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明明觉得所有问题似乎都已经解决,心底却仍旧像空了一块,令人茫然若失。
她半晌才抬头问陆怀沙道:“方才听祝叔一说,才知道荼昼以前便贪图过我母亲的传承力量。到我已经是第二次了。”
“总觉得还是有点想不清楚。”她眉眼发愁地皱了皱,“他明明布了那么大一盘棋……”
却又消失得如此突然。
“晚了。该回去睡了。”陆怀沙忽然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漆瞳中闪过一抹冷色道,“想那死了的人做什么。”
“哎呀。”林涧被他戳得脑袋往后仰了仰,不满地扁起嘴道,“我想事情呢,你戳我干什么。”
“潆儿想事情,别忘了有人还想着你便好。”
陆怀沙轻笑一声开口,等她踏入昭日殿中,便伸手在她身后将殿门闭上。
林涧心头忽的跳了一下,像是被蜻蜓点过的荷叶,只是极轻的一下,却兀自开始摇曳不止。
她不禁抬眸看向陆怀沙,正见光影照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英挺峭拔的线条令人霎时心弦一松。
“春宵苦短,潆儿有什么话不如上榻细说。”
第106章 [VIP] 冷白
林涧眸光瞥见他弯曲的雪白脖颈, 心口不由得轻轻动了一下。
揪着衣袖的手紧了紧,她忙不迭转身飞快走开,“我要沐浴去了。”
陆怀沙却忽然伸手拧住了她的手腕, 潭水一般的眸子带着深意道:“潆儿明日便不必去掌君那里了。”
那只手冷白如玉, 掌心的温度却几乎将她烫伤, 指尖微微用力,刚好卡在她绝对逃脱不了, 却又不至于捏疼她的地步。
林涧觉得自己脑子都被那温度烧的有点发懵, 呆呆地看向他道:“为什么?”
这话一说出口,她才忽然转过弯来, 这当然是因为白行简回来了, 她不能再大摇大摆地转悠了。
她连忙摇头道:“懂了懂了, 我可不要去见白行简。”
陆怀沙捏着她的手腕,眸光中神色却一点点沉了下来,许久那双静寂的眼中才闪过一丝笑道:“如今只是权宜之计。待潆儿与本座大婚之后, 你便无须再躲着谁了。”
他竟然还在想着与她结婚的事情么?
林涧不太相信, 也没有当真,便朝他扬起脸笑了笑, 下一刻却被人揽进了怀里。
陆怀沙手掌抚在她的后腰上,一只手的力量便足以提得她双脚离地。他拇指揉过她的唇角, 看着胭脂如同晚春花瓣一般的红痕, 纤长的睫毛便是一颤。
未及林涧反应过来,他的唇便沉重地吻了下来。
林涧眼瞳里洇出水色, 想要说话, 却被他毫不犹豫地顶了回去, 只吐出几个暧昧模糊的音节。
她想要挣扎,但却又顾及伤着了他, 只得恨恨地抬手推他的肩膀。
陆怀沙将她放在桌面上,一抬手便攥住了她不老实的手腕,捏着她的手腕搭在了自己肩膀上,低垂下去的丹凤眼眼尾却透出上了妆一般靡丽诱人的色泽。
仿佛是天山的雪莲无意坠下神坛,沾染了一身红尘。
林涧眼尾渐渐软了下去,整个人都像是被浸透了似的。
陆怀沙长指勾起了她的衣带,一只掌心带着潮热汗气的小手却搭在了他的手上。
“不行。”林涧强撑着力气望向他说,“你还怀着宝宝,现在还不可以做那个的。”
陆怀沙挑眉望向她,反掌握住了那只手道:“你认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林涧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昨晚上同你开玩笑的吗?我要下去了。”
她费力地挣脱开他的手,想要从桌子上爬下去。脚尖沾地的瞬间才发现腿软的根本站不住。
陆怀沙眼疾手快,从旁捞了她一把,才没让她坐地上去。
林涧羞恼地瞪了他一眼,陆怀沙仍旧在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除了衣衫微乱,眉间有几分缱绻柔和外,竟然看不出任何异常,令她越发气恼。
“我走了。”她咕哝着说,“不许再碰我了。”
陆怀沙的手虚虚握了一下,瞥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掌心,眼中起了一丝深思之色。
***
次日,白行简像往常一般无处可去。他一大早先去了落华顶,一如既往地被拒之门外,之后便转悠到了卜元韶处理宗门事务的偏殿里。
他原本想是跟卜元韶重归于好,别在纠结昨天他们到底谁先打了谁的问题了,没想到卜元韶今日看他的眼神竟然格外不善。
“什么事情。”
卜元韶昨天为了挡下白行简,跟他打了一架。虽然不是重伤,但是两人也都挂了彩,而且顺便还毁了宗门里好几座建筑。
现在维修的费用都已经计算出来,呈送到卜元韶这里,在他桌子上又摞出了厚厚一叠,让卜元韶本就愁苦的脸色越发灰暗。
“咳,师兄。我就是没什么事,来跟你打个招呼。”
白行简虽然有几分尴尬,但是想着自己是来跟人家和好的,不是来再找事的,便强行忽略掉了不自在。
他走上前,凑过去看卜元韶,套近乎道:“师兄这是在写什么?”
卜元韶却一下子伸手挡住了,不给他看,抬起来的眸子里格外愤怒,“你又不能帮我写,管那么多做什么?”
白行简讪讪地摸了摸腰侧佩剑。
他从小练剑就坐不住,让他在这里批公文不如杀了他。
“我关心一下你嘛,”白行简眼神飘忽不定,“你脸色好像不太好看,是不是昨天没休息好……”
“是!”
卜元韶突然一撂毛笔,怒气冲冲地瞪向他道,“你回来这么早干什么?一回来就捣乱,还害得本君又损失了一个处理公事的帮手!”
“什么帮手?”
白行简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这时黎思却小跑着进了殿里道:“掌君,落华顶那边圣……”
他看见了站在卜元韶桌边的白行简,立马把后半句咽下了。
“是说她不来了吧。我知道了。”卜元韶捏了捏眉心,叹道,“倒还是个有心的孩子,还特意来告诉本君一声。比长岐当年可好多了。”
白行简急于琢磨黎思的话,也没顾上卜元韶贬低他的宝贝徒弟,连忙抢上前道:“你说什么?落华顶怎么了?”
“……没说什么。”
黎思连忙后退一步,闭上嘴摇摇头。
“你有什么不可说的?”白行简越发狐疑,“可是长岐出了什么事?”
“别问了,仙君。”黎思干巴巴道,“就是道尊不让我告诉您,我不敢不听道尊的话。”
话音未落,黎思瞥见卜元韶递了个眼神,赶紧飞快地行了个礼,匆忙地御剑走了。
白行简心头浮上一阵气恼来。
他不过出去了一趟,一回来徒弟不理会他了,师兄看他心烦了,就连个小弟子都不仅知道的比他多,还敢瞒着不告诉他。
眼下这世道真是变的太快了!
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来,便只是看了卜元韶一眼,愤愤地跺脚离开了。
哼!他们都不告诉他,他也会自己查清楚的!
这头黎思一离开了昭日殿,生怕白行简再追上来,便匆忙返回了落华顶。
他正在山口喘着大气,却忽然看见宫殿外的平台上立着一抹白色身影。
那人萧萧执剑而立,纤细的身姿如同栖崖的飞燕。似乎是拉开了个起手式,却久久没有动作。
黎思定睛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道:“圣女?你也练剑吗?”
“陆怀沙早晨刚刚教我的。”林涧正练的腰酸背痛,她抬着手腕,一脸痛苦道。
黎思是能看透林涧修为的,也知道她不过刚刚炼气。他站在旁边观察了半晌,觉得她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似乎不太好,便忍不住出口提醒道:
“圣女学过运气了吗?一般来说,都是能将真气维持在经脉里完整运行一个小周天,才开始学习剑式,若是一开始就学这个容易扭伤了筋骨。除非到了筑基以上,可以用心法维持平衡,才能越阶练习……”
林涧一心听他说话,一时间忘了自己这边。
她脚下晃晃悠悠站不稳当,手里执的剑也开始犹如千斤重。她便连忙按陆怀沙教她的,在心中默念口诀,便觉得一股无形之力缓缓从脚底腾起,下盘才堪堪稳住了。
“嗯?”林涧稳住了身子,缓缓平复了一口气道,“吓我一跳。刚刚差点倒了。”
她一抬头,却正对上黎思目瞪口呆的眼神。
“……你会心法?”
“心法?”林涧黑白分明的眼睛一无所知地望向他,“陆怀沙没跟我说这个。很重要吗?”
黎思呆呆望了一眼落华顶上日晷,堪堪巳初。
“圣女,你刚才说你是今天早上开始学的?”
可是这才几个时辰,她便练到了这个境界?当初自己不是筑基以后才开始融合心法,而且还一天都念不完整一句……
“对。”说到这个,林涧浮出了一丝苦涩,“陆怀沙有事出去了。他要我好好练,他回来要检查。”
黎思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一脸真诚地看向林涧道:“圣女你好厉害。”
“别夸了。”林涧只以为他在鼓励自己,扁着嘴叹了口气道,“陆怀沙还嫌弃我学的太慢了呢。”
黎思僵在一旁,觉得自己心口受到了一记暴击。
他正愣愣地站在旁边看,忽然反应过来,顿时来了精神道:“圣女,道尊是不是把心法教给你了?你也告诉我好不好?”
林涧刚想说自己啥也不知道,还是不要误人子弟的好,便见黎思一脸可怜兮兮地望向她道:
“宗门内虽有典籍,但是要学到好的心法很难的。更不要说是道尊用过的心法了……圣女要是能教给我,我一定帮你好好矫正剑式。”
矫正剑式听着颇让林涧心动。
方才陆怀沙把她手脚往几个方向一摆弄,又撂下几句话就转身走了。她站到现在,只觉得手脚酸痛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早忘了刚才的姿势是个什么样子。
而且黎思可是掌君卜元韶的弟子,应当也不存在什么功法泄露的危险。他虽然说辈分很小,应该也十分厉害。
这么一想,林涧便赶紧点头答应了,“口诀我还记着,当然可以告诉你……”
陆怀沙没有向林涧透露自己去了哪里,但一直到黄昏时分才返回落华顶。
他远远便察觉出来气息不对,却正看见林涧仍在练习,不过已经换了一个剑式。
而她身旁的少年,正离她不足一尺之距,认真地垂眸替她摆正姿势。他微微弓着颈项,两人看来格外亲密无间。
陆怀沙眼眸眯了起来。
第107章 [VIP] 剑式
黎思的境界比林涧高, 更先一步察觉到了周围的灵力波动。
他看见了不远处踏云而来的陆怀沙,虽然没干什么亏心事,还是没来由地心慌, 赶紧后退行礼。
林涧还没听明白他刚才说的剑式要领, 便转头道:“我这个姿势对不对?好像还不是很懂你说的运气之法……”
她一扭头, 正见陆怀沙负手而来,狭长清寂的眼睛如禅院后潭。
林涧心头不禁一乱, 脚下顿时也失了力气。
她摇摇欲坠就要跌倒在地上, 黎思心头一惊,刚想要起身去扶。陆怀沙却忽然一步踏破虚空, 出现在林涧身旁, 捏住了她的腕子。
“潆儿有什么不懂的, 随本座进殿去说。”他瞟了一眼,攥着她的手向宫殿方向走去。
“哎一等。”林涧赶紧道,“可是你不知道刚才黎思跟我说到了哪里, 我们……”
陆怀沙望了眼仍旧半跪在地上的黎思, 淡淡启唇道:“你先退下。”
虽然陆怀沙没有刻意,但是黎思后背早已冷汗连连。听闻此言, 他立刻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捉起自己的剑就跑了。
陆怀沙推开殿门, 手指轻点着林涧的后腰, 将她推了进去。
殿门一霎闭上,室内顿时光线昏暗下来。帘幕尽数低垂, 空气中渐渐绷起无形的压抑之感。
“你今日同他玩得可还开心?”
“怎么能说我玩呢!”
林涧顿时愤愤不平起来, “我有认真练的!我练了一天, 现在手疼脚疼浑身都疼。”
陆怀沙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伸手在她肩上某处一捏, 林涧登时龇牙咧嘴地跳起来,“干什么么哪!”
“该罚。”
陆怀沙淡声道,“若不是你不用本座教给你的办法,现在也不至于疼的这样厉害。”
林涧正一脸萎靡地揉着肩膀,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道:“一直保持着你一开始教我的那样,就不会疼了吗?”
陆怀沙轻轻笑了一声,“疼一次,省的下次不长记性。”
他俯身下去,借着外面昏暗的天光,打量手中林涧雪白的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