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怀谦嘴角勾了勾，见余煦炸毛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
“乙方的东西不好不能说吗？甲方按劳付费，陈力就列，不能者止。”
“甲方当然可以说啊！但不能总是变需求嘛，那天马行空的，时间又很紧，落地很难欸，我们都猜不到你想要什么了……”
连怀谦听着余煦一着急就把您这成你，真是个没毕业的学生，一张白纸。
“你不该让客户牵着鼻子走，如果你的创意足够惊艳，甲方为什么要改。”
“我不跟你说了！”余煦说不过直接望着窗外，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
连怀谦伸出手想捏捏她的脸，半路才觉得不对，她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摸了摸她的头。
“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对不对。”
余煦暗自翻了个白眼，想你个大头鬼。
好创意当然有，就是不给你们，连氏不配。
过年医院急诊科依旧十分忙碌，做CT排队一小时，要三个小时后才出结果。
连怀谦唇边含笑，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来看了眼时间。慢条斯理道：“我撞了你，请你吃个饭赔罪吧！”
余煦垂下眼，表都几百万，没事来这种普通医院排队，为什么不去连氏医院一路开绿灯检查完算了，真是有大病，大过年浪费她的时间！
她半天才开口：“那……我都离职了，吃饭就别说甲方乙方的事行不行，会消化不良的。”
“好像并不是我提起的。”连怀谦眼尖看到余煦低着头翻了个白眼，估计在心里骂自己，温和地问：“想吃什么。”
余煦迟疑片刻，怕自己吃龙肉都会消化不良，还是留着肚子一会儿回家吃老爸做的大餐，随手指了指街对面的过桥米线。
连怀谦微微一笑，十分绅士道：“我们有很多时间，你可以选家好餐厅，这附近有家私房菜不错。”
“不会开门吧！”余煦恶趣味道：“再说我怕您看到修车账单血压飙升，现在吃便宜点，对您血压好。”
说完她倏地闭上了嘴，装着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连怀谦见她一副气人不自知的作派，清了清嗓子，“我没有那么老，血压很平稳。”
余煦上下扫视了连怀谦两眼，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连怀谦转念一想，自己比她大了十五岁，在她看来，应该挺老的吧。
过桥米线的小店里只有简陋三张桌，过年只有他们一桌，倒是有不少陆陆续续打包回医院吃。
余煦拿出湿巾擦了几遍桌子，点单时露出甜甜的梨涡和店家聊了半天。店家似乎到了临界点，怒气快溢出来了，但也没拒绝她，几乎是用清汤单独帮她煮了一锅。扫码时余煦倒是多扫了一百块，弄得老板不好意思给他们送上自家的卤菜和果汁。
眼前的女孩眼神纯净，善良阳光，完全是温室里的花朵，连怀谦笑道：“你每次吃饭都是这样？”
“最近我在过敏，没办法。”
连怀谦打量看似健康的她，关心地问：“你对什么过敏？”
“好多……主要是海鲜，免疫力低的时候吃点辣酱都会起疹子，我小时候出过很严重的车祸，身体不太好……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讹你的！”
余煦一脸轻松地拿自己打趣，连怀谦却感觉心都揪起来了，想起一些遥远的回忆，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对面的女孩是谁。
不过长眠地下的女孩既不挑食，也不会说这么多的话。
余煦伸出手在连怀谦眼前晃了晃，“连总？”
“怎么了？”
“您是不是很久没睡觉了？感觉您刚才睁着眼看着我睡着了……”
连怀谦尴尬道：“你长得有点像我一个朋友。”
余煦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道：“我长得这么大众吗？我最近已经听两个人这么说过了。说起来，那个人跟你还蛮熟！”
以为是连怀铭，连怀谦咳了咳掩饰尴尬，“如果别人对你这说，可能是搭讪，但我说的是真的……”
余煦长长地哦了一声。“不是搭讪，很厉害的女人哦。”
连怀谦没有多想，店家正好把米线端上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米线味道一般，他饿了一天，倒也很快就吃完。抬头一看，余煦那碗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她正皱着眉和一根米粉较劲，嘴巴都被塞的鼓鼓的，还没有到头。像个小松鼠一样嚼了百十下，才咽下。可爱到令人发指。
感受到灼热的目光，余煦客套道：“你已经吃完了？要不要我的分你一点？”
连怀谦顺手拿起筷子夹走她一片肥牛才反应过来，对面的人不是他的前女友。
“你还真……不挑啊！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话说一半临时半路拐弯，连怀谦勾起嘴角，咽下去才道：“没滋没味，你怎么吃下去的？”
余煦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这是食材最高端的味道，本味！”
像个护食的小猫咪，连怀谦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
“喂！连总，你别老摸我的头好不好！我又不是你女儿！”
连怀谦没想到她如此抗拒，“我没有那么老，今年三十六岁，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
余煦眼神无辜，“你努努力就有了呀，国外不是有很多十几岁就当爸爸的男孩吗？”
连怀谦愣了下，这是能努力的事？
长这么大，他一次听说，努力两个字能用在这种情况下的。
余煦不紧不慢吃完饭，回到医院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出结果。
开始一局一局的玩游戏，不理连怀谦。
旁边的小男孩凑到她边上，看着她玩完一局，星星眼道：“姐姐你好厉害，我们组队吧！”
“哎呀，我手机没电了。”余煦直接关屏，闭上眼睛装睡。
“姐姐，你手机还有好多电呢！”声音渐大的小男孩被家长带走了。
余煦撅着嘴道：“最讨厌这些小学鸡了，幼稚得要死！”
连怀谦有种感觉，她比小男孩大不了多少。
突然旁边不远处的抢救室门口传出悲伤的哭声。
“医生，您救救我弟弟！求求您！再救救他！我爸妈还在等着我们回家过年呢……”
余煦忽道：“你不是问我，我为什么一个人去陵园吗？我是去看我姐姐。”
连怀谦转过头，她的双眼已浸满泪水。
“我妈妈生我姐姐的时候只有十八岁，外婆怕会影响妈妈的前途，把姐姐送到了孤儿院，对妈妈说姐姐生下来就死了。妈妈用了很长的时候才接受。后来我高三时外婆得了癌症，临终前将这个秘密告诉我。我想找到姐姐给妈妈一个惊喜的，找了几年，最后只找到姐姐的墓碑。可怜我姐姐一个人在孤儿院长大，我都没见过她，她就因为抑郁症自杀死了……要是我早点知道就好了……”
余煦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声音渐小，抽噎起来。
连怀谦震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放下了所有戒心，轻轻拍了拍余煦的背。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第18章 替身
连怀谦开车把余煦送到小区门口。
“谢谢。”余煦打不开车门，转头望向他，用眼神问他为什么不开锁。
“加个好友吧？”连怀谦拿出手机示意她扫。
余煦一脸抗拒，不情不愿道：“连总，这不用了吧……我有男朋友。”
看来是那句疑似搭讪的话让她有了防备，无论自己事业多成功，可能在她眼里，只是个陌生的老男人，连怀谦无奈解释道：“车修好了我总要联系你吧！”
“哦！对！”余煦弯起眼睛笑眯眯扫码。
“著名奶茶鉴定专家？”
“呃……连总，网名嘛！随便起的……我叫余煦，就是夕阳那个余煦，地主家也没有余粮那个余哦……”
“刚刚在医院我看到了。”连怀谦笑着打开车锁。
下车后，余煦十分歉意地对着他露出一口小白牙，用力摆了几下手才进小区。
连怀谦打开余煦的社交平台，全部都是美食的照片，配文最后都是冲鸭！
一张白纸的小吃货，笑着摇了摇头。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回家进电梯，看见镜子中自己，明显愣了一下。
看来将国外能源公司的部分业务交给连怀铭打理是正确的。
余煦背对车就沉下脸，拿出手机关闭勿扰模式，很多消息都没回，挑了几个必回的。
满屏都是妈妈的连环夺命Call。
进门便看到妈妈板着脸。
余霞连续发问：“不是说来机场接我和你爸吗？人呢？我们都到了几个小时，你去哪儿疯了？手机不接，信息也说不明白，长大了！翅膀硬了！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余煦摸了摸额角，她做戏最怕打断，怕露馅只能开勿扰了。装可怜道：“妈，我车被剐了下……”
话还没说完，一家人都冲过来，把她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个遍。
余煦忙转了个圈，就差原地做个托马斯回旋，“我没事，就是车主特负责，还带我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我就是怕你们担心，就没敢说……”
“不说我们就不担心了！”余霞不放心地接过了女儿的检查报告，仔细看了结果狠推了下女儿脑门，“你以后不许开车了！”
这怎么可能，余煦无辜道：“妈，今天这事真不怪我！”
方立恒接过检查单，“崽儿开车比我都稳，大过年的，那个人不是酒驾吧？”
苏颖道：“要是不着急还是坐地铁方便。”
知道是十年前的车祸让家人心有余悸，过几天等父母回了南山，她回到学校还是一样的。余煦无奈地点点头。“行，舅妈您放一百个心吧！我以后尽量绿色出行！”
方立恒一看女儿的脸色就知道她另有主意，“那三万块的二手车看着就危险！爸爸妈妈给你换辆新车吧！”
“不用！爸，我饿了，你今天做了什么拿手好菜？”余煦双手搭在了老爸的肩膀上，明目张胆要偷吃的样子进了厨房，小声道：“爸，我去看过姐姐了，姐姐应该朋友挺多的，墓碑前有很多鲜花和祭品，也特别干净……”
方立恒眼中有泪光闪过，顿了顿才道：“看看明后天避开你妈妈，再陪爸爸去一次吧！”
过了会儿，余辉和余远从外面回来，一家人正式开饭。
余煦好久没吃老爸做的饭，边听着舅舅和爸爸聊钓鱼经，边努力祭五脏庙。
余远突然凝视着妹妹问：“我听说你从时与传媒离职了？”
余煦傻傻咽了一大口饭，噎得直拍胸口，妈妈给她拍着后背，舅妈递上了水。
大过年的，要聊这么严肃的话题吗？
听说？听谁说？大嘴巴方奕扬你死定了！
顺过气的余煦笑盈盈道：“我想换个公司。”
“来我的公司实习吧。”
余远给她盛了碗汤推倒眼前，在余煦眼里就是碗迷魂汤。
“哥，律所太严肃了，我不喜欢。”
她在哪里实习都行，就是不能在表哥律所。那就完全没自由了，上班表哥送她去，下班送她回家，她哪有时间搞事情？
余霞白了女儿一眼，“去你哥那挺好！除了你哥，谁会真的教你东西啊！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余煦垂下眼角，可怜兮兮望向舅舅和老爸求助。
余辉清了清嗓子，“反正煦煦要读研，实习只是积攒经验，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实习，提前预习一下研究生的课程也好。”
爸爸笑着帮她卖惨，“崽儿之前那个公司不是总加班到很晚？太累了！那时候小霞你不是一看崽儿的步数后半夜还在涨，心疼得都睡不着吗？”
余煦傻傻望着妈妈，原来自己这样让人担心，眨了眨眼，看来要关掉步数。
“之前那个公司天天加班！整个公司都加班！甲方可讨厌了，我头发都掉了一把呢！我想找个早九晚五的工作。”
余远看着妹妹又浓又密的头发。“你头发太多了，掉一点正好。”
余煦虚起了眼睛，“哥，你今年三十六了吧……”
眼见妹妹要转移战火，余远沉下脸道：“你别扯没用的，下周就去我律所上班！”
余煦黑溜溜的眼睛明亮又迷茫，支着下巴问：“哥，你怎么还不结婚啊？是太严肃了没人要吗？你不会不喜欢女人了吧！”不给余远辩驳的机会又对舅妈大声道：“我哥最近特别有空，舅妈你可以多安排几个相亲给我哥。”
被表哥不善的眼神盯着，余煦一点都不害怕，故意晃了晃脑袋气人。
“哥，要不你去把前女友追回来吧！我挺想欣姐我做嫂子的。”
余远终于败下阵来，皱眉道：“少说话，多吃饭。”
表哥偃旗息鼓，余煦可不想错过机会，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呢，“有个公司想签我当艺人。”
餐厅里瞬间鸦雀无声，大家都将目光移到余煦脸上，等着她的下文。
余煦不紧不慢道：“我还没想好，上次去薛嘉超的剧组做了天临演，还挺好玩的，就是冬天拍夏天的戏，怪冷的……”
余远按了按太阳穴，咬牙切齿道：“哪家公司？我陪你去聊聊。”
看我不给你聊黄了。
他对于平常看着乖巧，偶尔不按常理出牌的倔强妹妹有点头疼。一看就非常好骗，姑姑姑夫不在身边，爸爸妈妈对上妹妹完全没底线，只有他当坏人了。
聊了半天，一家人最后举手表决，让余煦在家里蹲半年提前看看书算了。
余煦的票竟然不算在内，她呆若木鸡，真的想把她当米虫养啊！
五天后，余煦乖巧地跟在表哥身后，一脸抱歉看着表哥把刘念彤工作室的法务怼得生无可恋。
刘念彤正在做美容，余煦道歉信息一条条蹦出来，她眼中露出不屑和厌恶，对张知韵道：“明晚把余煦约出来。”
耽误了按分钟计费的表哥小半天时间，余煦十分狗腿想请他吃大餐。余远律所极忙，见妹妹乖巧，给她发个大红包开车走了，让她自己去坐地铁回家。
余煦慢悠悠地晃到连氏集团楼下的咖啡厅，悠闲地给连怀谦发信息。
两人加了好友后，谁也没有说话。
著名奶茶鉴定专家：【我的车还没修好吗？】
著名奶茶鉴定专家：【是不是账单太多了？我就说你会后悔吧！】
没收到回复，过了十分钟，余煦又发了两条。
著名奶茶鉴定专家：【我自己可以付一部分的！】
著名奶茶鉴定专家：【超过15300，车我就不要了……我还在上学，特别穷特别穷那种……】
会议室里，连怀谦的手机闪烁着。他瞳孔缩了缩，终于等到余煦自己送上门来，将手机扣放，对下属道：“说重点！”
会议节奏明显加快，下属们很快就汇报完了。
连怀谦挑明关键问题，提了时间要求，大步离开会议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