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好像有大病——王锦WJ【完结】
时间:2023-04-18 17:33:12

  叶藏锋调查过他家里的事,对此并不意外。朱父当年是受了官场的倾轧,没犯什么实在的罪过。如今时过境迁,想要翻案也不是难事。他知道这年轻人才华横溢,不能参加科考实在是一桩憾事。他手指点了点桌子,沉吟道:“若是有办法把家里的案底洗干净,你可愿意入朝为官?”
  朱剑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若是换在十年前,叶藏锋提出这个建议,自己必然会欣然答允。可如今他的根扎在了业力司,这一身本事也是师父教的,做人总得知恩图报。更何况……他想起了钟玉络,她在世时,自己便发誓要一辈子效忠于业力司,怎么能背弃自己说过的话。
  朱剑屏静了片刻,道:“多谢叶兄抬爱,我现在过的就很好。再说在下闲云野鹤惯了,不习惯规规矩矩的生活,还是跟兄弟们在一起自在。”
  叶藏锋觉得有些遗憾,道:“你就不再考虑一下?”
  朱剑屏淡然道:“我这一身本事都是业力司给的,这一条命也是属于无量山的,一辈子不会去别的地方。”
  叶藏锋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那好,咱们就当个普通朋友,有机会交流一下书画也不错。”
  喝了一阵子茶,叶藏锋又道:“快过年了,最近城里安稳了不少。城东这边有你们在,我很放心。若是有什么事,还希望你们能以百姓为重,尽量别起冲突。”
  朱剑屏答应了,叶藏锋便没再说什么。眼看天色不早了,朱剑屏起身道:“叶兄,在下暂且告辞了,过几日再来与你相聚。”
  叶藏锋道:“好,那就改日再见。”
  他起身送了那二人出去,在屋檐下站了许久。
  师爷从隔间过来,道:“大人,您好心给他指一条明路,那小子却连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要,实在是有些不识抬举了。”
  叶藏锋淡然道:“他不答应就对了,我只是试探他而已。”
  师爷有点奇怪,道:“属下愚钝,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叶藏锋道:“他一辈子效忠业力司最好,我要的就是一个忠诚的人。金刀门占着城西,行事嚣张跋扈,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就需要一股力量制约他们。城东交给业力司,比落在别人手里强。朱剑屏跟我投缘,又对业力司忠诚。咱们与他联手,才能制得住金刀门。”
  师爷没想到府尹大人还有这层打算,道:“大人智计无双,小人佩服。”
  叶藏锋没理会他的马屁,眼神沉了下来。金刀门吃了败仗肯定不服,早晚要打回来。长安城的格局就要变了,自己隐忍了这些年,终于等到了反击的机会,总得借着这股力量把金刀门的人生生摁死,把实权收回来。
  至于业力司,若是这些人老实本分,便留着它。若是他们也像金刀门一般横行无忌,自己早晚也要对他们动手。
  出了飞白书画坊,朱剑屏和申平安沉默着走到街头,都揣着些心事。
  申平安先开了口,道:“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答应?”
  朱剑屏道:“要考功名,你也不差,你怎么不去?”
  申平安伸了个懒腰,悠闲道:“我受不得拘束,做个堂主就已经够忙的了,若是当个县令、府尹什么的,一天到晚规规矩矩的,可不是要了我的命。”
  朱剑屏道:“是啊,一把年纪了还去做八股文,没有意思。”
  申平安道:“都说皓首穷经,胡子白了还参加科考的大有人在,你这个年纪不是正好?”
  朱剑屏摆了摆手,淡淡道:“算了吧,我现在就过得很好,不去想那些了。”
  申平安知道他对于不能考功名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可业力司也离不开他。钟玉络在世时,朱剑屏一直为她打理一切,也曾经发誓要永远效忠于业力司。如今她不在了,他依然遵守着自己的誓言,这样无怨无悔的,实在让人唏嘘。
  两人走到对面的茶楼前,见蜈青站在二楼的窗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副严肃的模样。
  蛛红买了一包桂花糖,又买了些糖霜梨条、杏干儿、腌梅子和瓜子。店家给她上了一壶好茶,又送了个小暖炉。她抬眼道:“你老站着干什么,坐下来吃点东西。”
  蜈青道:“我盯着街上,免得有人搞事情。”
  他习惯了替主子暗杀行刺,看谁都可疑。一会儿又觉得这茶楼太松懈了,简直到处都是破绽。蛛红失笑道:“大白天的,哪那么多事。下山虎被咱们打怕了,年前都不会再有动静了。”
  蜈青道:“谁说的?”
  “我自己想的,”蛛红道,“怎么了,你有意见?”
  她弯起了眼,神情跟她常戴的面具相似,有种慑人的感觉。一般她这么笑,就是要坑人了。蜈青不敢质疑她,敷衍道:“没意见,你吃你的……李姑娘什么时候回来?”
  蛛红道:“她才刚走没一会儿,你急什么?”
  蜈青有点不放心,道:“我怕有人找她麻烦,要不然我去跟着她?”
  蛛红叹了口气,道:“街上那么多人,不会有事的。你安生一会儿吧,来,喝杯茶。”
  学堂里,一群少年摇头晃脑地念着书,声音乱糟糟的。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涖之,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涖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
  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先生在上首坐着,因为年纪大了,精神有些不济。他揉了揉额头,低头喝了一口茶。一个学生趁机朝前扔了个纸团,屠小虎捡了起来,见上头画着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儿,便拿笔把他的半边脸涂黑了,扔了回去。几个人挤眉弄眼的,嘻嘻直笑。
  先生看了这边一眼,道:“干什么呢?”
  那几人便坐正了,捧着书胡乱读了起来。老先生见是屠小虎带头捣乱,也管不了,没再说什么。
  一个小厮从外头跑进来,在屠小虎耳边说了几句。屠小虎睁大了眼,道:“她一个人?”
  小厮道:“就她一个,刚才有人看见她往城南去了。”
  屠小虎立刻来了精神,道:“兄弟们,来活了,跟我走!”
  他书包也不带了,站起来就往外走,三四个人跟他一起站了起来。先生拿起戒尺往桌上一敲,沉着脸道:“站住,你们干什么去?”
  屠小虎一捂肚子,道:“哎呦,先生我吃坏肚子了,我去一趟茅厕!”
  他说着就往外跑,另外几个人也捂着肚子,纷纷道:“我也肚子疼、我受不了了,先生莫怪!”
  一群人这样明目张胆的逃学,先生气得要命,下巴上的白胡子直打哆嗦。屠烈把这个宝贝儿子扔到学堂里来,就如同一个混世魔王一般,不但自己不学好,还闹得到处都乌烟瘴气的。先生看也看不住,一天到晚被他气的头疼,只能由他去了。
  将近黄昏,李清露独自走在街上。她刚从城南回来,神色有些落寞。
  她说要买点东西,便从茶楼里出来了。过了这些天,她心里还是惦记着师父,就算不能跟她回玉虚观,至少也想跟大家再见一面。
  上回在街上遇见,她穿的华贵,又买了不少东西,显得十分虚荣,惹得师父不高兴了。她回去反省过了,就算不在观里修行,做人也是简朴大方一些的好。这次她摘了身上的首饰,穿的也朴素了些,不知道师父还生不生自己的气了。
  她去了城南的那位居士婆婆那里,见一个中年妇人挎着菜篮子从宅院里出来。她上前打听道:“这位大娘,请问玉虚观的坤道在贵府上住么?”
  那大娘道:“你找她们啊,来晚啦!前阵子来了几位修道的师父和年轻姑娘,在这边陪老夫人住了一阵子,前天刚走了。”
  李清露一怔,有些失望,谢过了那位大娘。她想着师父和师姐妹,心里沉甸甸的,自从在宜昌江边跟徐怀山离开之后,自己和师门的缘分就越来越浅,就算近在咫尺也要错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跟她们见面。
  天色暗了下来,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她走过一条巷口,忽然见一人从暗处跑了出来。那少年浑身都是血,头发散下来挡着半边脸,一个踉跄摔在了她面前。李清露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拉了起来,道:“你没事吧?”
  那少年不住发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道:“小姐姐,救命、快救命!”
  李清露见他慌慌张张的,道:“怎么了?”
  那少年穿着一身褐色的粗布衣裳,是穷人家的子弟。他边哭边道:“我爹在外头赌博,把钱都输光了。刚才有人来家里把我姐抢走抵债了,我闯进去想救人,被他们打了一顿撵出来了!”
  他指着前头大街上的春风楼,一副焦急的模样。李清露皱起了眉头,心想那边是金刀门的地盘,自己不方便过去。
  她道:“要不然这样吧,我和你去报官。”
  少年攥着她衣袖不撒手,抽抽噎噎地道:“来不及了。他们老板不怀好意,要对我姐动手动脚。我得去救她,你会武功不会?”
  李清露想起师父一直教导自己要行侠仗义,不能见死不救。她道:“你先冷静一下,别哭了。”
  她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少年的脸色蜡黄,皮肤十分粗糙。他的衣服上有血,皮肤上却没有伤口,好像是从外头泼上去的血迹。
  她感觉有点不对劲,道:“我朋友就在前面,你等一下,我多叫几个人来帮你。”
  少年紧紧地拉着她,道:“小姐姐,我害怕,你别扔下我。”
  李清露道:“那你跟我一起去?”
  少年道:“不成,这一来一回,我姐就没命了。”
  李清露皱眉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少年一诧,李清露已然伸出手去,撕下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他露出真面目来,却是之前在街上撞过她的那个灰袍少年。
  远处的灯光照下来,少年扬起了一边眉毛,露出了恶意的神色,道:“小姐姐,你挺聪明的啊,这就看出来了?”
  他的衣衫这么破旧,一双手却还不如李清露的手粗糙,好像从来没干过重活似的。他虽然哭哭啼啼的,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僵硬,显然是易容过的。
  她道:“你是什么人,骗我干什么?”
  那少年既然被看穿了,也不装了。他咧嘴一笑,道:“喔,我还没正式跟你介绍过我自己……我叫屠小虎,屠烈是我爹。”
  他露出傲然的神色,伸手一比划,道:“整个西半城,都是我家的地盘。我对你仰慕已久,今天就是想请你去做个客。宴席我都在春风楼摆好了,你不跟我去喝一杯?”
  李清露心中一凛,知道是前阵子业力司打了胜仗,金刀门的人不服,来讨场子了。
  她后退了一步,皱眉道:“我不去。”
  屠小虎朝她的脸摸了过来,道:“别这么冷冰冰的嘛,小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笑起来才好看啊。”
  李清露抬手挡住了他的胳膊,屠小虎要抓她手腕,李清露的反应更快,一掌朝他颈侧切过去,屠小虎只好一偏头躲过了。他平时练功偷懒,武功稀松平常,却成天被人吹捧,自以为十分了得,动起手来才发现自己差的太远了。李清露重重一拳打在他胸膛上,把他打得后退了好几步。
  屠小虎伸手一捂心口,十分意外,道:“你这丫头有两下子啊,不是花拳绣腿。”
  李清露皱眉道:“怕了就赶紧让开,我不想伤人。”
  屠小虎扬起嘴角笑了,道:“小爷自打生下来,还不知道什么叫怕呢。”
  他话音未落,李清露砰地一拳打在了他脸上,把他打得撞到了墙上。屠小虎捂着头懵了半天,没想到这丫头这么不好惹。
  李清露打完了他,拔腿就跑,眼看要冲出小巷子了,就见几个少年从外面冲了进来。
  一人道:“怎么回事,还想跑?”
  屠小虎道:“赶紧的,把她拿下!”
  此时天已经黑了,小巷子十分幽僻。一群人在这里大打出手,外头根本没人注意得到。
  对面的人虽然多,但都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李清露也不怕他们,使出了师父传的玉虚拳法,拳打脚踢,眨眼间就打倒了两个人。
  屠小虎气得不行,道:“一帮没出息的东西,怕什么,给我上!”
  另外两人大吼一声,一起冲了上去。李清露从小练武,还常年翻地、挑水,就算光比力气,她都比这帮只会吃喝嫖赌的废物强多了。
  她迎面一拳把一人的鼻子打得出了血,又是一脚把另一人踢了出去。眼看那两人要撑不住了,屠小虎道:“赶紧想想办法,别让她跑了!”
  伴读从地上爬起来,从腰包里找出了一根竹管,小声道:“小虎哥,我带了这个!”
  屠小虎拍了他脑袋一记,道:“跟我说有什么用,使啊!”
  李清露将那几个人都打倒了,喘着气,手微微发抖。那几人一时间爬不起来,倒在地上直哎呦。李清露不敢久留,快步往外跑去。忽然一人朝她肩膀上拍过来,她侧身一躲,却见伴读口中含着一根竹管,朝她吹了一口气。
  一阵白色的烟雾弥漫出来,李清露连忙屏住了呼吸,却迟了半分。她感到一阵头昏眼花,往后退了几步,撞在了墙上。
  伴读出了一头冷汗,却又十分兴奋,道:“小虎哥,制住了!”
  李清露浑身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愤怒道:“卑鄙!”
  屠小虎走了过来,坦然道:“我又打不过你,当然得用卑鄙一点的手段了。”
  他的眼角刚才被她打破了,伸手抹了一把,满手都是血。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阴沉沉地说:“我爹都没这么打过我。你说你把我打成这样,要怎么补偿我?”
  李清露不理会他,放声喊道:“来人——救命——”
  屠小虎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作势要往她嘴里塞,道:“小姐姐,你看着挺乖的,怎么这么不消停啊?”
  万一被堵了嘴,就没有求救的机会了。李清露不想吃眼前亏,道:“别,别……我不喊了。”
  他的那几个跟班从地上爬起来,身上还疼的厉害,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一人道:“小虎哥,怎么办?”
  “让你们准备的车呢,”屠小虎道,“塞车上,送春风楼去。”
  那人道:“我去驾过来!”
  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走了,巷子里就剩下了李清露、屠小虎和他的伴读。
  方才她吸入的迷烟不多,此时暗中运功调息,想要化解迷药,一边搬出了靠山拖延时间。她道:“你年纪轻轻的,别做错事。我未婚夫叫徐怀山,他武功高强,是业力司的教主。你要是敢得罪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屠小虎捂着心口道:“哎呀,我好怕啊,你让他来找我啊,哈哈哈哈哈!”
  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显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李清露道:“连你爹都不是徐怀山的对手,你敢招惹他?”
  屠小虎道:“那倒也不敢,毕竟人就一条命嘛。”
  他嬉皮笑脸道:“不过这事也没必要让他知道。只要我把你脖子一抹,随便找个地方一埋,他能上哪儿找你去?你不是早就说要走么,你这一失踪,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跑了?说不定他还怀疑是你师父把你藏起来了,要去宜昌闹一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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