星级酒店的隔音效果非同凡响,除非将洗手间门打开,否则在走廊也听不到里面的声响。
带着浓重烟酒味的呼吸碰到脸上,祁光几欲作呕,连声强调:“我是向易水的男友,向易水正在外面等着我。”
宴会上就属向易水的地位最尊贵,东道主陈老先生年纪比向南还要大一轮,也不敢怠慢向易水。祁光以为他申明自己的身份,三人会有所忌惮,可三人非但没有松开他,还要扒他衣服。
“向易水是谁?你的金主吗?五六十岁的老太婆?”
“伺候皮皱肉松的老女人有什么乐趣,跟哥几个玩玩,保管让你爽歪歪。”
“闭嘴!”
“急了,这小白脸急了,就那么喜欢老女人的臭x?等你尝了哥哥的滋味保管你欲罢不能。”
身处完全劣势,祁光本不欲和他们发生进一步的冲突,想放松他们警惕找机会脱身。可听着三人对向易水的污言秽语,他怒火攻心,手脚不得动弹,他就张嘴往旁边的男人啐了一大口唾沫,然后头蓄力朝压在他身上的带痣男人狠狠撞去。
带痣男人吃痛怒极,抡了祁光一耳光,“敬酒不吃吃罚酒!”
祁光头晕目眩,脸颊瞬间红肿起来,遵循着本能道:“吃你妈。”
“我弄死你!”
向易水从宴客厅寻来没见祁光身影,逐渐心神不宁,没经过过多思索就推开了男洗手间。
眼前的一幕令她目眦欲裂。
祁光狼狈地躺在地上,价值不菲的定制衬衣皱巴巴,两个纽扣不见踪迹,腰带被抽了出来,丢到一旁,出门前她和宝珠精心梳理定型的大背头乱糟糟的,他一张俊脸红的红青的青,额上青筋直冒,盖因脖子被狠狠掐住,几乎要窒息。
祁光的表情屈辱而痛苦,颤动的瞳孔因声响上移,目光触及到她的那刻,顿时化作无尽的慌乱又委屈。
怎么就让她看到他这副模样?
为什么她不早点来?他被欺负得好疼。
向易水头皮发麻,脑子混沌,像是胸口被剖开,打断肋骨,一点点取出跳动的左胸口,痛不欲生。最后,欲将一切燃烧殆尽的滔天怒火席卷而来。
三个男人随意放置在消防栓上的的红酒杯被向易水打碎杯肚,剩下的杯茎插进了带痣男人的左眼眶里。
“啊——”
凄厉的叫声在空荡的洗手间内回响,且迅速传至门外。
祁光得以喘/息,胸膛剧烈起伏。
局势在一瞬间扭转。
向易水讨伐不止,一把拉断项链,扭动吊坠形成四指指虎,再套到右手上,不顾看到同伴惨状彻底清醒的其余两个男人求饶,挥出一拳又一拳,拳拳带肉,直击要害。
中间,男人们想抵抗回击,皆被阿浓以绝对武力优势镇压,只能被迫挨打,痛呼声哭喊声不绝。
“易水,易水,住手。”
眼见着向易水把带痣男人打得脸部血肉模糊,手脚僵直,祁光胡乱穿好衣服,撑着酸痛的身子过来拦住向易水,“易水,别闹出人命。”
向易水要是真杀了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手上沾上人命终归不是件好事。
祁光沙哑的声音拉回了向易水的理智,向易水机械性抬头,看到他脖子上的掐痕后,眼睫轻颤,垂眸,麻木地继续动作。
“易水。”
“易水!”
两道呼声重合,一道是祁光,一道是随着酒店侍者通知,和陈老先生等人同来的徐青冉。
“我的儿子。”
“侄儿!”
“受害者”的家长们见到三个男人惨状嚎了一声,就被向易水阴沉凶狠的眼神生生逼停。
向易水白礼服上血迹斑斑,乌黑短发与如雪的下颌肌肤也污秽不堪,凤眼眼角发红,黑沉的眸子无机质,杀气凛冽,宛如传说中杀伐决绝的战争女神。一旦在场有谁轻举妄动,就会迎来一击毙命的下场。
但不包括祁光。
祁光按住向易水满是鲜血的双手,低声道:“我想回家。”
哀求的姿态犹如被欺负狠了的狼崽,急于回到安全的地方舔舐伤口。
向易水左胸口酸涩不已,扔开烂泥一般的男人,拥住祁光,“好,我们现在就回家。”
男洗手间内,祁光衣衫不整且伤痕累累,而她暴打三个男人,其他人大致能猜到事情原委。
向易水不知道祁光十六岁以前的人生具体如何,但十六岁以后,除了陪酒那次,她一直护着他,没让他受过任何屈辱。
这次众目睽睽,她的祁光,尊严被狠狠踩在了地上。
保持着拥护祁光的姿势,向易水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今晚的事,谁要是敢对外透漏半句闲言碎语,就是与我向易水作对。凡是管不住嘴的,我会让他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相信在场的每一位比我更了解。”
向易水看向那几位家长,“想来讨公道,我向易水随时奉陪。”
说完,向易水接过徐青冉递来的祁光的西装外套,给祁光穿上,半扶半抱着祁光离开。
众人让开一条路,噤若寒蝉。
直到向易水他们走远,众人仍心有余悸。
适才向易水凶神恶煞的样子,像要把他们都灭口。
陈老先生脸色沉郁,对几位家长沉声道:“把他们带走,别脏了我的地方。”
也不知经过这一事,向易水是否会迁怒陈家。
——
祁光不想让宝珠见到父母负伤担心,于是向易水便带他回到公寓。
他自觉身体无大碍,不愿麻烦医生夜里奔波,向易水上上下下检查了祁光全身,没发现严重的伤口,便作罢。
二人换下脏衣服,相互帮忙洗漱了一番。
祁光道:“先给你包扎伤口。”
向易水罔顾自己数根破皮结血痂的指节,只顾着拿药膏喷雾给他处理淤青。
十指连心,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的。
“不碍事。”向易水道。
祁光见此,“碍事,你不先包扎伤口,我就不擦药。”
“真的没关系。”
“你抬头看我。”祁光道。
向易水纹丝不动。
祁光无奈,弯腰枕着向易水的大腿,脸朝上,冲她眨了眨眼,“别自责了好吗?”
“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法预料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向易水心酸难忍,他都这样还想着开解她,“你快起来,别抻到腰。”
向易水扶祁光坐正。
“没事,我现在好好的。”
“哪里好了?”向易水指尖虚点了一下祁光青肿的下巴,眼中春雾朦胧。
祁光实事求是:“和他们比起来,我好多了。”
戾气与憎恶再度浮上长眉,向易水道:“别和他们比,他们不配。”
“好。”祁光道:“多亏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就不只是受皮外伤了。”
向易水想到若是她没及时赶到,祁光将面临怎样的境况,身体骤然绷得紧紧的,像是要随时冲出去再找那三人算账。
祁光知晓向易水的想法,安抚道:“已经过去了。”
“我先给你包扎伤口,你再帮我搽药膏好吗?”
“嗯。”向易水妥协。
祁光给向易水处理伤口的动作熟练快速,清洗消毒,涂药,贴上创口贴或者扎上绷带。
然后在她发红的指尖亲了一下,“谢谢。”
向易水缩回手。
为了避免向易水伤口碰水,祁光在她帮忙擦腰伤前,强烈要求她戴上手套。
揉开淤青的过程很痛苦,祁光愣是一声不吭。
向易水心疼祁光咬牙隐忍,加快动作,然后拭净手上残余的药膏,吻去祁光前额的薄汗。
彼此紧挨的的胸腔微微震动。
向易水取下冰袋,捧着祁光消肿了大半的脸,“笑什么?”
“我突然想起我小时候,经常因为别人骂我是没爸妈的孩子和人打架。”
向易水一怔。
祁光解释道:“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小时候可凶了。”
向易水是祁光至上主义者,“不凶,都是他们使坏招惹你。”
祁光笑了一下,脸颊有些疼,“那时候就算打得头破血流,我也不觉得多疼,现在你总是哄着惯着我,让我变娇气了。”
“哪里娇气了。”向易水敛眉,闷声道:“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我只顾着自己,急于带你出去证明你是我的人,以为能护你周全,但你现在不仅受伤,还要受人非议。”
祁光摇头,“没这事,他们在背后说我也不少吧。”
非常现实的问题,宴会上人均身价过亿,手缝漏点东西都能让普通人为之真正意义上的卖命,他们不可能没有阶级感:普通人和工具没什么区别,就像向南始终认为祁光应该为能与向易水结合而感恩戴德一样,众人追捧的明星也只是取悦他们的高级工具。而身为明星的祁光却和他们站在一起,甚至让他们“哈腰低头”,私底下他们不知要如何取笑向易水品味独特,把一个戏子当宝贝。
其实,以前的向易水也是瞧不起他的吧?她前期追求他的行为隐晦,除了自身性格原因,在她认知中,祁光并不配她大张旗鼓。
“我看谁敢说你!”向易水护犊子的姿态十足。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祁光提起的嘴角很快落了下来,道:“我以前很傻,总是在意别人的看法,怕他们说我蠢,说我土气,说我配不上你。更怕别人说你脑子坏了,竟然会选我当你的丈夫。”
向易水刚要开口反驳,祁光先道:“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向易水骤然心跳加快,“嗯。”
“你曾经有没有那么一刻,后悔和我结婚?”
“没有。”向易水立即答道。
祁光凝视着向易水,眸子清冽。
“真的没有。”向易水松开祁光,耷拉着脑袋,愧疚难当,“我那时候虽然犯浑,但从未想过放你走……你把我和宝珠还有我爸都照顾得很好,我基本不需要操心家里什么事……”
“我明白了。”祁光道:“那些都过去了,我没有追究往事要怪你的意思。”
床头柜上,去年中秋祁光送给兔儿爷正笑眯眯地看着向易水,仿佛在鼓励她宽恕自身。
祁光轻声喟叹:“真好,你没后悔过。”
“祁光……”向易水惴惴不安。
祁光轻扣着向易水肩膀,将其圈在怀里,“今晚的事,你别再自责了,我知道的,你有好好保护我,认真对我好。”
向易水抿嘴,不大认同他的说法,又不想接连反驳他,只能选择沉默。
祁光:“很久以前我和之桃聊天了解到,高中数学的满分和初中的数学不一样,高中的是一百五分,初中的是一百分,在高中,数学要九十分才算合格。”
向易水不解,静静等待下文。
“高中的知识肯定比初中的难吧?”
“嗯,是难一些。”向易水道。
“我小学数学经常能拿八十分以前,上了初中就只能在合格线徘徊,高中肯定更难。”
向易水蹭了蹭祁光的脖颈,给他安慰。
祁光抚摸着向易水发尾,“在我看来,你对我的好就像高中数学,我的像初中数学。”
“九十分和六十分才算合格。”
“现在,我姑且评估,你有一百三十五分,我有九十分,都是各自的百分之九十。”
向易水眼中群星划落,一瞬明灭,“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好……”
“有的。”祁光郑重道。
“一百三十五分和九十分看似等分比一样,但一百三十五分比九十分难得多了。”
“没有,不难……”向易水不接受祁光的说法。
“可能对于你来说不难,但如果换成我,我没法像你一样做到一百三十五分,就像你偷偷给我资源通告,次次探班不让别人欺负我,买车买房买岛,照拂拉巴一家,送我雪糕的配方,还有今晚替我教训他们……有些,我很难办到,穷尽一生也办不到。”
“你说换成你,为什么不全换了,你有钱有势,怎么会办不到?”
“可事实是我没有。”
“那你不能这么假设。”
“或许吧。我只知道我不能因为我从自己仅有的十块钱里掏出五块给你买一枝玫瑰花,而你用十万买一千的水仙花,就觉得我的付出占比大于你的,付出远超于你。不是这么算的,易水。”祁光道:“事实是,你现在对我的好,比我的多得多。”
“一百三十五分比九十分更有难得。”
“够好了,真的,已经够好了。”
“如果没有你,我只是人人皆可欺辱的祁光,而不是光鲜亮丽,被众人讨好奉承的祁先生。”
“你值得,你这么好,你永远是祁先生。”万千怜惜涌上心头,向易水说到最后发哽,声音含糊却字字清晰,“永远都是我的祁先生。”
祁光默然,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悄然收紧。
向易水脸贴着祁光没负伤的半张脸,呼吸交融,灵魂交融。
二人静静依偎温存。
半晌,向易水小心翼翼问:“我已经对你很好了吗?”
祁光“嗯,快要接近一百五十分了。”
向易水顿时软成了一滩水,“那你会给我减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