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掩上宫门, 找到女帝之前的贴身侍女文月,问她道:“文月姐姐, 上清宫还有冰吗?”
文月正为自己摇着扇子, 一边懒散地打理着女帝的衣物,一边觑了她一眼,“哟, 姜大人。”
乐清冲她微微行了一礼,依旧有些瑟缩, “陛下一直在流汗, 我担心陛下受热, 想找些冰来...”
文月听到‘陛下’两个字的时候手指紧了紧,陛下从前都是她来照料的。
文月压下心头嫉妒, 斜眼看见姜虞紧张的样子不屑地笑了一下,“没冰了?那姜大人可要到冰库去取才行。”
乐清这时才抬起头看她一眼,小声道:“我要去冰库取吗?”
文月笑意不减,眼底藏着几分恶意,“是啊,那冰库只认每个宫的大宫女,以前都是我去的,现在我可不是大宫女了,所以得大人亲自去才行。”
她说这话时带上几分嘲讽与不愤,明明她才是陪着陛下最久的人,凭什么这个姜虞一来就要挤掉她?
乐清张了几次唇,还是没勇气反驳,只能转身朝冰库去,离开时还三步一回头,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文月看到她这副受了气却不敢说的样子越发嫌弃,这样的人,也配当三品女官?比不上她半分。
她嗤笑一声,从腿边的冰桶里扇出凉风,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慢条斯理地继续整理女帝的衣物。
乐清在完全离开宫女厢房后,才恢复了本相,不再可以扮胆小。
她从冰库搬回来一小盆冰块,毫不吃力地走在路上。此时正值炎夏,路上基本没有人,经过御花园时,她放下装冰块的盆,还颇有闲心地赏起花来。
系统不解:【刚刚那个宫女摆明了欺负你,为什么不反抗?你比她们高好几级呢。】
乐清摘下一条长出两处枝叶的长枝,捏在手上把玩,“反抗了不就露馅了吗?我现在可是胆小如鼠的人设,哪里敢随意动这些老人?”
系统怒其不争,【只要不在主角面前露馅不就好了?做什么要让她?你就该狠狠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系统想起刚刚文月的不屑表情就气的牙痒痒,她谁啊?凭什么看不起乐清?乐清是救世主,她算个屁?
乐清听着系统替她抱屈的唾骂忍不住笑,“我是空降来的,任谁都会不舒服,原本她是最大的,突然来了我这么一个女官,她被夺了权利,一时不忿我能理解。”
“但是...理解是理解,原谅可就说不上来。”她拔掉枝条上的叶子,依然在笑,可眼底却露出几分凉意,冻得人浑身发冷。
系统好奇道:【你要怎么报复?】
“报复?怎么可能。”乐清露出胆怯的表情,“我可是最胆小的,怎么能报复别人?”
系统看着眼前越来越趋于变态的乐清皱紧了眉,是它落伍了?怎么跟不上乐清的思维了呢?
乐清抬头闭眼感受着太阳的温度,直到感觉脸上微微发烫,她才低下头来。
她又看向脚下化了一半的冰块,蹲下去从盆里舀出水往脸上拍,也不多,只让水顺着脸往下滴几滴。
她从花的根茎处抓了一把泥土,照着自己衣服上抹,抹上后,再掸去多余的泥土,使上面的痕迹看起来有点不整洁,却也不算脏。
系统看不懂她这一系列动作,【你在干什么?】
乐清不理会,从袖袋里掏出一盒胭脂红粉,掀开衣裙,露出白嫩的膝盖,挖起一点胭脂往上抹。
做完这些后,她搬起冰盆,看起来十分吃力地往上清宫走。
因为女帝不喜欢太多人伺候,所以跟她从前一样,此时的上清宫也没什么人,她十分顺利地进了内殿。
女帝此时满头大汗地扇着风,手下依然不停,就算汗流浃背,她也眼含欣喜地盯着手里的新发明。
乐清搬着冰盆蹑手蹑脚地靠近女帝,打算将冰盆放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这时,女帝突然高兴地站了起来,举起了手里的简易风扇,“终于做好了。”
她的声音好似烈日的冰块,清凌凌间夹着几缕微风,含着细微的欣喜。
女帝转过身来,正好看见了抱着木盆的乐清。满头都是汗水,凌乱的发丝贴在鬓边,仿佛带着女儿香的汗滴顺着脸颊落到衣领处。
因为是盛夏,她穿得单薄,露出大片脖颈,白嫩一片,汗水滴在上面顺着肌肤纹理划下,隐入胸口间,再不见踪影。
她好像不知道她会转过身来,看起来有些懵懂,粉嫩双唇微张,依稀可看见口中皓齿与小舌。她就这样呆愣愣地看着她,一双美眸露出些许茫然,好像误入险地的白兔,单纯得惹人觊觎。
女帝视线下移,看见了女子那带着泥土的衣摆,她皱起好看的远山眉。
乐清终于从呆滞中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要放下抱着的盆。可因为动作太大,被女帝随意放在地上的工具绊倒,手中的盆猛地脱手,顺着力道被丢了出去。
那沉重的木盆没再空中飘多久就落了下来,里头冰早已化成水,正好整个扑在了乐清身上。木盆倒在她旁边,里头还有一块冰,掉在地上砸出一道清冽的声音。
乐清趴在地上,觉得自己都要没脸见人了,她埋着脑袋不愿抬头,耳边传来了女帝抑制不住的笑声,她越发尴尬,头埋得更深了。
“哈...哈哈...”女帝笑吟吟地看着眼前几乎要将自己埋进地缝里的小女官。
“你要钻进去吗?”
乐清正盯着地板的缝隙,就听到女帝这样的调侃。她从双臂间抬起头来,脸上是来不及掩饰的羞恼与嗔怪。
她眼底还带着可怜兮兮的怯弱,白皙的脸庞上带着些红色,浑身都被冰水淋湿,本就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她身上,纤腰细腿一览无遗。
女帝不知为何快速移开了视线,让自己的眼神落在别处,“这种活,不是你该做的。”
乐清原本还有些气恼,听了这话立马恢复了原本的可怜样,小声道:“臣...还是要做的。”
女帝皱起眉,正色道:“朕的话你也不听了?”
乐清被她的眼神看得一颤,连连摇头,“不...”她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女帝也不急,依旧蹙眉冷眼看着她。
“我...臣若是不去就领不到冰块了。”她这样说着。
女帝眉间褶皱更深,“冰块不是有专门的人分送吗?何须你亲自去取?”
乐清略带茫然地抬头,“啊..啊?”
女帝看见她这副茫然的样子,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原委,她声音冷下来,“你是朕的专属女官,除了朕,没人能驱使你。”
乐清瞧见女帝即将发怒的脸,忙解释道:“不不...不是的,是我...不,是臣自己看陛下出汗,心疼陛下才去的冰库。嗯嗯,就是这样的。”她猛地点头肯定自己。
女帝不信,转身要出门,乐清急了,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在起来时碰到了膝盖,她惊呼一声“嘶——”,难忍疼痛地抱住了左腿。
【错了,是右腿。】
乐清神色不变,默默放下左腿,抱起右腿就开始掉金豆子。
女帝闻声停下了脚步,转身便看见那向来胆小的女子抱着膝盖小声地哭泣,她声音本来就小,此时哭泣也是光掉泪不出声,强忍着不肯出声,看得让人心疼。
她的视线落在那被掀开小半的小腿上,白嫩光滑的肌肤上挂着大片红痕,大喇喇的看着刺眼。
联想到刚刚她衣服上的泥土,还有那一大盆冰块,女帝脸色越发黑沉。
她的小女官,居然被别人欺负了?
她也不再听乐清的话,转身大步出了殿门,气势汹汹的样子令人害怕。
女帝出去后,乐清缓缓放下了下腿的衣摆,神色轻松,丝毫不见疼痛难忍的模样。
她在一片狼狈中站起身来,拧了拧袖子的水,撩起脸上的头发,道:“没事儿了。”
系统看完了她一系列动作,赞叹不已,【果然,绿茶才是最强的。】
它想起了什么,开始翻找资料库。
乐清拍了拍手,对于系统的称赞笑着应下,“一般一般。”
紧接着,她便看到了系统翻出来的《绿茶修炼大全》、《绿茶是怎样炼成的》以及《我在海王世界当绿茶》,乐清挑起眉,“不是要当白莲吗?怎么又让我看绿茶了?”
系统神色凝重地摇头,【经过刚刚一番查找,我发现,白莲只有一层伪善,扒开就没了。绿茶就不一样了,她既可以伪善,也可以作精,偶尔还能戏精,只要藏的好,男主为你倒。】
乐清笑道:“你不是炮灰生存系统吗?怎么...想转行当女配攻略系统?”
系统认真想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等带完你,我就去申请试试。】
说完便开始认真查找转系统的流程,认真得令人害怕。
乐清看系统还真的开始考虑转系统的事,无奈摇头,这年头统子不给力,她只能自己来啊。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不少,她又趴下来。正好被门口的女帝看见了她起身的动作,她走近扶住乐清的肩膀,也不嫌她身上狼狈,搀着她就要帮忙。
乐清见此迅速往后缩,“陛下不可...”她向后的动作被女帝制止,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拉了起来。
“小女官听话些。”
乐清便也不再拒绝,靠着女帝的胸脯任由她将自己搀到一旁的靠椅上。
这般亲密动作令站在门口的宫女们惊得不敢动弹,这个姜氏阿虞不是最胆小的吗?往日那怯懦的模样看得人想笑,怎么这样的人竟还得了陛下的青睐?
姜虞得了陛下青睐,可她们还偷偷排挤她...
有的侍女倏地苍白了脸,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姜氏阿虞良善的性子上了,她往日最不爱惹事的,今日定也不会告黑状。
她们这样安慰自己。
一众苍白着脸的宫女里,有人却看着柔柔弱弱地靠在陛下怀里的娇小女子红了眼,文月掐住手掌,尖利的指甲嵌入掌心,她绝对是故意的!
文月一眼便看出了姜虞的目的,她是故意的!她明明可以随意找一个宫女内侍问,偏要绕那么大一圈去宫女厢房找她,还偏偏说出了那些话来激怒她。
然后特地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来博取陛下怜惜,她之前竟还真的以为姜虞胆小如鼠,毫无心机,很好对付。现在看来,最好对付的是她自己才对!竟然就这样着了她的道!
文月阴森森地看着姜虞,几乎要用眼神杀死她。
乐清:还是女人懂女人。
女帝将乐清小心放在靠椅上,确保她没事后才放下心,转身冷冷地看着门口那群宫女,“还不过来?”
宫女们被这话吓得一震,争先恐后地走近,径直跪倒在女帝面前。
女帝眼神落在她们身上,一点一点地刮过去,面无表情道:“谁让姜虞去取冰的?”
文月头埋得更深,借着宽大的衣摆推了推旁边的宫女,那宫女倏地落下冷汗,几乎摇摇欲坠。
乐清眼尖地看清了她的动作,眼睛一转,计上心头,拉住女帝的衣袖,轻声道:“陛下,是臣自己去的,不关文月姐姐的事。”
听到这话的文月险些没想上去撕烂乐清的嘴,可她不能。
在女帝极具威势的眼神下,她向前跪爬几步,“回陛下,是奴跟姜大人说的,可奴没有让她去取冰,只是说了冰库需要大宫女出面才能取到冰,没想到姜大人竟然自己去了,奴还以为她会叫上內侍去取。”
乐清靠在靠椅上看着文月,不愧是在宫里摸爬滚打了数年的人,这番话既解释清楚了事情原委,还摆脱了自己的嫌疑,甚至踩了她两脚。
真高明。
【学着点。】她这样跟系统说。
系统在她脑海里火速做着笔记,整理素材。
乐清并不多话,拉她下水就够了,没必要再踩两脚。
女帝斜觑了一眼乐清,又看向文月,“冰库何时需要姜虞去才能取到冰了?”
文月身体一顿,不解抬头,她看见陛下那清丽脱俗的脸庞正俯视着她,启唇道:“冰库向来只认玉牌不认人,你愿意去是你的事,为何要让姜虞自己去。”
“而且...”
在文月越来越苍白的脸庞下,她缓缓道:“姜虞是朕的女官,是经过科举选拔上来的人中龙凤,是我大燕未来肱股之臣,不是你口中的宫女。”
女帝冰冷的声音落在文月耳中,寥寥数语,就击溃了文月的心理防线。
姜虞是女官,她是宫女,注定低她一头,陛下是让她注意自己的身份。
文月支起上身,以手扶额向陛下行了一个大礼,即使面色惨白,却仍然强撑着行完一礼,“奴...遵旨。”
一个是臣,一个是奴。
高下立现。
女帝目光扫过底下瑟瑟发抖的宫女们,“姜虞是三品女官,不是你们口中的贴身宫女,可都记住了?”
她们忙跪拜,“奴谨记。”
“下去抄写道德经百遍,再加诫子书十遍,十日内交于姜虞。”女帝轻描淡写两句便定了她们的罚。
乐清假扮可怜的脸险些没绷住,《诫子书》诶,还要亲手交给她检查,看来南若厘恶趣味很重啊。
她眼底染上笑意看向女帝,被女帝余光正好抓住,她忙撇下嘴,做出一副蹙眉不忍的模样。
那道视线很快就从她身上离开,乐清松了一口气,继续瘫在靠椅上看戏。
一众宫女很快便离开了内殿,只留下满地的水、一只高冷女帝、还有一只看戏的乐清。
在她们离开后,乐清便也装作踉跄地站起身来要回房间,被女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乐清登时高度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