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演了?”女帝嘴角衔一抹笑,眼含趣味地盯着乐清瞬间僵硬的脸。
乐清还保持着要起不起的姿势,无辜地望向女帝,瑟缩道:“陛下...陛下在说什么,臣...听不懂。”
女帝了解地点点头,“是朕的错,没说清楚。”
乐清更加错愕,只见女帝又道:“玩的开心吗?”
乐清此时只能尴尬地笑,“什...什么开心不开心,臣...臣在陛下身边每天都非常开心。”
她连忙向女帝展示忠诚,那急着辩解的模样看得女帝越发想笑,她微眯起眼,走到靠椅处。
乐清连忙起身给女帝让位置,在挪开的那一刻,女帝又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乐清的左腿,乐清连忙捂住左腿膝盖,“嘶——好痛呜呜呜。”她可怜巴巴地望着女帝,“绝对是真的。”
女帝瞟向她另一条腿,笑意愈浓,以手撑头,阖上眼眸。也不说信没信,淡淡道:“行了,下去吧。”
乐清如获大赦,连忙跳起迅速奔向门口,哪有半分腿瘸了的样子。
在她即将离开内殿时,后面传来女帝凉凉的声音,“既然是真的,那便去晏太医那里瞧瞧。”
“可别真伤了。”女帝十分恶趣味地这样说着,如愿以偿地看见了自家小女官被门槛绊倒。
“臣没事!臣会去的!”小女官艰难地爬了起来,非常坚强地回应着她的话,顺手还将门给带上了。
女帝看着阖上的殿门,觉得自己这选来的小女官十分有意思,她好像...并不胆小?
女帝想起姜虞今日的狡黠神情,还有利用她时异常熟练的经验,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天生社恐加胆小的人啊。
她闭眼养神,唇边抹不去的笑意挂在脸上,衬得原本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多了几分暖意,越发美丽起来。
看来她的小女官,有秘密啊。
是什么呢?
真让人期待。
第95章 [VIP] 面摊
皇宫北面, 有大片宫殿聚集,太医院就在那片宫殿内,漆黑屋檐,一片沉静肃穆。
前面的太医们正挑拣药材, 各司其职, 偶尔传出几道争论声, 也都是客气有加。后面的院子里,白胡须的儒雅老头正晾晒着陈年药材,摆放好位置,不时起身去拨弄正反面。
他慢慢摇着蒲扇, 余光瞥向旁边正躺在老树底下睡得正香的年轻女子。
她躺在他的躺椅上,脸上还罩着大蒲扇,挡住了从树叶缝隙漏进来的光线, 动作不羁不似寻常女子,大喇喇地霸占着他的地方。
白胡子老头轻哼一声, 手指仍在拨动太阳下的药材,衣服下的腿无知无觉地往躺椅处去, 朝椅子腿用力踹了一脚, 在女子被猛地惊醒后,又迅速收回腿,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乐清突然被人从梦中拉出来, 她下意识扶住扶手稳住身子,神色惊慌地四处乱看, “怎么了怎么了?陛下来了吗?”
她警惕地扫视了整个院子, 没有看见别人, 正巧听见晏棋一声气鼓鼓的哼气,她松了口气, 又瘫回躺椅上,木制躺椅受到压力,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乐清将蒲扇重新盖到脸上,埋怨道:“晏太医你不要随便给信号,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她嘟嘟囔囔的声音透过蒲扇传到晏棋耳中,他险些没被这厚脸皮的话气得岔气,他重重哼了一声,“哼!”
乐清动作不变,仍然闭着眼,“晏太医没睡好?起床气怎么这么大?要不回去睡会吧,我自己在这儿就行。”
她像是又要沉进梦中,声音越来越小。
晏棋觉得自己的养气功夫都要被这小丫头破了,他用蒲扇敲了一把乐清的腿,力道不重不轻,正好打在她受伤的地方。
乐清吃痛地捂住脚,上身支起来,蒲扇顺势落到了地上。她撇着嘴哀怨地盯着丝毫不觉有错的晏棋,“晏太医怎么能这样对一个受伤的人?您的医德呢?”
“医德?”晏棋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他瞪了一眼做戏的乐清,“你那胭脂当天就洗掉了,还需要我治?”
乐清一点不心虚,“我是真受伤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脚踝,表示自己没说假话。
她当时被门槛绊倒,确实是扭了脚。“大伤小伤都是伤,难道因为是小伤就不治了吗?”她控诉着。
晏棋直接拆穿,“也没见哪个扭了脚踝的,会在大夫这待一个月的。”
乐清讨好一笑,“我这不是怕有什么后遗症吗?多让晏太医给我看看,免得以后犯病,误了陛下给的差事。”
晏棋看透了她的小九九,“那么会偷懒还会怕误了陛下的差事?怕是巴不得住常年住在我这。”
“我住在这,不是还能帮您晒药材吗?也不是白住的对吧。”
乐清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眼底眉梢全是狡黠的笑意,笑得晏棋直皱眉,却又对她无可奈何。
这样的情景,仿佛在哪里遇见过。
晏棋眼底透出思虑,摇着蒲扇的手也慢了下来,一时之间没有接乐清的话。
“晏太医?”乐清见他不理,伸手在晏棋眼前随意晃了晃,仍然没有回应。
“晏太医?晏太医?”
他久久不说话,乐清一撇嘴,“喂,晏老头!”
晏棋恍然惊醒,偏头看向一旁抱臂有些许不耐地望着他的丫头,微挑的眉尖,无情绪的眼底,勾起些许弧度的唇角...
这样熟悉的神情与称呼,与他脑海深处某张稚嫩的脸渐渐重合在一起。
小陛下...
晏棋就这样直愣愣望着乐清的脸,手下松懈,手里的蒲扇险些掉在地上,被乐清眼疾手快地捡了回来。
她握着两把蒲扇,收起刚刚的神情,不解道:“晏太医你想什么呢?”
晏太医,不是晏老头。
刚刚是他的错觉吗?
他盯着乐清的脸,试图从里面找出熟悉的表情与情绪,可眼前的脸与小陛下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只有对他突然的怔愣露出的困惑与不解,青涩的脸里没有半分隐藏,一眼就能看到底。
大概是真的老了...
晏棋神情自若地从乐清手里拿过自己的蒲扇,慢悠悠地摇了起来,“没什么,只是看你眼熟。”
乐清没有半分露馅,笑道:“哦?哪里眼熟?难道是像你孙女?”
晏棋斜睨了一眼调侃他的乐清,“老朽无妻无子,也无孙女。”
他声音浅淡,似乎对这话毫无波澜,倒让乐清有些内疚起来。晏棋半辈子都搭在宫里,也无一亲人可相依,她再怎么也不该拿这个打趣。
见乐清停了话,脸上露出几分懊恼,晏棋拨弄了一番药材,“不像孙女,像师侄。”
“师侄?”乐清重复了一遍,刚说出口就意识到是谁,她脸上有几分别扭。
“哪里像了。”她小声嘟囔着。
她声音很小,晏棋背对她没有听见,也没注意到乐清的不对,“是啊,一样的厚脸皮。”
厚脸皮?
乐清十分认可地点头,确实是非常的厚脸皮。
她意识到这不只是在说晏子洵,还附带着说她,乐清眼睛睁大,万分不同意他的话,“哪有厚脸皮!?”
“这叫随机应变。”她这样解释着。
晏棋小幅度地摇头,对这话并不给予评价。
乐清见他不理,也没有心思再搭话,向后一靠,又瘫回躺椅上,正要将蒲扇重新盖到脸上,就听得晏棋道:“正好,帮我送趟药去。”
乐清动作不停,用蒲扇盖住了脸,利落拒绝,“...不去。”
晏棋看也不看她,手下收起部分药材,小心地装进一个香囊里。
“在宫外。”他只说了三个字,就将像咸鱼一样瘫在躺椅上的人激起。
乐清一把接过晏棋手里的香囊,脸上谄媚连连,“不就是送趟药吗?我年轻,我去。”
在这宫里待了快两个月,人都要闲出病来了。
晏棋瞧见乐清迅疾无比的动作,苍老浑浊的眼睛闪过满意,“既然你如此想,那便交于你了。”
乐清应得很快,“好嘞!”
她利落地从躺椅上跳起,丢了手上的蒲扇,往院门大步走去。走出几步远后,她想起了什么,扭头道:“送去哪啊?”
晏棋拿出一块宫牌,丢给了乐清,“拿着这个出宫,送到尚书府去。”
乐清乐呵呵地接住了出宫令牌,“好嘞。”
她收令牌的动作忽然一顿,“...哪个尚书府啊?”
她还抱着几分侥幸,这么多尚书府,也不只有那一个尚书府的。
晏棋笑得十分和蔼,这时候才有了些同龄老人的感觉,“刑部尚书府啊。”
虽然他声音和煦,表情慈祥,但完全没能挽救回乐清的侥幸。
她扯下刚系好的令牌,不管不顾道:“不去了。”
晏棋仍然笑得和蔼,“那老身只能如实向陛下说明情况了,比如她身边新晋的贴身女官上任一月便装病不愿继续侍候之类的...”
他慢慢地摇着扇子,丝毫不担心乐清会反水。
乐清看着老树下摇头晃脑的晏棋气得牙痒痒,臭老头!他们晏家的是不是都一个样!??
她低头看向被她攥在手心的令牌,心底非常纠结。是一个始终和煦目光却总带着怀疑的女帝可怕,还是一个不爱说话丝毫看不出情绪的慕昭可怕?
都他妈的可怕。
拳头硬了。
......
乐清最终还是决定出宫,女帝现在是她的顶头上司,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她。
至于慕昭...
只要她小心一点,应该不会露馅的。
他总不可能还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吧?
乐清这样安慰自己,心底总有几分担心。
.
等她顺利用晏棋的宫牌出了宫后,那仅存的几分担心迅速烟消云散。
这宽阔的官道,人潮流动的市集,沸反盈天的闹市...
自由的味道。
乐清猛嗅一口夹着清甜香味的空气,顿觉身心舒畅,这才是系统口中救世主的待遇嘛。一想到两年多后,她就可以肆意徜徉在这自由的道路上,乐清就觉得浑身都舒服。
她顺着那股清甜的香气走到一处卖面的小摊,老板正扯着白须细面,一小块面团在他手里迅速拉扯成了细白须子。
她被一旁的香气吸引,视线落在老板娘正搅弄的汤汁上,那股香气沁着雨林气息,嗅一口就能猜到汤汁该有多鲜甜。
乐清看着鲜嫩白乳色的汤汁眼睛都在发光,“老板,我要一碗面!”
“好嘞!”老板大声应着,扯面动作迅速,利落丢进锅中,在滚沸的热水里趟过后就用长筷子夹进了碗里。
老板娘十分快速地舀起一汤勺汤汁,老板从一旁捻一把葱花插空撒了上去,一碗清汤面便被端到了乐清眼前。
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汤面,乐清食指大动,夹了一筷子,顾不上烫,便塞进嘴里。
老板娘还没离开她的桌子,看见乐清的动作吓得眼睛都大了几分,“哎小姐慢些!这汤可烫着呢。”
乐清龇牙咧嘴地嚼着嘴里的面,被烫得嘴巴都合不上,绕是如此,她仍然被口中鲜味十足的味道惊艳到。
她话都说不全,“老...板...好好...吃。”若不是老板娘知道她的意思,怕也是要被她吓到。
老板娘捂嘴笑了起来,现在不是早市,摊上人不多,于是她也就跟乐清多说了两句。
“当然了,这可是我家那口子新研发的汤底。”她话里满是自豪。
乐清咽下嘴里的面,使劲点头,“这面劲道,汤也鲜甜,确实好喝,老板真厉害!”
老板娘笑意不止,老板在后头也憨厚地笑了起来,谁都喜欢被人夸赞。
老板娘指了指她的碗,“小姐喝口汤,这可是一碗面最精华的部分。”
乐清听话地用勺子舀起汤来,吹了口气,便急不可待地品尝起来。
入口便是润滑的汤水,吸足了精华的汤搭在她舌头的每一个味蕾上,咸香中带着丝丝甜味,鲜嫩无比。划过喉咙时还带起一片温暖,若是冬日里,定是绝妙无比。
眼见这位好看的小姐眼睛里占满了惊艳,老板娘心底满满的自豪,她就说,无论谁喝了,都会爱上这鲜味的。
乐清喝了一口嫌不够,捧起汤碗就喝了起来,直到喝完了所有的汤,她才放下碗。
在老板娘惊讶的目光下,她将只剩面条的碗往对面推去,“老板娘再加点汤吧。”
她的神情自然,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好意思,仿佛刚刚不顾礼仪形象的人不是她。
老板娘笑意盈上脸庞,脆生生应了一句,“好嘞。”
乐清也笑了起来,她看着老板娘端起她的碗往热锅走去,出声搭话道:“老板娘的汤底是菇子吗?”
老板娘掀起锅盖,笑道:“是啊,是南山最新鲜的菇子呢。”
乐清了然点头,确实只有菌菇才有这鲜味,“是什么菇啊?”
老板娘打趣道:“这可不能告诉客人,这是我家秘制的汤底呢,若是被人学去了怎么办?”
乐清笑了笑,也不再纠结,毕竟是人家秘制的,在这种年代,最宝贝的就是家传的东西。
老板娘往乐清的碗里浇了一勺汤,想起了什么,她嘱咐道:“小姐可别自己去采菇子,那南山菇子可多了,万一采到了一些不能吃的,命可就搭进去了。”
乐清觉得这话非常好,菇子可不能随便吃。
“也是我家那口子运气好,采到了能吃的菇子,而且吃起来味道特别鲜,这才动了拿菇子做汤底的念头。若是旁人,怕是碰都不敢碰,偏他性子倔,不顾危险要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