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视频里,她哭得妆都花了,这会儿倒是漂漂亮亮的,还能看到根根卷翘的睫毛。
“我就叫着玩玩。”
他咬着后槽牙对上她,强忍了忍,“宋弦,要不要点脸。”
顷刻间,宋弦眼眶冒出了水,“我怎么不要脸了,我敢叫,你敢应吗,你不是说我有病!”
“你是有病!”
“对,我是有病,祁云翱,你没病,你找我做什么,不是你说的,你送我的东西算是我的嫁妆?”
她嘴唇在颤,泪水滑过脸颊,“从那一次,我就把你当成我娘家人。”
祁云翱突然倾身,大掌掐上她的脖子,喉结上下滚动,“我他妈有病,做你娘家人。”
宋弦眼里带着刀子,分毫不让,“你就是有病!你有病!”
胡彦林回头,头皮都麻了,心里直发憷,“宋弦,你别说了!”
又说:“祁总,不要这样,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好好说话行吗,不要让我开车去派出所。”
祁云翱松开手,后背靠回去,恶狠狠衬衣扯开扣子。
宋弦顾不上抹眼泪,她死盯着眼前的男人,“我有病,我说过我爱你,你说过吗,我还替你说,你是爱我的……”
他咽一下喉,“爱不爱你不知道?”
“你不爱,爱我你会不主动联系我吗?”
她开始语无伦次,“爱我你会叫前女友晚上上家里来吗,还给她送吊坠,我去揭阳找戚白雕出来的,还在雪地里和她喂流浪猫,你爱我,会给那个女的送巴博斯吗?”
“你别胡说八道。”
“我亲眼看见的,我初三去北京,本来想和你一起看雪。”
祁云翱定了下,“纪天瑜恨不得给我喂耗子药,你问清楚了吗,就说我和她喂流浪猫。”
“我想问清楚,”宋弦抽泣,胸腔一鼓一鼓的,“你说,别跟你来那一套,舒服就一起过,不舒服就走人。”
她流着眼泪鼻涕,数落他的不是,一条又一条。
祁云翱沉默了,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罪过这么深,深到可以就地埋了,还永世不得超生。他没有办法反驳,一切都有因果,宋弦的指控在他这里有真有假,但在她那里,一切为真。
在宋弦的视角里,他的确不爱她,凭什么不让她接受别人的求婚。
眼泪止住了,她也平静了下来,对他进行最后一条控诉。
“你那么珍惜纪天瑜,我呢,第一次你就抓我的手摸你鸡鸡……我就不是人吗?”
暮色笼罩,黑暗吞噬着大地,郊区的山林幽幽如有鬼魅。
祁云翱望向窗外,“我不是人。”
片刻后,她说:“祁云翱,我再也不爱你了。”
第86章
胡彦林觉得自己前程堪忧, 她发了一条朋友圈,差点儿引发人命案,当她看到祁云翱掐着宋弦的脖子, 那暴戾的神色,真的吓得半死。
原以为祁云翱和宋弦只是玩玩, 既然宋弦都答应齐歌求婚了,那必定已经和祁云翱断了,她没想到祁云翱还追到这儿来,两人还在她车里互骂。
宋弦的控诉, 她听在耳朵里,感同身受。
有些男人就是渣, 她也碰上过, 祁云翱渣就算了,还冷漠无情,还不许宋弦跟别人跑。
不过, 在她看来,宋弦也称不上可怜,她能把祁云翱睡了, 还把他甩了,最后还有齐歌那么好的初恋接盘,命真是好。
宋弦的确长了一张好命的脸, 脸蛋柔润,眼睛明亮, 不用刻意打扮,清清爽爽就能抓人眼, 清纯中带点笨拙, 真诚里带点小刺。
所以, 祁云翱走之后,她安慰宋弦,还给她出主意。
“你不要和祁总闹得太僵,好聚好散,毕竟还要在公司里呆着,而且你还有一个点的股份,他恼火了,像踢邢沅那样把你踢出去,吃亏的是你。”
宋弦妆又残了第二回 ,目光漫向窗外,“他要是踢我,我就和他打官司。”
话是那么说,祁云翱要真对付她,她也是没办法的,他脑子好用得很,一百个她也赶不上一个祁云翱。
回到酒店,她收到了祁云翱的微信。
【过来把你东西收拾干净。】
宋弦没有回复,扔了吧,她也不要了。
杨素真给宋弦打来电话,她说猫拉稀了,沾了一屁股屎,拖得家里都是味儿。
宋弦心疼,让她妈别管家里臭不臭,先带雪狮子去宠物医院看看,不行就买点益生菌或者猫咪营养素喂喂。
“你们老板真把猫给你了?”
“嗯,托运对猫不好,他说先让我养着。”
“你给了他多少钱?”
“没给钱,说不准以后还要还给他。”
杨素真说:“这猫是好养,不闹腾,也听得懂我们说话,你爸挺喜欢,一回来就找它,我叫他找人问了问,这猫也没有那么贵,我们这边一千出头就可以买到,你们祁总怎么还出二十万找它呢。”
宋弦顿了下,“刚开始买是不贵,养久了就贵了,这不是跟小孩一样吗,越养越贵。”
自打出了这个找猫事件,杨素真察觉出来了,宋弦和祁云翱大约有一些什么事,闹别扭了,宋弦才把猫偷回家来,祁云翱那样的,十万里也没有一个,杨素真当然想要这样的女婿,这段时间,祁云翱就直播了一场,她从头看到尾,越看越觉得宋弦高攀了。
“在广州做得好好的,你怎么跑成都去,现在连直播也做不了,还不如回去呢。”
“回去做什么,我不可能一直留在广州,过段时间我还要出国,我现在在补英语。”
这是没谱的事情,她把话先放出来给她妈听,也是为了逼自己一把,她不可能在广州停留一辈子,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甚至不敢经过老别墅附近。
那里有皮皮,有十五,还有已经不属于她的银杏树。
还有祁云翱,即便把祁云翱骂成屎,他依然是她这短短二十六年最美好的际遇,或许也将是她一生最难忘的回忆。
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祁云翱。
她想离开,远走高飞,只要手里有笔,头上有脑袋,去哪儿都能吃上饭,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杨素真听了这些话,心情有些复杂,都说孩子有能力,就放手让她远走高飞,没能力的就承欢膝下,她本来以为宋弦天资一般,按部就班过寻常人的生活就好了,但是宋弦自己去了广州,又去了成都,现在她胆子越来越大,还补英语要出国。
学无止境,不管是老师的身份还是妈妈的身份,杨素真都没有办法阻止女儿往前飞。
回到成都,宋弦认真查询国外的珠宝设计专业,英国是首选,英国有全球珠宝设计顶尖院校。
越看宋弦越不知天高地厚,她想去BCU——伯明翰城市大学,BCU坐落在伯明翰的珠宝角,周围有全球最大的珠宝供应链,大大小小的珠宝厂堪称珠宝海洋。
一年半的研究生,省一点三十万出头应该可以搞定,这个数字她家里还可以负担,她已经连续一年半给她妈还钱,再掏出来用用也无妨。
问了中介,以她的条件,申请BCU珠宝设计的研究生有一定难度,推荐信中介可以帮她搞定,她自己要拿得出漂亮的作品集,如果有官方认证的获奖作品,那就更好了。
既然有机会,那就全力以赴,宋弦的时间并不多,九月提交申请的话,她只有四个月的时间,她报名了两个珠宝设计比赛,这期间她还要把雅思给过了。
宋弦谁都没有告诉,她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心心念念想要上一个心仪的学校,奈何脑子不够用,就只能偷偷挑灯夜读,以勤补拙。
她不出门,下了班就回公寓,顿顿吃外卖,困了就喝咖啡,戚白觉得她疯了,他说,连日头都不晒的,那不是人,那叫鬼。
这一天,她才下班,突然收到祁应元的电话。
宋弦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祁应元,这个时候突然接到他的电话,心里有些忐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长辈的电话还是要接的,她和祁云翱的事情,跟他爸无关,祁应元对她挺好的。
接通电话,两人难免寒暄几句。
“我跟他说,就算要提拔你,也不能到成都去,异地算什么回事。”
宋弦轻轻吸气,“叔叔,对不起,我已经和他分开了。”
她知道,祁应元应该已经察觉出来,这一通电话多半是来劝和的。
“蛋蛋,你跟我说,是不是祁云翱让你受了什么委屈?”
“没有,是我们两个性格不合适。”
“你们两个能在一起那么久,怎么会不合适,牙齿还打架呢,年轻人互相体谅,哪有天生就合适的人,我已经训了他一顿,你不要再生气。”
宋弦不知道说什么,只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又怎么训得了祁云翱,结两次婚,交十个女朋友的人,祁云翱根本不可能听他的话。
祁应元又说:“你周末回来一趟,我有话要跟你们两个说。”
宋弦无力拒绝,“叔叔,我看看,不一定有时间。”
这不是推托之词,她是真的没有时间,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争分夺秒过日子。
即使这样,半夜她还是会失眠,她和祁云翱过得太久,老房子里的画面印在脑子里,根本就剔除不掉,一到夜里就折磨她。
“有没有时间,你都和我说一声。”
“好的。”
到了周末,她给祁应元发微信道歉,表示有时间会回去探望他。
这就是一句客套话,就像跟人说“我们下次约”一样,宋弦知道,她不会再去探望祁应元。
又过了一周,宋弦趁着周末,去香港参加珠宝展,顺便提交她的设计比赛手绘稿,回到成都已经是周日晚十一点,戚白看见她回来,问她祁云翱回去了吗。
宋弦听到那三个字,心尖依然会颤抖。
“我不知道,他来了吗?”
戚白皱眉,“他不是找你来了吗,宋弦,你是不是真的被人求婚了?”
宋弦两眼空洞,不承认也不否认。
公司有人传,宋弦在当伴娘的时候被求婚,祁云翱得到消息,气得跑去抓她,两人差点在婚礼现场打起来,再加上宋弦不再做祁云翱的助播,两人搞到一起又闹翻的事情基本上是板上钉钉。
“你们怎么回事,他来了也没给你电话?”
“没有,估计是来出差的。”
躲过了祁云翱,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反正不是庆幸,她还没有办法释然,她不敢回广州。
祁云翱来成都出差,是释然了吗?
接近凌晨,电话响了,如有预料一般,她心口紧缩一下。
祁云翱当真是找她来了吗?
“喂——”
他的声音又远又近,“你不好好上班,上哪儿去了?”
宋弦嗓子眼发涨,她说不出话来。
“我爸,他说让你回来一趟。”
静默无声,电波会导气,宋弦闻到了他的气息。
“你耳聋了?”
宋弦咽嗓,喉咙干涩,一点水也没有,“为什么呀?”
祁云翱冷声冷语的,“我不知道,你自己回来问他,他是董事长,你是股东,我猜,可能是想跟你商量,公司下一步怎么走。”
宋弦垂首,“你跟他说一声,我这个月没有时间,国庆节我再回去看他。”
片刻后,他说:“随便你。”
挂了电话,宋弦枯坐半晌,她提不起劲儿做任何事情,看完珠宝展踌躇满志的她,因为祁云翱的来电,志气一泻千里,就好像,不管她奋斗到何种高度,这一生都了无生趣。
她去偷雪狮子,也是给以后留给念想,二十三岁认识祁云翱,过段时间她就二十六了,以后岁月悠长,她怕找不着祁云翱的一丝痕迹。
忙碌的日子已经形成了惯性,宋弦考了雅思,又给自己做了漂亮的作品集,在九月生日这天,提交了留学申请。
没过两天,戚白得来一个消息,祁应元胃癌过世,他要回去一趟。
这一个晴天霹雳,宋弦半晌缓不过气来。
她小学一年级,奶奶过世,那时候她还小,不知道死亡是什么,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碰上死亡,就在两个月以前,祁应元还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广州,他有话要和她说。
她懊悔极了,她痛恨自己。
两个月之前,祁应元让她回去,她为什么不回!祁云翱让她回去,她为什么不回!她是什么大人物,又办了什么大事,竟然这样对待祁应元!
她和戚白一起上了回广州的飞机,一路上,眼泪时而冒出来。
戚白也是才知道,祁应元胃癌复发,当初他做了胃切除,本来医生说可以再活个七八年的,谁知道半年前复发,短短半年人就没了。
半年,也就是祁云翱来成都找她那一回,他大概恨死她了。
落地之后,她第一回 生出了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越靠近老别墅,她越害怕。
院里有女人的哭声,小孩的哭声,悲悲戚戚。
宋弦看到了祁云翱,他并没有哭,只是垂着眼睫,神色倦怠。
顷刻间,她眼圈红了。
戚白:“祁总,节哀。”
祁云翱抬起眼睫看他,眸光稍转,移到宋弦脸上,目光凉凉的。
宋弦含着泪光,说不出一个字。
不断有人过来吊丧,不过短短一瞬,祁云翱看向了后面的人。
她上了香,跟随戚白的脚后跟,走出了祁家老房子。
戚白:“别看这房子有年头了,死贵死贵的,不过也是有价无市,轻易出不了手。”
他抬起下巴,“他们家这棵树,得有二三十年了。”
宋弦转身,抬眼往那棵三稔树看去。
仿佛就在前几天,祁云翱才刚刚跟她说了那番话。
“三稔,就是野生杨桃树,结的果子很酸,用广东人话说出来叫多孙,多子多孙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宋弦BCU留学申请没通过, 中介还另外给她伸了两个学校,一个是英国的,一个是意大利的, 那两所学校的珠宝专业也不错,但怎么说, 都是退而求其次,宋弦有些失落,又不愿意放弃,她打起精神, 花钱找了一个专业人士,修改她的文书, 写了申诉材料。
自打她和祁云翱绯闻事件出来以后, 猎人又主动联系了她,询问是否有意跳槽,如颜还是很中意她, 宋弦拒绝。
孙信业也联系过她,问她愿不愿意回广州,进他的工作室, 宋弦也拒绝了。
在这期间,和喜发生了不少事情。
祁云翱的直播号被恶意举报,进入封禁状态, 虽然还有一个避险账号——蛋蛋珠宝,但他也没有用, 他已经两三个月没有直播了。
外界有传,因为祁应元胃癌离世, 祁家爆发遗产纠纷, 狄蓉以祁应元遗孀身份起诉祁云翱, 她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祁应元却把和喜的股份都传给了祁云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