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大的人,是不会轻易被感情给牵绊住的。
这是一个万年不变的铁律。
周凛月大约是做了噩梦,眉头不安的皱了皱。
她身上那条裙子的确如林昭所想的那样,不太牢靠,碎钻镶嵌成的细链在她轻微的动作下,轻易就断掉了。
吊带裙瞬间就成了抹胸裙,光滑柔软的缎面材质,轻到如同一缕月光投映在她身上。
她只是稍微动了动,月光也一同被移开。
周凛月是被那种怪异的感觉给弄醒的,她喉咙发出不受控的轻哼。
白皙娇嫩的小脚胡乱蹬着身下的床单。
她朦胧睁开眼,低下头时,只看见男人的头顶。
黑色的短发,发质偏硬。
她瞬间清醒,红着脸去推他:“你......你在做什么。”
第9章
小姑娘在舞台上跳舞倒是挺有力气,踢腿劈叉跳,就连后空翻也轻车熟路。
下了舞台之后就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内向社恐,容易害羞,连推人的力道都是这么软绵绵的。
力是相对的,倒真担心她把自己那细白的胳膊给弄折了,所以秦昼半点力气都没用。
随她将自己推开。
他靠回床头,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因为她扯过毛毯遮住自己的身子而移开。
改为去看桌上的皮革雪茄箱。
他对抽烟不上瘾,但对其他东西上瘾时,总想通过抽烟来压一压。
末了,他还是收回了视线。
周凛月已经红着一张脸将自己缩回至床角。
估摸着是海面起了浪潮,船身微微摇晃。
她两只手紧紧提着自己的裙子,一双胆怯的眼睛警惕的看着他。
秦昼下巴微抬,语气淡:“自己睡觉不安分弄断的,还怪我?”
周凛月抿唇不语:“那你怎么......”
她说话吞吞吐吐,秦昼表现的非常有耐心:“我怎么?”
“你刚才......”她鼓足了勇气,想为自己据理力争,可勇气鼓了半天,又在他沉稳而平静的注视下败下阵来。
不管是读书的时候还是现在,在秦昼面前的自己,就好比一只任人宰割的兔子。
他的气场太强大了,哪怕一句话都不说话,但就是会让人生起一种不得不对他低下头来的畏惧。
秦昼看着她的神情从坚韧转变为妥协,中间甚至连三十秒都没用到。
他仿佛是叹了一口气,空调和加湿器一起运作的声响,在安静的房内。
所以周凛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秦昼靠近她,将垂在她裙边的肩带捡起来,单手解了自己的领带夹,替她把那条断了的肩带给夹上。
他看了眼她另一侧白皙光滑的肩颈,以及纤细白皙的手臂。
本就冷淡的眼,仿佛无端受到窗外暗沉海面的影响,越发深邃。
“将就点,领带夹只有一个。”
周凛月抿了抿唇,还是去和他道谢。
但这裙子也不能一直穿,感觉走两步就会往下掉。
秦昼看穿了她的担忧,让她不用担心,他已经让人去准备了,待会衣服会和宵夜一起送回来。
周凛月听到宵夜两个字,肚子立马就咕噜响了两声。
但她脸色为难的看着秦昼:“可是我还得控制体重。”
她们舞蹈生最忌讳的就是长胖,更何况她下个月还有三场演出,到时候要是稍微长胖一点,专门量身订制的舞蹈服可就穿不上了。
他语气平淡的打消她的为难:“我给我自己点的。”
这下为难成了窘迫和尴尬了。周凛月耳边滚红,面上却还是强装镇定的松一口气:“这......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她的这点小心思和小伪装,在秦昼这个长期浸润在勾心斗角的名利追逐场里的老狐狸眼中,就好比三岁幼童玩捉迷藏结果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般。
他无声咽下那点零星笑意,又去问她:“你平时维持体重,都是靠的节食?”
周凛月在心里感谢他及时扯开了话题,或许是因为这点感激,她对他的问题回答的很仔细:“也不是,只是尽量不吃油炸和甜品,还有一些热量高的。宵夜也是能不吃就不吃。节食容易贫血,我偶尔会去健身房做点运动锻炼一下。”
“什么锻炼?”
大约是进入了风浪区,轮船的摇晃一直持续着。
缩至墙角的周凛月也因为当下的摇晃,毫无防备的滑到了秦昼的怀里。
他确实自律的吓人,工作忙到作息毫无规律可言,可体脂率却能常年保持在一个固定的百分比。
他的身材甚至比她平时经常接触到的那些走T台的男模特,还有常年训练的男舞者还要好。
肌理线条利落干净,肌肉隆起的弧度是让人觉得诱惑的程度。
周凛月此举像是主动投怀送抱,秦昼对于她的“主动”倒是没拒绝,手臂顺势搭在她的细腰上,眼神在她白皙的颈窝处流连。
周凛月一下子就僵住了,抬眸想和他解释,自己是被浪潮颠过来的,不是故意的。
可抬头就对上了对方淡定自若的眼神,她顿时觉得她的解释有种此地无银的苍白。
于是只能假装无事发生,模仿他的镇定自若来回答他刚才的问题:“瑜......瑜伽或者......普拉提。”
拙劣的演技令他发笑。
“我知道一种不累人,消耗量大的运动。”他突然换了粤语,低下头时,靠近她耳边,声音低到几乎只剩淡淡气音,“要试试吗?”
他讲起粤语来和说普通话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味道,那种矜贵与慵懒腔调交织着。
如同一瓶深埋底下的红葡萄酒,经受长久岁月浸润的醇厚质感。
周凛月知道一些他的事情,从小在香港长大,中途又去英国待了几年,高中才回到大陆。
所以他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绅士儒雅感。
这与他的本性无关,纯粹只是那点教养使然。
所以高中时期,周凛月一直以为他未来会从政,而不是走上沾满铜臭气的商贾之路。
她好奇于他刚才的那句话,不累人,消耗量还大的运动?
“是什么?”
侍应生推着车过来,上中下三层,分别放着换洗的衣物,男女各一套,特地按照VIP顾客的要求让人去指定的地方准备,再通过直升机送来的。
所以稍微多花费了些时间。
至于下面两层,则是宵夜和甜品。
透过下方门沿可以看出里面是开着灯的,可不管侍应生怎么敲门,都没人应。
担心里面的贵客发生意外,侍应生联系前台拨通了内线电话。
响了十余声才被接通。
男人暗沉的声音带着被打断的不耐烦:“我没事,东西放在外面就行。”
说完这句话之后电话就直接挂断,只是前台隐约从男人的声音间隙听见几声不太明显的女人哭泣声。
她和经理讲了这件事,经理让她就当没看到。
这是许大公子的船,本身就在灰色边缘游走,算不上多正规,可又擦边到不足以被请去喝茶的程度。
他倒是挺会钻法律的空子。
一楼是普通的待客厅,二到三楼分别是游泳馆射击馆等一些还算健康的娱乐活动。再往上就是充斥金钱与欲望的场所了。能上来的,几乎都是资产以亿为单位的各行各业大佬。
不过在内地大型赌博是不合法的,许寒裕在澳门长大,他家的赌坊可以说是遍布世界各地。
如今来了内地照样得乖乖办执照,找相关部门开证明。
他也不为挣钱,就是图一乐。
正好他这阵子在追求的妞负责了这场拍卖会的策划,他就主动为她提供了场地。
经理心知肚明,607号房的客人是老板的好友。
只要这人不在船上闹出人命来,他都没胆子去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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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607号房,周凛月的白嫩玉足搭在秦昼大腿上,他正有耐心的为她按摩揉抚。
“现在好点了没?”
她那双漂亮的杏仁眼此时蓄满了委屈的泪水:“还是疼。”
白皙的脚踝不合时宜多出几道红色的痕迹,看纹路,更像是指痕。
秦昼手上放轻了动作,倒了些消肿去淤的精油在自己手上,两掌合拢搓热之后,才握住她的脚踝继续按摩。
床上早就一片狼藉了,白色的床单上大片水渍,并且皱皱巴巴,明显像是被谁大力抓皱的。他已经叫了人,半个小时后再过来,将整个床垫都给换了。
“还疼的话我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她连忙摇头,红着一张脸将脚往回缩:“不疼了。”
他不发一言地将她的脚踝又捞回来,重新放在自己怀里:“哭成这样了还说不疼?”
她抿着唇,头垂得更低:“我不是因为这个哭。”
秦昼抬眸,视线从她的脚踝移至她那张满是泪水的脸上。
“我是因为......”她表情委屈,语气沾染上几分责怪,“这就是你说的不累人的运动?”
原来是因为这个哭。
他稍紧的脊骨微微松展,连带着情绪也从容许多:“你现在不是生龙活虎的,还有精力找我兴师问罪。”
周凛月被他一句话给堵回来,支支吾吾半天。
明明他才是没理的那个,怎么自己反而说不上反驳的话来。
周凛月底气不足的开口:“我也很累的,我现在手都在抖。”
为了加强自己话里的可信度,她甚至还主动将自己的手递到他面前。
纤细修长的手指,手掌不算大,掌纹很干净,只有那么几条。
的确如她所说,肉眼可见的在颤抖。
他淡着语气从专业的角度给她讲解她为什么会颤抖:“交感神经兴奋时,会出现肌肉痉挛的状况,这很正常。说的浅显易懂一点,”
他顿了顿,给出一个她更能听懂的词语,“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性/高/潮。”
第10章
早在很久之前,周凛月就觉得自己完全不是秦昼的对手。
林昭告诉她,一段感情必须得是双方都在势均力敌相互克制的情况下,才能达到长久的平衡。
可周凛月在秦昼面前,就是一只随时能被吞下的猎物。
她也经常疑惑,学校那么多人,她要是想早恋,大可随便找一个。
为什么偏偏找了秦昼。
不过仔细想来,当时的秦昼的确最符合她的择偶标准。
稳重内敛,身上书卷气重,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成熟魅力。
最主要的是,他当时戴着眼镜。
周凛月喜欢戴眼镜的男人,她觉得很斯文。
她喜欢斯文人。
或许是那天的开学典礼上,他刚好戴着一副银色细边的眼镜,目光投放在她身上时,指骨分明,如玉竹一般的手指抵着眼镜中梁往上推了推。
两个人隔着人海与那块透明的薄镜片对视。
他当时的斯文里掺杂着难以忽视的清贵,如同满塘绿意中的荷叶池中,长出的唯一一株睡莲。
也可能是那一瞬间的对视,让她鬼迷心窍将他当成了目标。
可谁知,却让自己掉进一个巨大的深渊里面。
他才不是什么清高的睡莲,他是藏在睡莲下的食人鲨。
睡莲不过是他吸引猎物的伪装,等目的达到,再跃出水面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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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凛月彻底没了瞌睡,肚子又连续叫了好几声。
秦昼将侍应生送来的衣服给她换上,宵夜早就凉透了。
“换好衣服带你去楼下随便吃点。”
眼下饥饿胜过了一切,周凛月已经懒得去管她严格执行的那些身材管理了。
裙子刚好合身,应该是秦昼让人按照她的尺码准备的。
她换好衣服出来时,秦昼也刚换完。
深灰色的衬衣,绑着一圈袖箍,没有系领带,此时正低头挽着袖扣。
他身上有种不符合他年龄的强大气场,不显山不显水。
不过周凛倒是早就习惯了,他读书时就这样,超乎同龄人的稳重成熟。
越往高处就不是所有人都能上来的了。
相比起来人也更少。
每张餐桌旁都有专门的厨师以及服务员,旁边是巨大的玻璃杠,蔚蓝色的海水里正来来往往游动着一些周凛月见都没见过的鱼。
服务员在旁边做着介绍:“这些鱼是才捕捞上来的,很新鲜。”
几乎可以组成一条海洋食物链了,所以时不时会出现大鱼捕食小鱼的血腥场面。
周凛月隔着玻璃窗看的一清二楚,顿时胃里一阵反胃恶心。
厨师主动为他们介绍起了菜品,大多都是以这巨型鱼缸内的深海鱼为主要食材。
秦昼一言不发,安静的等待周凛月发话。
她沉默片刻,谢绝了服务员的推荐,最后只简单要了一份意面和甜品。
秦昼估计是单纯没什么胃口,只要了杯加冰的威士忌。服务员早早就端上来了,此时他指腹轻慢描绘着杯口,眼神落在周凛月的脸上。
喉间溢出一阵极轻的笑来。
周凛月听到了,她不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胆小,还是仅仅只是单纯的想笑而已。
但她装作没有听到,淡定的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眼下的淡定只持续了两分钟,许裕寒带着一个金发妹过来,轻车熟路的拉出旁边的椅子坐下。
那双带了点法国血统的深眼窝让他看谁都有几分深情:“嫂子,好久不见了。”
面对生人时的局促让她连呼吸都不太平稳了,掌心一片濡湿,但还是强装镇定的和他打了声招呼。
许裕寒算是少数几个知道秦昼和她有过一段的知情者。
他将视线看向秦昼:“姓李的那孙子我吊了他两小时,那几条虎鲨在后面跟了一路,他尿都吓出来了,这会我已经让人把他赶回岸上了。他爸手头也不干净,前阵子......”
秦昼看了眼周凛月,缓着声音打断他:“行了,待会再说。”
许裕寒心下了然,这是怕吓到他的小娇妻。
他笑了笑,非常有眼力见的将话题岔开,搂着自己身侧女伴的肩膀去给周凛月做介绍:“这是我今天的女伴。我知道嫂子非常喜欢喝COCO奶茶,赶巧嘛这不是,她就叫COCO。”
周凛月被他的冷幽默弄得沉默几秒,然后笑着去和那个女生打招呼:“你好,我叫周凛月。”
他用了女伴这个词,而不是女朋友,说明他们的关系不过只是维持几天的露水情。
周凛月其实不太理解这种关系,但自从嫁给秦昼之后,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