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眼下他失忆忘了这个妹妹,许是陈念都不会有出来见他的机会。
“话说,陆大人今日来找念儿所为何事呢。”
陆良清许久都未曾开口,四周太静了,又一阵春风拂过脸颊时,陈念撑着下巴,忍不住开了口问。
少女娇软带笑的声音入耳,陆良清心念一动,恍然从思绪中回神。
手仍然紧握,甚至指尖有刺入皮肉之势。
陈念听到他方才那番话,羞愧的心情渐渐散去,整个也放松了下来,便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他,等他的回复。
只是陈念虽然看着陆良清,眼珠溜溜转着,心也荡漾,不知不觉又想到了她那受伤的哥哥。
虽陈念对她哥哥忘了她一事极是气愤,但她终究还是心疼陈灼的。
是她做了错事导致哥哥受伤。
她想,她等下去看看可怜的哥哥好了,哥哥不恢复记忆,以后他们便当兄妹陪伴彼此,也很好。
哥哥还不会像以前那样发疯。
再说了,她可以晚上去偷偷地欺负哥哥,晚上他睡着的话,她对他吃吃摸摸,哥哥便什么都不会发现了。
第二天她死不承认便行了。
再不行,她给他下点昏睡的药,这样就可以以防万一了!
想及此,陈念眸子都弯成了月牙,唇边还起了一个小梨涡。
“念儿姑娘。”
陈念还沉浸在玩哥哥的快乐里时,陆良清唤了她一声。
“啊……”
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正经,陈念冷不防回神,愣愣看着陆良清。
陆良清清俊的面容上没了笑,腰背挺直僵硬,耳根渐红,那额上似是也渗了汗,湿了他几缕垂落的碎发。
陈念见他这模样,以为他要说什么严肃的大事。
毕竟是在外人面前,她当即收了方才那副闲适的姿态,双手交叠,宛若世家贵女那般回:“嗯,大人,你,你说吧,念儿听着。”
这次,陆良清不再回避她的目光,当与少女明澈的目光相碰的一刹,他双眸含笑,那双向来沉静的眼里泛着涟漪碎光。
不再有平日里的古板,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念儿姑娘,我想,我喜欢你。”陆良清说了出来,眉目温润,这句话说出口后,他好似不紧张了,带笑的眼眸里一派云淡风轻,似是飘着悠悠白云。
微风拂来,使得他参差的额发在眉间轻轻飘荡,似是春日芦苇,整个人在日光下都显得柔和了起来。
但这句话随着春风飘到耳边时,陈念一下愣住了。
心被重重锤了一下,又好似有惊雷砸中她脑袋。
陈念彻底懵了。
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事情,眼下她的心里都被她哥哥的事情充斥着。
陈念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一时之间光顾着愣愣地看着他,捏着手中帕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似,她是该嫁人了。
面前这人亦是她从前选中的如意郎君,他同她表明心迹,按理说,她应该开心才对。
而且哥哥此时失忆了,如果她要嫁,他也一定不会阻拦。
他会当一个好兄长,为她操办婚事,送她出嫁的。
她应该开心才对。
可是陈念此时心里并无喜悦,只觉得……心绪芜杂,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办。
“我心悦姑娘,想娶姑娘为妻。”
陆良清说完方才那话后,直直看着面前这懵然呆愣的少女,继续说了下去。
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他双手紧握成拳,把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
把自己的这颗心交到了她手上,等待她的裁决。
“或许姑娘不知,春日宴一见难忘,后姑娘在宫墙下飞奔出宫时,我又见到了姑娘,说来怕姑娘不信,觉得我轻浮,但确实……”
“我喜欢上了念儿姑娘。”
说及此时,男人垂下了眼睫,似是陷入了那日的情景里,在苍穹之下,他看到了一只翩跹起舞的蝴蝶。
蝴蝶飞走,当他以为这蝴蝶再也不会飞回时,却又停在了他心尖。
“后面小倌馆一见,再到刑部,再到如今……”
说着这些话时,陆良清的眼底始终泛着温和的笑:“念儿姑娘,在下今日上门,是想来确认念儿姑娘对在下的心意,同姑娘谈论婚事。”
“嗯,我,我……”听完他的这些话后,陈念两颊发烫,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脑袋晕晕的,似是坠在云雾间。
面前的少女双眸无神,没有了方才的灵动的和生气,也没有回应他。
陆良清心脏微缩,片刻后,他又淡淡一笑,缓解她的无措和尴尬:“姑娘不必有任何负担,感情讲究两情相悦,我尊重姑娘的任何意见,姑娘随心就行,不论是何结果我都接受,无任何怨怼,姑娘放心。”
听到这话,陈念微微张开了唇,眼眸了也泛着奇异的色彩。
似很是惊讶。
感情讲究两情相悦,不论是何结果都接受,无任何怨怼……
陈念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也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情。
似是流水清泉一般,缓缓流过溪石,流过人心间。
这和她从她哥哥身上感受到的感情完全不一样。
她哥哥给她的感情太过炽热与浓烈,每次她一看到她哥哥的眼睛,便觉得自己要被里面汹涌的感情所淹没,所吞噬。
里面似是燃着绵延千里的火焰,这火焰燃烧着她,也烧着他自己。
纵使如今……最不可能忘记她的人,把她给忘了。
她却还能在他的眼里看到那闪烁着的火焰。
“姑娘许是被我吓到了。”
见陈念许久都没说话,神情滞然,陆良清眸子里的光暗了下去。
片刻后,他自嘲了笑了笑:“说来也是在下太过唐突,太着急了,听到姑娘解除婚约的消息便失了魂,莽撞地来此,同姑娘说了此事。”
“姑娘此刻心里想必是一团乱麻,姑娘不必急着回我,可好好想明白,若是日后姑娘同意,我们陆家当即下聘,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定会给念儿姑娘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典。”
“我……”陈念愣住了,看着眼前的男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她着实不知该如何回。
她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哥哥失忆了,现在还受着伤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
若是她选择要嫁给陆良清后,她哥哥恢复了记忆,会不会发疯直接抢人,到时候……
陈念小脸都白了,咽了口口水,不敢想象那个血腥混乱的场面。
若是她哥哥以后都没有恢复记忆,决意当她的好兄长,按理,她也该嫁人的……
陈念不知该怎么办。
而此时此刻,陈念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和陆良清谈论此事时,她那浑身受了百余处刀伤的哥哥……竟是硬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朝丫鬟问了她在何处后,便拖着着浑身染血,还未换药的躯体,到了正堂这里。
……
方才,在得知陈念在相看别的男人后,陈灼当即坐不住了,不顾伤口开裂流血,执意要来此处。
来之前,他还问了丫鬟,那小东西叫什么名字。
丫鬟回他:“小姐姓陈名念。”
陈灼听到这名字,还是不记得。
毫无印象。
听那小东西说,这名字还是他取的?
陈灼想了想又问,:“她当真是我妹妹?”
丫鬟回:“确实是的,是将军您从战场带回,认作妹妹的。”
陈灼听到这话,刚想松口气,便听到丫鬟又说:“小姐是您一手带大的。”
陈灼想,他果然是个畜生。
听到这话,他的头比方才更疼了,捏了捏眉心:“这不是比亲生的还亲吗?”
这句话,丫鬟没敢接。
只能在心里腹诽,府里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
于是,在知晓那噩耗后,陈灼此时便顶着头疼,硬撑着站在一个檐下拐角,看着她与陆良清交谈。
由于他失了忆,并不知道以前的自己面对这种情况会如何做,该如何做。
他已然知道自己是那小家伙的哥哥,作为她的哥哥,此时此刻,面对这种情况,他是要上前同那个男人颔首问候,然后坐下,三人凑一桌吗?
他作为那小家伙的兄长,要替她把关夫君人选,打听那人的家世、品行、嗜好,如无问题,便商量婚事细节吗?
或许,长兄如父,作为她的哥哥,他的确该如此。
但显然,陈灼目光沉沉地盯着那里时,他不想这般做。
尽管他此时失了忆,方才见过这个妹妹一面,连这个妹妹的名字都不记得。
但在内心深处,他对陈念有一股天然的占有欲。
一股极其强烈的占有欲。
他想,有什么男人能比他这个哥哥还重要?
为什么那个小家伙能狠心不来看他,眼下却在相看别的男人?
眉眼里还带着温软的笑,对他这个哥哥,那小家伙有这么温柔过吗?
难道他这个兄长在她心里当真如此没份量?
他以前是不是对她做特别畜生的事,才导致如此?
自他昨日第一次见那小家伙便起了反应后,陈灼便有点相信,自己以前是对她当了畜生的。
见面第一日就忍不住想当禽兽,以前这么多个日夜,他真的有这么能忍?……
毕竟那个小家伙从头到尾,从头发丝到脚趾,身上每一处都太让他喜欢了。
就连那奇奇怪怪的嗜好,他也不抗拒,反而还挺喜欢看她在自己怀里吃吃咬咬的样子。
简直可爱的要命。
……
思来想去,当对这个妹妹浓烈的占有欲将将激起那些肮脏心思和欲望时,陈灼悬崖勒马,死死咬牙,将这些想法强硬地从脑子里抹去。
他是她哥哥,想这么多肮脏的事情不好。
难道他还真准备当个禽兽吗。
难道他还能一辈子把她绑在身边,不让她嫁人吗?
想及此,当看到在不远处岁月静好的男人和少女时,陈灼牙都要咬碎了,心里的那头野兽又开始嘶吼起来。
为何不能?他比外面那些男人也不差吧?
身材样貌权力,更何况,他还能接受那小家伙那种特别的嗜好。
后面,当这个想法荒唐又突兀地在脑子里浮现时,陈灼脊背发麻,阴郁地望了那两人一眼。
春日光亮下,男人和少女看上去很是般配。
他咬了自己舌头,口腔里出了血。
痛意让他混乱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他是她兄长,方才那些想法很不好,小家伙看上去这么娇弱,会吓到她的。
她想嫁谁都行,只要那人靠得住,真心待她,她亦也喜欢,他这个当哥哥的便该同意。
方才那人他亦是见过,为官清正,为人正直,风评良好,貌似挑不出差错。
他这个当兄长的,应为她感到高兴才是。
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三书六礼,十里红妆,他这个做兄长,当真给不了吗……
在陈念和陆良清都未曾发现的角落,陈灼形影相吊,看了他们许久。
他未曾上前去打断他们,也没有粗暴地拉着小家伙离开,现在的陈灼,失忆后的陈灼当了一个正常的兄长,甚是落寞地走了。
陈灼回了房,头痛欲裂之际,他解开了上衣。
然后,男人眨了眨不知何时染了水雾的凤眸,恍惚地盯着昨日被那小家伙吃咬的地方看。
红痕未消,那看似被她咬坏的地方也没有恢复原状。
他勾唇笑了笑,伸出手,缓缓触摸着被她啃咬的地方,似乎这般做,便能抚摸到小姑娘那饱满鲜红的唇瓣,能触到她那粉嫩的小舌头。
摸着摸着,他脑袋深处越发痛了,头似是要被割裂成两半。
后面,陈灼的意识越发混沌了起来。
他闭上了眼睛,眼皮微动,纤长而浓密的睫羽也在发着颤,眼尾渗了红。
他似是坠入到了一个梦里,手也从那些咬痕移到了别的地方。
梦里,他真想把她按在床上,听她哭,哭着喊哥哥。
让她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去见别的男人,不会对别的男人笑。
可他又舍不得这般对她。
她看上去太娇气太脆弱了,又一副很爱哭的样子。
他只想让她开心欢喜。
似是在睡梦之中,欲望下沉之时,陈灼也这般想……这世上,怕是不会有人比他更喜欢她了。
尽管只见了这小家伙一面,陈灼仍是如此笃定。
仿佛喜欢陈念这件事已经刻进他骨髓融入他血液,
不管他失忆不失忆,不管他是不是兄长,只要一看到她,那些浓烈的爱|欲和感情便会汹涌而来,将他席卷到一深渊。
不管他记不记得。
只要看到她,他总是会爱上她。
――
在头疼和欲望的摧折下,陈灼一回到房,在摸着那些咬痕释放欲望后,便昏睡了过去。
在府上,若是他房门紧闭,不管因何事,都无人敢敲他卧房的门,似是都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丢性命……
因而这一睡,陈灼便直接睡到了深夜。
待他意识清醒过来,刚好睁开眼睛时,吱呀一声,陈灼房间的门开了。
一只想干坏事的小白兔溜了进来。
鬼鬼祟祟的,虽然大着胆子,但她胆子也不多,还是很没出息地抖着手打开门,又抖着手关上。
陈灼听到这响声冷嗤了下,正想着何人这般大胆,敢深夜推他的门时,一阵馥郁的香气飘到了他鼻间。
他微微怔住,很快背脊便出了汗,手心亦是,越发粘腻了。
这花香般的女子气息他记得,是那小家伙身上的气息。
她昨日在他胸膛这里乱蹭,这气息已然渗透到了他血液骨髓全身各处。
他记得清清楚楚,是那小家伙没错。
陈灼提了提唇角,待侧过头,透着层层轻纱,当真看到了那小家伙做贼般的身影时,他强忍嘴角笑意,又闭上了眼睛,装出一副熟睡模样。
第53章
陈灼在装睡,想看看这小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而陈念进了她哥哥的卧房后,还踟蹰了会。
她还在犹豫。
但当陈念又看了眼手臂上被自己抓出的红痕后,她便咬了咬唇,下决心进去了。
太难受了。
病发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
陈念一边走向她哥哥的床榻,一边抹抹眼泪。
就,就最后一次,偷偷的,哥哥不会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