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这事,梦魇又浮上心头。
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就是你啊,哥哥,你都忘了吗。”
陈念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她抹抹眼泪又继续说,眸子含泪带笑:“不过,哥哥现在这样也很好,忘记了挺好了,反正……”
“念儿要嫁人了。”
第54章
妹妹和他说要嫁人了。
忽然之间,陈灼有种剥皮蚀骨的痛。
身上的皮肉被人硬生生扒了层,连着筋带着血,痛到了骨子里。
他意欲张口,让她不要嫁,说,你哥宠你一辈子,这世上没人比你哥更爱你了。
外面的男人都是畜生,在爱你这件事上,没人会比你哥做得更好。
但话到嘴边,陈灼却脸色发白,仿若喉咙里梗了无数刀剑,一张口就要流出血来。
他此刻发现,他陈灼,作为她的哥哥,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因为他这个哥哥,她生了梦魇做了噩梦,流着眼泪,那般害怕地喊着那些话。
他把她留在身边,然后继续锁着她囚禁她,让她夜夜做噩梦吗。
陈灼虽失忆了,但他难以自控般地,对这个小家伙的占有欲和感情,连他自己都觉得恐怖。
就像是炽热的烈火,燃烧她吞噬她,也包括他自己。
她这么脆弱,肯定……承受不了。
陈灼的脑袋起了阵阵剧痛,似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在弄清这个问题之前,找回以前的记忆之前,陈灼没有强硬地不准她嫁。
尽管内心深处,他的确很想……把这妹妹变成他一个人的。
很想把她牢牢锁在身边,只看他,只对他笑,只同他交|合欢好。
他怕自己又会伤到她,他太喜欢她了。
太喜欢了。
……
“嗯。”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陈灼终于是吐出了一个字。
低沉嘶哑,带着微弱的颤音。
应下后,他倾颓地弓下背,发丝垂落至肩,掩去了他眼眸里的暗色:“念儿,你哥不是人。”
“你哥不是人……”
“你哥不是人……”
陈灼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双手抱头,似极是痛苦地抓着自己脑袋,一双凤眸满是血丝。
他说,他不是人。
陈念听后微微张开了唇,似是有些讶异。
她眨了眨眼,视线在她哥哥身上滑过后心又一缩,攥紧了小肉拳偏过头去。
她不忍心看他了。
见她哥哥这般神伤,小姑娘心里也酸涩难忍。
她哥哥还受着伤,身上这么多处刀伤,都是因为了她。
胸膛这里被她咬得通红一片,甚至要将将流血,虽然哥哥失忆了,但对她这荒唐的吃奶行为,她哥哥还是纵着她,没有训斥她一句,甚至还说……以后做噩梦了还可以来找他。
傻乎乎的,就跟那个被她下药还……还跑出来救她的哥哥一样。
陈念眼眸渐红,方才对他的那点怨恨也没了。
只是,他怎么可以忘了她呢。
她可是他妹妹,一手养大的妹妹。
哥哥不是说过,她陈念……是他最爱的人吗。
可为什么独独忘了她。
陈念对他又气又恼,看到他身上的伤和弓到快要折断的背,又酸酸的。
心尖微疼。
陈念吸了吸鼻子,秀气的鼻尖泛了点红,她抬起轻纱掩着的纤细藕臂,正想不计前嫌地趴到她哥哥背上抱抱他时,她哥哥的话又传了过来。
“念儿,你是我妹妹,虽然你哥现在没有以前的记忆,暂时忘了,但在我陈灼心里眼里,不管我失不失忆,你都是我最看重的妹妹……”陈灼眼里的神色彻底黯淡了下去。
手臂青筋凸起,身上的伤又有裂开流血之势。
他停顿片刻,又继续说:“念儿放心,作为你的兄长,哥哥定会让你风光大嫁,给你办一场盛大隆重的婚事。”
风光大嫁,又是这几个字。
她听都听腻了。
陈念的心蓦地沉了下去,如坠冰窟,眼泪滚滚而落。
她忽觉全身冰寒,垂下了方才抬起的手臂,拢紧了衣裳。
她不要抱哥哥了。
不要……
陈念咬着唇,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跳下,轻盈得就只要飞走的蝶。
她光着脚往外走,用手背负气地擦眼泪:“哥哥不仅是坏蛋,还是笨蛋。”
“我不要理哥哥了。”
陈念不明白,怎么哥哥现在傻乎乎的。
她被这四个字气到,完全不想理他了,一股劲就往外面跑,也不管脚上穿没穿鞋,冷不冷
小姑娘又哭了,哼哼叫着,陈灼的五脏六腑都被扯着疼,他循声看去,正看到她光着一双脚踩在地上。
裙摆翩跹间,屋外照进的日光落在她脚踝处,光影浮动,少女的脚踝纤弱伶仃,美妙天成。
若是缠上……
陈灼盯着陈念的脚,眼睛被一层水雾蒙上时,一种极其阴暗又熟悉的念头悄然浮上心头。
只是,还不待他从里面窥视过往时,涌上的阵痛又将他思绪拉回。
“念儿,回来。”
陈灼捏了捏眉心,见她一副尤为决绝的模样,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这兄长,只能下床,三两步走到她跟前,将她拦腰抱在怀里。
身体忽然失去重心,陈念啊了一声手,手臂下意识缠上了他脖子。
“小家伙,早晨天凉,脚都被冻红了,还踩地上呢,这双脚要不要了。”陈灼抱着她重又往床榻走去,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脚踝,指尖顺着往下,掠过她弧线优美的脚背,又捏了下她的脚。
小姑娘白玉似的脚趾顿时蜷缩了起来。
被他捏了下脚,陈念被他抱在怀里的身子都软了几分。
眸子涟漪泛起时,她忽又想起,她哥哥不仅捏过她的脚,以前还亲过!……
……
不止这处,她浑身每一处,好像都留下了她哥哥的痕迹。
就连……!
“不要你管……”想起这事,陈念耳垂便红了,脸亦是。
为了不让她哥哥发现,她只能往他怀里钻去,白嫩嫩的脸埋在他胸膛。
只是她的脸方一碰她哥哥的胸膛,近乎是下意识的,她又想扒他衣裳了。
但现在还和哥哥生着气呢。
陈念怕自己没出息,唇一碰到他哥哥的胸肌,又会控不住地咬起来,便把脸转到了一边。
“坏哥哥……”陈念小声地骂了句。
只是这声音落在陈灼耳中,便是娇得能滴出水来。
“嗯,哥哥是坏。”陈灼坦然认了,舌尖舔过上颚,笑得有些混,“念儿,你骂哥哥坏的声音特别娇,以后多骂骂好不好,哥哥爱听。”
“说真的,你多骂几遍,你哥都能死在你身上。”
陈念霎时反应过来羞了脸,当即握拳,想在他胸膛这里锤几下,只是拳头要落下时,陈念想起她哥哥身上的伤,又把拳头收了回去。
瞪他:“哥哥!”
“行行行,哥不逗你。”见她这生气的模样,陈灼笑欢了,将怀里的小家伙放到床榻上,用被子盖住她发红的脚。
一双手又伸了进去,捂住。
他想给她捂热脚,再抱这小家伙回闺房。
男人掌心燥热,手又粗大,一双手将小姑娘秀美的脚整个捂住了。
当发冷的脚被哥哥掌心的热意包裹时,陈念一下就呆住了。
不闹了。
就像炸毛的兔子被顺了毛,陈念瞬间就乖了起来。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乖乖让他捂脚,一动不动的。
下巴搁在膝盖上,还红着耳朵,看上去当真是乖得不行。
一点都没有平日里的傲娇蛮横。
看上去太可爱了。
陈灼忍不住用脸蹭了蹭她脑袋,又漫不经心说了句:“小家伙,你不心疼自己,哥哥心疼,以后别光脚踩地上,你这皮肤嫩得要命,踩地上也容易受伤。”
陈念没说话,眼睛却红了。
小姑娘的脚还没暖起来,陈灼怕她受寒,还在捂着。
后面,这兄妹之间的气氛似是平静了不少。
陈念没有大喊大叫地控诉她哥哥,陈灼替她捂热脚后也没多说话,抱着她回了自己闺房。
虽……陈灼觉着这府里都是走来走去的下人,大白天的,他这般亲密地把妹妹抱在怀里很是不好,旁人应当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
但这一路上,碰到的丫鬟侍从对此都无任何讶异之色,照常行礼问好。
仿佛,这是一件极其正常之事。
陈灼脸色又阴郁了几分。
或许他以前,比他想像的还要畜生。
陈灼把陈念抱回闺房,将小姑娘放在了她香香的软榻上,给她盖上被子:“还早,你再睡会,昨夜许是……”
说到这,小姑娘的梦呓又回响在耳边,陈灼哽咽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已是破哑不堪:“小家伙,哥哥永远都是你哥哥……我会永远爱你,有事随时来找你哥,别自己硬扛。”
陈念还是呆呆的,她看着她哥哥,眼眸盈满泪雾,一副满是心事的样子。
但这次,陈念嗯了声,回了她哥哥。
声音软软的,又细,跟小猫似的。
声音入耳,陈灼背脊一颤,起身的动作一下僵住。
他盯着她半晌,直要把陈念看得面红耳赤想缩被子时,陈灼舔舔嘴唇,问了声:“念儿,哥哥……”
陈念眨了眨眼睫,模样还是十分乖软,在等她哥哥后面的话。
眼睛亮晶晶的,还隐隐藏着几分期待。
陈灼哑声道:“哥哥能亲你一下吗?”
再一眨眼,陈念那嫩白的耳垂红了个透。
这次,她没说话,也没嗯,眨眼想了片刻后,干脆就闭上了眼睛,红润樱唇微微张着。
睫毛还在轻轻振着。
陈灼忽然笑了,唇角勾了下。
“好乖,念儿,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你真的是我妹妹吗……我怎么会有这么乖这么可爱的妹妹。”
男人被欲望浸湿了眼,目光极沉,在少女的唇上辗转。
宛如实质一般,陈念虽闭着眼,但仍能感知到她哥哥落在她唇上的……侵略性极强,快要令她承受的不住的目光。
她忽然就心跳如狂。
少女雪白的胸脯上下起伏着,纱衣滑至肩膀以下,春色难掩。
感情和欲望难以自抑的涌出,将男人的眼睛冲刷成一片湿红。
然后,陈灼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似是一阵春风在少女面颊拂过。
一个很是虔诚,并不激烈的吻。
“念儿好乖,怎么能这么乖……”
“哥哥以前怎么舍得伤害你。”
“哥哥……真的好爱你啊……念儿,念儿……”
“哥哥好爱你……”
亲了后,陈灼还在颤抖的唇贴着少女耳侧,在她耳边一声声唤着。
轻柔嘶哑,里面浸了万千爱意,又染了无数渴求。
陈灼的呼吸裹着那些话,不断往少女的心里沉去。
陈念很是煎熬。
她的心酥酥麻麻的,又痛,似是有什么无法纾解,令她很难受。
她好似坠入了光怪陆离的梦里。
以前的种种浮光掠影般闪过,她的脑子里一下又出现好多哥哥。
哥哥,哥哥……
她忽然很想张唇,一声声叫着哥哥……
但陈念双手紧抓着床单,眼尾发红渗泪,忍了下去。
没叫。
陈灼微垂眼睫,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小家伙真可爱啊。
忍着欲望的时候……也可爱。
陈灼想,是否以前自己当真禽兽了太多次,才让她的身体对他的呼吸和声音有了反应。
后面,陈念忍不住睁开眼睛时已然双脸羞红,眼里溢满了水雾。
“我……”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呼吸都是烫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盈着一双泪眼看她哥哥。
“念儿,我就你一个妹妹,这天上地下,也就一个念儿。”
陈灼又亲了下她的眼睛,吮去她的眼泪,“你别担心,也别怕,你哥……以后一定不会伤害你。”
陈灼没有以前的记忆,他不能保证以前,只能保证以后。
且,照此种种推断,以前,他大抵是做了诸多令她恐惧的事。
别人说,面前的小家伙是他从战场带回的孩子,他一手养大的妹妹。
就连念这个字,也是他取的。
陈灼没有记忆,不明白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人,他一手养大的妹妹,他偏偏会忘了。
是因为过去的某些记忆,连他自己也无法接受,想要忘记吗。
是因为……他当真对她做过太多卑劣肮脏,连他自己也后悔的事么。
陈念哼了声后,后面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然后开始大口喘气……
她的心现在还跳的厉害,整个脸和脖子都是红的,鲜艳欲滴。
仅仅是因为她哥哥落在脸颊的那个吻。
陈念缩进被子后,陈灼又无声看了她许久,后回神时想着她要休息,便拍了拍她的背,起身欲走。
只是当他要转身时,偶然垂眸,便瞥到了陈念搁在床沿处,将将掉至床下的帕子。
帕子上面似是绣着一株桃花。
只是这桃花花枝修的歪歪斜斜,并不娇美,针法也极其粗糙。
陈灼的目光在帕子上停了片刻,陡然之间,他的心忽地下坠,头疼欲裂。
随后,陈灼带走帕子藏在袖中,离开了陈念房间。
――
从陈念房间回来后,陈灼便将自己锁在了房里。
他知道,这个妹妹对他是有害怕和恐惧的。
但他始终想不起,以前的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那段缺失的记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她在黏他的时候又恐惧他,想要远离他。
陈灼坐在地面靠着床榻,失魂落魄了般,一直盯着这帕子看。
初见这帕子,他便生出了种熟悉感,脑袋又隐隐作痛,好似与其相关的记忆正在冲破什么涌出来。
陈灼有感自己快要想起那些缺失的记忆了。
他便一直看着这帕子想。
在房间里,陈灼从清晨待到日暮,夜色将至时,他还在盯着这帕子看,脑袋越来越疼,还是一无所获。
陈灼望了眼窗外,仰起脖颈惨笑一声,把帕子盖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