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方奕扬不会真的和自己计较，余煦笑着继续道：“我爸转业后分到了B市，对我妈是一见钟情，每天嘘寒问暖，一有空就跟在我妈身后，连在食堂吃饭菜里发现一块肉都要放我妈碗里。
方奕扬噗哧一声笑出了声。“大伯吃饭时，不是给大伯母夹菜就是给你夹菜，半杯酒就着咸菜馒头能喝半天，等你们吃完才肯吃。倒也不会什么花言巧语，都做到了实处。”
余煦点头，老爸没什么能力，在有限范围内尽全力宠着她和妈妈。
“我妈当年刚和我爸在一起，就被同寝的同事欺负。别看我妈对着我像机关枪一样。在外面她吵架都吵不赢，骂人也不会。我爸拉不下脸和女人吵，就给我妈在单位外面租了房子。没多久，姑姑查出肾囊肿，姑夫看到检查结果就提出离婚，本来那个姑父也不是什么好人，在外面勾三搭四，不肯花钱给姑姑看病。”
关于姑姑离异的事，方奕扬知道一些。
方家人过于老实，这些八卦还是他小时候听奶奶家的邻居说过两次。
“我爸要照顾生病的姑姑和两个表哥，不想拖累家世好的我妈，连B市的工作都不要。也是巧，我爸前脚回南山，我妈后脚发现怀孕。”
这事方奕扬倒是第一次听说，“大伯就没给大伯母打个电话写个信？”
“没有，我爸忙着带姑姑看病、忙着挣钱，还要和姑夫还打官司要两个表哥的抚养权。姑夫那样一个人，我爸怕他教不好，咱家人当然也不同意。”
方奕扬知道姑姑一直没工作没钱，估计当年方家的日子过得极艰难，要是他，估计也会和女朋友分手。
余煦道：“姑姑那个囊肿的肾最后也没保住，切除了。又赶上你爸……叔叔上学，家里就卖了市里的房子搬到郊区的小房子，我爸和我妈就彻底失去联系。”
方奕扬暗自叹了口气，方宏毅其实十分幸运，十五岁成了孤儿，当时方爷爷已经去世，方奶奶还是把方宏毅带回家养大，出钱又出力，从没要过回报。
“我妈犟，认死理。一个人怀孕上班，不相信我爸会一走了之。三十几年前，单身妈妈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未婚夫不见了，单位开始里风言风语。很快王惠兰就知道了，外公把我妈带回了家。王惠兰故意把水洒在了门口，我妈一出门跌倒早产了。王惠兰早就找好了邻居接生婆，连医院都没去，那时我外公觉得丢人也没管。我妈生了个女孩，王惠兰骗我妈孩子一出生就没了，转头让她儿子送去了孤儿院。”
方奕扬终于知道余煦为什么一直和王惠兰一家过不去了。
王惠兰的外孙刚上大学，余煦故意曝光他作弊买考题的事，被退学了。
王惠兰的外孙女公务员公示时，余煦举报违规，被除名。
这些年王惠兰一家几乎没有什么顺利的事。
余煦为了掩盖心里的恨意喝了口水。
“后来我爸带着姑姑去B市看病，又遇见了我妈。不过我爸当时已经决定捐肾给姑姑，自认理亏更是躲着我妈，任由我妈打他骂他都不说一个字解释。还是姑姑找到的我妈。我妈你是知道的，刀子嘴豆腐心，转头把多年攒的钱都塞给我爸，压着我爸领证结婚，连酒席都没摆，直到还清当时给姑姑做换肾手术的钱，才要的我。”
方奕扬不由感叹，“大伯母真好，怪不得无论大伯母说什么，大伯都只是笑。”
“我爸我妈都是傻，幸好他们遇到的是对方，不然得被欺负死。”
“我姐姐在孤儿院孤苦伶仃的长大，吃过得苦不计其数。大学毕业做了新闻记者，二十五时因调查连氏制药被从天台推下去，临死前都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我……想帮她报仇，我查到的不多，余远觉得我自不量力，所以一直看着我。”见方奕扬面色凝重地看着她，余煦忙补充道：“我只是试试看能查到什么……现在看也查不到，算我尽过力了。”
方奕扬蹙起眉，顿时觉得冰火两重天，短暂的喜悦过后一颗心更像是架在火上烤。他的感觉是对的，余煦费劲心思并不是想和连怀谦在一起。
“昨天悬崖上是连氏的制药工厂？你故意接近连怀谦，这么做太冒险了！我帮你吧！不是约定过，危险的事一起做？以后无论你身在何处，哪怕远隔万里，我都会去找你，无条件帮你，这些事别再瞒着我了。”
余煦眼睛很亮，平静的湖水，突然就起了波澜，释放出不一样的光芒。
可心里再感动，她依旧无法坦诚相对，怕给方奕扬本就不顺的人生再创造出什么磨难。她也习惯有事自己扛着。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找专业的人查一查。要是查不出来，就算了。过几个月我就开学了。”
方奕扬认同地颔首，“卖画的钱都在你那张卡里，随便支取不用告诉我。”
余煦愣愣地盯了他好久，“你把钱放在我名下的卡里，不怕我跑路吗？怪不得总有银行经理打电话向我推荐理财产品，要给我送东西，我还以为是诈骗，你是不是傻？”
方奕扬笑着问：“你能跑去哪里？”
发烧把她的智商烧没了，捂住额头无语道：“也是……是我傻。”
手机进了水无法开机，余煦买了新手机补了卡，收到了连怀谦N条消息。
连怀谦国外的新能源公司出了问题，一直回不来。以为余煦故意失联变相催他回国。
理由都替她想好了，余煦还有什么办法呢，只好接受他的道歉。
第36章 坦诚
海派风格的花园洋房，门楣和窗沿上刻着精美的雕花，彩色的拼花玻璃窗、宽敞的门廊和爱奥尼式廊柱十分漂亮。
绿茵草地，宁静道路，耳边传来虫鸣鸟叫。
洋房前，薛嘉超正在拍戏，他十分无奈，两个好友毫无形象地蹲在不远处的高台上，喝着奶茶看热闹。
他深情流露后热吻的戏突然就演不下去了！
卡了两回，看着对手戏演员满脸娇羞，估计以为他是故意的，薛嘉超忙叫过来了助理，“你去，把他们俩人给我撵走！”
“超哥，要不您自己去吧！他们不能听我的。”助理喝了口奶茶，抱歉地笑着。
见薛嘉超望向她，余煦还比了一个加油！我看好你的姿势。又撞了撞方奕扬。
方奕扬勉为其难学了下她的动作。
薛嘉超：……
他们也不听我的啊！
要不我出十万，谁把那两个祸害杀了吧！
薛嘉超跟导演请了十分钟假，跑过来商量让他们俩先走。
余煦笑道：“超哥，表情包的事不生气了吧！我看你又涨粉了！”
不提还好，一提表情包，薛嘉超火蹭蹭蹭地往上冒！余煦还不一块放出来，隔两天超话里就冒出来一个，粉丝先笑，笑完大量转发，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他现在和帅字完全不沾边了，在大家眼里他就是铁憨憨、喜剧人……
薛嘉超举起拳头要捶她，“虽然我上次输了，但我也是要面子的！我好歹是偶像出道！”
“多可爱啊！”余煦眼睛弯弯，莞尔一笑，清丽的笑容，如同夏天带着凉意的清风。
薛嘉超突然觉得心痒痒的，慌忙别开目光。从上次一块拍戏后他就发现了自己的异样，旅行后更是越演越烈。
上次转给她的劳务费，她都以为他们三个的名义捐给了路过小镇的希望小学。
长大后再近距离观察余煦那颗表面坚硬实则善良温柔的心，很难不心动。
薛嘉超无奈道：“你们去我房车里等我吧！你们在我紧张！再卡导演该生气了。”
方奕扬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你……会紧张？”
听着话语里的戏谑，薛嘉超恼羞成怒地推着两人，“滚滚滚！”
吃完晚饭，三人玩了会儿游戏，薛嘉超拉住方奕扬，让余煦先回房间。
方奕扬问：“怎么了？一晚上我看你心神不宁。”
薛嘉超从冰箱里掏出几罐啤酒。“陪我喝点吧！”
“不喝。我和煦煦明早晨跑，你一起吧？”
“一罐没多少！”怕方奕扬再拒绝，薛嘉超打开拉环塞到他手里。“明早你们几点？”
“七点。”
“我明天和导演请了天假。”薛嘉超想单独约余煦，试探性地开口，“你觉不觉得你妹最近有点可爱？”
方奕扬点点头，一直很可爱，哪怕凶巴巴的板着脸。
薛嘉超喝了口酒壮胆，“我好像爱上……”
半天没听到下文，方奕扬问：“女一？女二？我知道的第八个了吧？最长的不超过半年。你到底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薛嘉超：……
聊不下去了，这说得他好像是个惯犯！这好像有点减分啊！
还是等等再说吧！
隔天一早，三人在公园里跑了起来。薛嘉超很久没运动光节食，勉强跑了五公里就坐在休息椅上汗如雨下。
方奕扬和余煦步伐几乎同步，默契十足又十分轻松地一圈接一圈跑。
接近十五公里两人才停下，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湿透，方奕扬递了块盐糖给余煦。
薛嘉超也要了一块，吃完小心偷偷拍给助理让他下单。
自己劣迹斑斑，急切表白的结果可能是失去两个最好的朋友，一点点接近最好。
“煦煦，我工作室来了两个新人，她们干得活太糙，你帮忙培训培训？”
“我已经教她们了，有事你尽管让她们在群里找我。”
薛嘉超眨眨眼，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什么群？哪有群？怎么没他？
余煦空腹实在是没劲了，腿都抬不起来。
方奕扬问：“我背你？”
余煦求之不得，连忙跳上他的背。
薛嘉超见她将下巴放在方奕扬颈窝里，胳膊随意搭着，腿也随意地晃荡着。两人靠得极近，亲密无间。
方奕扬嘴角难得有若有若无的笑意，薛嘉超使劲眨了眨眼，思绪忍不住发散，忍不住甩了甩头，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接下来的一天，薛嘉超觉得自己似乎开了天眼，以前他没注意的细节，一一展现他眼前。
余煦能随意解锁方奕扬的手机，她身上的T恤是方奕扬的。
方奕扬很喜欢喝余煦的饮料，两人往往不用说话，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方奕扬会将抱枕塞到余煦身后，而余煦看方奕扬眯眼就会从包里拿出滴眼液帮他滴。
余煦随口哼唱一句，下一句方奕扬就能接上。
最主要的是：方奕扬的注意力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余煦身上。
薛嘉超不淡定了，他洗脑自己，这两个人都没谈过恋爱，可能并不知道界限在哪儿。
晚上薛嘉超辗转反侧睡不着，突然就想起来自己比方奕扬大两个月，责任感爆棚。拿着红酒敲开方奕扬的门。
“我们认识快二十年了。”薛嘉超铺垫着，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事在现实中还真没遇到过，只前几年在网上看过一个爆料帖。
“十五年。”
方奕扬喝了一口，红酒口感顺滑，香气迷人，是瓶好酒。
薛嘉超认真地问：“你为什么一直不谈恋爱呢？”
“可能我和你的构造不一样，缺了一个开关，想谈就能谈。”
被好友调侃了一句，薛嘉超也没有在意，这是事实，他从小到大对很多女生产生过好感。
他和方奕扬小学一年级就认识了。
同时竞争升旗手的位置，无意间他听到老师更倾向个子更高的方奕扬，不服输的他便开始处处和方奕扬比较。
方奕扬手黑，无人的时候狠揍了薛嘉超一顿，蔑视地让他滚。
两人结下了梁子，可方奕扬又在人贩子骗他说他的父母住院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薛嘉超死缠烂打和他成为了朋友。
方奕扬则是看见不想学画画的薛嘉超在浪费颜料，一开始只想买点便宜颜料，和薛嘉超成为朋友完全是意外。
薛嘉超小心翼翼地问：“你有没有看过骨科？”
“没有，你骨折了？”
一时之间，薛嘉超想不到别的隐晦说法，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上学时特喜欢你那个李依娜吗？最近她又向我打听你。这么多年了，要不要给她个机会？”
“你不是还暗恋她吧？”方奕扬瞥了他一眼。
“怎么可能！我当时也喜欢她，就是觉得她奶奶做的饭好吃。”
良久的沉默过后，薛嘉超憋不住了，“你觉不觉得有时候男女之间要有些分寸。”
方奕扬抬起眼眸，调侃道：“你和女一还是女二之间的分寸？”
“你听过那句话不，女大让父，不对，怎么说来着？”薛嘉超有限的脑细胞关键时刻又掉链子了。
方奕扬不明所以，提醒道：“你想说儿大避母，女大避父？”见好友点头，嫌弃道：“你经纪人给你接的什么剧本？”
“不是剧本！比如你和煦煦是堂兄妹，你们就要注意一点，可能以后你们各自的恋人看到会觉得超越了界限……”
“你喜欢她？”方奕扬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阴冷的笑容从他的嘴角一闪而过。
方奕扬生气的表情薛嘉超再清楚不过了，他突然觉得寒气飘过，立马说出没有两个字。
“我就是打个比方，你们以后的男女朋友看到会吃醋的。”
“大半夜你发什么神经，闲得蛋疼。”方奕扬眼中闪过明悟，看来薛嘉超是发现了什么，他突然就想逗逗薛嘉超。
“为什么我和煦煦以后会有男女朋友呢？”
薛嘉超无意识地张大了嘴，半晌才说：“你们……你们……”
房间里响起来缠绵悱恻的情歌，薛嘉超抢过方奕扬手机关了音乐。揉了揉额角，心情沉重起来，拿起酒杯一口闷了，又给自己倒了大半杯。
他坐到方奕扬旁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 ，我不会说出去的。说到底，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也算不上什么错。不过，你们这样父母怎么办？你们不要能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以后多生几个，过继一个给你。顺便还能继承点遗产，也算我对得起孩子了。实在不行，我可以当挡箭牌，和余煦假结婚，这样大家就不会发现了，以后我们做楼上楼下的邻居……”
薛嘉超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担忧，五官都皱在一起。
方奕扬怔愣了一会儿，薛嘉超的职业注定了官宣事业毁一半，为了他和余煦把底线一降再降，再开玩笑就不合适了。
“我和煦煦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两家虽然很亲近，其实早出了五服。方奶奶心善，可怜成为孤儿的我爸。”方奕扬无奈道：“其实领养手续都没办过，不过余煦只把我当哥哥。”
他勉强笑了下，酒杯里的酒只剩下了苦涩的味道。
“出了五服，也有血缘关系啊！”
“我不是我爸亲生的。”
“什么……啥情况？”薛嘉超彻底懵了。
