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你怎么不滚呢?”
眼看这两人又要掐起来,胖头鱼赶紧把手机夺回来,呼哧呼哧三两步跑到店外:“老大,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阿致也是为这事着急,火没地撒。你是不知道,许叔叔刚没的时候,许哥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一直觉得对不住呢。”
林雨晨顺着问:“怎么熬的?”
“……”胖头鱼吞吐半天道:“反正就很不好过就是了。”
林雨晨握着手机回忆起以前的事。
她在枫塘的时候,许澜一个朋友都没有。
那时候阿致好像跟着父母去了城里。
而胖头鱼是个谁都可以欺负的小跟班,为人十分没有骨气。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那件事后也是不敢明面上和许澜交谈的。
好像是后来,林雨晨要许澜融入大家后,胖头鱼才和他正大光明地熟络起来。
“他过得十分不容易,”胖头鱼酝酿片刻恳求道:“你要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委屈,能不能等过了这阵再说?别让他觉得是因为他的家庭你才……他因为那件事,失去太多了。”
“……”林雨晨差点没骂出脏话:“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种人?”
“没……没……我就是担心,”胖头鱼犹豫着说:“毕竟我知道你家庭条件挺好的,人长得又漂亮、脑子也灵光,多才多艺,十分不缺缺追求者。听说你们这样的门第,都必须要配家世很好的人,不然会被人笑话。但是许哥那些事,都是真的,你要是觉得配不上……”
“你打住,再说我要生气了!”听前半句林雨晨还挺骄傲地,到后面越来越听不下去,赶紧截住他的话头。
“……”
她喘了两口气,平复呼吸:“我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
“哦,你……你说,”胖头鱼弱弱地回答。
“我说,是他们肤浅了。除去那些不能被改变的出身,他身上有许许多多的优点,他睿智、坚强、细致、温柔。”说着说着,林雨晨觉得当人夸他有点难为情,打住了说:“反正在我心里,这些比诬名分量重太多。”
“你这样想?”胖头鱼不敢置信。
“哼!实话说,他这样的背景确实对我、对我家庭会造成影响。但我又不是傻子,十几岁选他,二十几岁也选他,当然是因为他值得。”
没等胖头鱼再说话,林雨晨就把电话给挂了。
她有点不敢置信,刚刚自己对一个并不是非常熟络的人说了什么。
说了自己有多么肯定和在意许澜?
她大概被什么东西附体。
可再一想,她怎么就在他朋友心中形象如此差劲。
阿致,一定是那个阿致天天扇风点火。
她回头一定找机会新仇旧账和阿致一起清算一遍。
屋顶的雨水落在她的眉梢,冰凉的寒意顺着鼻骨一路滑下。
林雨晨打了个激灵,才想起来,外面还是一副满屋雨水的惨状。
她连手机都不记得拿,直接冲去了厨房,翻找了几个洗菜、绊肉的盆,放在渗水最严重的地方。
拖地、拧干、再拖地。
累到半死的时候,林雨晨又拿出一卷垃圾袋,在各个房间跑来跑去,给沙发、床褥加保护罩。
她哪里受过这个罪,被这场大雨浇了个措手不及。
忍不了了,等雨停了,就和房东商量搬家的事。
忙活到后半夜,林雨晨刚停下喝了口水,又想起阳台晾的衣服还没收。
这雨水浇进来,衣服通通白洗。
自从许澜搬进来住以后,隔三差五床单就得换,也幸好不用她动手。
想到这,林雨晨又来了气,本该收床单的人今晚去密会佳人了。
她忙活这一晚上是图什么?
踮脚够床单的时候,空气中传来一声急促的铃声。
林雨晨的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
这都几点了,虽然房间里没有钟表。
但单凭外面人家的灯都没几个亮着,她就能判断出这肯定后半夜。
她下意识去摸手机,才发现手机早不知道落在哪了,反正没在身上。
不对啊。
这么晚,外面又这么大的雨,按理不会有人来找她。
她皱着眉在想,外面的人会是谁。
以前看过的恐怖电影一下子全涌出来了。
但忽地,林雨晨联想起下午在公司碰到乔格西堵她。
一种更不祥预感升起来。
这么晚了,她不太敢贸然开门,
林雨晨静静站在原地,盯着那个响声不断的电话。
不大的声音,却十分急促,在夜空里格外刺耳。
楼宇对讲响了一会儿,再次恢复平静。
林雨晨轻舒了口气。
她开始在房间内来回地踱,寻找她的手机。
手机黑色的屏幕和周围环境很好地融合在一起。
废了好大功夫,林雨晨才在盥洗池边找到。
戳开手机屏幕,她咋舌。
天啊,原来这都凌晨三点多了。
虽然许澜肯定已经睡了,但她还是打算跟他好好抱怨一番,因为他今晚的不在家,导致她刚刚遭遇的人身危机。
不对,她得把许澜叫醒,以防乔格西有什么过激举动。
许澜的头像在屏幕的最上端,星空夜景头像的右上角有个数字2。
他发来过消息。
“睡了吗?”
“帮我开个门。”
时间是一小时前。
凌晨一点多、近两点的时候。
林雨晨意识到刚刚那个楼宇对讲机是谁打来的了。
她从鼻子里轻哼出口气,然后把手机攥在手里,从玄关处随便摘了件淡绿色大衣披在身上,踩着双平底鞋匆匆往楼下跑。
“咚咚咚……”
等快到一楼的时候,林雨晨感受到春风春雨的寒意,忍不住一个哆嗦。
然后,她就瞧见楼宇外确实站着一个人。
背对着门,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
林雨晨把领口拢了拢,加快步子跑下去。
她一把拉开一楼的铁门,一把从背后搂住那个灰色身影,委屈又凶巴巴地靠着他后背说。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啊?万一我睡了,你不是就吵醒我了?”
“而且这大半夜的你也不带钥匙。刚刚屋里突然有铃声,可吓死我了!”
“哦,对,最过分的是,我都没有同意你去凭北,你留个言不等我的意见就飞走了,丝毫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你到底把我当你的谁啊?!”
一阵风裹挟着寒意刮过来。
她的嘴巴就张在那里,没有继续数落下去。
许澜转过身来了。
他的肩膀和身上全塌湿了,下巴已经钻出一层短短的青色胡茬,眼睛里布着红血丝,被额头的碎发遮住部分长长的睫毛。
那颗泪痣在夜里更加显眼。
他像是疲惫至极。
一路奔波回来的。
林雨晨撇撇嘴,侧身让了让:“你还不快进来。”
许澜嗯了声,抬脚迈进了楼道。
林雨晨看着他湿透灰色羊绒大衣,又望了望楼外狭窄的屋檐,瘪嘴问:“等很久了吧?”
话刚落地的那刻,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果然,他说:“没有,刚到。”
像极了年少的时候。
他在宿舍楼下的玉兰树下,一等就是半天。
女孩子化妆捯饬出门,总是要费些功夫,尤其是林雨晨的化妆技术在那会儿还不算太熟练。
他站在老树下,葱郁树冠遮住半边眉眼,极短的发茬贴着头皮,骨相利落又深邃。
楼下,会有来往的认识同学和他打趣:“又来等我们雨晨啊。”
也会有不认识的女同学讨论:“瞧,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大帅哥,在那棵树下。”
他们议论道:“真的好帅啊,哪个院的?”
“国防院的,来咱们这儿好几回了。”
“咱们学校还有这种人物呢?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你出门又不戴眼镜,他们全穿一个颜色衣服,你那两三百度的近视眼哪分得出来。”
“那我以后出门都要戴眼镜!”
林雨晨朝许澜那边走去的时候,就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于是她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就像他们夸的人是她。
但她不想被他发现她的小动作,等快到人前的时候,又故作淡定地拿乔:“你等很久了啊?”
他总是回:“没有,刚到。”
林雨晨压下这些小心思,语气都和缓了点儿:“你把钥匙落在哪了?怎么没带啊?”
“不知道,可能在公司,或者在宁城。”
“哦,”一听宁城,林雨晨好心情又没了,凶巴巴地说:“知道给我发微信,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啊?微信那点动静,我哪听得到?哪能知道你在外面?”
“这也就是今天晚上特殊情况,我还没睡,能听到卧室外的声音。”
“你那员工伤势处理挺快啊,不是说可严重可严重了?这么快就安排好了啊。”
“回来得快也没有用,因为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许澜默默地听着,一级级跟着走上台阶。
等了半天一句回应都没有。
到了六楼门外,林雨晨停住正掏钥匙的手,朝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怎么,你那边忙完了,所以才想起我来了?你还知道回来啊?”
许澜站在五六楼中间的台阶上,一米远地微扬头看着她:“林雨晨,我不跟你分手。”
是陈述句,坚定,言之凿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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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在酒吧驻唱的每一首(小修)◎
林雨晨茫然地“嗯”了声, 还没搞清楚状态。
这都哪跟哪啊。
他冒着大雨回来,就为跟她说这么一句话。
但她是个很玲珑剔透的人,上高中的时候, 就是那种不太用复习, 还能考得不错的聪明学生。
很快,她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估计也是看到新闻了,怕那些有的没的对他们的关系产生影响。
林雨晨一直是个色厉内荏的人, 很多时候比谁都要心软,就比如说现在。
她睨他一眼:“我们很早以前就说好的,这段关系只能我能说停。你突然说这个, 是不是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许澜怔忪了下, 僵直的肩膀松懈下来, 在听到这话时明显松了口气:“我没有。”
“你快进来吧, ”林雨晨走在前面, 换了鞋。
许澜连上了几个台阶。
房间跟水帘洞似的,朝下滴着水, 落到不锈钢的面盆里,“滴答滴答”。
林雨晨边换鞋,边望着房间皱眉。
不过转念, 她又轻松了许多。
帮手来了。
沙发、床、已经被她用大塑料袋整个罩住,问题不大。
盆子也都放在了漏雨的重灾区。
只是地板,还得再拖一遍,水汪汪的,十分湿滑。
“帮我拖个地?”林雨晨回头和许澜打着商量。
他把外套挂在玄关,换上夏天的拖鞋, 进了操作阳台。
林雨晨挑了个不落雨的角落, 把本来在阳台的躺椅推过去, 抱着个毯子仰躺着休息。
她今晚实在太累了。
本来她是看着挽起袖口干活的男人发呆,看着看着,竟然闭眼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雨晨被轻轻摇醒,天还没有大亮。
她左手揉了揉眼睛,对着眼前的黑影迷迷糊糊地问:“几点啦?”
“四点一刻。”
林雨晨的大脑迟钝地反应了下,然后道:“哦,那还早,我再睡会。”
“去我那儿睡。”
“嗯?”林雨晨脑子仍然一片浆糊。
她用所剩不多的理智思考,他大概是要把她带回家去。
她再用所剩不多的理智,想起来他腿上的伤。
林雨晨没让他抱下去,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楼。
只是真到了目的地,躺在松软大床上的时候,意识却越来越清醒了。
她不知道是因为择床,还是因为生物钟。
毕竟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清晨了。
于是,她干脆侧躺着,看着身旁人的眉眼。
这些年,许澜没有太大变化,闭眼的时候,整个人很温良无害。
就是这样一个温良无害的人,这些年是吃了多少苦啊。
林雨晨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眉间,想把他的褶皱抚平。
似乎是下意识,她的手腕许澜被抓住。
她听到他咕哝了一句,但是没有听清。
“Per aspera ad astra.”
许澜手腕上那个新刺不久的纹身又漏了出来。
就在手腕骨的下方,皮肤微微发红,似乎过敏还没有好。
林雨晨挣了挣手,却没有摆脱桎梏。
于是,她紧紧盯着那串文字,牢牢背了一遍。
“xx”网上搜不出来。
这串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字母,她觉得怎么也该能搜到个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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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晨在床上闭眼假寐到中午,肚子饿得要死的时候,许澜才松了手。
她蹑手蹑脚掀开被子,甩了甩发麻的手腕。
然后折到另一个房间,把昨晚出租房的照片发给房东,然后拨通了房东的电话。
房东的电话接的很快,操着浓浓的本地口音:“喂?什么事?”
开门见山,林雨晨也不和他兜圈子了,直接说起昨晚:“昨天凭北下雨,家里漏水严重,客厅和卧室被漏得乱七八糟,根本没有办法住人。去年下雨的时候也这样,只不过漏得不太严重,我也就没有麻烦您。
您能找人来修一下吗?”
“漏雨?怎么会?上一个租客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漏雨的情况。”房东像是很惊愕。
林雨晨以为他不信,提到了之前发过去的照片:“刚给您微信发了几张照片,就是昨晚拍的。您看地上的积水,还有沙发、床,都淋得不像样子。
昨晚家里根本没办法住,我收拾好后,投奔了朋友家。”
房东似乎在看照片,隔了会儿讲:“啊?漏成这样了。我这沙发可是去年新换的啊,啧啧啧,真是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