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成本——鹿儿数羊【完结】
时间:2023-04-25 14:37:26

  余煦低着头,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衣摆,声音极小道:“没……丢了。”
  牧场经理直接地问:“你是这附近村上的?”
  余煦惊讶地抬起头,又马上低下头否认,“不是,我家在几百里外哩!我有力气,会干活,吃得不多……”
  瘦得衣服都担不起,牧场经理没看上余煦,“我们这不缺人了,你去别家问问吧!”
  余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哭诉自己是被家暴逃出来的,不给钱给口饭吃就行。
  站在一旁写单子的中年女人突然道:“我厨房缺个杂工。”
  牧场经理勉强收下她,工资一个月八百,供吃住。
  余煦不停地说着感谢。
  牧场经理从仓库拿套小号靛蓝色工作服给她,从窗边指了指围栏里的灰色小楼,“那楼不能去,要是你到那附近瞎逛,直接开除,工钱没收。”
  余煦忙道:“不去!不去!我就干活!”
  牧场经理给她介绍了体魄强壮中年女人姓吴,余煦忙叫了声吴姐。
  吴姐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吴姐快步走在前面,边走边摘下头上的厨师帽掖到兜里露出一头板寸,在阳光的照耀下汗水反着光,“我的厨房必须干净,先领你去宿舍,以后上工手指甲里有泥,我就让经理开了你。”
  “我马上洗干净。”
  经过牛棚、仓库,吴姐带余煦来到后面的一排红色砖房,用钥匙打开最里侧房间。
  一进门右手边便是连门都没有的蹲厕,挂钩上挂着尺寸傲人的奶罩。
  吴姐看出她的惊讶,骄傲道:“这牧场原来只有我一个女人,就这一个房子里带厕所。以后你跟我住。”
  “谢谢吴姐,这晚上上厕所就不用害怕了。”
  靠着窗边只有一张单人床,吴姐从床底下抽出张席子,“你睡地上吧,要是个把月你干得好,我管经理要张床给你睡。”
  余煦又连忙道谢。
  干了两天活,吴姐倒是对余煦十分满意,眼里有活,干活利索,将宿舍也收拾得干干净净,见她连换洗衣服都没有,把自己不穿的衣服给了她。
  每天四点,吴姐准时起床,带着余煦到厨房蒸上米饭、馒头。
  接下来和两个十八九岁小伙子一起准备精细食材,包括面包、松饼,进口水果和有机蔬菜,但这些不是给牧场员工吃的。一样样弄好了装车,吴姐独自开着车进入灰色小楼。
  牧场的员工餐十分简单,馒头米饭,大锅炒两个菜,咸菜切成丝拌上蒜泥香油。
  余煦多数时间负责农场员工的饭菜。
  他们几乎一天都歇不着,做完早餐就备午餐,晚上偶尔还有夜宵。各种名贵的食材吴姐都能轻松处理,后厨其中一人还会调酒。
  余煦算了算,每顿饭他们至少准备三十人的份,而那个灰色小楼的空地上,她远远只见过三五个人。
  离晚餐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们暂时得了个小空,各自找地方休息,余煦给吴姐倒了杯热水,往里面放了几个干枣,两片人参。
  “您在这干了多少年啊?”
  吴姐十分谨慎地瞥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余煦低下头,手足无措道:“我……我就想问问工资怎么发?我上次没敢问经理……”
  “放心吧,我在这干了十年,工资到时间就发,年底还有大红包,好好干!你手脚利索,经理会给你涨工钱的。”
  “那我就放心了。谢谢吴姐,我多干点,您帮我跟经理说说好话。”看着吴姐不太在意地点头,余煦又道:“吴姐,明天我帮你去小灰楼干活吧,看你每天都累得不行……”
  吴姐脸色一变,直直盯着她,余煦马上收了声不再说话。
  “你来第一天经理不就告诉过你,那个楼你不能去。”
  余煦帮吴姐按摩着肩膀,“我眼皮子浅,给忘了……我是看您晚上睡觉老是累得直哼哼,要不晚上我用这炉火烧壶热水带回去,给您烫烫脚解乏吧!”
  “把我当你婆婆伺候了?”吴姐笑着享受,随口道:“你也不用这么小心,你和我住一起,往宿舍拿什么我不知道,不算偷。”
  “那个楼里有啥啊,咋弄得这么吓人?”
  “别瞎打听!”吴姐又怕她起好奇心,“就是一群搞科研的,怕人被偷了成果!我刚来那年就有个男的混进来偷东西,上头来了不少人!差点把所有人都开除了!”
  凌晨,余煦趁吴姐睡着,偷偷出门接近小楼,隔着栅栏将废料桶轻轻放倒,刚拿到一小包东西,狗叫声响起,她连忙拿出准备好的猪肉扔过去,跑向厨房将废料藏在仓库的冷藏柜里,拿出食材忙碌起来。
  吴姐被狗叫声吵醒,起身看到地上没人,慌乱起来。披上衣服跑出宿舍,看到厨房亮着灯,打开灯余煦在淘米。
  “吴姐,您怎么醒这么早,我还想着今天晚点叫您呢!这些活我都会。”
  吴姐左右看了看,心中虽然迷惑倒也没发现什么,“以后没有我允许,不要提早来厨房。”
  “哦,好。”
  隔天牧场突然来了三辆车,搬下几个包装严密的箱子,连安保人数都增加了。
  余煦在后厨干活时,右手故意撞到同事刀上,流了一大滩血。牧场经理不想养闲人,塞给她五十块钱,连工作服都没让她带走,把她送下了山。
  休整了一天,凌晨余煦带着装备和相机又一次上了山。
  偷偷进了牧场,将废料挖出来放进背包。
  这次,她只能选择高难度,从山崖边上去灰楼里查探。
  二百多米高的悬崖十分陡峭,余煦用无人机探查路线,仔细研究了一天。
  凌晨,天刚亮,余煦开始顺着悬崖往上爬。
  悬崖几乎直立的,绳结和安全扣耽误不少时间,也曾一脚踏空,她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多亏安全绳救命。
  直到夕阳落下,余煦终于爬到灰楼下方,坐在突出仅有二十几公分的石台上,吃着能量胶补充体力,静待时机。
  头发如一团杂草、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打开门,看到窗口有个人影吓了一跳。打开灯再一看,人影已经消失。男人揉揉眼睛,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探身上下左右看了个遍。他望着漆黑的悬崖峭壁,以为自己太长时间没有休息产生了幻觉。
  冷空气激得男人浑身一抖,他关上窗户,直接打开电脑,和家里人视频。
  如果男人进入卫生间,就会发现,刚才他见到的身影正紧贴在他卫生间窗户上。
  半夜,趁着男人熟睡,余煦爬进房间,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安装了窃听软件。
  隔天中午,男人才睡醒,看了眼时间,连脸都没洗就跑出房间。
  余煦在房间里监听到男人和同事边吃早饭边对今天工作的安排。二十分钟后,男人进入实验室,全楼响起警报声。
  余煦立马翻出房间,顺着准备好的绳结下到只容一人身的岩缝中,用藤蔓挡住岩峰。
  山谷里安静极了,警报声响得她头皮发麻。
  直到天黑,余煦才拿出准备好绳子顺了下去。
  刚收好绳子,找到自己藏好的包,一只手蓦然拍上她的肩膀。
  余煦一个过肩摔将男人倒在地上,匕首已经抵在男人喉咙上。
  “煦煦,你反应太大了吧!”
  此时她才看清是方奕扬。“怎么是你,快走!”
  “怎么了?”
  “先别问了,一会儿再告诉你!”
  余煦已听到远处的狗叫,拉着方奕扬向河边跑去。边跑边不停将一些食物扔向不同的方向,以混淆猎狗的嗅觉。
  终于到了河边,她道:“游过去!”
  “你疯了……”方奕扬话还没问完,就被余煦推下了水。
  游到对面,余煦拉着他爬上了树。
  两人浑身都湿透,方奕扬靠在树上,怕她掉到树下紧紧抱住她。
  两天一夜的忙碌,精力高度集中得不到休息的余煦已筋疲力尽,趴在方奕扬胸膛上轻喘。
  对面森林里出现不少手电筒在闪烁,不止一条猎狗在吠叫。
  猎狗在河边闻了半天,找不到踪迹急得团团转。
  水声太大,对面说了什么,余煦没有听清。
  过了会儿,手电筒和狗吠声才渐渐离他们远去,余煦松了口气。
  方奕扬感觉余煦卸了力,提醒道;“我兜里有糖。”
  余煦已经有些头晕眼花,手直接伸进了他的裤兜摸索。
  “我帮你拿!你别动!”
  方奕扬急急低叫一声。余煦瞬间脸像火烧一样,嗯了一声。
  一手抱着余煦,他只好用嘴咬掉包装,把糖放到她嘴边。
  浓郁的柠檬果香和盐巴碰撞出的微妙口感,如同余煦现在的心情。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东西不应该是软的吗?方奕扬天赋异禀?
第35章 坦白
  方奕扬在前面用手拉开杂乱生长的树枝,“那些人为什么追你?”
  余煦顺嘴胡诌:“我来攀岩,哪想到上去后,上面竟然有人住,他们以为我是小偷。说是前两天家里正好有东西找不到,我说不清就跑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一直不接我电话,你上次用我手机登过你的账号,我就查了你的位置。”
  余煦脸色变了变,不由想到黑色森林没边没沿像极了上辈子最后一天,不过这次不再是她一个人。
  找到藏好的车,余煦没有急着回走,而是选择去附近景区村里民宿开了两个房间。
  余煦刚躺下,方奕扬拿着酒精和纱布,敲开她的门。
  “我很困!”她满脸疲惫打了哈欠。
  方奕扬半蹲在地上,拉过她的手,原本白嫩细长的手指上,密密麻麻都是伤口,左手掌掉了一大块皮。
  “你和我约法三章,极限运动我们一起才能玩。既然你不遵守约定,以后就作废吧!”
  方奕扬的话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手不受控制地时轻时重,余煦自知理亏,只敢呲牙咧嘴,不敢喊。
  “不能作废!”她辩解道:“我就是在网上刷到了,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国,先来探探路而已,你也没说你回来了!我保证没下次!”
  方奕扬余光瞄到她的表情,知道她受不了疼,还是狠心仔细把伤口冲干净才撒上消炎药粉包扎好。
  余煦左右翻看了下,嘀咕道:“你包成这样,我怎么洗脸啊!”
  “我帮你洗。”
  余煦感觉方奕扬有些报仇意味,洗个脸而已,揉得她脸生疼。埋怨道:“你会洗脸吗?”
  “低头,我帮你把头发洗了。”
  余煦一低头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土味,能帮她洗头再好不过了,撒娇道:“植发可贵了,你轻点啊!”
  方奕扬无奈把单人沙发搬进卫生间,让她坐在洗手池前,调好水温,缓慢温柔地帮她冲洗。
  余煦昏昏欲睡,方奕扬还得防着她睡着往一边倒。
  “别睡!头发吹干再睡。”
  余煦肩膀被碰了碰才道:“没睡!我想吃糖……”
  说完挥着绑成粽子的手,方奕扬连忙冲了手上的泡沫,从兜里拿出糖剥给她。
  “对不起。”余煦声音很小,“我错了,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单独玩极限运动,你不要学我啊!如果你学我,就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我就告诉奶奶!”
  说完脸一红,只有不看着方奕扬的眼睛,余煦才好意思这样欺负人。
  余煦的心思,方奕扬一清二楚。她能放火,自己敢点个灯,估计半年都见不到她的人。
  头发吹干,外面的天都有些亮了,方奕扬拉上窗帘。
  余煦打着哈欠,盖上被子只露出眼睛虚张声势道:“我都认错了,也保证下次不会了,你有个台阶就下吧!”
  方奕扬:……
  这个脸皮厚的人说自己呢?
  “快点睡吧,中午起来就回去吧,下次少去人烟罕至的地方!”方奕扬无奈地摸摸她的头,困意上头没回自己的房间,在另一张床上躺下。“我不会学你!”
  余煦很快进入梦香。没多久发起烧来,开始说胡话。
  被吵醒的方奕扬打开她的包,没有找到常备的药盒,发现包了一层又层的塑料袋,正散发出难闻的臭味。
  他找到旅馆老板,要了体温计、退烧药和消炎药。
  先喂她先吃了药,凉毛巾敷在额头,半小时后一量还是39度。
  方奕扬想带她去医院,余煦抓着被子不肯撒手,直喊冷。眼尾的泪水成功淹没方奕扬的心,他只好把被子都盖到她身上。
  “重,疼……”余煦闭眼嘟着嘴哭唧唧撒娇。
  方奕扬沉吟良久,掀开被子抱着她。
  余煦找到热源紧贴过去,不安分的腿缠上他的腿。方奕扬多年的伪装瞬间破功,低下头重重在她唇上吻了下。“很快就不难受了,再忍忍。”
  过了几个小时,余煦才迷迷糊糊醒来,眼前是方奕扬放大的俊脸,她眨了眨眼,心开始狂跳。脸像火烧一样,瞬间红到脖子根。悄悄翻了个身,过一会儿听到方奕扬下了床,才又睁开眼。
  身上一阵阵疼痛,嗓子又干又疼,像吞刀片。知道自己应该是又发烧了,估计又撒娇了,简直是社死现场。
  方奕扬买了饭打开门,余煦正在收拾东西。
  他伸手试余煦有没有退烧,见她潜意识往后仰躲避,心中一痛,手还是贴了上去。
  “不烧了,吃点东西,吃完了我们回去吧!”
  “好。”
  余煦的两只手几乎都让方奕扬包上了,牙刷拿不住,方奕扬忍不住笑出声,站在他身后帮她刷牙。吃饭时用勺子喂她。
  她红着脸乖乖等着,没敢有半点异议。
  两人开车返回,一路上风平浪静,但余煦的心中还像是压了块巨石,喘不过气。
  前路迷茫,满地荆棘。比她想象中难了百倍千倍。
  余煦抱着腿望向窗外愣神不说话,失望再次涌上方奕扬的心头,他冷冷道:“你打算一直骗我?”
  他不应该被她拖进复仇的深渊里。
  余煦目光闪烁,不是不信任方奕扬,只是因为报仇的事过于危险。
  “什么?”
  余煦一句随意的反问,让方奕扬的火更大了。
  “你和远哥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你不觉得你们最近太反常了吗?远哥恨不得把你当三岁的孩子,你和连怀谦……”
  余煦忙打断道:“我和连怀谦很快就会分手,我现在不想听到那三个字。”
  车厢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静中。
  余煦轻轻放下一点车窗,让微风吹散她的不自然,她凝视前方,徐徐道:“我妈遇到我爸时只有十七岁,哥你看过我爸年轻时候照片吧?”
  被清澈的眼神注视着,方奕扬压下失望,颔首道:“大伯年轻的时候挺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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