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弦无法,她自认没有那么大的人格魅力,祁云翱都叫不动戚白,她又怎么叫得动,不过,她想起了孟巧阳,孟巧阳家离揭阳不远,潮汕一家亲,说不准还认识呢。
不问不知道,这一问,戚白竟然是孟巧阳的相亲对象之一。
“我大嫂介绍的,她认识他姐姐,他大半夜加的我,也不说话,我早上起来看到,莫名其妙,就问他是谁,你猜怎么着,他到晚上才回我!”
宋弦忍不住乐,戚白昼伏夜出,白天都不醒,能回复才怪。
“他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说我是戚白,我艹,我管你漆黑还是漆白,这种男人已经被我pass掉了!”
宋弦随口道:“那你帮我个忙,约他上广州跟你见面,我们老板就想让他上去一趟呢。”
孟巧阳当真了,“饭钱你们老板出?”
宋弦夸下海口,“可以啊,我让他给你报销。”
“那我可不挑餐厅了,有人请吃饭,不吃白不吃。”
孟家很给力,第二天,峰回路转,戚白一到工作室,就被姐姐念着上广州找孟巧阳相亲。
宋弦在一旁煽风点火,戚白烦了,终于是点了头。
虽然用了点手段,任务也不算完成,宋弦还是给祁云翱发了一条微信,小心翼翼询问,是否可以给她朋友报销饭钱。
祁云翱破天荒给她发来了一个大拇指,【可以】。
宋弦:……
祁云翱极少回复她的信息,突然这么痛快,还给她比赞,那一瞬间,宋弦竟然有些感动。
只要熬得够久,总会等到老板做人的那一天。
第21章
这天,设计部下季度新款展示会,祁云翱出现了。
吴娅微对这一次的新款设计还挺满意。
“这一次初稿,大部分客户反馈不错,小A组于欧林经常最后一个走,这一次我看过了,单单废稿她就一大叠。”
祁云翱目光淡淡,“吴经理,我建议,让于欧林来讲一讲废掉的稿子,我们现在做线上,是商业设计,不是私人订制,画得好看,那是给客人看的,好的商业设计除了要有美感,还要兼具市场价值,我更希望能听到你们创作当中的想法。”
吴娅微点头,“好的,让于欧林来给大家分享她创作的初衷,还有不断完善的过程,大家讨论一下。”
于欧林分享完,祁云翱只略微点一个头,似乎并不是很满意。
到宋弦了,她负责的是原经销商的一点尾单,款不多。
祁云翱面部有了些轻微变化,嘴角撇一下,或者把脸扭向另一旁,看起来颇有几分无奈。
做久了差等生,宋弦面皮厚了,无视他的微表情,把设计完整表述出来。
但她说到一个叼金币的金蟾碧玉穗子时,听到了一个低笑声。
宋弦被打断,原地愣住了,一时之间,思路有些续不上。
祁云翱指节搓搓鼻尖,一个光扫过去,“宋弦就那么喜欢金蟾?”
有人在绷着笑。
宋弦对着他,理直气壮的,“祁总,不是我喜欢金蟾,金蟾这个元素是客户要求加的。”
“设计师不能让客户拿捏了,有些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连着两三个都是这个主题,你是设计师,不是画稿子的,会不会引导客户?”
“金蟾一直卖得挺好的,所以客户比较喜欢这个元素。”
相对于国际宝石的绚丽多彩,珠光宝气,金蟾的确不起眼,可是谁说的,要先了解客户需求,又是谁说的,要实现市场价值,既然客户喜欢,也卖得动,怎么就不能做金蟾呢?
他是白天鹅,不喜欢癞哈麻,又不是卖给他的!
“挺好是多好,你给我个数据。”
她顿了下,小小吸一口气,“客户说,比其他的卖得好,做生意的都喜欢……”
祁云翱转头看向孙信业,“孙总监,你去找人事,以后设计部招人,喜欢画癞哈麻的不要。”
宋弦脑袋呼地一下,面皮里头烧出火来,脸色脖子上烫成一片。
公司直播脚本要她来写,珠宝文案要她来写,设计部的工作也不能落下,她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休息,比于欧林忙得多得多,却没有一个人给她说一声:辛苦了。
这就罢了,她也没指望过,这位大老板何必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左一句右一句,都是她不行的意思!
原来,那一个点赞只是她的错觉。
散会了,孙信业把祁云翱往电梯间送。
宋弦就着脑子里的一团火热,快步走了过去,在身后唤了一声:“孙总监。”
两个男人同时转过头来。
“孙总监,我下周要申请补休,上个月我只休了四天。”
不画了,不画癞-□□了,躺尸几天也要把剩下的休息休完!
祁云翱转回头,无事人一般,指尖点了上行键。
孙信业有些意外,“休几天?”
“三天。”
“连休那么多天,你要做什么?”
宋弦脸色木木的,“我有点私事要办,想下周三开始休。”
孙信业顿了下,“行,你在ERP提交申请。”
祁云翱指节抵在鼻下,清一下嗓,“宋弦补三天假,公司没有人画金蟾,第三天也该倒闭了。”
宋弦听那阴阳怪调的话,再看他那嘴角浮起的勾动,唇角嚅动一下,忍了忍,还是不想再忍了。
“祁总,金蟾受人喜爱,也是因为它有招财吉祥的寓意,并不是我喜欢画金蟾,而是经销商喜欢这个题材,市场喜欢这个题材。”
既是说出口,索性说个痛快,反正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怕他。
“就上回泰延退回来那件,童子戏金蟾,我们的想法,是希望保留料子柔润轻灵的属性,如果按您说,童子是小人,那您说的童子拜观音,是不是也可以说成观音带小人?”
孙信业站在一旁,倒也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祁云翱双手抱臂,压着嘴角看她。
宋弦终于痛快了一回,两眼灼灼,“玉必有工,工必有意,意必吉祥,童子是贵人,并不是小人,童子戏金蟾,遇上贵人得财富,寓意很好。”
祁云翱点头,“那你说说看,料子好,雕工没毛病,寓意还那么好,为什么泰延单单退回来了那一件?”
“……”
他一个气声,“你说保留料子本身的属性,那没错,可那童子多大,金蟾又多大,两个差不多大,童子戏得了这只金蟾吗,比例不对,美感就打了折扣,再好的寓意有什么用?”
宋弦眼睫颤了颤,“没用,您说的对。”
孙信业笑问:“宋弦服气了?”
宋弦抿唇,“当然服气。”
他早这么说,她早就服气了。
下午,宋弦被吴娅微叫到办公室。
吴娅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客气,先是肯定了宋弦,说她主观能动性强,人缘好,进步也很快。
宋弦的笑都快僵在脸上了。
吴娅微话锋一转,“不过,你是珠宝设计师,不是行政岗,也不是轮转岗,以后别的部门的工作,要学会适当拒绝,咱们要先把本职工作做好,才能真正为公司创收,公司领导也才能看得到我们的成绩,你说是吗?”
宋弦点头称是,“吴经理说的对,我以后会注意的。”
“公司现在做线上,我们设计部面对的客户群发生了很大变化,以前呢,我们主要面对经销商,现在是直接面对客户,需求更加多样化,你说你经验不足,平时更要多看多学,设计跟一个人审美有很大关系,审美呢,又跟一个人生活的环境,学识分不开,你可以多跟于欧林学习,就算没有机会出国看展,或者现场观摩大师的作品,现在咨询发达,还是有很多渠道可以接触到好的设计。”
“是的。”
宋弦再傻也听得出来,吴娅微是觉得她审美不行,自然设计也不行,要她多看国外的作品,大师的作品,先把审美提高,再谈设计。
吴娅微拿出一份客户需要改款的珠宝资料,让她拿回去,跟客户沟通好改款需求,把改款设计稿发给她看。
“客户寄过来的珠宝都在工厂仓储,你在那边上班也方便,周五下午回来开例会。”
“好的。”
改款可是个比定制更麻烦的活儿,客户需求更高,预期也更高,而且很多客户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改成什么样,设计师完全get到实属不易,再加上改款后主石,配钻会有损耗,甚至有完全损坏的风险,一旦钻石出现损坏,又是一桩难断官司。
贵重珠宝改款会有保险,但想也知道,这些她是接触不到的。
当然,吴娅微并不是把活儿给了她,只是让她出改款的设计稿,至于用不用,那就另说了。
宋弦并不挑活儿,只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又被边缘化了。
-
华灯初上,祁云翱难得没有应酬,开车回了一趟奶奶家。
老太太姓蒋,地道的老广州,跟孙子说话,总是粤语夹杂着普通话。
饭后,她给孙子端来点心和一箱老广龟苓膏,让他拿回去吃。
祁云翱推开,“我不吃这个。”
“这个不好吃?不好吃也可以降火,你老豆中意食。”
“我唔中意食。”
“唔中意食唔事啦,留给你老豆吃。”
蒋老太又唠叨起祁云翱他爸祁应元,祁应元前段时间因为胃炎住院,点滴吊了一个星期,人都瘦脱相了,他家里那老婆啥都好,就是做饭不行,还不许保姆插手,非要自己做。
祁云翱不出声,对于他爸和后妈那一家子,他不关心,也从不发表言论。
老太太疼儿子,更疼孙子,那边的事情她一般也就叨个两三句,还只捡好的说。
祁云翱手机响了,有人给他发过来一个视频,是他一个初中男同学,好多年没见,国潮珠宝晚宴那天碰上,才加上的微信。
那是他上台表演的视频,倒没有什么出奇,就是他同学调侃他,怎么交那么多女朋友。
祁云翱在老太太的唠叨声中调高手机音量。
镜头下端是一个黑色脑袋,可以断定他同学就站在这黑色脑袋的身后。
“你们老板有女朋友吗?”
嘈杂声里,女孩儿的声音依然可以辨认,单听这个声音,他也知道那黑脑袋是谁,今天她还因为金蟾和他理论了一回。
“什么样才算女朋友?我听说,国内的国外的,北京的广州的,地上的地下的,他一共有二十个女朋友。”
“啧啧啧,这么多,他应付得过来吗?”
“怎么应付不过来,他是体育特长生进的清华,体力肯定好啊。”
祁云翱微微卷唇,把进度条拉回去,绷着嘴又看了一遍。
她的嗓音柔润清亮,让那些话听起来有那么一种,并不是在诓人的真诚,不知道的人说不准真能信了。
蒋老太看他那副神情,有些惊奇,问:“你笑什么?”
祁云翱敛容,指头一摁,锁掉屏幕,“我没笑,有人说我坏话。”
“乜人啊?”
“猪头丙嚟嘅。”
作者有话说:
有存稿,一般九点发,如果不是,那就是我忘记定时了(捂脸),谢谢花无缺评论提醒我,男女主还没有在一起,离开虐还有一段距离哦,比心!
第22章
宋弦抱着改款资料,才靠近厂子大门,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小宋!”
她回过头,一个瘦削身影对着她,两条竹竿腿杵在围墙下。
竟然是王建安。
虽然天色暗了下来,那张脸也看得清楚,宋弦确信了,那天跟别的女孩看电影的人就是王建安本人。
“是小宋吧?”
想起此人的渣男行径,宋弦不打算给他好脸色,“对,你是哪位?”
王建安朝她走过来,嘴上堆起了笑,“我们见过面的,过年的时候我来这里接严听雪,你还记得吗?”
“噢,有什么事吗?”
王建安很客气,“我想请你帮个忙,严听雪手机关机了,我联系不上她,你能不能领我进去找她?”
宋弦面露难色,“恐怕不行,这里是珠宝工厂,晚上下班后,外来人员是不允许进去的。”
“那你帮我叫一声严听雪,我在外头等她。”
“好的。”
宋弦返回到宿舍,严听雪正在喂猫喝脱乳糖的羊奶粉,前几天她带躲躲出去洗澡,才发现它已经怀孕两个月,得补充一些营养。
“听雪姐,你手机关机了吗,你男朋友在外面等你呢。”
严听雪闻言一滞,又低头继续喂猫,“不用管他,我和他分手了。”
宋弦一时失语,这个信息也不算很突然,从她发现王建安劈腿那天起,就觉得王建安不配和听雪姐结婚,只是婚房买好了,也快领证了,这样分手,总是叫人唏嘘。
她蹲下身子,“为什么分手,是王建安提的?”
严听雪默了默,“也没有谁提,就是要领证了才发现不合适,他家里人不满意我,结婚也没意思。”
“不合适还跟你谈了八年?”
“本来觉得可以克服的,后来发现没有那么简单,分开了也好,总好过以后离婚。”
宋弦再忍不住,说出了口:“前段时间直播团队去御景轩吃饭,我看到他和别的女孩看电影,还手拉手,我只是不敢跟你说。”
严听雪撸着躲躲的手顿住了,无声哑笑,“嗯,我们新房子就在那附近,他过来,是想让我跟他去过户,把房子给他,但是我现在还不想见他。”
宋弦无语,“凭什么给他,房子首付你不是出了一半么。”
严听雪抬起眼,眼睛里是难以抑制的水光,声音也带了些哽咽,“他说他想要,正好我也不想要,他带那个女的回去过。”
“……你的钱呢?”
“他现在没有钱,说给我写欠条,两年之内还给我。”
“万一——”
万一他不给呢,她觉得王建安不值得信任,八年,整个青春年华都给了渣男,不拿到钱,凭什么把房子另一半产权过户给他。
但看严听雪这副神态,她到底说不出口。
宋弦出到门口,王建安马上迎了上来。
“小宋,严听雪呢?”
“她不在宿舍,可能还在加班。”
“那你给她打个电话。”
宋弦没有动作,“你不是说她关机了吗?”
王建安一滞,嘴角收敛,哼了声,“怎么,她不愿意下来见我?”
宋弦胸口憋着一股气儿,实在不抒不快,“见你做什么,你长得又不好看,也没有钱还给她,等你有钱了再过来找她吧。”
她头也不回走了,心里愤愤难平,听雪姐脾气好,工资高,长得也好看,配这个竹竿腿绰绰有余,为什么还不被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