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亦步亦趋地跟在女帝身后, 不远不近，就差着两臂的距离。
她一味埋头行走，对于旁人的视线毫不在意，女帝也不管别人行不行礼, 一挥手便大步往前去。
乐清垂首, 脸上怯懦畏缩, 脑海里却大力扣着系统的脑袋，【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系统向后缩了缩，【还挺有用的啊，你看南若厘不就没认出来你？】
乐清不理, 感受到身体仍然在颤抖，她皱起眉，不满道：【我以后看到南若厘就会害怕地发抖？】
系统小声道:【也不是, 是金手指本身自带的，在感知到男女主怀疑情绪时, 你会自动转变为懦弱性格，要一个小时才能变回来。刚刚是因为金手指刚开启, 所以在那个女官面前也变得懦弱, 以后就不会了。】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这个金手指不会叠buff。意思就是如果系统感知到主角怀疑了你, 你就会迅速变成懦弱人格。一个小时后，你会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只是如果一个小时后你还在那个怀疑你的主角面前, 并且再次露了馅惹他怀疑, 金手指不会第二次将你变成懦弱人设。也就是说有CD，时间为6小时。】
乐清困惑, “你管这叫金手指？？”她对于系统下的定义十分难以理解。
系统查看金手指指南，点头道：【没错，就是金手指。这还是我用上次做完任务的积分抽的，积分差不多都花完了才抽到的。】
她早该知道的，系统是最不靠谱的。
乐清无奈扶额，她想了一会，问道：“那...他们要是没怀疑我，我不就是正常的吗？”
系统点点头，【对啊。】
乐清在脑中十分纠结，久久，才道句:“所以，我要在他们面前假扮小可怜，否则就露馅了？”
系统愣住，【也可以这么理解。】
乐清咬住唇侧软肉，一忍再忍，最终憋出一句话，“我...演技不好。”
系统大手一挥，调出几本白莲修炼攻略来，指着上面的画道:【看，你只需要像她一样就行。】
乐清看向系统找出的图，上面的女人梨花带雨，鼻尖眼尾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娇嫩脸庞染上悲伤，平白惹人怜惜。
她憋着话，她觉得要是自己绝对哭不成这么好看。
系统挥开图，又道:【你只要会哭会发抖就行，学着刚刚你的懦弱人格在南若厘面前那样。】
它又摆出几副娇弱女子图来，让乐清学着仿着，乐清没办法，只能仔细观察着她们的神情。
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乐清望着眼前各式女子落泪、娇笑、生气的图片...是哪里不对呢？
......
姜虞跟着女帝进了一处高大的宫殿，刚进去便看见穿着类似现代围裙的工匠，他们在分门别类的区域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物品。
这不就是现代的公司部门宫殿版吗？
姜虞瞥见了宫内大概的排布位置，好奇地想再看两眼，旁边突然传来工匠跪拜行礼的声音，她心底猛地一跳。
人太多，她不敢看。
姜虞低下脑袋，越发瑟缩。
忽略了工匠行礼的动作与声音，女帝径直走向左边的宫室，那边潮湿闷热，一进去就觉不同。宫室里有许多台子，摆放着一列各式各样形状的碗，都呈青绿色，像是发了霉。
她顺着看过去，弯腰拿起一个碗，小心捧着，没有碰到青色的霉。她仔细观察着里面青霉菌落的形状，看清后，蹙眉，又放下，再接着看完了所有的碗。
她走回原地，眉头紧锁，像是有些不满，轻声嘟囔着:“太慢了。”
姜虞进去的时候便瞥见了外头牌子上绘的几个字——医疗部。
进来后又看见了这么多发霉的碗，稍稍一想便对南若厘要做的事心知肚明，心里知道面上却不显，仍然坐观上壁，默不作声。
旁边有人按耐不住，起身相问，“陛下，这些霉物究竟是什么？为何要收集如此多旧碗，令他们发霉呢？”
姜虞听着声音便觉得耳熟，她微抬眼，说话人的侧脸便映入眼中，令她眼神微动。
是熟人啊。
她低下头。
女帝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生气，解释道:“这是用于提取青霉素的培养皿，若能得最终成品，就可挽救大多因伤口感染而死的人。”
女帝的声音淡淡，可这寥寥几句话震得晏棋心神恍惚，他浑浊的眼底透出期盼与不敢相信，“这...可救伤兵？”
“可。”
“可救小儿高热？”
“可。”
“可救痨病？”
“可。”
......
晏棋身体上下都在叫嚣着“不可能”，可眼前这位陛下的话从来都是最可信的，无论是那可照清根根发丝的琉璃镜，还是那香气扑鼻揉搓会有泡泡的肥皂，都是由她亲手创造。
他在难以相信的否认间又生出几分殷切盼望，若是真的...
晏棋连嘴唇都在颤抖，“陛下，是有大功德的。”
他从前怨她，对这位由臣转君的陛下，总带着几分不善，恭敬有余，却少了些信任。
可这位陛下好似从来不理会旁人怎么想，在众人不看好的眼光下，她只做自己想做的。
那么多奇特的发明，每一个拿出来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宝物，她好似从不在意，只一味为百姓谋福祉。如此君上，他却总因为心底某些念头，执拗地不愿真正臣服。
如今，她要做的是他此生数十年所追逐且永远达不到的，他还有何理由不臣服？
晏棋俯下身，经历青玉台之乱后，他的身体越发虚弱，老弱的身躯跪匍在这位天下最尊贵的女子面前，脸上心底皆露忠诚，心悦诚服地向她跪拜。
“臣，替天下百姓谢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此至亡，永为女帝部下，望其平安顺遂，永享太平。
也望...昭舟陛下能得往生，再莫入这帝王家。
南若厘不知道眼前这个总板着脸老太医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恭敬，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她仍将目光放在碗上，不在意道:“起吧。”
晏棋知晓女帝性情清冷，对她冷淡的吩咐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对，倏自缓缓起身，站在一旁不再出声。
他正好站在了姜虞旁边，与她只有半臂距离，姜虞默默挪了挪步子，将距离拉成一臂远。
女帝余光瞥见了动作的姜虞，侧头看过来，“姜虞。”她唤道。
姜虞身体比脑子快，迅速上前一步，低头应道:“民女在。”
反应后才惊觉自己突然暴露在众人视线下，在目光汇聚中，她不可抑制地又开始发抖。
妈妈呀，好多人，好可怕。
女帝看着眼前又开始害怕的人眉心一跳，“殿试的策论，确为你心中所想？”
姜虞小幅度地点头，“是。”
女帝眼底露出几分赞许，“写的不错，只是...”她看着眼前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害怕地发抖的人，有些不愿相信。
难道...姜虞是社恐？
她看了眼周围聚集的人，又看向瑟瑟发抖的姜虞，觉得自己应该是发现了真相。
女帝抚了抚鼻梁，颇有些伤神，难得找到一个理想观念与她契合的人才，没想到居然是个社恐，还是要多训练。
于是她开口准备让姜虞先为晏棋做个副手，好好练练胆子。
“那你便跟着晏太医...”她的话被姜虞猛地扑向旧碗的动作堵在嘴边，姜虞挡住了宫女不小心泼向旧碗的茶水，下意识道了一句，“不能碰水！”
她脸上都是茶水，可眼底的镇定却如此明显。
女帝没有说话，从来冷冷的眼睛里透出几丝趣味来。
姜虞原本正站在原地，等着女帝的吩咐，眼睛盯着脚尖，不敢轻易出声。
这时，有一名宫女装扮的人走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茶，快步往女帝这边走过来。因为走得太急，她没有注意到在靠近女帝的地上有一处倒落的旧木块，眼见女子往那靠近，却无知无觉，姜虞心中焦急。
再往前走绝对会被绊倒的！可那些菌落不能碰水！
姜虞心中万分急迫，但她不敢出声，若是出声了，所有人都会注意到她，那么多的异样目光，她...害怕。
她就这么偷偷盯着那名宫女往前去，就在宫女即将靠近旧木块时，脑中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人格转换时间到，金手指进入冷却时间。倒计时：6小时。】
姜虞尚处焦急情绪中，乐清一接管回身体，就被这满腔的急迫充斥了脑海，在那一瞬间，她只有一个想法。
制止宫女将水泼到旧碗里。
宫女的脚已经离旧木块仅有咫尺，说时迟那时快，乐清拔腿便扑向宫女与摆放旧碗的台子中央。
宫女应声被绊倒，手中茶杯脱手，满杯的茶水便全部落到了挡在旧碗前的乐清身上。乐清的脸上，衣襟上，满是水渍，她一抹脸上的茶叶，冲那宫女脱口而出道：“不能碰水！”
宫室里的太医工匠皆惊奇地望向她，此时乐清心底没了那股迫切想要逃离的感觉，只有拦下泼往旧碗的水后的庆幸。
然后，她便听见女帝清凌凌中带着兴味的声音，“那你便跟着朕吧。”
乐清惊悚抬头，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女帝敏锐地发现眼前的人没了刚刚怯懦害怕的神情，但只是一晃神，再去看时，她又颤抖着身体，声音细碎，“陛下...不是...跟着晏太医吗？”
是错觉？
女帝瞥了一眼姜虞发抖的手，忽然来了兴致，顺着她的话道：“朕为何要跟着晏太医？”
一旁的晏棋连忙跪下，“老臣不敢！”他怎么敢让陛下跟着他？
乐清对女帝的睁眼说瞎话感到无比惊愕，惊诧间忘了伪装，直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女帝轻笑一声，“那你是什么意思？”她的视线落在乐清不再颤抖的手上，心底趣味愈发浓郁。
听到女帝的笑声，乐清惊觉自己忘了伪装，忙跪倒在地，扮作刚刚害怕的样子，“民女...民女是说，陛下刚刚不是让民女跟着晏太医吗？”
女帝走近乐清身边，弯下腰来，靠近她，道：“朕什么时候说的？”
她是明晃晃的逗乐清玩，周围的人一眼便看出了女帝的玩笑，乐清自然也看出来了，可她能说什么？
她什么都不能说，她磨着牙道：“陛下...没，说。”
女帝满意地点着头，“不错。”
乐清埋着脑袋，在心底狠狠骂着系统的不靠谱，旁人看不见她的脸，只当她被女帝的气势震住，不敢说话。
只有离得近的女帝看见，眼前看似害怕得几乎要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女子，实际上在磨牙强忍怒意。
她眼底染过奇怪与兴味，直起身子，背对乐清，道：“你还尚未述职吧。”
“...是。”乐清答道。
“以后随朕一起上朝。”女帝丢下一句话，便大步离开了这摆满旧碗的宫室。
看样子，这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了，乐清没办法，只能起身跟上。
满宫瓦砾，微风吹过御花园内开的正盛的花，吹落一片花瓣，华贵女子大步走在前面，后面紧紧跟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亦步亦趋，半步不离。
昭元五年五月初十，新科女进士授官入朝，状元、探花、榜眼皆入翰林，为修撰、编修。余十六位各入六部，皆低位。唯当科七名姜氏阿虞，入内宫，与帝同行，位副手，高居三品，朝野上下皆惊。
第94章 [VIP] 惩治（二合一）
对于乐清这个后来居上者, 上清宫的宫女们都不约而同地达成一致。
排挤这位新上任的姜大人。
乐清早就察觉了她们的小心思，只是因为她要扮演懦弱，所以每次都没有拆穿她们的小九九。只一味用怯懦夹杂着可怜的眼神看她们，却没有任何行为上的谴责。
这种表现越发助长了她们的气焰, 被人孤立本就是十分难受的事,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 乐清在上清宫的日子越发难过。
六月，京城进入盛夏，乐清身为女帝的贴身女官，不仅需要处理政务上的事, 而且还需要照看女帝的生活就跟老妈子一样，这也是那些宫女告诉她的。
她们绝对是想偷懒！
这日，上清宫的冰快要用完了, 乐清看着研究新发明起劲到完全顾不上酷暑的女帝，转身悄声出了内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