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准生捂着脸跪地,内里生了怕意。从小到大他都敬畏生父,要不然也不会抵抗不了娶了萧羡鱼。
但眼下,他更怕父亲已经知道了另一件事…李父指着他教训道:“你会跳出来指认沈珩,不就是因为那点私心!你说你是不是犯贱?萧氏已经是沈家妇了,你又是通房又是纳妾按她的模样来,那霍氏能甘心?一开始你就拼命要娶人家,没有好好待过那萧氏,所以三年了你还没当爹!
好了,依你的意娶了霍氏,人家也好歹给你生了个女儿,你想想自己身为丈夫和父亲,你尽过责任吗?是你害了一院子的女人懂不懂?”
李淮生心头大颤,磕了个头:“儿子错了…李父抹了把老脸,暗叹因为是最小的嫡子,是自己放宽了教导宠坏了啊…“虽然你做了人证,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李家选择了太后,但为父是真的怕了这深水,还是再想想办法躲过去吧,你若再去掺和,为父一定掐死你!”李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警告。
李淮生没想到父亲到这局势了还保持中庸之道,但他也欣喜,原来家中还不知道霍柔依与郭皇后追杀案有关。
只是扳倒沈珩感觉就差一点了,他真的要就此止步吗?
尤子嶙已出刑部大牢。
跪谢过孝帝后仍接回了十万大军之权。
但按约定,兄妹二人三个月内各自定好亲事,若没有,由郭皇后代劳指婚。
萧羡鱼听到这消息十分意外,看向尤棠,只见她只是高兴了一小会儿便扑到案面上大哭。
萧羡鱼实在不知要如何安慰,盼着邓妈妈能早日带点有破绽的好消息回来,将兄妹血亲关系圆出一个谎,成全了他们。
院门外传来熟悉的唤声,萧羡鱼出门一看,是青杨回来了,一身风尘仆仆。
“夫人,您找我?”
萧羡鱼欣喜,暗桩果然好使,“是,我急着找你回来解决一件大事!”
于是将沈三爷等人被萧太后抓后的事情说出来,青杨听后忙点头,“交给我,夫人!我保证三天之内找到他们!”
”另外我想问你,张玉还活着吗?”她问得有丝丝怯意,害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青杨肯定说道:“还活着,蓝既寸步不离守着他。”
“那就好!”她便放心了。
这时,青杨看见了站在房门外的尤棠,便说道:“尤姑娘,尤侯已出狱,你也可以回去了,好好珍惜剩下的时间。”
这话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尤棠难过地点头,回房去收拾。
走的时候,是墨溪来接的,回去后却没有如预期那般见到尤子嶙。
墨溪说:“侯爷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内,男人的大手拽住邵渤的衣襟,狂厉说道:“我要见沈珩!”
邵渤也是男人,但力气就是没武将的大,挣脱不了,气愤说道:“尤侯不要在我的地界嚣张,我说了沈相是重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尤子嶙一提手臂,把人摁到墙上,"老子二品大将军,不是你口中的那种谁,再拦着信不信老子一拳打碎你满嘴的牙?”
那头的冯英芮听见动静赶来,费了许多唇舌才说动了尤子嶙放了邵渤。
他说:"走吧,尤侯。我带你去见沈相。”
尤子嶙拍了拍身上的看不见的尘土,大摇大摆跟着去。
进入深深的牢道,打开门踏进去,他开口就道:“沈珩,老子来,只问你一件事!”
沈珩闻声抬起头望过去,一点都不意外他被放出来了,表情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
“嗯,什么事?”
尤子嶙一脚踩在木凳上,俯身凑近他,二人的眼神在那豆大的烛火里,各自隐隐泛着莫名不同的光。
他用很沉又很低的声音说道:“兄弟多年,你,跟不跟老子一个阵营?”
沈珩却是笑了,眼眸里闪过杀气,悠悠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是哪一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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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阵营(二)
疆场厮杀出来的老手,怎么会一点都看不出对方的意图。
尤子嶙收敛了态度,转脸就笑了,姿势却不变,依旧一脚踩在木凳上,“我哪边的,这还用问吗?”
几乎是一瞬间,沈珩霍然起身,手肘制压尤子嶙的上盘就往牢门上去,实在是太忽然,两个人又太靠近,以至于尤子嶙反应慢了半拍,但他到底是武将,只用了一个呼吸便与沈珩扯平了手,二人架着不动,实际暗中使力,谁也不让谁。
”你打我?!”尤子嶙怒道。
沈珩同样恼怒:“你个叛徒,打你又如何!”
“你以为我想的吗?阿棠已经遭袭了,除了金銮殿上那一位,谁会这么着急要我应承下兄娶妹嫁的条件?我尤子嶙替他卖命那么多年,明知我最重视的是什么,还要暗中出手,不就是想让我以为是太后干的吗?”
尤子嶙不屑道:“这手移花接木,借刀杀人的手段真高明!沈珩,别告诉我你心里就没猜测过是他动的手,目的就是让阿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我日后不会行差踏错,乖乖任由差遣!”
说到这里,沈珩的神色忽有一瞬不定,卸了力道,松开手。
他似乎是无话可驳的模样看得尤子嶙大笑出声。
“兄弟,伴君如伴虎啊,我先走另一条路了,你是不是也该好好想想了,就算这次劫难被你躲过去又如何,我听说张玉是在你身边被官家的人带走的,官家已经不能一如当初那般信任你了吧?
弟妹有身孕,你很快会拖妻带子,就不为他们的以后打算打算?”
闻言,沈珩袖下五指成拳,攥得死紧。
尤子嶙继续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为谁卖命不是卖,我只能劝你到这了,若你愿意与我一起,太后会想办法捞你出去的。”
说罢便大步离开。
看见角落里的邵渤,呲笑一声:“还偷听,邵姓老鼠一只。”
邵渤勃然大怒,“尤子嶙,不就是跟了太后吗?就算你贬低了我,还改不了你换主的事实!”
二人正要吵起来,又见冯英芮出现,果断闭了嘴,在冯英芮探究的注视下,离开了牢界。
而冯英芮独自去看沈珩牢外,说道:“发生什么事?”
沈珩背对着他,沉默不语。
冯英芮皱眉,又道:“这些日子里百官愤怒难消,一直上奏官家对你进行处决,但官家没有同意可官家又能撑多久,相爷您的人到底办事如何了,真的有把握破局吗?”
沈珩摇摇头:“目前还没有进展。”
“这…”冯英芮实属担忧。
沈珩此人以前也不是没进过大理寺的监牢,每回没有超过两日便能出去,这次都过了好几日了,难道真的要折了?
邵渤多次想私下提沈珩出来动刑,天子如今形同失势,很快便要护不住麾下势力,到时他忙于自保根本无暇阻拦邵渤。
“我预计几日后官家顶不住压力会闭门公审,相爷您心里做好应对准备”
如此说来,萧太后是给了几日的时间考虑。
沈珩心下了然。
轻轻抚摸身上的斗篷,仿佛她的温柔仍残留在上面,而尤子嶙的话不断回旋耳边。
他低下头,习惯性地转动拇指上的扳指,即使指间是空的。
心中计策犹如竹生茂长。
角落里,折返的邵渤暗中观察着那二人,同样在心中千思万算,谋定而动。
夜晚,安寿宫内。
金澜公主消沉坐在一旁,萧太后轻慢捻着一串佛珠,抬起眼皮瞅了下站在自己前面的两个男人。
他们是自己秘密召见的。
“哀家已提议三日后提审沈珩,你们怎么看。”
邵渤说道:“可李淮生那边称病,说要专心养护,告假一个月,不再上场做证,供词也迟迟未签。”
萧太后沉吟,“这事哀家知道,但是他当日亲口在金銮殿上指认,大伙都看见了,怎么都得算数,后续来不来,另说。”
但如果再次会审,人证没到场,供词也没有,到底不符合流程。
但邵渤觉得也只能先这样,接着道:“沈珩的人正在暗中活动,估摸是在找什么,臣以为两个人证他无可抵赖,剩下只有从物证攻破。”
“物证?”萧太后疑道:“那个香炉?不对,是里面的合欢香吧?”
“正是。臣调查过,这款合欢香是温香楼内的不二秘药,原来的名字叫合欢幻情香,拗口改成了最常叫的合欢香,一般用来给那些不从命却要开苞的青楼女子用的,后来稀释后也会在酒色场合中使用。”
萧太后认真听着,“然后呢?”
“沈珩坚持称自己无罪,那么合欢香到底是怎么来的,他的人应该是在调查这个,因为此药几乎不外卖,只要查到是谁在那买过,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最后使用的人。
到时将温香楼的合欢香与香炉里的一对比,大半真相就出来了,所以沈珩的贴身侍卫青杨这段时间一直出没温香楼,一定是在找证据!”
至关重要的一环。
这一说,萧太后便瞥了一眼金斓公主,母女二人正好对上眼,金斓公主抿抿唇,起身告退。
走至偏殿,她拽过香舒问:“是不是你亲自去温香楼买的?”
香舒惊惧又无奈地点头,悔色满满。
“蠢!你赶紧去想办法,灭口也好,抢账目也罢,还要将剩下的合欢香通通毁掉,记住要快!绝不能让沈珩翻身!”
“噢噢…”香舒脑子混乱,手足无措,提起裙子就去了。
金斓公主紧张到喘气,还有几日便要启程回南蛮,她最后的计划不容有失,随即喊来夜白。
“告诉单玖珠和霍柔依,本公主要见她们!”
吩咐后,她才整理仪容,仪态翩翩回到前殿。
只听邵渤是在问萧太后:“娘娘,若是沈珩愿意归顺于这边,您打算放过他吗?”
萧太后冷笑,扭头就问一直不说话的尤子嶙:“尤侯怎么看?”
尤子嶙定定回道:“回娘娘,眼下他没得选,只能选您。”
萧太后想了想,却看着尤子嶙别有深意说道:“嗯看情况,皇帝已然是不信他了,他确实只能投向哀家这边。从前哀家就知道,沈珩在治理上是一把很好的刀,就看是握在谁手里,罢了,如果他愿意诚心想着哀家,看在他娶了我侄女的份上,便不为难他了。”
“娘娘万不可如此想!”邵渤急道,“沈珩如果心思有那么纯良怎么可能爬上宰相之位?就怕他是假意投诚,打入我们内部,与官家里应外合!”
闻言,萧太后笑了,点点头,又看向尤子嶙,“尤侯,你觉得呢?”
尤子嶙目不斜视,沉吟半响后,说道:“邵大人说的不无道理,沈珩这个人确实不能用一般匹夫的看法去思量,最稳妥的法子还是斩草除根。”
得了这句话,萧太后挑了挑细长的柳眉,露出满意的神色。
“那行吧,公审那日致他死地!”
月将西落,一夜笙歌的温香楼残酒薄烟,恰是人间始眠时。
酒客和美女躲在房中方入好梦,只有零星的小厮和粗使丫鬟在收拾一楼大厅上的雅座。
位于二楼的季三槐单手撑额,睡得浑噩,不知第几次因姿势不稳倒下惊醒,睡眼惺忪间,看见老鸨不耐烦走过来。
“季大人,我这温香楼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您要是在这个月俸禄还没领着,干脆回家待着去吧,别在我这占个房间,又点不起姑娘陪夜。”
季三槐伸个懒腰,对着老鸨摇摇纸扇,“你啊就行行好,如今政务繁忙,气氛压抑,我自己待在家中感觉要疯一样,只有来到这里烦躁的一颗心才能平静些,谁叫你这好酒多,美女如云呢,我光看着就畅快。”
老鸨还想赶人,可二楼忽然传来打砸声,在这么安静的时候,显得特别刺耳。
二人赶紧去看,只见有个男人背着一个包袱从某个房间冲出来,后头跟着十几个蒙面人举着兵器狂砍,被吵醒的客人骂骂咧咧的,温香楼顿时怨气沸腾,待一看清,一部分尖叫跑回房里关门躲起来,一部分已经往温香楼外跑。
老鸨认识京城里不少人,正巧就知道那个背着包袱的男人,“那人…那人不是沈相爷身边的青杨小哥吗?”
青杨被那么多人追堵,蹿进一个又一个房间,闹得鸡飞狗跳,老鸨看着那些毁掉的东西,心疼得不行,可也不敢大喊住手,甚至祈祷青杨别往她这边来。
被闹的房间,人们通通连滚带爬逃命,当中便有夜樱,她直奔老鸨这里,看见季三槐,当即大喊一声季大人,往季三槐怀里扑,哭得梨花带雨,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实在太混乱了,季三槐立刻护着她跟随众人跑出温香楼。
而青杨武艺太高,十几个人围堵被打剩一半,那伙贼人便使出了狠招,趁青杨一个不备,撒了灯油在他背着的包袱上,火折子一丢,当即烧了起来。
青杨见状,瞠目欲裂,“账目该死的!”
可实在双拳难敌多人,便抛下包袱跃身而去。
“头儿,账目被烧了,我们撤吗?”
领头的狠厉道:“不,今晚闹出那么大动静,朝廷要查是避免不了的,主子又要我们将所有合欢香销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点火烧了这里,最万无一失!”
很快,闻名于京近二十年的温香楼陷入火海,不比之前银湘楼,此次有贼人持械烧杀,案情震动朝野,天子下令京都府衙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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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斓公主刚见过单玖珠,疲乏无比。
那个单玖珠简直就是她见过最为小家子气的一个女子,眼界十分狭窄,本是有正事交代,说几句便可以退下了,可她偏偏蠢得很,拉着公主一直哭,说话三句不离沈家人的恶,翻来覆去就那几件整整哭闹了半个时辰才打发走。
“你说这样的人,天底下哪个男人能长久忍受?依我看,那个沈崎就算再喜欢,也忍不了一辈子吧。”金斓公主忍不住向香舒抱怨。
香舒说:“听说他们现在天天吵,吵的就是单氏说的那些,我们光听半个时辰都烦死了,何况她丈夫。”
正是鄙夷间,下头人来报:“殿下,霍氏没来,来的是…李淮生,李大人。”
“李淮生?”
金斓公主很诧异,突然想起很久没听见霍氏的动静了,以前她总是隔三差五地递消息过来,尤其是霍氏兄弟被抓后。
恰巧李淮生这段时间称病,以为霍氏是在照顾呢,怎么她没来,反而是李淮生来了。
“叫他进来吧。”
李淮生正步走来,未见丝毫病态,端正行礼,“臣李准生,见过殿下。”
金斓公主知道他是装病,由于之前指控沈珩时差点不成事,他居然跳出来,助了一臂之力,故而对他态度挺平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